永不绝望的主妇 作者：王芸 2. 请问，你是费翔么？

2. 请问，你是费翔么？——A
2请问，你是费翔么？



中午吃饭的时候，Erin提议她们两人步行到衡山路上的博多新记去吃，严雯也正想出去散散心，每天关在写字楼里，很想中午趁太阳足的时候透透气。

严雯看了一眼新人Fenny,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她主动走过去，问：“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



Fenny迟疑了一下，说：“好。”



三人就朝衡山路走去。冬天清冷，阳光照在身上，说不出的懒洋洋。严雯话不多，Erin趁这一路就把人家Fenny好一通打听。



“啊呀，Fenny，你皮肤真好，你用什么牌子的护肤品？”她装作热情洋溢心无城府的样子发问。



“我……没什么讲究的，有时候是朋友送的，有什么抹什么。”Fenny讲话的声音又轻又柔，一点攻击性都没有，讲话的时候都不太好意思看着别人的眼睛，像她这样，在严酷的职场上要如何生存呢？严雯朝她看了一眼，很多上海女人都不介意在与生人接触的第一回合中就亮出自己的气势，通常表面矜持，但内里还是透着一股杀气，提醒别人自己不是好惹的主。这样的候选人严雯在工作中每天都能碰上，虽然她很专业，但是她不可否认，遇到那种礼貌谦逊的候选人，她会更加帮忙。严雯好久没看到这样的职场小绵羊了，惊讶之余，心中不由又暗自羡慕，很想像她那样温柔。



“最近在用的是什么？”Erin才不会轻易放过别人。



“嗯，在用LAMER。”Fenny轻轻回到。



严雯以为这下Erin该沉默了，谁料到小姑娘厉害的很，立刻睁大眼睛拔尖嗓门，好像找到知音那样对Fenny说：“你是不是也在淘宝上买的小样？我有个同学在网上买了一个几毫升的小样品，结果搞得整只脸孔都起红疙瘩，过敏了居然！看来这种东西也不是人人都能消受得起的，哈哈！”她幸灾乐祸地笑着。



Fenny谦虚地回：“我很笨的，我不会淘宝，是自己在梅龙镇广场买的，不过如果你有朋友去香港带的话，听说可以便宜不少。”



Fenny说话的语气真诚而低调，听上去并无炫富之意，只是努力在回应小姑娘的话题，但还是打击到了Erin，她讪讪地避开人家能买得起奢侈品面霜这个事实，避重就轻地嘀咕了一句“你连淘宝也不会呀”，就不说话了。



Fenny尴尬地看看严雯，脸上写满了自己说错话的歉疚，严雯及时地朝她笑笑，意思是没事儿，Fenny这才松了一口气。严雯心里其实觉得好笑，每次来新人，Erin就喜欢用这样的方法套人家的家底。要是人家回雅诗兰黛、兰蔻什么的，她就跟人套套近乎，要是人家回丁家宜、李医生什么的，她就大呼小叫两声，以换取一些心理优越感。得，这回受挫了，该。



中午的博多新记挤满了等位的白领，她们三等了十五分钟后终于有位，严雯点了沙姜鸡饭，Erin点了烧鹅饭，Fenny点了半天点不出，拿着菜单研究。点面小，人多又杂，服务员等得不耐烦，又被邻桌叫走了。



Erin又找到了机会：“你要是点不出来，我推荐你蜜汁叉烧饭吧，挺好吃的。”



Fenny有点犯难，说了声：“我……吃素。”



“啊？”Erin的声音响彻豆腐干大的店面：“你还没到七老八十呢，你就吃素啦？至于么？你可真行，也太注重养身了吧？”



新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严雯觉得有必要阻止一下Erin，省得她老跟新人纠缠。“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现在吃素的人很多啊，清肠胃，懂不懂？再说很多明星也吃素的，比如大S和赵薇，说不定哪天我痛下决心也去吃素，这样三高远离我，高血脂、高血压……”



“高血糖。”Fenny接了一句。



“对！”



两人笑了起来，笑容里有种默契。Fenny感激她替自己解围，严雯也暗示了Erin适可而止。Erin毕竟年纪小，没心没肺，也不往心里去，扭过了头，研究邻桌在吃什么。



——B
三人点的套餐很快都来了，严雯为了缓和一下用餐气氛，便问Erin：“最近你的偶像有什么八卦？”



Erin一听果然就来劲了：“我偶像刚过完三十岁，哎，岁月啊，一转眼周杰伦都过了三十了，老喽！”



“你老，还是他老？”



“都老喽！”Erin感叹着：“哎，Fenny，你喜欢谁呀？”



Fenny脸上露出一丝害羞之色：“我喜欢梁朝伟。”



“老大，你呢？”



“我喜欢费翔。”



严雯话音刚落，那两人都笑了起来。严雯好奇：“怎么了？”



“老大，我拜托你啊！费翔是我妈妈那代人喜欢的好不好？你这个答案一下就暴露了你和我们之间的年龄代沟，以后要是有人再问你这个问题，你可千万别这么回答了，太落伍了。你看人家Fenny，梁朝伟，这就是标准答案。”



“为什么？”



“因为有时代感。”



“哦，那我应该说谁我才显得不落伍呢？”



“你就说金城武吧，这是另一个标准答案。”



“行，我知道了，你再问我一遍。”



“老大，你的偶像是谁？”Erin跟真的一样，配合着又问了一遍。



“费翔！”严雯斩钉截铁的回答。



Erin做了一个自己被噎住的表情，Fenny笑得放下了筷子，她终于主动问了严雯一个问题：“你很喜欢费翔么？”



严雯笑笑：“是的。第一，我不觉得我喜欢费翔我就落伍了，相反我觉得很自豪，因为我坚持我自己的品味。第二，在我心中，费翔绝对是一个完美的男人，所谓完美，并非因为他帅，单身，而是他真的好Nice，他是我见过的最绅士的男人，他的完美是因为他很尊重每一个人。”



“你亲眼见过？”Erin问。



“是的，在中信泰富下面的星巴克。我有个大学同学在报社工作，有一次她给我打电话说她要采访费翔，我二话没说我就跟着去了，冒充是报社同事。我不出声，就坐在旁边看他们工作，费翔对人的态度亲切诚恳，回答问题的时候总是真诚地看着别人的眼睛，笑容灿烂。后来他们采访结束了，我斗胆跟他说了一句话，我说，费翔我是你的粉丝我好喜欢你，费翔就笑了，很亲切地拥抱了我一下。这一抱，我真是终身难忘。”



“老大，想不到原来你这么……痴情啊。”Erin说了一句。



“其实你是想说我花痴，对不对？”



三个女人都笑了起来。



下午，严雯正在会议室接待一个候选人，Erin推开门来报：“电话，你爸爸打来的。”



严雯当下就觉得奇怪，爸妈很少给她办公室打电话，今儿是怎么了？她一想就想到了会不会是严蓓和唐绍清的事儿？她匆匆跟候选人打了声招呼，赶回自己的办公室。



“爸，怎么了？”



“严雯啊，呃，你今天忙不忙？”



“爸，我这会儿就忙着呢，你别绕弯子了，有什么事赶紧说吧。”严雯语速飞快。



“我……我还是让你妈跟你说吧。”



“爸，爸！”严雯压低声音喊了两嗓子，那头话筒在父母二人手中推来推去，严雯只好耐着性子等他们的最后结果。结果还是爸爸说，没等爸爸说，严雯先说：“爸，我真的在忙，有什么事儿你们别兜圈子，行么？”



爸爸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事情是这样的，23号楼的刘老师，就是儿子在环球金融中心上班的那个，她人满热心的，她儿子公司有个同事……”



严雯一听，跟早上听到的版本一样，又急了：“爸，你能说重点么？”



爸爸这回像下了决心，痛快地给了句明话：“你小姑不愿意去相亲，但是我们不能黄人家面子，人家也是一片好心，所以，我跟你们商量了一下，你代你小姑去相亲吧。这万一是个好的，咱也肥水不留外人田……”




——C
后面的话严雯根本就没听进去，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这就是我亲爱的爹娘，她想，也只有他们能想得出顶替相亲这种事，还那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她一口回绝了老爸：“爸，你别说了。我不会去的，我求求你们行不行？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心里有谱，不要你们给我瞎张罗，要我代严科去相亲，你们想的出的！”



没想到，爸爸丝毫没有醒悟之意，还在电话那头恨恨地说，显然是对妈妈说：“你看看，我就知道！她跟严科一个样！张口闭口自己的事情自己的事情，好像我们做娘老子的是害她！”



严雯不忿：“我怎么就成了跟严科一样了？”



话筒已经转到妈妈的手上，她的态度理智的多。这么多年，她跟爸爸就是一个完美的组合，一个上火另一个就下火，一个白脸另一个就红脸，配合得天衣无缝。她劝严雯：“好了，又不是什么要你去杀头的事情！你去应付一下有什么啦？回头我们就跟人家说你们俩没看上眼，总比放人家鸽子强。”



严雯刚要张口，被妈妈飞快地抢去了话头：“地点就约在你公司附近，静安寺，久光百货上的金津咖喱。晚上7点，别忘记了啊！”



“嘡！”电话就给挂了。



严雯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别开玩笑了！要她冒名顶替的去相亲，这太荒谬了！莫说是顶替别人，就是自己去相亲也不能这么草率啊，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儿也不知道，身高年龄不知道，工作收入不知道，性格爱好不知道，只知道是个男的，这就去相亲了？这个世界已经疯狂到这种地步了？还是剩女已经多到爆炸的边缘了？前几年上海房价狂飙的时候，大家抢房子都跟买萝卜白菜一样，现在抢男人也这么丧心病狂了？



爸爸就跟回应严雯的问题似的，发了一条短信过来：对方名叫向尚，他有你的电话号码。



严雯随手把手机扔在一边。



快下班的时候，严雯所在的Deparment1召开了一个短会，除了常规工作外，部门主管Jill特别强调了目前工作的重中之重就是DSN中国总部的这一单，世界传媒巨头之一的DSN中国总部目前也成为公司的大单客户，这个消息令公司上下极为振奋。这样，在公司的客户名单上，又有了一枚闪闪发亮的宝石。CCC下令全公司通力合作，务必让客户满意。



Jill和严雯曾经竞争过部门主管的职位，所以她们两人一直有一种微妙的关系。她比严雯还小两岁，照理资历排在严雯后面，业务也不比严雯强太多，但她会来事，属于大家私下里评价的那种“很要”的人，从不放过任何机会，削尖脑袋往上爬。而严雯生性攻击性不强，被Jill占了先机。



不过公司上下谁都知道严雯的工作态度和资深，又是瑞秋的亲信，Jill也知道自己不能拿严雯怎样，索性卖力想跟她做朋友，总是制造跟严雯是要好姐妹淘的舆论。严雯心里不情愿，却也不便说破，有时候还必须要应酬她一下，比如被她强拉着一起吃饭逛街什么的。严雯总体原则是拒绝几次答应一次，跟她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但Jill这一手也厉害，搞盯人战术，而且很多时候也是为了跟严雯套话，弄得严雯不敢懈怠，疲于应付。




——D


Jill是陕西人，但是一心想成为一个正宗的上海女人，姿色算过得去。她和上海女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她面色腊黄，因为上海女人皮肤是出了名的好。但是她胜在身条好，腰细，便自认是美女，表面走知性路线，内里骚气腾腾。她的路数也是很怪，她跟直接上司瑞秋不怎么打交道，CCC是对谁都一碗水端平，所以她也不用特别上心。她的想法是，不断扩大自己的业务能力，把客户都抓在手里，所以她真正的对手是简星宇。她和严雯算是亦敌亦友，严雯不愿意跟她多啰嗦，可她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了严雯，严雯换了一个眼影的颜色她都能发现，严雯新买了鞋她也要嚷嚷着试一试，严雯的每一只名牌包包她都了然于心。



严雯最受不了的是跟她一起去逛街，严雯看什么她看什么，凡是她也喜欢的，严雯就倒胃口，统统让给她。她从试衣间里走出来还会对着镜子旁若无人地摆POSE,头一歪，嘴一抿，故意压低下巴，瞪大眼睛，做张含韵状，有少女情结，极其自恋。



会议结束后，Jill又借故跟严雯说些有的没的，严雯知道，每当她对自己态度特别好的时候就是自己又要被利用的时候。严雯有一些同学朋友在媒体这条线上，Jill当然希望从她身上打开缺口，以抓住DSN这个贵客。



“Emma，我们今天一起吃晚饭吧，顺便可以逛一下H&M,最近好像在打折哦。”



“这样啊，但我最近没有购物计划，要不你自己去吧。年底事情太多，我真没那个心情，下班了就想回家。”严雯随口敷衍着，并笑嘻嘻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毅然决然朝会议室外走去。



“你这哪行啊，就是要出去的呀，这样才有机会遇到男人。”Jill自己觉得讲话很嗲的样子真令人作呕。



正当严雯脑子里捉摸着该怎么脱身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严雯接起来：“喂？哪位？”标准的商务口吻。



“请问，你是严科么？”



严雯愣足三秒钟，找严科的怎么打到她这儿来了？她刚想脱口说“打错了”，舌头打了个弯问：“请问你哪位？”



“你好，我是向尚。”



“……”严雯脑子瞬间短路，嘴上又打了磕巴。她迅速想起来此人是谁，他是那个相亲对象，而自己现在是冒牌严科。对方的声音很好听，语速不紧不慢，态度不卑不亢，普通话标准，嗓音充满了男性的质感，令人心仪，这才是严雯打磕巴的主要原因。



“不好意思，冒昧打电话给你。我是想问一下，是不是你找不到这里？需要我帮忙么？”



严雯快速地看了看表，她压根没想到现在已经七点半了。



那头见他不语，又问：“或者，你今天是不是不太方便？没关系，我们可以改期。”



严雯几乎只犹豫了一秒钟，“对不起……我临时开了一个会，真抱歉。”



那头笑了笑：“没关系，我就猜你可能被什么事耽搁了，找得到么？”



“我知道那个地方。”



“那行，我等你，进门朝左走，一个人守一桌子菜的人就是我。回见。”



严雯挂了电话，看到Jill还在热切地看着自己，她顺水推舟做了个无辜的表情：“我今天约了人，我自己都给忘了。”



“什么人呀？比我都重要？”死女人半真半假地套话。



“熟人，好久没见了。”严雯似是而非地回了一句，她才不会告诉Jill自己去相亲，这女人会自告奋勇和她一起去的，这事儿她真能做得出来。她男朋友是她青梅竹马的大学同学，也在上海打拼，可她嫌这嫌那，不太待见人家，对任何其他单身男性都保持着浓厚的兴趣，随时可以将男友Update.



严雯就这样走出了写字楼，她下意识地拦了出租朝约会地点赶去，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为了躲Jill也好，为了让爸妈安心也好，这些都不是理由，真正的原因也许就是刚才那个向尚给自己打的那通电话。他很自信，还有点幽默。



“请问，你是严科么？”



声音那么好听，态度又是严雯最喜欢的Nice,她不禁开始浮想联翩。



请问，你是费翔么？



严雯当然不会真的花痴到以为那个坐在一桌子咖喱食物面前的人真是费翔本尊，她的意思是，你会是一个像费翔那样，阳光、谦虚、有教养，带着真诚笑容的男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