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第八闲 作者:子楣

来源: 2009-05-23 13:06:58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夜半遇鬼影
除去阮籍狼狈,那六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阮咸王戎两个,尚且还是十五六岁的孩子,这么一冻一累,免不得鼻涕挂两道。刘伶累极了,他也不管这是哪里,歪歪斜斜坐了一会儿,不等热茶煮好,只喝了两口酒,便躺在席子上呼呼大睡。向秀那冻得通红的脸,进了屋子以后被热气一熏,又热的通红,想必是有些冻伤了。山涛最为年长,倒是没显出什么狼狈来,却也累得很,说了两句话,也是辞不达意。
几人之中倒是嵇康最为闲适,一点没有显出狼狈来,他取出琴,拂掉上面的落雪,轻轻抚过琴弦,却不弹奏。
虽然阮籍口中说的轻松,雯夏看着眼前那七个人的模样,却也猜出个大概了,想必是这几个活的太飘渺的人,入山赏梅却找不到归路,一片白茫茫中连南北都分辨不清,一通乱走,才会弄得这般狼狈吧?
想着就觉得好笑,不过看那七人这般模样,雯夏却也有些于心不忍,起身到后厨,帮着媚儿用简单的食材弄些吃的东西出来。
雯夏不善下厨,媚儿也好不到哪儿去,若是只有蔡文姬董祀他们四个人,倒也好对付,只是人一多,免不得有些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拼凑出几盘子菜肴,又煮了米饭,只是大雪封山,这肉是断了许久,就算是神仙也变不出来“好了好了,吃饱了再睡n”雯夏推了推那两个流着鼻涕的少年,又喊醒那几个睡没睡样儿的大人。帮着媚儿布好了碗筷。
虽然是简单地很的东西,但是对于腹中空空的七个人来说,却不亚于琼瑶玉液了。就连一向庄重自持的山涛,也挽袖子大吃一场。至于阮籍刘伶等人,更是大嚼一番。而那个少年阮咸。都急得上了手。
好端端的竹林七贤,居然还有这般狼狈地时候,如若讲出去,谁会相信呢?雯夏肚中好笑。
蔡文姬这里地方再大,也没有可以容得下七个人的地方,这一夜那七个家伙便都挤在正厅,围着火塘。被盖也不够,只得两人共用。
累了的家伙。就算睡在草堆里,也能安然入睡。
雯夏一向浅眠,睡到半夜,只觉得窗外亮得很,推窗一看,才发觉今夜月圆,月光明晃晃地,映在雪地上,又被反射到窗内。这般一折腾,雯夏那点睡意早已经没了。穿了衣服坐在窗边,又觉得很是无趣,便推开门想要出去走走。
她一人独居一室,连门都是分开的。今日因人多,媚儿忙乱了一阵,也没过来,所以虽然她半夜起来了,却没有惊动任何人。
月光,白雪,雯夏眯着眼睛,觉得那雪色有些刺眼。四处一看,白茫茫一片上,却突兀地矗立着一个青黑色的人影。
只因为今夜的月光实在太好,就算那人身上穿着暗色的衣服,但是站在雪地中,却是清清楚楚地。
谁会在这么晚出现在这里?是那七个人里面的一个么?雯夏仔细看了看。又觉得有些不像。虽然模模糊糊看不清身形,但是那件衣服地颜色。觉得不是七人中的任何一人所穿的衣服颜色。
“谁在哪儿?”雯夏尝试着问道。
远处的身影晃了一下,似乎还向这边走了两步,又停住不动了。
难道----夜半遇鬼了?
雯夏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出一身冷汗,拼命想要看清楚那个人有没有影子,但是一来距离太远,二来雪地反光,根本看不清楚。
雯夏本是个不信鬼神的,但是在她自己亲历一次地狱之旅后,却由不得她不信,人死以后,是真的有魂魄存在的。
雯夏开始后悔了,晚上真应该拉了媚儿来一起睡,两个人,总可以相互壮壮胆。雯夏想要退回屋子里,但又怕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跟上她,就此阴魂不散,那可就完蛋了。
“别怕别怕,自己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不会有什么冤死鬼找到自己头上的。”雯夏一面给自己鼓气,一面却悄悄后退了两步,脊背靠上了门,才壮着胆子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影子晃了两晃,居然又靠近了雯夏一些。
这回雯夏是真地腿软了,也不管会不会闹到四邻不安,大喊道:“来人!来人!”
她的声音也有些发颤了,手也冒汗了。好在这么一声喊出来,蹭噌两声,便见从正厅里窜出来两个身影,雯夏抬手指着那个晃来晃去的影子,道:“哪
两个影子一个奔向了雯夏,另一个却是冲着那影子直奔而去。
“喂,没事吧?”奔向雯夏的影子是阮籍,那个家伙身上还披着雯夏给他地披风,只是出来的匆忙,裘皮披风一半搭在肩膀上,另一半到滑落腰间,有点像是西藏人的穿衣风格。
那奔向影子的人极快,宛若一道风,根本看不清人影,只是他快,那影子却更快,看是看着不动,等到他快要接近的时候,一晃,不见了。
“小康也失手了。”阮籍看着,摇了摇头,道:“太快了。”
雯夏也不知他是说嵇康快,还是说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影子快。只是从前未曾见过嵇康显露武功,却没料到他身手如此迅捷。
嵇康又再四下找了找,便返回了。
“小康,如何?”阮籍问道。
嵇康摇了摇头,道:“我还没看清他的样子,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雯夏脊背上地冷汗又冒了上来,这比嵇康还快的,一眨眼就不见了,难道真的是鬼?
月色很亮,阮籍看到了雯夏脸上的表情,哈哈笑道:“喂!你该不会是以为见鬼了,才吓成那样吧?我原来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雯夏白了一眼阮籍,心中那种惧怕还是没法祛除。
“不是鬼。”嵇康肯定地摇了摇头,道:“在他立足过的地方,虽然极轻,但是有脚印,这一定是个高手。”
嵇康说的话让雯夏稍稍放心了些。




第一百九十五章 深藏而不露
“来来,是不是吓坏了?阮籍哥哥来安慰你。”
雯夏将那个搭在自己肩头的爪子拍掉,稳了稳心神,只觉得有些怪异,谁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到这个地方来?刚才那影子向她这个方向移动了两次,却在嵇康出来的时候消失了,难道这个人是冲她来的?
此刻她早已经了了洛阳城中的事情,为什么还会遇上这种状况,难道是她的爹司马炎,又改了主意?
雯夏只觉得头疼,她现在只想过安逸的生活,千万不要找上她才好。
“都说了是人不是鬼,你还那么紧张干嘛?”阮籍嘻嘻哈哈地笑着,道:“要不要喝点酒压压惊?”
“我才不像你,是个酒鬼。”
阮籍一直嘻嘻哈哈地,嵇康却是面色沉重。这件事,的确有些奇怪,而且在他眼皮子地下消失了,无论如何对他来说都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此刻其余几人也穿衣走了出来,只有刘伶沉醉不醒,连这般大的动静都没惊动他。见阮籍嵇康两个人衣衫不整,手执出鞘长剑,而雯夏脸上惊慌之色未去,也想到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山涛问道。
嵇康摇摇头,答道:“不知道。”说着,提着他的剑,一个人自顾自回到屋内继续睡觉。
阮籍笑道:“八成是美人半夜做噩梦了,大喊大叫醒过来,你说呢?”
雯夏也不想弄得人人惊慌。而且这件事情还没有弄清楚,还是暂且隐瞒地好,便认同阮籍,点了点头,道:“惊扰了大家,实在抱歉,没事的。”
其余几人听她这般说,便纷纷回屋去了。大家都累得很。哈欠连天,听说没事。便都回去休息。却唯有媚儿和阮籍留了下来。
“媚儿,屋外这么冷。快回去!”雯夏见媚儿衣着单薄,胡乱披着外套,便猜出她一定是听到自己惊呼,便匆匆忙忙跑出来的,生怕这雪天她照亮了,急忙拉她进了自己屋子。阮籍趁着雯夏拉来屋门地时候,也钻进了屋子。
“没事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不要。”媚儿摇着头,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对么?雯夏?”
雯夏心中一紧,面上却笑了笑,道:“没什么事情,是我做了个很吓人的梦,惊醒过来罢了。”
“不是!”媚儿很肯定地摇摇头。道:“雯夏骗人!你身上好端端穿着衣服。而且衣服外面凉凉的,一定是站在外面很久了。怎么可能是因为做噩梦而惊醒呢?那样的话,衣服怎么会这么整齐!”
“呃----”雯夏没想到媚儿居然发现了这个破绽,揭穿了她,一时也不知是继续编谎话骗她好,还是讲真话好。
阮籍此刻也在一旁道:“我也奇怪你为何半夜不休息,却跑到外面去。”
“这个----那个----”雯夏一时实在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结结巴巴,让人看上去更是起疑。
“到底是什么事情嘛!”媚儿没了耐心,拽着雯夏的袖子,摇晃着她的胳膊,道:“雯夏从前从来不骗媚儿的!”
好吧好吧,这件事看来也瞒不过去,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地。
“我睡到半夜,忽然就醒了,只觉得外面月光明亮,便披了衣服出来,想透透气,于是就看到那个影子了。”雯夏无奈地摇摇头,道:“就这些,在没有了。”
“一个影子,就能把你吓成这个样子?”阮籍有些不相信地歪着头看了看雯夏,道:“你胆子何时变得这么小了?”
“谁让对方不说话嘛!”雯夏现在也觉得自己有些丢人,有些愤懑地道:“我问他是谁,他也不答话,不回答倒还罢了,偏偏飘来飘去,还向我这边飘,我害怕,于是就喊出来了。”
雯夏本以为这次要被阮籍抓到了软肋,好好嘲笑一番了,却没想到那个素来没正行的男子,这次居然皱起了眉,思量着道:“果然有些奇怪。”“怕鬼有什么好奇怪地。”雯夏还以为阮籍说地是自己,嘀咕了一句。
“我不是说这个。”阮籍摇了摇头,叹道:“我的大美人,你好好想一想,我们几个就算走得远了,在山里迷了路,又怎么会正巧跑到这里来?”
“嗯?”雯夏有些不明白了。
阮籍看着雯夏,皱了皱眉,心想这果然是一件麻烦事,“我们入山赏梅不假,走错了路也不假,至于为什么走到这里来,自然是有原因地。”
雯夏重视起来,能然阮籍这样一个素来潇洒随意人郑重起来的事情,绝对不是什么小事情。
“我们入山寻梅之后,下了一场雪,将来时的脚印都遮了去,所以我们几个人才会找不到归路。在山中兜兜转转一翻,看到了几个新鲜脚印,还以为是山中猎户所留,本想找个识路人给我们指点方向,却不料那脚印是有是无,时多时少,很是奇怪,有时候还故意抹去自己留下的痕迹。我的大美人,现在这么冷的天,就算是山中猎户捕猎,也用不着这般小心翼翼,连吃饭睡觉的痕迹都抹去,还故意模糊自己走过的痕迹吧?”
“你们一路跟着,于是就来了这里?”雯夏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了。
“那倒是没有。”阮籍摇了摇头,道:“我们几个笨蛋跟着那些脚印乱走一气,非但没找到路,反倒是更不知身在何处了,不过又走了一会儿,我忽然发觉附近的山有些熟悉,于是便想起来文姬先生就在左近,就来这里蹭饭喽。”
雯夏听了阮籍描述,静静地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他话中地意思。“你是说,那些足迹消失在这附近。”
阮籍又恢复了那副笑嘻嘻,半醉半醒的模样,笑道:“看来你还不算太笨嘛!”
“那足迹的主人,你怀疑是今夜出现的那个人?”雯夏继续问。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看小康那个样子,想来那人也不是好对付的,能在小康眼皮子地下消失不见,这还是头一个。”
雯夏问道:“嵇康地功夫很厉害?”
“何止是厉害。”阮籍道:“不敢说从没遇到过敌手,也敢说在这天下排地上前十位了。那次你在竹林中遇险,若不是他出手震掉了刺客手中的长剑,恐怕你现在早就化成泥土了。”
雯夏没想到嵇康表面看上去不爱搭理她,总是冷冷冰冰地,却还曾出手救过她。
“喂!丫头,是不是你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招惹上了对头寻仇?”阮籍思维缜密细致不下于山涛,只是表面上嘻嘻哈哈罢了,雯夏曾今身为皇妃,阮籍又非不知,他自然而然便想到了这一层。
雯夏也是这般想的,蔡文姬与董祀隐居深山不问世事,怎么想他们也不会招惹上仇家,唯一可能的人,唯有自己。
到底会是什么人?




第一百九十六章 女儿自灵秀
有些事越想越是不明白,细细琢磨,这几个月的时间,她不是和王弼在一起,就是在整理王弼遗留下的书稿,并没有任何异状。雯夏也不能给阮籍再提供什么更有价值的信息,反倒是阮籍,将这几个月洛阳城中发生的事情一一向雯夏说明。
皇帝曹芳联合皇后的父亲光禄大夫张缉,中书令李丰,夏侯玄等密谋除掉司马师,结果事情未成便已经败露,张缉与李丰和其余参与者均被诛杀,皇后张宛被废,贬于冷宫,一个月后悬梁自尽,而郭太后在事发后三个月,颁下指令,废掉魏帝曹芳,贬为齐王以高贵乡公曹髦为帝。
小皇帝曹芳那场政变,在司马师眼中便犹如小孩子的游戏,被轻易化解了。至于被废除的张宛到底是自尽而死还是被人暗算,已经没多大区别,她就算不死,也得在冷宫里度过一生。而且皇帝已经换了,她这个曾今的皇后又能如何呢?
郭太后的那一道指令,不用想便知道,一定是在司马师的逼迫下写出来的。经过郭太后的手,不过是为了使其看上去更冠冕堂皇一些,其实那个人心里不清楚呢?
皇帝都已经换成了还为成年的曹髦,雯夏这个废帝的皇妃,存在与不存在也没多大差别了,谁还会在乎她呢?还费这么大的力气找她。如果那个人不是来找她的,又是来做什么的?为什么要那样偷偷摸摸?
和她有过厉害关系的人,雯夏一一数来,首先是宫中地。郭太后、张宛、曹芳、苏曼,他们现在不是死了,就是被废,要不就是被监禁,手中已经连半点的权利都没有。恐怕也顾不得她这个遥遥在外的皇妃。
不是宫中的,难道是司马府中的人?司马师、司马昭、司马炎、水锦、桐叶、微生亦,还有那一帮子她认不出更叫不上名字地兄弟姐妹。这一群人中,想来想去就唯有那个可疑的水锦,到了现在,雯夏也有些摸不清水锦的底儿,她虽然是司马炎的正妻,但是她的过去却是一片空白。对她的传闻很多,却没有一样被证实了的。
可是她和水锦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面了,两个人之根本没什么利害冲突,水锦好端端的为何要找人来寻她?
除去宫中府中,雯夏再想不到自己曾今和什么有过过节,至于招惹到上门寻仇地。
“好了,别想那么多,不是有我在嘛!还有小康,这几日一定将那个家伙抓住!”阮籍看到雯夏越皱越紧的眉头,笑道:“今晚这么一闹。想必那人是不敢再来了,且安心休息。”阮籍说罢,自己也离开了。
雯夏睡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现在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想,只想着可以过她安逸自在的生活,只想将王弼的书稿全部整理出来,然后多抄写几分,将这东西散播开去,便安心了。
但是今夜的遭遇,却破坏了她的安宁。大概是总遇到乱七八糟不顺心的事情,现在就算有一点点儿不对头的地方,也会让雯夏琢磨个半天,更何况今夜遇到的事情很是怪异。
想来想去,总没个让人信服的解释,天边却已经微亮了。
外面都是雪。微微化了些又在夜间被冻硬了之后。更是犹如镜面一般,将些许微光都反射进了屋子。本来就没怎么睡着,天刚一擦亮,更是无法入眠,雯夏索性便起身穿了衣服,看看媚儿还在沉睡,替她将被子掖了掖,自己慢慢推开门,出去之后再轻轻将门关好。
白天里再看,已经没有了昨夜地惊惧。雯夏依旧是有些担忧,不自己亲眼看一看不放心。凭着昨夜的记忆,找寻那黑影昨夜站立的地方。
看起来不远的地方,却因为满地都是冰雪,走起来加倍困难,走两步,就会不小心摔一跤,好在积雪够厚,摔倒了倒也不会伤到,只是这么走过去,却已经摔了三个狗趴。
雯夏一边再次爬起来,一边在奇怪,大白天自己走都这么困难,昨夜里嵇康是怎么用那快地速度飞过去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踏雪无痕的轻功?
不过仔细看雪面上,还是有痕迹的。人毕竟没翅膀,不可能凭空飞起来,只是嵇康留在雪地上的脚印极小极轻,只浅浅地踏进去一点点,不像雯夏自己,深一脚浅一脚,一路走过来,痕迹清清楚楚。
走到昨夜依稀记着的地方,雯夏就知道自己是白废功夫了,雪地上虽然留下了的浅浅脚印,但也因为那痕迹太浅,分辨不出是嵇康的还是半夜看到那个人留下地。
等原路连滚带爬回去的时候,雯夏浑身上下已经沾满了冰雪,一边站在屋子门口拍打自己身上的雪,雯夏一边骂自己太笨,应该走到半途就发现的问题,为什么自己就是没意识到呢?还是说自己心眼太死了,不亲眼看一看,就是不放心?所以潜意识里就算发现了,还是装作没发现。
太死心眼,不是好事情。
雯夏还没拍掉身上的雪,媚儿已经醒来了,推开门,正碰上雯夏狼狈的模样。
“雯夏,你干嘛去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媚儿揉揉眼睛,看着雯夏,道:“你不冷么?”
雯夏干笑两声,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才好。媚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现在地媚儿冰雪聪明,说谎话一定会被拆穿,但是雯夏又觉得说真话实在是有些丢人。若说她依旧对昨夜地遭遇不能释怀,不免让旁人跟着她一起担
雯夏虽然没说,但是媚儿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再联想到她身上地雪,还有雪地里那留下的印迹,也大致猜得出雯夏是去做什么事情了。
“你去查那些脚印了,对不对?”媚儿睁着大大的眼睛,笑了笑,道:“昨夜雯夏一直都没有睡着吧?”
“呃----”雯夏有些郁闷地点点头,心中暗自奇怪,难道她的表情都写在脸上么?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被媚儿猜到了?
“雯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能告诉媚儿呢?也许媚儿可以帮得上忙呢!”冰雪聪明的小丫头并没有生气,而是很认真地道:“媚儿已经不是小孩子啦,难道是雯夏认为媚儿太笨,帮不上忙?”
雯夏急忙摇头,这个从第一次见面就向她充分展示了聪明才智的女子,随着年龄的增长,是越发灵慧了,骨子里继承了蔡文姬聪慧的媚儿,甚至比那些男子都更明理对事物看的更透彻。“不是,媚儿一点都不笨,媚儿比我聪明多了,不过这只是小事一桩,我自己也能办的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心怀君子意
“雯夏不是想要自己查,而是想离开吧?”媚儿看着雯夏,一脸认真,“雯夏,你想死么?”
雯夏一瞬间楞住了,媚儿这样问她,她要如何作答?雯夏不能说媚儿说的不对,因为她也转过这样的念头,她想过,如果是因为自己的关系,那么只要自己离开,就可以万事大吉。雯夏没有想到,媚儿居然看出了她深深埋藏在心里的念头。
人活着,总要有个信念,有个倚靠,有个理想。可是如今的雯夏,却只觉得心里空落落地,整个心都像是被人挖去了,悬在半空中,没个落脚的地方。
她想要自由,现在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爱情,也已经得到了;她想要一世幸福,这却随着王弼的离去,而永远没了着落。前段日子整理王弼稿子的时候,她多多少少还总有些个念想,可随着这件工作即近尾声,她连这么一点点念想也没了。到底应该何去何从?她不知道。
虽然那种悲伤已经渐渐被时间抹平,但是替代悲伤留下来的,却是更加无法忍耐的空寂。彻底的空虚,只觉得人生在没有了意义,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头来。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对自己的生命才会看地淡漠,所以心中才存了离开的念头。
只是这个念头雯夏从未认真想过,此刻反倒是被媚儿一语点破,让雯夏一时茫然。
难道她真的是想结束一切,也结束她的痛苦和无尽地空虚么?原来她心中真是存了这种连自己都没有认真思考过的想法么?
她的人生。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雯夏以为自己是清楚的,但是此刻她却迷茫了。她是一个为了爱情就可以不要性命的人么?那和丈夫死了便寻死寻活上吊跳井的古代女子又有何区别?她可是收过二十一世纪的文化熏陶,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堂堂正正的大学毕业生。
就算没有那远大高尚地理想,但也不能活到这个地步吧?人生中除了爱情还会有许许多多的东西,友情,亲情,人除了爱。还会有许许多多地追求,她怎么能活到这个地步呢?
她不能这样。这种样子。不是雯夏!
雯夏应该是什么样子地?
她都快要忘记了,不知何时。她在潜移默化中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司马雯夏,当成了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她都已经快要忘记自己原本是什么样子地,原本长了一张什么样的脸。
雯夏将冻得冰凉的手贴在脸上,脸上的温度比手指稍微高些,真正的雯夏,应该是独立的,应该是自信的,应该是遇到打击也不后退的,应该是不认输的。却绝对不是现在这么一副半死不活地模样。
“雯夏,雯夏,你怎么了?”媚儿看雯夏一手贴着自己的脸,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沉思,脸上表情变幻不定。生怕是因为自己方才那句话说错了。或是说的太重,让她心中难过。急忙拽雯夏的胳膊,喊着她的名字,“雯夏,你怎么了,都是媚儿不好。”
雯夏回过神,笑了笑,道:“媚儿,你好得很,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是我错了,多亏你呢。”
“多亏我?”媚儿眨眼睛。
“多亏你点醒了我,要不然我还不知要错到什么时候去,这些日子,我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
命运,有时候是天数使然,但是绝大多数时候,都要靠自己。
媚儿见雯夏脸上地神色变了,一种说不出地感觉在雯夏身上一点点蔓延,从前的日子里,媚儿总感到雯夏身上有一股沉闷之气,甚至是一股死气沉沉地感觉。虽然她同以往一样,也笑也说话,可是去总是让人觉得,她的魂儿像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不在她的身上,留在这儿的不过是一具会说话的躯壳而已。
可是媚儿现在觉得,雯夏的魂儿已经回来了,已经归体了,她又“活”了!
“活”过来的雯夏,虽然还是那身衣服那张脸,但是站在哪里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虽然那只是隐隐约约的一种感觉,却让媚儿觉得心情也随之放松了,高兴起来。
“雯夏?”媚儿还弄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带着些探究的目光望着雯夏,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媚儿,那七个家伙一定要饿坏了,我们一起去给他们准备早饭吧,吃过了饭,才好问事情啊!”
“问事情?”媚儿挠了挠头,马上明白了,道:“雯夏是要问昨夜的事情吧?”
“恩。”雯夏笑着点点头,道:“这家伙也太胆大妄为,居然把我吓成那样,不讨回来怎么行?不把他抓住,可对不起我自己。”
晒干了的蘑菇用热水泡泡,便又可以恢复柔软嫩滑,入冬前存下的菜虽然经过了腌制和晾晒,但也存着几分鲜嫩的味道。再加上乡野间长出来的糙米自有一股香甜的味道,用这些东西煮粥,还没煮好,已经香味四溢。
媚儿瞪大了眼睛盯着雯夏,赞道:“雯夏好厉害!”
雯夏笑了笑,其实这是很简单的东西,只是用了心,手下简单的食材也会变得不一样。这种混杂了香菇,各种菜蔬和米的粥,是雯夏活在现代的时候母亲常常煮给她吃的东西。粥很稠很稠,香菇的味道,菜的味道,米的味道都融合在一起,一入口就化了,宛如在唇齿间开了间小小的菜园。
雯夏搅动这炉火上的粥,让其受热均匀,恍然发觉,其实这不仅仅是一碗普普通通的粥,里面混杂了煮粥的人的感情,母亲对她的爱,无形却伟大,就像这粥的味道一般,包容一切。
雯夏想起了铭儿,当初自己不管不顾,将他丢弃在那般冰冷地,无人关怀的地方,铭儿会受多大的苦?当时铭儿的哭声,此刻又回响在雯夏耳旁,此时,本来准备此生都不再会洛阳的雯夏,甚至兴起了念头,想回去将铭儿带走。
因为做了新皇的不是铭儿,那么铭儿太子的身份必然不保,如今的他身份尴尬,会不会因此遭难?
雯夏想起了曹芳,雯夏心里一定也不恨他,只是很可怜他,被废掉了皇位的曹芳,现在又生活的如何呢?
雯夏又想起了桐叶,这个她差点都要忘记的少年,却在此刻,在她的脑中清晰地复活了。那个有着绝美容颜的少年,他现在生活的还好么?他还在司马府中么?桐叶,这个身份暧昧的少年,现在他也一定长大了,雯夏知道,长大了的小倌是不会再受到喜爱的,现在的桐叶,他自由了么?
雯夏甚至想起了她蹭在宫中救过的那只小鸟薇儿,不知道薇儿今年还会不会回到皇宫中去,此刻的薇儿,怕是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后代,有了一群叽叽喳喳乱叫的孩子,需要它忙个不停地寻找食物吧?
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都在变,每个人的生活中都会遇到沟沟坎坎,没有一个人是可以顺心顺意活到老的。有的人会栽倒在面前的沟坎上,再也爬不起来。可是一旦过去了,再回过头,就会发现,曾今以为天大的困难,是多么不值一提。
心中喜欢着一个人,自己知道,对方也知道,就已经足够。何必再贪心不足去寻什么天长日久,也许任何感情就会被时间慢慢磨皮,剩下的就只有相互间的厌烦和争吵。与其会走那一步,不如让美好的记忆永远停留在最美好的那一天,让每一次的回忆都充满着甜蜜和幸福。
况且自己已经为喜欢的人完成了他的心愿,可以让他的言说,让他的思想流传千古。可以让后人都记得,历史上曾今有过这么一个叫做王弼的人,他像周庄一样,潇洒自在地生活过,又化蝶而去,宛若鲲鹏,遨游于九天之外。
想想历史上会有多少人知道王弼,记住王弼,认同他的思想,了解他的人,这样,不就代表着王弼可以生生世世地活下去么?就算是自己消失了,也会有别人代自己记住他。
雯夏看到粥已经快煮好了,笑了笑,低声吩咐道:“媚儿,准备碗筷。”“好香!我可以先尝一口么?”雯夏身后响起的声音却不是媚儿的,而是一个男子的声音。雯夏愕然回头,发现那个叫做王戎的少年正站在自己身后,弓着腰伸着脖子,看样子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一起等着,一会儿才能吃,现在会烫了你的嘴巴!”雯夏笑着伸手驱赶身后的馋嘴少年。
“就一口,一口不行,半口也行!”王戎舔着自己的嘴唇,缠着雯夏,道:“要不给我一点儿让我舔一口也成。”
雯夏还没答话,一旁的媚儿已经开始拉人向外赶:“不行不行,雯夏说不给,就是不给你!”
“哼!不给就不给!”
“有本事你就不要吃!别站在这里!”
王戎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媚儿也是这般大小,在这个年代,这样的年龄已经可以婚嫁娶亲,成家立业,算作大人了,可是两个半大不小的家伙,此刻却都犯了小孩脾气,一个不退一个不让,瞪着眼睛比谁坚持地时间长。




第一百九十八章 暧昧不暧昧
两个人居然是谁都不肯让谁,媚儿挡着不让王戎进,王戎也不肯离开,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仅仅是嘴馋在作怪,而是少年人心气使然,非要一争长短。
雯夏无奈地叹口气,自己将粥盛到碗里,十几只碗都盛完了,那门口的两个人居然还是瞪着眼睛不肯退一步。
雯夏觉得很好笑,不知道这两个人会保持这个样子到什么时候。平时见媚儿,虽然古灵精怪,有时候过分淘气了一些,却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又听阮籍说,这个王戎也是鬼灵精地很。既然那两个都是聪明人,怎么会像两个傻子一样,寸步不让呢?
“喂!”雯夏晃了晃空空的勺子,道:“帮我下忙可以么?这么多碗,我一个人可搬不走。”
“我来我来!”
“我来我来!”
同时跳起来两个人,便是刚才堵着门做雕塑的两个家伙。
“好。”雯夏笑着晃了晃勺子,道:“提前声名,不许偷吃!”说着虚晃着勺子向王戎头上敲了一下。
“我才不偷吃!”被冤枉了的少年很是委屈。
“好,好。”雯夏也不多争辩,笑眯眯地看着媚儿和王戎你争我抢,就像比赛生怕自己落后一般将所有的碗筷饭菜都端进了正厅。
此刻那七个家伙还有五个在呼呼大睡,唯有王戎和嵇康睡过的地方留下两个空窝。这王戎自是被香味吸引了,那嵇康呢?
雯夏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情。留下媚儿和王戎喊余人吃饭,自己便披了斗篷,匆匆出门。出了门,才发觉这冰天雪地,自己有不用武功,却去哪里找嵇康?
可雯夏心里总觉得这麻烦是因自己而起,这个时候,自己总不能坐视不理。让别人去为她冒险吧?仔细思量一番,看看地上。足印被她自己和媚儿王戎踩得一片混乱。要想从这些脚印中辨别出那个轻功顶尖,踏雪而过只会留下浅浅痕迹人地脚印。实在是不易。
正自徘徊不定的当口,雯夏抬头却看到蔡文姬从远处款款走来。虽然是冬天,穿的衣服很多很厚重,但是她走起来还是有一种很飘逸的感觉,那种超越了年龄的美,在她的身上处处体现着。
雯夏知道蔡文姬有早起的习惯,虽然见到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只是今日蔡文姬所穿的衣服与以往有些不同。从前她虽然早起。也会在附近走走,但穿着很普通,乍一眼看去,就和普通地乡间女子一般。只是再一看,她身上那种优雅的气质就会透过普通地衣着显现出来。
只是今日地蔡文姬有些奇怪。她并没有穿平时的衣服。而是穿了一身看上去便价值不菲地衣服,连发鬓上的发簪。也是红珊瑚的。看样子她似乎是有要出席很重要的场合,所以才要如此妆扮。
“文姬先生。”
“雯夏。”蔡文姬笑了笑,举步上前,踏进了正厅。
雯夏心中还在奇怪,便看到董祀也回来了。
这就奇怪了,蔡文姬虽然有早起的习惯,但董祀却是个喜欢睡懒觉的人,每每都要到日上三竿,媚儿催促多次之后,他才会起床,怎么今日却也同蔡文姬一般,起得这样早,还在这么早的时候便出门去?
董祀同样对站在门边儿的雯夏微笑点头,便进了正厅。
雯夏一肚子问号还没来得及解决,便看到嵇康也回来了。
嵇康却不像蔡文姬那样优雅庄重,反倒是有些狼狈,见了雯夏也不打招呼,几步跨进正厅,也不说话,抓起东西便吃,似乎是饿极了。
雯夏很少见到素来潇洒的嵇康有这般饿极地时候,只见嵇康吃了自己的份儿,还觉得不够,自然而然便去拿身侧阮籍那份
阮籍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有一搭没一搭喝着粥,一点头,手中的勺子已经落了空。
“喂!”阮籍这一下子落空,反倒将瞌睡中驱跑了,他看到嵇康正捧着他的粥碗,喝了没几口的粥在嵇康手中西里呼噜不到片刻功夫就见了底。喝完了,嵇康仍旧觉得意犹未尽,又去抓阮籍地馒头。
“喂!”阮籍这下可是彻底清醒了,“小康,你今天怎么了?”
“没事。”嵇康悻悻地说道。
“好吧,给你。”阮籍不再追问,反倒是将自己几案上余下地食物全部摆到嵇康那已经空空如也的几案上,道:“吃吧。”
嵇康也不管其他,抓起来便是一阵狼吞虎咽。
旁人倒似见怪不怪一般,自顾自用着自己地早饭,可是这一幕对于雯夏来说,的的确确有些怪异了。
首先是蔡文姬和董祀,别说他们穿成那个样子,那么早出去是为了散步,雯夏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其次是嵇康,他看上去又饥又累,吃过了东西,歪倒在榻上就睡。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才会让他们这个样子,这件事情,和昨夜来过的那个人有关系么?这到底又是一件什么事情?
雯夏想破了头也想不到这一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到了白天,几人便又恢复了正常。嵇康依旧是那个冷傲的模样,蔡文姬和董祀也换上了平时的普通衣物。对于早晨的那一幕,三人闭口不提,就好似没有发生过一般。
可越是这般,雯夏就越想知道,心中就宛如有猫爪在挠一般,让她安宁不得。若是再想到这件事情也许和自己有关,雯夏更是半分钟也安静不下来。
可是偏偏别人都是有说有笑,轻松高兴地不得了。
雯夏觉得自己和那个环境有些格格不入,索性出得门来,靠在檐下一个人慢慢理顺思路。
但是抓不住要点,这思路非但没顺,反倒是拗成了一团。
“怎么出来了?”
雯夏回头,看到向秀也跑了出来,手中还端着一杯热茶。
“给你。”
雯夏谢过,从向秀手中接过茶,暖暖的茶水驱散了寒气,让人身体很是舒服。
“反而是我应该问问你,你怎么也出来了?”
向秀那张圆圆的脸有些皱了起来,他苦笑道:“他们要行酒令,若是我再不出来,一会儿恐怕是连爬都爬不出来了。”
雯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行酒令而已,又不一定会输。”
向秀连连摇头,道:“他们可以喝十杯八杯都不醉,我可不行,一杯就已经晕晕乎乎了,若是连输上两次,什么事天什么是地我恐怕都分不清了。”
“酒量那么差!”雯夏笑道:“天天和一群酒鬼在一起,怎么也不见你酒量涨涨?”向秀也笑道:“酒量恐怕是天生的,有那连饮三日而不醉的,自然就有我这般沾杯就倒的,这有何奇怪?”
“我只是奇怪你怎么和他们交朋友。”
向秀仰头看着天空,道:“朋友有很多种,并不一定非要喜好习惯完全一样的人,才能做朋友。”
和向秀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分散了雯夏的注意力,她也不再苦苦思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况且想是想不出来的,不如不去理会,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件事情若是与她无关,那么别人的隐私最好别打听。若是同她有关,她迟早也会知道的,何必在这里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呢?
屋子里的一群醉鬼喝的正在兴头上,屋外雯夏和向秀正自交谈,谁都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会出什么事,可就在这个人人放松的时候,却是危险最为迫近的时刻。
“小心!”
正和向秀说这话的雯夏便被向秀猛拉一把,拉到了他的怀里,速度太快,雯夏扑过来,连着向秀也压倒了。
摔在地上,却没怎么疼,雯夏一看,才发现是向秀在身下给自己当了人肉靠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向秀已经伸长两臂紧紧抱住了她,接着就向一旁滚去。
地上的雪尚未全消,这么一滚,两个人身上自然沾满了冰雪。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个斜坡,一开始滚,两个人便抱成一团,从那个斜坡上滚落下去,想要松开都不行。
等停住的时候,已经是身在坡底。刚才摔倒的时候还有向秀给雯夏当人肉垫子,不怎么疼,可是这么滚下来,虽然前面没着地,后背却是连着被硌了好几下,痛得很。
雯夏已经是晕头晕脑,只记得刚才是向秀搂着她滚下来的,却不知向秀为何要这样做。
“嵇康!阮籍!快来!”向秀一脸紧张的神色,虽然停了下来,非但没有松开雯夏,反倒是抱得更紧,将她压在自己身下。
雯夏被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推着向秀,道:“你干嘛?发生什么事情了?”
“别动!”
“哦。”
雯夏是想要听他的话,不要动,可是这个姿势也太暧昧了些,向秀不仅整个身体都趴在她身上,而且两手楼主她的脊背,脸紧挨着她的脸,相互间的呼吸都可以感受到。
雯夏的脸“蹭”地红了,虽说明知不该往别处想,可是这个样子,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携手将何处
好在屋子里的几个人虽然是醉了,但是还保留着些许警惕,听得屋外声响,便都从屋内跑了出来。
向秀是在阮籍同嵇康走出来,确认过后,才爬起来的。这种尴尬暧昧的样子,自然被阮籍全看在了眼里。那是个平日无事都喜欢开玩笑的人,嘴上又从没个忌讳,看到这个样子,哪儿可能会装作没看到呢?
雯夏连头都不好意思抬了,拍拍身上的雪花,就想冲回屋子里去,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嵇康不说话也不奇怪,但是没理由阮籍也跟着禁口了吧?怎地连他也一言不发?明明刚才还听到他在屋里唱歌的声音。
雯夏抬头,这才发现嵇康阮籍此刻倒像是变成了木头人,愣愣地站在哪儿,皱眉不展,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事一般。
这几个天塌下来都不会管的家伙,能有什么事情让他们头大成这个样子?
雯夏正欲上前一问究竟,却被向秀生拉硬拽,给拖进了屋子。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雯夏摸摸自己的脸,现在不是在做梦,的的确确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人是冲着你来的,难道还留在外面给人当靶子!”一向好脾气的向秀这次却也难得地发了次火,显然是为雯夏的迟钝气恼。
“冲我来的?”雯夏挠挠头,她可没得罪谁啊,都到了现在,谁还想要她的命?指指屋外,雯夏问道:“怎么他们两个都那个样子。很严重么?”
向秀摇摇头,道:“这件事,你还得问外面那个人。小康似乎有事瞒着我们,看他方才的反应,脸色都变了,显然这事情不小。”
“嵇康。”提起这个人,雯夏唯有头疼,竹林七贤这七个人中,其他六个都好说。山涛阮籍向秀刘伶,自己与他们都有些交情,阮咸和王戎,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不过玩了几日,便也熟了。唯有这个嵇康,就和一座冰山一般,无法靠近更没法交流。可是向秀却偏偏要她向嵇康打听事情,这不是让她往冰山上撞么?
“反正头疼的是他,又不是我。”雯夏嘀咕一声,显然是想就此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向秀摇摇头,道:“你没看出来么?这不是在玩闹。是真地想要你的命,或许那上面还涂着什么见血封口的毒药。擦着皮就没命了,若是小康真知道什么,你不问清楚,可不行。”
雯夏这才醒悟,刚才向秀那么一扑,不是胡乱扑的,也许刚才若是没向秀这么一扑。她就下去见阎王了。
“好吧,我去问问,他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我总不能逼着他讲。”事涉生死,雯夏脸上却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耸耸眉。站起身跑到桌子上。找了些没吃过的东西自顾自喂自己的嘴巴。
向秀以为雯夏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想要再劝劝她。可是他与雯夏,也只是见过几次,彼此并不熟悉,想要再说,又不知该要如何说,才算合适。
这么一闹,众人也失去了饮酒的乐趣,闷了一日,等到入夜,便也各自安歇,只是这一夜却有些怕了,排了人值夜,不敢再全部呼呼大睡,等着人把刀架在脖子上才醒。
竹林七贤,其实也是怕死地人。人都会怕死,别看那几个人可以比普通人更随意更放纵自己,却正是因为知道人生苦短,乐少忧多,且时局不稳,满腹才华无处施展,才会寄情山水。
雯夏想来想去,都觉得向秀的话奇怪得很,隐隐约约,似乎意有所指,却又没说的明白,想来想去,决定先找向秀问问清楚,在她心里,嵇康是个不易接近的人。冰山,能不爬,还是不爬的好。
一连几个晚上没有怎么休息,雯夏却依旧没什么睡意。因为心中有事,睡前连衣服都没脱,倒是省却了一道麻烦。悄悄走到正厅,好巧不巧,此刻值夜的人却是嵇康。雯夏转身便想要回去,却已经被嵇康看到了。退不退进不进站在哪儿发了会儿呆,雯夏还是回转身,面对着那个站在自己身后,眼睛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家伙。
“你有事么?”难得地很,这一次他既没有看到了当作没没看到,也没有冷语相向,反倒是主动打了招呼。
雯夏点了点头,嵇康见状,便也不再多问,起身走到廊下,这样正厅中有什么动静,他能看到的,但是两人之间的低语声却不会被正厅中的人听去了。
“什么事?”嵇康问道。
“最近有些事情,我有些不明白。”雯夏小心翼翼地措辞,一边借着月光观察嵇康的脸色,想要从他地面色中将他的心事窥知一二,可是这完全是徒劳地,他那张似乎万年不变的脸上既没有紧张也没有烦躁。虽然在月光下看,那张近似于完美的脸庞很是漂亮,可是木然一片没有表情,就像是用大理石雕琢成的石像,而不像是真人。
他太完美了,完美的不像是这个世界上应该有的东西。
“白天的那件事情,似乎是冲着我来地,我却想不出是得罪了什么人,你有看法么?”雯夏见刚才的试探一点效果都没有,索性便将话题挑明了些,道:“白日里若非向秀兄相救,恐怕我的小命难保,只是我在这里,反倒是给大家带来了麻烦,若真是因为我的缘故,雯夏自当离开。”
嵇康的眉毛抖动了一下,雯夏难得在他脸上看到表情变化,他是因为诧异雯夏说出的这番话,还是因为心中想到了其他什么事情呢?雯夏又不是神仙,不可能从嵇康那么一个细微的表情,就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好在嵇康开口了,他说道:“等到雪化了,你便离开这里,另外找个去处吧。”
这一点雯夏不是没想过,她也早便有这个打算了,只是被嵇康这般说出来,倒好像她是赖着不走,专门招惹祸患地一般,让她心里很是不舒服。
没想到嵇康还有下句,“我会陪你一起出去地。”
雯夏无语了,彻底没话说了。确切地说,是被嵇康这句话给震住了。冰山美男子居然说要陪她一起出去?这是哪头跟哪头?说起来,这位大帅哥对她一直都有些讨厌的吧?若是这种话从阮籍口中说出来,雯夏肯定会以为是一句笑话,听过便算,可是从嵇康嘴里出来,便又不同了。
“你说什么?”雯夏都要以为是晚上风大,她耳背听错了嵇康话中地意思,再问了一遍。其实这夜里虽然冷了些,却一丝儿风都没起,冬日的夜晚,又很少有夜猫子的叫声,两个人面对面即使是低声说话,听起来也是很清楚的。向大家推荐一本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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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搬家踩到香蕉皮也可以穿越到古代?不过这个文商国是哪朝哪代的古代啊?叶新月自认为是个神经很坚韧的人,但是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是在一个不知名的朝代里的、不知名的尼姑庵里,这也实在有点太不靠谱了。
虽然她是宅女一枚,不过到了古代也照样混得风生水起。然而,赚钱养活自己是一码事,感情又是另一码事。她这一抹也许随时就会消失的魂魄,能够在这世间留下什么羁绊吗?即使能够,她又怎么忍心?
纸老虎一只的别扭大夫段莫离,听话并且安静的孤儿小正太段锦,深爱着她“前生”的温柔宽容的莫远,还有个似乎不是很待见她“前生”的未婚夫莫遥。
随着遭遇的事情越来越多,叶新月忽然觉得,自己的“前生”是不是留了个什么烂摊子给她收拾?




第二百章 落花偏有意
嵇康还真是说到做到,他之后的行为,到真的有些像是在向雯夏示爱了。
雯夏都不知要如何应对才是,若是断然拒绝,未免显得有些绝情。而且嵇康也没说什么,每日里大家都在一起,他只是不再像平时那样故意疏远雯夏罢了。就算是弹琴,也会有一群人在一起,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也很少。
只是这细微的变化,却让雯夏有些心神不定,嵇康的行为虽然不算露骨,但是那或多或少的变化,哪儿能逃过日日夜夜都和他们在一起的那几个人的眼睛?旁人倒还罢了,偏偏阮籍的那个侄儿阮咸,同阮籍一般,最是喜欢打趣人。而且他年龄小,说出话来又没法反驳,着实让雯夏弄得很是尴尬。
雯夏巴不得雪赶紧化尽了,她早早离开这里,也离开嵇康。明明她什么意思都没有,弄到眼下,反倒像是她变心了一般。
旁人倒还罢了,到了最后,连蔡文姬也开始劝她,说她还年轻,虽然旧情难忘,却也不必将自己封闭起来,不接纳任何人的感情。
雯夏感到自己是说不清楚了,更要命的是嵇康那个家伙既不否定也不承认,就那么若即若离似有似无地,却让人像是猫爪子挠心一般难受。
雯夏不得不有意躲藏着,可旁人偏偏就不让她如意,雯夏躲起来,总有人将她地行踪故意出卖掉。甚至故意拉她出来。雯夏知道那些人是出于好意的,可是有时好这好意,却比恶意更加让人难以消受了。
暧昧最是要人命。虽然有人说。最美不过暧昧不明时,但那是对旁观者说的,对于当事人,暧昧地时候才是最要命地时候。似是而非的情感,犹如用羽毛来挠痒,越挠越是痒,越是难受,勾的人近不得退不得。
实在忍不过去了。雯夏不管不顾跑到嵇康面前,道:“嵇康,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弹琴的男子抚着琴弦,悠然地将那曲中的词吟唱出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什么你心我心!”雯夏将嵇康的琴弦按住,认真地看着他,道:“你赶快向众人说明白了,你我之间什么都没有,别再惹人误会。”
“什么误会?”嵇康笑道:“我本就喜欢你。何来误会?”
“你----”雯夏一时语塞,嵇康这么一个风雅的大才子,怎么此刻说话却像是街边的小混混小痞子一般?“我有喜欢地人,用不着你来喜欢!”雯夏一字一顿说道
“哦?”嵇康挑了挑眉,将雯夏按在琴弦上的手挪开,拨弄着琴弦,道:“何人?”
“嵇康!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明明白白告诉你,雯夏此生,唯爱王弼。我不管你是想戏弄我,还是有别的什么主意,别再做这些容易让人想歪的事情!”雯夏说罢,拔腿便走。
“他已经死了。”
这句话同嵇康在那一瞬间绷断的琴弦一样,深深击打在雯夏心头。
“你活着。他却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活的。你总不能守着他的墓过一辈子。”
“过不了一辈子。”雯夏没转身,背对着嵇康。带着几分自嘲的笑,说道:“我和他,就是一支藤上的两朵花,若是根坏死了,我们谁也逃不掉。”说着,雯夏转头,对着嵇康笑了笑,道:“恐怕你还不知道吧?我中了毒,一种治不好解不了地毒,偏偏这个世上,同我中了一种毒的人是王弼,你说他死了,我还能活多久?”
“你在求死。”嵇康道:“你在求死,雯夏,因为他死了,你便再也不接受任何人走进你的内心了。你将自己封闭起来,只一心求死么?那毒药一说,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其实你内心,是很盼望的,对么?”
雯夏静静站立着,答道:“求生也罢,求死也罢,这条命是我自己的,我想怎么样都可以,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来管吧?”
这一番谈话无果而终,误会还在继续。
好在山中的积雪是渐渐消散了,早有那性急地阮籍带了侄儿和王戎,早早离去了。他们走的时候,媚儿似乎很是舍不得,送出了老远,还站在路口望着,直到看不到离去那几人的背影了,才回头。
其余的人也在随后的几日纷纷告辞离去,相携同来,走的时候却是分头行动。
最后留下来的,是嵇康和向秀。
又过了几日,嵇康邀雯夏同她一道离开。
“你本来就是要走地吧?不如一起走,如何?”
雯夏还嫌麻烦不够多?现在谣言已经满天飞了,她怎么还会答应,一口便回绝了。
“你自己一个人,能做得来么?”嵇康笑道:“别忘了那暗算,若没一两个会武功地人在你身旁,你恐怕是得不到安宁的。”
“不用你操心。”雯夏冷冷地回道:“我不会雇一个人么?”
“雇一个?”嵇康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地事情,笑道:“放眼天下,你以为能及得上我的,有几个人?”
嵇康的傲是有资本的,他的确有这样的本钱来傲。雯夏听说过,嵇康号称琴剑双绝,他的琴如何,是毋庸置疑的,而他的剑术虽然很少展露,但是从那惊鸿一瞥的展露中,也能窥知一二。如果他答应保护自己,那是最安全不过的。
将要运往洛阳刻版印刷的书还堆在一起,这是雯夏无论如何也想要完成的心愿,这已经不仅仅是王弼的心血,更包含了她的心血。这些书就像是见证,见证了他们的存在,见证了他们的磨难。
嵇康似乎是知道了雯夏的心思,他说道:“我可以保护你去洛阳,帮你做完这些事情。怎么样,以你的身份,在洛阳是不便露面的吧?”
这样的条件对于雯夏来说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了,让她想拒绝,也拒绝不掉。




第二百零一章 流水却无情
嵇康向雯夏发出的邀请,只是他的邀请也是冷冷淡淡的,就好像是在说:你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就拉到。
只是这个邀请雯夏不想拒绝,抛开别的不说,嵇康的确是个绝好的保护者,出了这些事情,雯夏不会傻到还以为自己是安全的。如果没有一个人保护,她是否能安然抵达目标的确是个大问题。
雯夏还在犹豫,另一边,向秀却已经和媚儿动手,将雯夏要带走的那些整理好的书稿搬上了马车,他们就像是早已经认定了雯夏会接受这样的邀请一般。
坐上马车,雯夏忽然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嵇康奇怪地问道。
“我在笑,好像从一开始,我就是被追杀的对象,怎么到了现在,还是摆脱不了这样的处境?我感觉我现在倒有些像是唐僧,不管走到哪儿,都有妖精盯着。”
“唐僧?”嵇康和向秀显然是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物,一同发出探寻的目光。
反正路途遥远左右无事,雯夏便将西游记的故事讲了出来。那些妖精的出现次序,雯夏是记不住的,她能记住的也只有那几个有名的妖怪,比如白骨精,蜘蛛精一类。但就是这些不足十分之一的记忆,也足以洋洋洒洒讲上那么好几天。
雯夏记住的故事,大都是那些女妖精勾搭唐僧地小段子。这些小段子当时看着有趣。便深深映入记忆之中,至于其他的那些猴子斩妖除魔的故事,大都大同小异。当初打翻了一座天宫地猴子。连个小妖精都收拾不过,最后还需要到处搬救命,看着人都窝气,雯夏记住地便少了。
佛教在此时还是刚刚传入中国的,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此刻占据主流地位的还是道教。
雯夏对佛教教义并不了解,为了免得麻烦,在讲述中便对这一方面淡化了。对于唐僧的身份,也淡化了。
老祖宗积攒下来的智慧可是不容小觑的,嵇康和向秀都是博学之人,对于雯夏说的这些故事,他们开始只以为是雯夏随口胡乱编出来的,可是越听,便越觉得有意思,就这样津津有味地听了下去,路途中便也不觉得枯燥乏味了。
可是雯夏看西游记地时候,也只是一扫而过。根本没有细细阅读,所记也是有限,讲过几个记的最清楚的故事,其他的便也模糊了。
雯夏灵机一动,道:“妖精的故事讲完了,还可以讲讲侠客的故事嘛!”
武侠小说可是雯夏最爱的东西之一,当初上学的时候将书藏在课桌中偷看。不知被老师抓了多少回,没收了多少本书。以至于毕业的时候别人都是整理课本,雯夏却是抱着从老师哪儿要回来的厚厚两摞武侠小说,跌跌撞撞回家。
其实行侠仗义地故事,更切合嵇康的口味。神魔仙妖之事,毕竟听起来飘渺,但是这侠客纵横天下行侠仗义的事情。听起来却是极为贴近生活的。
雯夏从金庸的射雕英雄传开始讲。一本书的内容还没说了一小半,便已经到了山阳之地。那也是嵇康和向秀的居所。
这些故事不仅排解了路途中地枯燥寂寞。也在无形中拉进了几个人的距离。一直以来,雯夏都感觉竹林七贤他们几个,有着他们的***,而自己只能作为一个圈外人观看,就算和其中一两个有些交情,但是这个***,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法溶入进去的。
不过这个时候,雯夏倒有些隐隐觉得,她似乎已经将一只脚跨进了门内。
嵇康道:“你若想将这些书刻版印出来,必是个耗时耗力的事情,以你的身份,此刻去洛阳,万一被人认出来,定然是不好的。山阳距洛阳也不过一日地行程,不如你就在这里,招募些人来抄录此书”
直到了北宋毕生地时候,雕版印刷才被发明出来。而在这之前,书籍都是手抄居多,只有极为富贵的人家或者皇家,才有那实力用刻版来印一两本书出来。雯夏开始地时候是很想将王弼的书稿印出来的,只是却难于找寻熟练的匠人,而且这般印刷,必然引人主意。雯夏也尝试过自己烧制活字印刷的字模,试了几次都是失败,方才明白这活字印刷,并不是人人知晓远离就可以发明出来的,于是只能放弃。
虽然不能大规模地印制出来,但是雯夏还是想要找人来,将王弼的这些书多抄录几遍,以便流通,这样就算日后某一份有所缺失,也有其他的作为补充,被淹没在历史中的可能性便少了许多。
以她一人之力,想要抄录很多总是有些难的。虽然她的字练得好看了些,可是写起来却慢的很,王弼的书字数并不多,她抄录一份却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若想弄十几份,一年都不够。
雯夏虽然打消了想要印刷的念头,不过找人抄录多份还是很有必要的,可以又快又好。
“如何?”嵇康问雯夏。
“好。”雯夏点头,“不过占了你的地方做我的事情,我心中会过意不去的,放心,洛阳城外三百里,有我的地产。”
这一次轮到嵇康诧异了,雯夏什么时候会有自己的房子?
雯夏笑了笑,这其实就是上次郭太后送她出宫的时候附赠的屋子,当时她不敢住,后来她回到宫中,便又派人去看了看,那屋子虽然已经空了,但是还很好,雯夏便让人将哪儿稍作修缮。狡兔尚且三窟,她多给自己准备一条后路,也是情理之中。
此刻想起来,那地方倒是正可排上用场。那个地方是郭太后给她的,想必知道的人不会多,而且又隐蔽,地方又大,实在再适合不过。
这般一议定了,嵇康便去洛阳城中,寻来几个代人写信的,一一试过之后,选出其中文字端正的,讲定工钱之后,雯夏便先付了一半。
因为钱给的爽快也大方,那些人本就是靠着这挣钱糊口的,有大笔的钱干嘛不挣?倒是那些因为雯夏觉得字不好看被拒绝的,很是惋惜。




第二百零二章 品牌的作用
开工之后,雯夏讲故事的工作倒是继续了下来。人总不能一天到晚只工作不娱乐,长时间工作,心情不好,工作效率也不会高。
雯夏不是剥削人民血肉的地主,她不会逼着那些人一刻不停地抄录,反倒是立下规定,每过一个时辰,便让他们放松放松,休息一炷香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作为监工的雯夏便会将她记着的那些故事整理整理,分段讲出。
这样一来,不仅已经收拢来的人没有一个撂挑子不干的,反倒是又招引来不少附近的人,趁着忙完了农活,便都凑来,只等着雯夏那没过一个时辰就继续一段儿的小故事。
雯夏对于那些字迹清楚漂亮,速度又快的,就会在约定的工钱之外另包红包。
这样的确是收拢人心的好手段,但是却造成了另外一桩雯夏没有料到的后果。
在王弼的书稿已经全部抄写结束后,来听故事的人非但不见少,反倒是更多了,不仅有住在附近的人们,连一些洛阳城中那些有闲的人也来她这里。而那些抄书的书生,也不肯就这般离去,有些厚脸皮的,便缠着雯夏,要继续抄写。****
正在雯夏不知道怎么打发他们的时候,山涛却找到雯夏,说他有一位朋友,有份书稿正想要找人抄录,便来请雯夏帮忙。既然是山涛来求。而且又用不着雯夏出什么力气。现成地人,雯夏便应了下来。可没想到这完了一桩又是一桩,来来回回,反倒是排起队来,及至雯夏感觉到势头不对,她这儿已经快成了一家准出版社。
人有事情忙地时候,就会忘记自己的悲伤,如果没有这些事情。雯夏也许就会一日日沉溺在她给自己挖掘的坟墓里走不出来。可是当这些事情一件件做起来的时候,接受过二十一世纪的现代教育,大学里学习过管理学的雯夏,终于找到了自己能一展所长,实现自己价值的机会。
来的人多了,雯夏地小作坊也越来越正规起来。负责抄写的人,负责装订的,切割纸张的。雯夏深知分工合作的重要性,流水线可以大幅度地提高效率。雯夏有发现买来的纸张质量并不统一。有时好有时坏,有时厚有时薄,于是便找了一家产品质量稳定的。让那一家单单给自己造纸。
因屋后有一眼泉,修屋子的时候,将泉水引出来,修了水道,便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于是雯夏便取名取水阁。
雯夏也知道品牌地效力,于是她开始有意识地在那些书册的封面留下取水阁的独特标记。取水阁地名字写在书的封面封底上,渐渐的。这个名字就更加有名了些。士人才子,皆以取水阁所出书籍为上品。
与此同时,雯夏也在小心翼翼地为王弼的书找寻最合适的阅读者,她选中了人,便会派人将那书送去一份。不过她自己露面的次数却少了,对外也只自称取水阁主,从不道出自己的真实姓名。很多人都只知此名。却不知此人。前来要求抄录文章之人,大都以为取水阁主是个深居简出的男子。
世人盛传。取水阁阁主只与山涛阮籍嵇康等人亲近些,有些人便想要通过这条渠道,看看那传说中地人究竟是如何模样,可惜无一成功。神秘反倒是更会勾起人们的好奇心,对于这位从不露面的阁主,围绕着他的猜测不知有多少。
有人怀疑他就是山涛阮籍或是嵇康等人其中之一,也有人认为他是来头不小的人物,不便露面。
而取水阁阁主亲自赠与的书册,虽然得之着寥寥,却是精辟之极的论断。因为得到这书册地人,都是当世才子,一时间人人都以得到这份书册为荣,若得一份,就好似证明了自己地身份一般。
雯夏深知东西少了才是珍宝的道理,若是满世界不管男女老幼地把这书送出去,反倒是让人觉得得来地容易,又如何肯好好保管?所以虽然她手中装订成册的书是不少了,送出去的时候却是加倍谨慎,有时候就算有人求到了门口来,若是人品学识不佳者,她也不见的会送于其一份。
从原版这里得不到,有那想看的人,便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求得那些有书的人,自己抄录一份来细细研读。
当然,这也全归功于王弼的文章写得好,评做得好,雯夏只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书册上自有王弼的名字,得了书册读后大加赞赏佩服的人,便会猜测这取水阁阁主和王弼是什么关系,再加上王弼已死的消息洛阳城中并无多少人知晓,便有人推测,那取水阁的阁主,便是王弼。
王弼从前也不喜热闹,后来才被何晏举荐为众人所知,所以若说阁主是王弼,相信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了,只当他不愿旁人知道是自己将自己的著作送人,所以才避不见人。
各种各样的传言雯夏都听说过,见怪不怪,也便一笑置之。反正时间长了,这些流言自然也会被人忘记,重要的是她的目的达到了,这样就很好。
生活中如果没有烦心的事情,就再美好不过了。可是人世间终究是难找一种完美无暇的生活的,就像雯夏现在这样,如果没有嵇康,她就会少很多烦心事了。
若即若离的关系,隐约暧昧却从不挑明的话语,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又心烦不已。
雯夏承认,听听嵇康的琴的确是一种享受,而且要让傲气如嵇康之人弹琴,除非他心甘情愿,不然就算皇帝也难勉强他。可是雯夏得到了这么一个让人羡慕之极的机会,却是烦恼多于享受。
耳朵虽然被带倒了仙乐之境,心却失去了平静。




第二百零三章 灾祸无缘降
雯夏总不能将人拒之门外,故意逃离,倒显得是她心虚了。
雯夏自觉自己的身体也不知能撑持到什么时候,虽然表面上她可以做出一副健康的模样,但是她自己心里却明白地很,时间留给她的,也并不多了。好在已经没有什么遗憾,倒也没什么好惋惜的。
雯夏也知道,就算她现在死了,幽冥之事终究是虚妄,王弼很可能早已经转世了,她可能见不到王弼的。**
生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待生命的态度;相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彼此真正的相知。
只是做到这一世无悔,就已经足够了,至于下一世是否还能相逢,已经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那是属于另一段传说故事了。
雯夏并不像王弼那样会明显感觉到体力的衰竭,她的身体还是好的很,就算取水阁中遇到事务繁忙的时候,雯夏也尽可应付地来。但是雯夏感觉到心力的衰竭,就像是她后园中的泉水,若是断了源头,就算往里补再多的水,那小溪也终究是不能长久的。
藤蔓上的两朵花,一朵若是枯了,另一朵也不会长久盛开。
这就好比雯夏和王弼,既然是同病相连,那么一个人死去了,另外一个也支撑不了多久。
雯夏以为她将自己的念头埋得够深,以为旁人不会看出她地病症。可是没想到这却被嵇康看了出来。嵇康漫不经心地问雯夏。她是不是病了地时候,着实让雯夏吃了一惊。
“我,我没生病。”雯夏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你看我哪儿像是生病的样子,不是精神的很么?”
嵇康笑了笑,收起琴,道:“心境,你的心境变了,从前还有一丝活水。现在却成了一潭死水。”
“心境和我生不生病,有什么关系。”雯夏回道,却不防中了嵇康的小全套,间接承认自己的心境变了。
嵇康继续道:“若是心存生机,又怎么会变成一潭死水?你是心先死了,所以身体才会病。这世上没什么解不了的毒,是你不想解罢了。”
“你怎么知道我中毒了?”雯夏反问道,这一桩事她瞒的极紧,知道地人应该不多啊!
“是文姬先生告诉我的。”
蔡文姬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大概早已经看出雯夏的心思所以便在她离去之前,将这件事告之了嵇康。大概是蔡文姬觉得,嵇康或许有可能给雯夏解开这个心结。只有心中有了求生之望,毒才有解开的可能。
“这世上的人,又不是你说想活,就能活下去的。雯夏道,现在的问题反倒是有些像她愿不愿意解毒,而不像是这毒压根儿就没法解。如果她有办法解毒,王弼也死不了。
嵇康端起几案上的一杯水,喝了一口。问道:“只是你心中真地一点期望也没有了么?”
“如果你有办法,我自然高兴的很,你以为我没有努力过么?”雯夏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自从回到洛阳以后,我明察暗访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唯一一个有可能知晓的人已经了无踪迹,你总不能让我大海里捞针一般找人吧?”
也正是因为无法可想。她才无奈之下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泰然地。既然都是要死,何不潇洒点。就算日日夜夜都怕,也不能挽回自己的性命了。
嵇康道:“早知当初,就不该助你回洛阳。****”
“回不回来,和我的身体又有什么关系。”雯夏很是不理解嵇康的逻辑,就算不回来,她也顶多就是会留下些遗憾,一样会死嘛!
嵇康看了一眼雯夏,道:“若是你心中尚存一丝希望,我倒是可以一试。”
“哦?”雯夏挑眉问道:“认识你这么久,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医术?”
嵇康道:“我不会,但我能找到会的人,只是他从不为心存死念的人医治。”
“那你能让我的人生再生出什么有意义的事情来么?”雯夏反问:“我现在就好像已经能够看透我地一生,就好像我已经活过一次一样,每一天都像今天一样度过,每一天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这有什么意思?”
“阁主,出事了!出事了!”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的小雪打破了屋内的沉闷。****
这小雪本是农家的女子,雯夏开了取水阁之后,见她聪明,便雇了她帮忙。小雪也真是争气,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普通的事务来往,她完全可以一个人应付过来。平素里这个小雪是很懂礼节地,从没有这般大声喊过,更没有不敲门就闯进雯夏屋子地时候,见她今日如此慌张,雯夏察觉到恐怕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怎么了?小雪?有事慢慢说。”雯夏拉过小雪坐下,给她端了一杯水,让她静一静再说。
小雪顾不得喝水,稍稍喘息了两下,便焦急地道:“阁主,阁子里从前抄录过地一批书,出了问题,被当朝的大将军查住了,说是有谋逆之意,不仅事主被抓了,咱们的取水阁也要被查!”
当朝大将军,就是司马昭,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那个司马昭。他现在已经成了事实上的国君,而皇帝已经彻头彻尾成了摆设。正是由于司马昭的这一重身份,所以现在的他是最忌讳那些风言对他不满的言辞,若是查出这类事情,定然严查。
关于取水阁的传言,他也听过一些,却万万没想到这取水阁便是他的孙女儿所开的。本来司马昭对这样一个小小的取水阁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出了事,但凡有牵扯的地方,都需要彻查。
雯夏皱了皱眉,她倒不是怕查,实在不行,她这取水阁不要了倒也罢了,雯夏担心的是会被叫去官府问话,若是如此,说不定便会被认出来,那样的话,她可就麻烦多多了。可是雯夏为了隐瞒身份,对于官府中人是能避就避,能躲就躲,更别提结交,以至于到了此时,却想不出有谁可以帮忙。




第二零四章 藏头诗
“把所有的人全部遣散,给他们钱,让他们尽快离开洛阳。”
虽然一时没想到解决的办法,雯夏的却立刻有了反应。看过历史的她深知文字狱的可怕之处,若是有人借此做文章,很有可能便会引来一场腥风血雨的杀戮,当此之际,首先要将所有可能被牵扯的人迅速遣散。
“小雪,把阁子里不管写完的没写完的书册,全部给我烧了!”
这个命令让小雪吃了一惊,不过她也没再多问,答应过后,便退下去准备。
不一会儿,雯夏在后堂也能听到前面的嘈杂声,再过一会儿,那嘈杂声便渐渐小了下来。
接着便从屋外吹入一些烟味儿,显然是小雪正在指挥着庄内家丁烧那些书册。
雯夏起身对着嵇康拱手长揖,微笑道:“本想留着你用晚饭的,可惜看这个样子,是不可能了。”
嵇康摸摸起身,将琴收起来,方才问道:“你应付地来么?”
雯夏双眉一轩,笑道:“自然。”
“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派人去山阳寻我,我必在。”
“好啦好啦,知道啦!”雯夏连哄带拽,将嵇康送了出去,回到屋子里,方才一个人静静坐了下来。
她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阁主,书都已经烧了。”小雪进屋,看到雯夏面色沉郁,小声向她通报着。
“恩。”雯夏应了一声。道:“将那些家丁也遣散了吧。”
“已经散了**”小雪答道。
“好。”雯夏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钱袋,递给小雪,道:“你也走吧。”
小雪没接,一脸诧异,道:“阁主要小雪也走?”
“如果没事了,我再把你找回来。”雯夏将那个钱袋硬塞到小雪手中,道:“你也暂且离开这里,过几个月,如果没事。你再回来。”
小雪手中拿着那沉甸甸的钱袋,犹豫一下,又将那钱袋交还给了雯夏,道:“现今人都走了,若是小雪再走了。\就只剩下阁主一个了,小雪不能走。”
“我又没说一定会出事,就是担心而已,提前预防,总比亡羊补牢来的好吧?”雯夏笑道:“放心,就算真出了事。也没有人敢抓我地!”
雯夏说的很肯定,小雪却不信,她只是摇了摇头,道:“那总得有个人留下来照顾阁主的生活啊!阁主的习惯,小雪都急着,小雪要留下来。”
“好啦!我让你走你就走!你留下来能做什么?只能坏事!”雯夏凶了起来,不耐烦地吼道:“这件事情我自有解决的方法,不用你多管闲事。你在这儿不走,反倒是碍手碍脚,让我如何做事?快走快走,看到你就烦!”
小雪可怜兮兮地垂下两滴眼泪,委委屈屈地走了。
人都走了,清清静静。雯夏走出门看了看,东西该毁掉的都毁了,该烧的都烧了,就算再有什么问题。等人来的时候,也只能看到这么一片狼藉,是不可能找到什么更有价值的资料。虽然取水阁的书上都有印记,但是她完全可以抵赖说那印记是旁人仿制地。
就算取水阁名声在外,可是她这又不是现代正规的印刷厂,属于批号没有条码没有防伪标记没有的三无产品,想要抵赖是再容易不过。而且所有她这边的人。她都遣散了。应该不会再出现什么状况了吧?
况且若是真没办法的时候,她大可以表明身份。司马炎总不会看着她不管吧?
想到这儿,雯夏不再那么紧张发愁了,发倒是闲闲地围着自己地屋子和后园走了起来。平时她很少外出,连自己的屋子附近,都没有多少机会好好看一看,此刻闲闲地绕了一圈,倒是发现了不少让人惊奇的地方。
她记得刚来的时候,附近还荒芜的很,稀稀疏疏几处人家,反倒是衬得她这院子更豪华了些。现在,大概是因为取水阁名声在外,附近的屋子也开始翻新扩大,以供来访之人居住。
不仅房屋新了些,屋外也不再像从前一样只是庄稼和野草,现在也栽植了些鲜花,虽然算不上好品种,但是一簇一簇开起来,倒也有些繁花似锦地感觉。
看来她功劳还不小,这应该算是整个拉动地方经济发展了吧?雯夏颇有些自得地笑了笑,正在此时,却听到背后有人嘲讽道:“都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赏花踏青?真是好兴致啊!”
雯夏回头,看到了不知何事出现在自己背后的宣白,还有不远处一个人抬头望天的墨影。反正雯夏是习惯了这兄弟两个神出鬼没,稍微吃惊过后,便平静了下来。
“那你说,我应该做什么?”
“哈。”宣白道:“哥哥和我打赌,我说你这个时候一定是逃命去了,哥哥却说你一定会留在这里,看来是我输了。你傻啊!出了大事,你怎么不走?”
“大事?”雯夏装糊涂,看了看天,道:“天要塌了么?”说罢又看了看脚下的地面,道:“地要地要陷了么?”
“不是天塌,也不是地陷,是你自己,出大事了!”
雯夏扁扁嘴,道:“不过就是个写字儿的,在纸上发了两句牢骚,能有什么天大的事情?”
“是书里面的内容!”宣白道:“我说,那书你看过么?”说罢又摇了摇头,叹道:“应该是没看过,不过你这个笨蛋,就算是看过了,也不会看出问题来!”
“到底是什么和什么?”雯夏听得有些头晕了。
宣白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一个月前,是不是有个叫黄龙公的来你这里誊抄过东西?”
雯夏想了想,地确是有这么一回事,黄龙公这个名字比较奇怪,所以她便记下来了。但是这也没什么特殊的啊?有的人就喜欢在发表文章的时候用个笔名什么的,按照自己的兴趣来给自己起个喜欢的名字,这黄龙公,又怎么了?
“笨啊!”宣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黄龙黄龙,你也太笨了,这天下,还有谁敢自称黄龙的?”
“黄龙?”雯夏这才慢慢回过味儿来,道:“这黄龙,难道是指小皇帝?”
宣白很是无奈,道:“还有他要你誊抄地那本黄龙歌,你都没看出来?根本就是在发泄不满,宣扬要讨伐嘛!”
雯夏愣了半响,虽然不是每本取水阁出品的书她都会看,但是那个黄龙歌还真是看过,不过就是激昂了点,哪儿有要讨伐的意图?
宣白对雯夏的迟钝显然很是无奈,道:“黄龙歌倒也罢了,但是他附在黄龙歌后的那篇文字,就是一篇藏头的诗文,这你也看不出来?将第一行的第一个字,和第二行地第二个字,第三行地第三个字,一直到第九行,就这么连下去读出来,便是司马氏乱国,朕将亲伐。九个字。”
呃?嗯?哎?
怎么会是这样呢?雯夏觉得自己真是冤枉死了,就算她听说过藏头诗,但是藏得这么诡异的,搞得就像是地下工作者地暗号,她读的时候怎么可能注意到?




第二百零五章 救命的人
雯夏原来还以为是哪个自以为满腹经纶的家伙发发牢骚,不会有什么大事,可没想到发牢骚倒是不假,可这人却是那个刚当了没几天皇帝的曹髦,算起来,他的年龄还没有曹芳大,怎么这火气比曹芳却大多了?
毕竟曹芳也忍了好多年才发难,可是这个曹髦,他哪儿来的实力啊?他以为就凭着一腔热情再加上几句牢骚,就能发动的满朝大臣跟着他一起讨伐司马氏么?
“那小子傻啊!曹芳都没做成功的事情,他冒冒失失上去做什么?不是找死么?”雯夏很是无奈,也有些替那个从未谋面的少年担心。
“还有功夫担心旁人!”宣白道:“还是赶快担心你自己吧!那册黄龙歌上,可是明明白白有你取水阁的标志。”
“不过,你们怎么知道取水阁是我的?”雯夏疑惑道。\
宣白洋洋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别说这等大事,就是小事,也没有我不知道的!”宣白还想再炫耀两句,却被墨影拦了下来。
“你要嗦嗦在这里说道什么时候?等到官兵来么?”墨影冷着一张脸,道:“宣白,你废话说完没有?”
“完了完了,哥哥,马上就走。”宣白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急急对雯夏道:“赶紧走吧!再不走,抓你的人就到了。”
雯夏有些不想走,便道:“到时候我说明我的身份,哪儿还有人敢抓我?”
“猪头啊你!”宣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你说出来,谁会信?就算真的,也得成了假的,必须成了假的!”
“为什么?”雯夏迷惑道。
宣白拉了雯夏的手就走,一边走一边说:“你都已经死了。已经死掉的人再跑出来,这可如何收场?当绕要把你当成假冒地妖人杀掉!就算是为了圆谎也要杀!”
哦,雯夏忽然想起,自己差点忘了这一茬。当初自己走的时候,便说过,永远不会再回来,司马雯夏这个人是已经死了。皇家是最没有亲情的地方,自己怎么能傻乎乎地去指望司马炎会帮她呢?说不定那个往她脖子上砍最后致命一刀的就是司马炎。
想到了这一节,雯夏便跟着宣白一起走。
一路山,宣白可没少骂雯夏“笨蛋”,若是被他说上一两句,雯夏自知理亏**而且需要他们二人地帮助,便也罢了,可是宣白每句话中都脱不掉“笨蛋”两个字,雯夏又不是绵羊性格可以认,到了后来。便也反唇相讥。
本来应该是急匆匆灰溜溜的逃亡。到被他二人弄得像是小男女在踏青。虽然口交不断,倒也不算无聊**不过雯夏宣白受得了这样,墨影却受不了,跟了他们二人几日。实在是耳旁不得清净,再也受不了,扔下宣白和雯夏,一个人背着他的琴,挎着他的剑,便走了。
墨影也有些奇怪。他怎么会招惹上这么一个麻烦的事情?墨影还记得。嵇康来找自己的时候,他正弹奏着那具同嵇康交换过的琴。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知交好友来拜访,并不是为了琴曲,而是给他带来一件烦心的事情。**
墨影从未曾见嵇康恳求过任何人,当嵇康向他提出请求的时候,墨影还以为自己地耳朵听错了?
“我想请你帮个忙,把那个取水阁主救走。”
取水阁主是谁,旁人不知道,墨影怎么可能不知道?没想到雯夏会回洛阳,不过她虽然回来了,倒也没做什么大事,反正事不关己,墨影是不会管的。雯夏在他的棋盘上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掀不起什么大浪来,也就不必为这颗棋子坏了满盘的布局。
所以墨影想拒绝。
“你不也同样可以做到么?何必非要来找我?”墨影往自己面前地棋盘上放下一颗黑子,看了看,又放下一颗白子,自己和自己下棋,是他最喜欢做地事情,有一种天下皆掌于手中的感觉。
嵇康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是她将我送出来的,她怎么肯接受我的帮助?”
墨影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嵇康,有些奇怪,旁人来求他,他不拒绝已经很不错了。这回却是旁人拒绝了他,他却非要去帮忙?那个司马雯夏,真地有这么大的魅力么?
嵇康似是看出了墨影的疑惑,苦笑道:“我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想不还都不行。可是她又不肯接受我的帮助,想来想去,我只能找你了。”
墨影也不再多问,站起身道:“好吧,帮过你这一次。”
应下了嵇康,墨影本准备自己一个人去一趟便好,只是想来想去,不知为何,却带上了宣白。大概是因为宣白总在他耳旁唠唠叨叨关于雯夏从前的事情,让墨影有些受不了。墨影此刻觉得,带上宣白真是个错误!这简直就是在和自己地耳朵过不去!
不过好歹是将人带走了,就算再有人去,也只能扑个空,什么都得不到。
取水阁?真是个奇怪地人。在宫中的时候,是总盼着能离开,等到离开了,却有巴巴地回到洛阳来。这个女子,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墨影想起初见那女子地模样,当时不过是为了任务,却也隐隐约约觉得,那女子身上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但是若说什么地方,他却看不穿。
墨影摇摇头,这只是小小的插曲,没有什么能扰乱他计划的,没有人可以!




第二百零五章 棋子不安分
棋盘上的棋子若是有了思想,便有些难以控制。若是这棋子还会对主人的棋艺指指点点,就更麻烦,若是那棋子想要逃出这盘棋局,就更加棘手。对于这样的棋子,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放弃!
那个叫做雯夏的女子,到底是他手下的棋子,还是他需要放弃的弃子?他到底应该不管她,利用她,还是杀掉她?
如她这般不好控制的棋子,是不是早早灭掉,会少很多麻烦很多隐患呢?墨影想着,但是他发现自己生平第一次有些犹豫,居然没法很快地将事情定下来。对于从小就接受过严格训练的墨影来说,这实在是异常的表现。
墨影忽然觉得一阵心烦意乱,手下一重,一颗被他捻在指间的黑子被生生碾成了粉末。
在墨影手中棋子化作粉末的一瞬间,雯夏手中的酒杯也摔了个粉碎。
“什么?小皇帝又死了?”雯夏一下子跳了起来,把身前的几案都带翻了,她瞪着宣白,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那小皇帝才十八岁吧?怎么就死了呢?”
“我也不知道。”宣白挠了挠头,道:“听说是被一个什么人一枪捅死的,现在那个人也被抓起来了。”
走了一个曹芳,这又死了一个,下一回做皇帝的,又会是曹家的哪个倒霉蛋?
“那我呢?我没事了吧?”雯夏紧接着便问道。事主都死翘翘了。她这个“出版代理”该不会也一样要被消灭掉吧?
宣白摇了摇头,道:“你地那个取水阁,反正什么也没剩下,虽然被搜过了,也没怎么样。不过看样子,这事情没那么容易完地,还是再躲躲的好。”
“躲躲躲,我要躲到什么时候啊!我又没做坏事。干嘛什么事情都记在我头上!”雯夏抱怨着。
宣白墨影的财力不小,就算是暂时蜗居藏匿的地方,也算的上高级,若放在现代,怎么也是四星级酒店了。可雯夏还是很为自己叫屈,她怎么就没法子过上光明正大的生活呢?总要躲躲藏藏,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难道就要这样隐姓埋名过一辈子躲藏的生活?
宣白无奈道:“谁让你这么笨,偏偏要回到洛阳来?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要回来。离得远远的,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到你。不就好了?”宣白虽然口中是这么说,却带着些喜滋滋地表情,他心中虽以雯夏回到洛阳是个极笨的决定,但却喜欢雯夏做出的这个决定。
宣白心里绕的这些弯弯曲曲的念头雯夏怎么会知道?她只见到宣白笑嘻嘻的样子,认为他是在嘲笑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刚才的酒杯是失手摔碎,这回便是故意抓起来摔碎了。
“喂喂。这杯子很值钱的,你摔了,我要陪的!”宣白有些心疼地看着地上那粉碎地青瓷片儿,心中计算着雯夏这么一通砸,自己又要陪多少钱进去。这次也真是奇怪,宣白印象中墨影从来不肯为了不相干的人花费时间精力还有钱财,可是这次却破例帮了雯夏这么一个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重要的角色。墨影吃错药了么?
不过墨影行事。宣白看不懂地时候居多?反正这差事虽然繁琐。倒也有趣,总比他被派去杀人有趣多了。宣白巴不得洛阳这一次的风波永远也别平息,眼下这样的日子能多过几天。
杀手的生活实在太无聊了,远不如和雯夏在一起斗嘴来的高
洛阳城中真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乱糟糟一团,前次曹芳等人的暗流涌动尚且刚刚平息,这一次便又来了曹髦热血方刚的一次政变,虽然结局以曹髦血染马车告结,可一国之君如此这般死法,说来也名不正言不顺
司马昭以“大逆不道”罪诛杀了那个杀死曹髦的成济及其一族老小,总算是将罪名连同民心一道平息下来,可国不可一日无君,曹髦死地时候尚且年少,没留下子嗣,一番选择,司马昭立曹奂为曹魏皇帝。
这曹奂更是个窝囊废,既没有曹芳的那种细密布置的心机,也没有曹髦那满腔热血的激动,兴许是被他前任两个皇帝的下场吓到了,那曹奂从上台到禅位,没有过一点点异动,完完全全便是个木偶般任凭司马昭在背后操控。
这之后不久,司马师也死了,余下司马昭一人独揽大权,已经和皇帝无异。而昔日受到排挤的司马炎,此刻也已经赫然是准太子的身份,出出入入,再也没了当年畏畏缩缩地影子。
当然,这些都是稍后才发生地事情,雯夏一直躲到司马师死的时候,朝中宫中乱做一片,谁也不回记起还有取水阁这一回事,雯夏便又回到了洛阳城郊。
雯夏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地心中,以前总是想要离开洛阳,现在反倒是有些舍不得这个城市了。\或许是在这里生活的太久,在这里发生过太多的事情,虽然有不愉快的,但也有愉快的,或许永嘉公主的根就在这里,是离不开的。
取水阁的名字自然再不能用,雯夏有了上回的教训,也再不敢印书。不过她倒是有了新的营生,不为挣钱,只为了消磨时光,也是很有意思的。
雯夏开了家小小的卖胭脂水粉的店,魏晋是个奇怪的时代,别的时代,都是女子涂脂抹粉,而魏晋,男人涂脂抹粉的比例绝对不小于女子。据说这还是那位面白如玉的驸马爷何晏所带领起来的风潮,因人人都觉得何晏面色白皙是美,便开始在自家脸上涂上了脂粉,还擦上胭脂。
远远看去,面白唇红,宛若佳人。
雯夏大学里学的就是市场,什么是市场最需要的,你就卖什么,效果一定好。虽然化妆品业雯夏从未曾涉及,不过挖墙脚的功夫雯夏是会的,找来几个精通此道的人,采购了原料来,再请他们费心琢磨出一两个新品种,雯夏就又开张了。
卖胭脂水粉和卖书是不一样的,虽说她原来的老客户里也有不少光顾她的新店铺,但那可绝对不是冲着她名声来的。因为这次雯夏不仅换了名称换了招牌,连卖的东西都是南辕北辙一点不靠边的。
反正雯夏的本钱足够多,先期大可以用低价来打开市场,反正她也不是图牟利,只是为了好玩和消磨时光罢了。
事情都过去了,风平浪静,雯夏还是会想从前那样,闲暇时和那几个酒鬼在一起说说笑笑,听听琴,偶尔兴之所至,也许会跟着嵇康或者阮籍学一些最基本的弹琴技艺。虽然每每被阮籍说她弹出来的那是杀猪的声音,雯夏倒也并不在意。
“琴音是心声,你心中静了,琴音才会好。”嵇康道。
“我心中还不够静么?难道要我辟谷成仙去,才算是静?”雯夏反问道,她现在还有什么心不静的?
“不是静,是死了,死水一潭,又何来清澈?”嵇康淡淡地笑着,随手一挥,琴弦上便迸发出一串优美的旋律。
雯夏微一怔,随即笑道:“是我手笨,又找不到调子,和心情又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说完,嵇康也没有再说什么话,这件事便这么过去了。过了几日,雯夏也会在嵇康的琴上练练手,名贵的琴被雯夏这么糟蹋,琴的主人倒是一句反对都没有,反倒是悠哉游哉将耳旁杀猪般的噪音当作风声。
“小康,你偏心哦!”阮籍抱怨道:“我想碰一碰你的琴,你轻易都不许,怎么那个笨丫头要碰,你就答应的这么爽快?”
嵇康不置可否,抬眼望着远处青山,眉间似有淡淡愁绪。
他似乎总是有什么事在发愁,这样的状况并不是从一开始就体现在他身上的,而是这最近一次的重逢之后,雯夏便发觉,嵇康他心中一定有什么事情。而且这件事情能让一向淡漠疏离的嵇康愁城这个样子,一定是不小的事情。
大概是相处的时间长了,虽然说不上对嵇康产生了什么情爱,可是暧昧不明的相处保持了那么久,嵇康又是那么出色的人,总会多多少少产生些感情的。
也许就像是关心亲密的朋友一般吧,雯夏也开始关心起嵇康的情况,他到底为什么而烦恼?
知道直接问也问不出什么的,雯夏便拐着弯儿问过阮籍,问过向秀,也问过山涛,奇怪的很,这几个平日算的上是嵇康挚友的人,此刻却是像约好了一般,统统一问三不知。
好奇怪啊!若是平时,旁人撇过不说,只阮籍,就算不知道也会渲染出三分事情来,可是看他眼神,明明就是在躲闪着什么,隐瞒着什么,可他偏偏不说,雯夏又不能掰开他的脑子看个究竟。
好像是这些人都串通好,只蒙着她一个人,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雯夏感到很不舒服。她本想说索性找个机会直接问本人好了,不过这个机会没等到,事情的原委她倒是有了些端倪。
嵇康在愁什么,雯夏开始的时候不知道,不过过了一个多月,随着吕安的突然到来,雯夏本来已经归于平静,并以为这辈子都不回有什么变化的生活又再度掀起了波澜。




第二百零五章 美人在身侧
雯夏发现自己还真有些做生意的天赋,在现代的时候她也很少接触这些事务,到了古代居然还能做起来,真是有些带着传奇色彩啊!
胭脂店和印书馆是不一样的,来胭脂店的大多数还是女人,虽然有男人,但那毕竟不是主要的。男人都好面子,一般挑剔的很少,东西差不多就可以,女人就不一样,买东西总要精打细算,选来选去,只到选出最满意的为止。
女人不好应付,不过有一样好处,她们若是选定了看好了,就会一直认准了,不仅自己认准,还会推荐旁人来。
雯夏不躲着了,她发现在这里根本不会遇上以前的熟人,被发现的几率微乎其微。既然如此,又何必自己关自己禁闭?
胭脂水粉,总是最美丽的,深深浅浅,就可以在脸上勾勒出美丽的轮廓。而且胭脂是用花汁调着蜜,又蒸又煮又过滤,好多道工序才成的,不仅纯天然,味道也好得很,又香又甜,有时候雯夏自己抹在唇上,就总想着要舔一口,添来舔去,自然是被她吃完了。
吃过几次之后,雯夏再也不敢抹了,就算是在天然,总也是有色素的东西,虽然曹雪芹说过贾宝玉是喜欢吃胭脂的,可这东西吃多了,总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
雯夏没想到,小雪也不知是怎么得到她消息的,又巴巴地跑来,反正雯夏喜欢这女孩儿的聪慧,自然就留下了她。
雯夏的客人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极有大户人家地小姐夫人,亦有青楼的女子。就算是在现代,说是男女平等了,女子的地位却也稍稍逊色于男人,更何况是在古代,青楼的女子并不是天生就想要做这样的工作,而是迫于事实无奈。而且那些女子中,有些是以卖艺为生。琴棋书画皆是养养精通的,其中有名气者,作诗填曲,毫不逊色于那些才子。
当时社会风气也盛行与妓女相携同行,认为这是风流的表现。竹林七贤中也有不少人有这样的观点,虽然老成持重的山涛不会这样做,可阮籍却经常带了颜色双绝且文采出众地女子来。
这么一来一去,雯夏倒是意外地结识了不少妓女。
接触的时间长了,这些女子也让雯夏颇为钦佩。\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哪样都不是好学的,可她们怎么就能样样都学得会,而且必有一两样精通呢?雯夏想起自己学弹琴,有当世最好的老师教,她都能讲天籁之曲弹成杀猪的调子,真是天壤之别啊!
这其中,有一名叫做蓝心的女子,与雯夏很是交好。
这日便是蓝心,领了一名看样子尚且稚气未脱的女孩儿来到雯夏这儿那女孩儿雯夏从未见过,便问蓝心。“她是谁?”
“新来的笨丫头。”蓝心又是无奈又是怜爱地看了看那女孩儿,将雯夏拉开些,轻声道:“这丫头平时也满聪明的,偏偏一上台就出丑,试了好多次,妈妈说了。今夜这次她要是再出丑。就要将她卖到下三院去。”
下三院,就是下等的妓院,纯粹就是给那些没什么钱地男人提供肉欲服务的,和蓝心她们这些平素里公子哥儿们想见都需要排队的红人当然是没的比。
“这不,没法子,我带她来这里看看,知道你鬼主意多,让你帮着想想法子。蛮漂亮很聪明的孩子。若是丢到那些地方去。可惜了。”
“那你想怎么样?不然你脸上蒙一块布,代替她上就行了。”雯夏道。
蓝心脸上微嗔。却依旧是一副动人的模样,“好啊,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相商的,你却来打趣我!”
雯夏笑着半是玩笑半是赔罪道:“好好,这个忙我能不帮么?一定一定
“雯夏,你帮了我这个忙,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如何?”蓝心笑的贼兮兮地,拽着雯夏,道:“真的是个大秘密哦!”
“什么秘密?”雯夏挑眉笑问道。
“你帮了忙我才告诉你!”“好,好。”
雯夏就这么应承了下来。
接下来雯夏才发现,那个女孩子心理素质有多差劲,别说大庭广众之下,就算是面对着一个生人,她也会手哆嗦地弹不出像样的曲调。可若是将她一个人关在屋内,听起来她弹得琴倒也不错。
雯夏一手扶额,叹道:“蓝心,你可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不然这样吧,让阮籍去讲这个女孩子赎回来不就行了?至于这么麻烦么?”
“赎回来?你有多少钱啊!雯夏,你又想当散财童子?这多少钱都不够你这么散地!”
的确,雯夏自己也觉得她散财败家的速度太快了,本来几辈子都应该花不完的钱,才这么几年就被她折腾掉一多半,若是照这个速度下去,再过不了几年她就会变成穷光蛋了。好在还有这么一个胭脂店,雯夏在发现自己的财政问题之后,就觉得这次绝对不是玩玩儿便罢,一定要将这生财之道经营好。
“她总得要靠自己活着的,你这么帮忙,只是帮得了一时,没有一技傍身,像我这样地人是没法活地,你总不能养着她一辈子吧!”
“那你说怎么办?”雯夏很无奈地看了蓝心一眼,道:“我已经和她说过很多次,不要怕不要怕,可是这管用么?”
“说话若是管用,我就不须找你了。
“除非把她耳朵堵起来,眼睛蒙起来,让她以为自己是一个人。”雯夏无奈地摇头,忽然大叫:“等等。我刚才说什么?对了,这样可以么?”
入夜,雯夏伴了男装,与蓝心一道去看那女孩子的表演。
虽说是换了妆扮,但是雯夏可没有那信心能骗得过人,毕竟女子和男子在身材外形上都有很大的差异,虽然衣服宽大,但也不可能仅仅通过一件衣服就完全遮掩地过去。这么一来,白天出主意的雯夏此刻倒成了那个不自信的人。
不过雯夏不自信不代表蓝心不自信。她可是肆无忌惮,搂着雯夏的腰就走,还故意做出很亲密的姿势,不时低头在雯夏耳畔耳语着什么。
蓝心平日素来高傲,若是客人不和她地心意,就算是礼物再丰富她也不见地会见一面,能得蓝心青睐的,也不过就是那寥寥可数地几人,而且就算是那几人,也难得蓝心如此亲近对待。四散坐落地众人见蓝心今日居然如此对待一个陌生面孔的男子。不由得都是妒火中烧。
雯夏恨恨地在蓝心耳旁低语道:“今日我非被你害死了不可!看看,他们的眼睛里都烧着火,都巴不得把我烧成灰呢!”
“那有什么关系?”蓝心咯咯地笑,还故意将剥了皮的橘子喂到雯夏嘴边,摆明了是在做给人看的。“就让他们都知道我蓝心已经心有所属,让他们以后不要在打扰我,不好么?”
“要做戏你去找阮籍!别来害我!”雯夏愤愤不平地嘀咕着。
蓝心微微带着委屈道:“我是想找他啦,找他总比找你更像些,可是他不肯嘛!”
“他还有不肯的?”雯夏微微感到有些奇怪,阮籍那个肆无忌惮的家伙。不是号称他最是怜香惜玉了么?连这样哄哄美人的举动都不肯?
“是啊!”蓝心微带着委屈扭了扭身子,在旁人看来到更像是在讨好雯夏了,“等到那小丫头过了今日这一关,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和那个大酒鬼有关的哦!”
“什么事?”
“过了今夜这一关再告诉你啦!”蓝心一面笑着,一面又故意往雯夏怀里蹭了蹭。还往她脖子上吹气。吹的雯夏一阵痒痒,不仅笑了出来。
“去去,别闹了!”雯夏急忙推蓝心。
蓝心反倒是更往雯夏身上蹭去,“别生气嘛,我不闹啦。”
这一幕在旁人看来,倒是雯夏并不如何喜欢蓝心,反倒是蓝心巴巴地往他身前蹭,这样一来。那些怒火中烧地家伙更是受不了了。平日的冰山美人忽然在别的男人面前变得这般似水柔情,不会嫉妒才见鬼。
“蓝心。你真是要害死我了!”雯夏哀嚎道。
正在此时,随着一声锣响,顿时厅堂之中就静了下来。“出来了。”蓝心低声道。
众人皆知是有新人要登台亮相了,好奇之极,都伸着脖子去看。
先迈出来的是一双脚,赤脚,脚上没穿鞋也没穿袜子,白嫩地宛若透明的脚背上淡淡布着几条青筋,是个脚趾甲染了淡淡的粉红色,脚脖子上系了铃铛,走起来叮咚作响,宛若旋律。
有人急着都站起来了,想要看看这双美丽的脚的主人是何模样。可惜却让人失望了,那走出来的女子用白纱罩面,半透明的沙下隐隐约约露出一双红唇,可是红唇之上,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不过那露出地唇和下巴,却也带着一种神秘的美。
那女子走出来也不向在座众人招呼,行了个礼,就坐在她的位置上,素手一挥,琴曲顿起。
其实那女孩子的琴曲虽好,却是比不上蓝心的,更比不上嵇康和阮籍那等水准,顶多也只算得上中上。只是这出场神秘,又不以真面目示人,可谓是先声夺人,将席上众人的好奇心都勾了起来,她地琴曲虽然算不上天籁之音,但也动听,一曲即了,众人纷纷鼓掌,都要一睹佳人真容。雯夏暗中捅了捅蓝心,笑道:“该你了。”
蓝心俨然一笑,缓缓起身,走到那弹琴地女孩子面前,将她拉起来,轻轻揭开她脸上的白沙。此刻众人才发现那弹琴的女子除了白沙之外,还另用白布蒙住了双眼,刚才她居然是在盲弹。




第二百零六章 晴天一霹雳
蒙住她双眼的白布连她的大半面颊也一并遮掩了,虽然去了脸上的罩沙,但是她的真面目并没有露出多少,与方才想比,也不过是看清了她那个尖尖的鼻尖
只是越是遮掩着不让人看,就越能激发起人们的好奇心。几乎呈现出完美弧度的下巴,鲜红欲滴的双唇,尖尖翘翘的笔尖。虽然未能一睹全貌,但是冰山一角也展露出这是个美人无疑。
蓝心没说话,只是牵着那弹琴少女的手,自有懂行的客人,开始叫价。
价格不断攀升,开始最为激动的那几个青年人已经哑然无声了,之后开始竞价的就是一些稍微年长些,但是看起来家底也更殷实的人。
参与的人越来越少,价格也越来越高,终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一名出价较高的中年男子身上
雯夏无奈地摇了摇头,叹口气,她这个散财童子的身份,还真是坐实了。
雯夏缓缓举起手,抖了抖袖子,站起身来。
蓝心笑吟吟地转向她,柔声问道:“这位公子,要出什么价?”
雯夏恨恨地瞪了蓝心一眼,这在旁人看来,倒好像是在抛媚眼一般,而蓝心以一个柔媚百态的眼神回敬,让一旁看得男子们都酥软了骨头。
雯夏清清嗓子,道:“刚才那位公子出价两百两。不知是银子还是金子?”
蓝心吟吟一笑。道:“是银子。”
“那我要是出两百两金子呢?”
蓝心柔声答道:“那公子今夜就可以一睹晓春妹妹真容了。”
雯夏点点头,随手一挥,一包沉甸甸地包裹就出现在几案上。雯夏一手按着那包裹,回转身对那些已经对他恨得牙根痒痒地众人笑道:“还有谁和我抢的?”
众人无语。
倒也有那些火气大的,忍不住便想要接茬,可终究是下不了那心,放弃了。
雯夏折扇一挥,慢悠悠踱上台去。抬起晓春的下巴,笑道:“当真滑的很。”说罢,一双手便缓缓滑上去,将遮盖住美人双眼的布一点一点解下来。
“哎呀,不行,都被你们看了去,我岂不吃亏了?”雯夏狡诈地一笑,扇子一挥便挡住了晓春那张将要露出来的脸,一手搂着晓春。一边拽着蓝心,摇摇晃晃上了楼。
一进屋子,雯夏就把蓝心推开。笑骂道:“我迟早有一天地被你害死!就刚才那么一下,我的一半家产就都赔进去了!”
“奴家知道害公子破费了,就让奴家以身相许好还债,怎么样?”蓝心一副楚楚可怜地模样,双眼中泪光潋滟,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想要好好疼惜她。雯夏却不吃这么一套,拉着晓春坐在一旁,道:“好吧。你哭,我看你能哭道什么时候,渴了就来这里喝水。”
“你好不会怜香惜玉啊!若是换了别的男人,此刻早已经千般道歉万般讨好了!”
“我是男人么?”雯夏反问道:“若这里真坐着个男人,想必蓝心大美人也不会是这个模样吧?你不是一向都装冰美人的么?说罢----”雯夏摊开手,伸到蓝心面前,问道:“我的两百两金子。什么时候还我?”
“呦。哪儿有来寻花问柳之后,反倒还讨钱的?”蓝心一笑。走上前从床下拖出个口袋来,笑道:“来,看看,是不是这些?”
雯夏一看,瞪大了眼睛,方才还在下面的金子,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蓝心的房间里?她会变魔术么?
“刚才楼下那群傻瓜,看都没看就信了,那包裹里的都是假地金子,不过是用铅做骨,外面裹了泥和金皮的。蓝心咯咯地笑着,道:“反正妈妈说了,若是我能带出晓春来,她第一次见客的钱便归我。”
“早知如此,你让我去凑钱干嘛!”雯夏愤愤不平道。
“公子,那还不是为了让你底气足些么?”
雯夏满头黑线,想出去,可是外面此刻正有一群被嫉妒烧红了眼睛地家伙,恨恨地看着自己这个能有艳福有两位美人相伴的家伙,若是此刻出去,那些人不生吞活剥了她
“公子,如此良宵美景,怎好轻易舍弃呢?”蓝心拉回了雯夏,低声道:“晓春这第一关是过了,可是以后呢?总不能一直这么骗人吧?雯夏,你要帮我想办法!”
“我有什么办法?有你一个就足够了!”雯夏道。
“不行,我是真的有求于你!今日这一招,还不都是你帮忙想出来的!雯夏,我只有小地方聪明,要紧的大事还需要你帮忙嘛,大家朋友一场,你总不能看着我不管,看着可怜的晓春也不管吧。
蓝心真是抓住了雯夏的练门,知道她同情晓春,喜欢晓春,就在晓春身上下工夫,把晓春说的可怜之极,就好像没了雯夏地帮忙,她就会死去一般。
耐不过蓝心的软磨硬泡,再说雯夏也没真的就那样准备扔下他们走,生过气,也就再坐下来,对晓春进行下一步的训练。
第一次就出价如此之高,晓春的身份自然是上去了,而且这一次她能有如此成功出色的表演,信心应该也积攒了一点。若是她是在惧怕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以后可以凭借自己的身价阻拦绝大多数人,只对着一两个演奏,应该不会很难。
之后地事情就是蓝心地任务了,怎么和各种男人相处,如何探知男人的内心情感,如何安慰他们,都是需要学习地。
雯夏对于这些是一窍不通,她困得很了,就在蓝心的卧榻上睡着了。
本应该是左拥右抱醉卧美人膝的夜晚,其实不过是雯夏一个人裹着被子冷冷清清地睡觉。至于那两位本应该暖被窝的美女,则是在一旁探讨着怎么忽悠男人,才能将男人口袋里的银子忽悠出来,而且要男人心甘情愿掏出来。
这真是个奇怪的夜晚。
第二日,雯夏在蓝心的陪同下早早便离开了,走到半路,在车中换了衣服,将那套男子的衣服发簪扇子都丢到河里去,让河水冲走。昨夜之后,那个面色微苍白,一掷千金的风流潇洒公子就已经彻底消失了。
“雯夏,我还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哦!”蓝心贴近雯夏的耳朵,道:“作为对你帮助我的回报,这个秘密我说给你听。”
“哦?”雯夏耸了耸眉峰,问道:“什么秘密?”
“知道么?那位酒鬼大人心中可是对你念兹在兹的,日夜都不忘呢!”
“胡扯吧!”雯夏大声笑道:“谁不知道阮籍最近可迷恋你迷恋的紧。”
“那是在气你呢!”蓝心无奈地摇摇头,道:“他故意装出那个样子来气你,没想到你却不生气。雯夏,阮公子每夜喝醉了酒,口中喊得美人可都是你,没一次是我。”说着,蓝心的语气中带上了嫉妒和不甘。
雯夏不信,那个游戏世间的男子,怎么会将全部心思放在一个人身上?对他来说人生只不过就是一场戏,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很无所谓的。
见雯夏摇头,一脸不信的模样,蓝心认真起来,道:“人的表面和内心有时候是很不一样的,越是喜欢的东西,反倒越是不敢去追求了。生怕体验那种失去的,或者别拒绝的痛苦。雯夏,你的心理是不是放不下嵇康公子?你被他骗了,他对你献殷勤,只是为了利用你!”
这是怎么回事?不过雯夏知道,蓝心虽然是歌姬,但是她的消息来源却广泛的很,大事小事,甚至是洛阳宫廷之中的秘辛,她都能知之甚详,虽然蓝心喜欢玩闹,可是重要的事情,她是绝少开玩笑的。
“你说什么?”
“我知道嵇康公子有才情,长得比阮公子好,而且也不像阮公子那样放纵,若我是你,自然也会喜欢嵇康公子的。”
“喂!喂!谁说我喜欢他!”
蓝心不管雯夏的抗议,继续道:“可是他根本就是在利用你,把你当成挡箭牌,用来保护那个他真正喜欢的人!用来达到他的目的!”
雯夏感到有那么一瞬间的眩晕,但随即她镇定下来,笑道:“你想替阮籍说好话,也用不着贬低别人吧?”
“身在局中不自知。”蓝心无奈地摇摇头,道:“那位嵇康公子在前几年曾来朝任职,你知道是为什么?是为了一个女子,一个姓曹的女子!他是为了长乐亭主!”
雯夏转过脸,看着窗外,笑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说了,蓝心,你弄错了,我们之间只是朋友而已。”
“朋友?你可知他为什么从不对你弹凤求凰?因为这个曲子,他只对天下唯一的一个女子弹,那个女子不是你!”蓝心继续道:“雯夏,你是被骗了!”
凤求凰,嵇康的确是从来不弹,凤求凰并不是很难的曲调,对于嵇康这样的高手来说应该不成问题,可是有一次雯夏半是开玩笑地要求他弹这一曲,他的脸色立马就变了,推说不会。
原来不是不会,而是她不配听?




第二百零七章 情真或情假
蒙住她双眼的白布连她的大半面颊也一并遮掩了,虽然去了脸上的罩沙,但是她的真面目并没有露出多少,与方才想比,也不过是看清了她那个尖尖的鼻尖
只是越是遮掩着不让人看,就越能激发起人们的好奇心。几乎呈现出完美弧度的下巴,鲜红欲滴的双唇,尖尖翘翘的笔尖。虽然未能一睹全貌,但是冰山一角也展露出这是个美人无疑。
蓝心没说话,只是牵着那弹琴少女的手,自有懂行的客人,开始叫价。
价格不断攀升,开始最为激动的那几个青年人已经哑然无声了,之后开始竞价的就是一些稍微年长些,但是看起来家底也更殷实的人。
参与的人越来越少,价格也越来越高,终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一名出价较高的中年男子身上。
雯夏无奈地摇了摇头,叹口气,她这个散财童子的身份,还真是坐实了。
雯夏缓缓举起手,抖了抖袖子,站起身来。
蓝心笑吟吟地转向她,柔声问道:“这位公子,要出什么价?”
雯夏恨恨地瞪了蓝心一眼,这在旁人看来,倒好像是在抛媚眼一般,而蓝心以一个柔媚百态的眼神回敬,让一旁看得男子们都酥软了骨头。
雯夏清清嗓子,道:“刚才那位公子出价两百两,不知是银子还是金子?”
蓝心吟吟一笑,道:“是银子。”
“那我要是出两百两金子呢?”
蓝心柔声答道:“那公子今夜就可以一睹晓春妹妹真容了。”
雯夏点点头,随手一挥,一包沉甸甸的包裹就出现在几案上。雯夏一手按着那包裹,回转身对那些已经对他恨得牙根痒痒的众人笑道:“还有谁和我抢的?”
众人无语。
倒也有那些火气大的,忍不住便想要接茬。可终究是下不了那心,放弃了。
雯夏折扇一挥,慢悠悠踱上台去,抬起晓春的下巴,笑道:“当真滑的很。”说罢,一双手便缓缓滑上去。将遮盖住美人双眼地布一点一点解下来。
“哎呀,不行,都被你们看了去,我岂不吃亏了?”雯夏狡诈地一笑,扇子一挥便挡住了晓春那张将要露出来的脸,一手搂着晓春,一边拽着蓝心。摇摇晃晃上了楼。
一进屋子,雯夏就把蓝心推开,笑骂道:“我迟早有一天地被你害死!就刚才那么一下,我的一半家产就都赔进去了!”
“奴家知道害公子破费了,就让奴家以身相许好还债,怎么样?”蓝心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双眼中泪光潋滟,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想要好好疼惜她。雯夏却不吃这么一套,拉着晓春坐在一旁,道:“好吧,你哭,我看你能哭道什么时候,渴了就来这里喝水。”
“你好不会怜香惜玉啊!若是换了别的男人,此刻早已经千般道歉万般讨好了!”
“我是男人么?”雯夏反问道:“若这里真坐着个男人,想必蓝心大美人也不会是这个模样吧?你不是一向都装冰美人的么?说罢----”雯夏摊开手。伸到蓝心面前。问道:“我地两百两金子,什么时候还我?”
“呦,哪儿有来寻花问柳之后,反倒还讨钱的?”蓝心一笑,走上前从床下拖出个口袋来,笑道:“来,看看,是不是这些?”
雯夏一看。瞪大了眼睛。方才还在下面的金子,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蓝心的房间里?她会变魔术么?
“刚才楼下那群傻瓜。看都没看就信了,那包裹里的都是假的金子,不过是用铅做骨,外面裹了泥和金皮地。”蓝心咯咯地笑着,道:“反正妈妈说了,若是我能带出晓春来,她第一次见客的钱便归我。”
“早知如此,你让我去凑钱干嘛!”雯夏愤愤不平道。
“公子,那还不是为了让你底气足些么?”
雯夏满头黑线,想出去,可是外面此刻正有一群被嫉妒烧红了眼睛的家伙,恨恨地看着自己这个能有艳福有两位美人相伴的家伙,若是此刻出去,那些人不生吞活剥了她。
“公子,如此良宵美景,怎好轻易舍弃呢?”蓝心拉回了雯夏,低声道:“晓春这第一关是过了,可是以后呢?总不能一直这么骗人吧?雯夏,你要帮我想办法!”
“我有什么办法?有你一个就足够了!”雯夏道。
“不行,我是真的有求于你!今日这一招,还不都是你帮忙想出来的!雯夏,我只有小地方聪明,要紧地大事还需要你帮忙嘛,大家朋友一场,你总不能看着我不管,看着可怜的晓春也不管吧。”
蓝心真是抓住了雯夏的练门,知道她同情晓春,喜欢晓春,就在晓春身上下工夫,把晓春说的可怜之极,就好像没了雯夏的帮忙,她就会死去一般。
耐不过蓝心的软磨硬泡,再说雯夏也没真的就那样准备扔下他们走,生过气,也就再坐下来,对晓春进行下一步的训练。
第一次就出价如此之高,晓春的身份自然是上去了,而且这一次她能有如此成功出色地表演,信心应该也积攒了一点。若是她是在惧怕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以后可以凭借自己地身价阻拦绝大多数人,只对着一两个演奏,应该不会很难。
之后的事情就是蓝心的任务了,怎么和各种男人相处,如何探知男人的内心情感,如何安慰他们,都是需要学习的。
雯夏对于这些是一窍不通,她困得很了,就在蓝心的卧榻上睡着了。
本应该是左拥右抱醉卧美人膝的夜晚,其实不过是雯夏一个人裹着被子冷冷清清地睡觉。至于那两位本应该暖被窝的美女,则是在一旁探讨着怎么忽悠男人,才能将男人口袋里地银子忽悠出来,而且要男人心甘情愿掏出来。
这真是个奇怪地夜晚。
第二日,雯夏在蓝心的陪同下早早便离开了,走到半路,在车中换了衣服,将那套男子地衣服发簪扇子都丢到河里去,让河水冲走。昨夜之后,那个面色微苍白,一掷千金的风流潇洒公子就已经彻底消失了。
“雯夏,我还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哦!”蓝心贴近雯夏的耳朵,道:“作为对你帮助我的回报,这个秘密我说给你听。”
“哦?”雯夏耸了耸眉峰,问道:“什么秘密?”
“知道么?那位酒鬼大人心中可是对你念兹在兹的,日夜都不忘呢!”
“胡扯吧!”雯夏大声笑道:“谁不知道阮籍最近可迷恋你迷恋的紧。”
“那是在气你呢!”蓝心无奈地摇摇头,道:“他故意装出那个样子来气你,没想到你却不生气。雯夏,阮公子每夜喝醉了酒,口中喊得美人可都是你,没一次是我。”说着,蓝心的语气中带上了嫉妒和不甘。
雯夏不信,那个游戏世间的男子,怎么会将全部心思放在一个人身上?对他来说人生只不过就是一场戏,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很无所谓的。
见雯夏摇头,一脸不信的模样,蓝心认真起来,道:“人的表面和内心有时候是很不一样的,越是喜欢的东西,反倒越是不敢去追求了。生怕体验那种失去的,或者别拒绝的痛苦。雯夏,你的心理是不是放不下嵇康公子?你被他骗了,他对你献殷勤,只是为了利用你!”
这是怎么回事?不过雯夏知道,蓝心虽然是歌姬,但是她的消息来源却广泛的很,大事小事,甚至是洛阳宫廷之中的秘辛,她都能知之甚详,虽然蓝心喜欢玩闹,可是重要的事情,她是绝少开玩笑的。
“你说什么?”
“我知道嵇康公子有才情,长得比阮公子好,而且也不像阮公子那样放纵,若我是你,自然也会喜欢嵇康公子的。”
“喂!喂!谁说我喜欢他!”
蓝心不管雯夏的抗议,继续道:“可是他根本就是在利用你,把你当成挡箭牌,用来保护那个他真正喜欢的人!用来达到他的目的!”
雯夏感到有那么一瞬间的眩晕,但随即她镇定下来,笑道:“你想替阮籍说好话,也用不着贬低别人吧?”
“身在局中不自知。”蓝心无奈地摇摇头,道:“那位嵇康公子在前几年曾来朝任职,你知道是为什么?是为了一个女子,一个姓曹的女子!他是为了长乐亭主!”
雯夏转过脸,看着窗外,笑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说了,蓝心,你弄错了,我们之间只是朋友而已。”
“朋友?你可知他为什么从不对你弹凤求凰?因为这个曲子,他只对天下唯一的一个女子弹,那个女子不是你!”蓝心继续道:“雯夏,你是被骗了!”
凤求凰,嵇康的确是从来不弹,凤求凰并不是很难的曲调,对于嵇康这样的高手来说应该不成问题,可是有一次雯夏半是开玩笑地要求他弹这一曲,他的脸色立马就变了,推说不会。
原来不是不会,而是她不配听?




第二百零七章 情真或情假
真是好笑,你是在嫉妒么?雯夏笑问自己,你不是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么?既然连喜欢都没有,又何来的嫉妒呢?
可是雯夏无奈地认识到,自己的确是在生气,很恼火很生气,就连想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都办不到。既然不是喜欢,那也许是因为被骗而产生的怒火吧?因为雯夏已经把嵇康当成朋友了,被陌生人被敌人骗都无所谓,可是被朋友骗却是让人难以忍受的一件事情。
“蓝心,你说的是假话,故意想要让我生气的吧?”雯夏定了定神,笑了笑,道:“无凭无据,就像诬陷旁人?若说有人会花心,也一定是你的那位阮籍大酒鬼,而不是嵇康。”
蓝心连连摇头,叹道:“雯夏啊,你这个大笨蛋,若是不信,不妨明夜出来找我,我带你去看。”
“哦?明夜?”雯夏反倒是吃了一惊,若照蓝心的说法,嵇康所喜欢的女子,此刻就在洛阳城附近?不会啊,若是真有人来了,怎么没曾听得几人提起?就算嵇康不说,阮籍那个家伙喝了酒可是从来管不住自己嘴的,他不会帮着嵇康一道隐瞒吧?
雯夏想想,忽然觉得这并非没有可能,也许蓝心说的是真的,山涛向秀他们也是知道的,只偏偏瞒着她一个人?
可是,为什么要如此,没有理由的啊?蓝心何等聪明的女子,雯夏心中犹豫,脸上自也跟着阴晴不定,哪里能瞒得过蓝心那双眼睛?蓝心笑道:“我的好姐姐,男人都是那样的,女人在他们心里,总是比不过兄弟的。为兄弟隐瞒些事情。对他们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雯夏摇摇头,道:“骗我有什么好处?”
“你的身份,就是一件天大地好处。”蓝心睁着两只亮亮的眼睛,看着雯夏,道:“不是么?”
雯夏一怔,脊背上都冒出汗来。她的真正身份隐秘之极,除了竹林七贤其中的几人,还有蔡文姬一家,再没有旁人知晓了,就连阮咸和王戎那两个孩子,因担心他们会不小心泄露出去,所以也没有告之。这么秘密的事情,蓝心是如何得知的?
想来想去,可能将她真实身份告诉旁人地,也只有阮籍了,这个家伙喝了酒,谁知会做出什么事。说出什么话呢?
雯夏觉得自己有些患得患失了,不过就是蓝心一句也许是开玩笑的话,就能让她联想到这么多的事情,想到这么多的人,她这是怎么了?
是因为安慰的生活太过难得,所以加倍地想要珍惜,便惧怕生活中一星半点的变化么?
从前决绝果断的雯夏,怎么如今却变成了这般模样,就像是阁楼上地怨妇。生活的支柱就在一个男人身上。天天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担忧。
或许是因为她又动了心动了情?不可能的!曾今的深情如许依旧在耳畔眼前,心头没有一时半刻忘记过那个苍白执拗的少年,又怎么会如此容易就动了心移了情?其实,又有什么好害怕地?可是为什么她自从听了蓝心那么一句话,就在每时每刻既期盼又害怕明日的到来,既希望看到实情,又害怕看到。
雯夏真是想不明白自己了,会有这种想法。真不想她。可的的确确就是她在想着这些念头。
第二日刚黄昏,蓝心便准时前来。这一次她易容换装,轻车简行,只带了一个马车夫,那马车也不是她平素里所乘的那辆装饰豪华的车子,而是一辆在普通不过,大街上随处都可见的旧车子。而蓝心身上也和她乘坐的车子一般,一身布衣,头上只簪着一支荆钗,脸上不仅没涂脂粉,反倒是不知抹了些什么东西,看上去黑乎乎的。
蓝心这个样子,若不仔细看,怎么能认得出这就是倾倒了不知多少男子地红杏楼头牌蓝
相比起来,雯夏自己就太不专业了。依旧是平常地衣服打扮,甚至刚刚从做胭脂的屋子里跑出来,胳膊上手上还有未曾擦去的胭脂印记。
蓝心看起来很是焦急,也不管雯夏准备好没有准备好,拉起她就上了马车。那马车夫不待吩咐,就驾车前行。
“喂!蓝心,你要带我去哪
“一个地方,去了就知道了!”蓝心急匆匆地,也顾不上回到雯夏的问题,只一个劲儿催促马车夫,“快点,再快点!”
“蓝心,你要是想将我拐带去卖掉,我可不走了!”被蓝心知道了真实身份的雯夏心中犹自有些犯嘀咕,从前与蓝心亲密无间的那种关系也似乎出现了裂缝。若是从前,蓝心就算是这样带她走,雯夏也不回怀疑的,但是今日她却生疑了。
“该怀疑的你不怀疑,不该怀疑地就乱猜测,真是没话说你!”蓝心连连摇头,一副无奈地样子,道:“我带你去看看真相!”
“真相?”什么是真相,什么是假象?雯夏现在都已经快要分不清生活中地真真假假,其实就连她此番重生,来这个时代走了一回,雯夏有时候也怀疑自己是不是黄粱一梦?醒来之后才发觉不过是过去了一个晚上?
蓝心也不管雯夏在这里探讨什么关于人生真假的哲学问题,走了一会儿,蓝心便拽着雯夏下了车,指着面前一座并不起眼地宅子,道:“喏,进去看看就明白了。”
雯夏正欲迈步进去,见蓝心留在自己身后没动,心中狐疑,便停了下来,问道:“你怎么不走?”
“疑心病又犯了,哎!”蓝心摇摇头,快步当先开路,走了进去。
那屋子门是虚掩着的,只轻轻一推就开了,也没什么看门的人,雯夏和蓝心就这么一路走到了正厅,都到了门口,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传出来,才证明这间屋子并非空屋,是有人在住的。
“好好听一听,那曲子是什么?”蓝心低声耳语道:“那是你一直想听而听不到的曲子,凤求凰,不是么?”说着,蓝心随着曲调低声吟唱起来: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蓝心的嗓子很好,又是经过专门的训练,何处该顿,何处该扬,都拿捏的恰到好处,虽然只是随口低吟,听起来也是分外真诚感人的。
只是这感人,也是训练出来的吧?又哪儿有一星半点的真实在其中?
雯夏将跨出的脚又收了回来,从来路返回。
“喂,都走到这里,你不进去么?”蓝心拦住雯夏,问道。
雯夏摇了摇头,就算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她和嵇康也算是极为熟悉的朋友了,嵇康的琴声旁人是断然模仿不来的,就算是模仿,也只能具其形而没有其骨。“走吧。”雯夏道。
虽然没有看到,可是嵇康在这里可以弹的曲子,却从来不在她的面前弹,这其中意味着什么是再清楚不过,况且他们之间又从没有过什么承诺,何必弄得相互尴尬?
“雯夏,我没有骗你的哦,其实那个大酒鬼对你还更痴心些呢!只是他看似放浪的很,到了要紧的时候却总是会害羞,总是不肯讲要命的那几句话说出来。”反悔的途中,蓝心开始一个劲儿地撺掇雯夏。
“蓝心,你可知道他为什么不说么?”
“为什么?”
“因为我的心里早已经有了一个人,那个人将我整个心都占满了,就再放不下旁人了。”雯夏轻轻按着心口,她的胸口还是偶尔会隐隐作痛,这毛病一直就没好过,似乎只有和王弼在一起的最快乐的那段日子,没有这种痛的感觉。“凤求凰,据说凤凰是一种很忠贞的鸟儿,凤和凰这辈子只要认定了彼此,就永远都不会在分开,所以凤凰会涅,死了重生,重生之后继续延续上一次的姻缘。”
蓝心疑惑地挠了挠头发,道:“雯夏,你傻了?嵇康他心里面的人又不是你,我打赌,那屋子里一定有个女子,要不咱们再返回去看看?”
自从来了洛阳之后,雯夏就再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王弼的事情,一来是担心由此会造成身份的泄露,二来,怀念是一个人的事情,没必要硬拉着旁人来同你一面缅怀。雯夏不需要通过无休无止的讲述来博取别人的好感,她自己现在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因为有美好的回忆在。
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拥有美好回忆的。
“那是属于我的很久以前的故事,也许等到将来的哪一天,我会说给你听呢!不过想来你也是不会信的,因为你压根儿就不信男人嘛!”雯夏笑道。
“谁说的?”蓝心悠悠地叹了口气,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可惜我想要相信的人却没有将心放在我身上,奈何?”
“蓝心,你也会惜春叹花了?难得的很哪!”
随着玩笑打闹,伴着落落余晖,两个人都样装作早已经忘记方才的事情了。




第二百零八章 麻袋兜头来
“你,要说什么?”
雯夏虽在怀疑,倒也不敢太过确定,尝试着问道:“是很重要的事情么?”
“是。”嵇康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黄衣黑发,素颜以对。虽然脸上总带着笑意,可从她的眼神中,却总能看得出哀愁,什么样的愁,才会让她怎么都忘不掉呢?这样的人,她看着自己的眼神透着十分的信任,话却要怎么才好开口?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雯夏歪了歪头,看着嵇康。
“昨日酒后失态,贻笑大方了。”嵇康苦恼地摇了摇头,道:“实在闹得有些过分。”
“就为这个?”
嵇康点头。
雯夏笑道:“那有什么大不了的,朋友在一起,不就应该那样么?”
嵇康惭愧地笑了笑,道:“只是昨日闹得实在过分了些,坦胸露怀,在女子面前是非常不雅的举动了。”
“那他们呢?他们可比你闹得更过分,差点就要把身上的布缕都拖净了,难道还要向我负荆请罪不成?”雯夏笑道,“你怎么会对这些小事如此上心,我都没有在意过啊!”
“你若不在意,那是最好了。”
接着又说了些不相关的话,嵇康起身便要告辞。
“嵇康。”雯夏犹豫一下,道:“那五石散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知道你们都认为那可以延年益寿,其实吃多了,是会死人的,以后还是不要吃的好。”
雯夏也不知嵇康听进去了没,反正他是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看到他那个样子。还以为会是很重要的事情,没想到就是这些小事,道歉便也罢了,还要穿的那样正式,一点都不像是嵇康的风格。
他到底是怎么了?
雯夏一头雾水,想来想去没有想明白。便将方才通报的家丁找来,问他嵇康今日来地时候,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家丁皱眉想了半响,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除了衣服正式些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
“一点特别的地方都没有?”
“没有。”
“没事了,你下去吧。”
雯夏细细回想。嵇康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那么他今日前来的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道歉那么简单,还有更重要地事情要说?只是见到自己却临时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这些人豪爽潇洒起来的时候比谁都爽快,但是在有些事情上却是磨磨蹭蹭含含糊糊,非要旁人去踹度他的意思呢?
雯夏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为什么都喜欢人让她来猜谜?这辈子她最不擅长的事情就是猜谜!
毕竟关于嵇康心中另有佳人的说法。雯夏也只是听蓝心说过,那日她没有走进去看,便也失去了一次亲眼见证的机会,说不定嵇康就是有个怪癖,只肯在没人的屋子里弹那首曲子呢?
可是这段时间,两人之间地关系真是不尴不尬的很,别说旁人,就连雯夏屋中的下人,也都把嵇康当作男主人一般看待了。
而雯夏自己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恐怕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蓝心告诉她嵇康另有佳人相伴的时候。她心中究竟是失落多还是嫉妒多?当嵇康一如往昔教她弹琴的时候,雯夏究竟是喜悦多还是恼恨恨多?人地感情往往不由自己控制,人世上有多少漩涡?这一辈子又会不小心掉下去多少次?或许哪一次掉下去了,就永远都爬不上来了。
雯夏经历了王弼那一次,本就是想再也不碰情爱的,可是她想独善其身的时候,就偏偏有人黏上了她,而且还是个让人说不得拒绝话的人。
雯夏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像人家说的那样。天生花心。根本就是花心大萝卜一根?见到美男子就走不动路的那种类型?
“不如等下次见到嵇康,向他问个清楚好了!”回来了,本来他在自己的封地,司马昭是派人看着他地,却不知如何,曹芳躲过了司马昭地眼线,偷回了洛阳。他不仅自己回来了,还不知从哪儿召集来好大一批死士,这些人都化了妆潜进洛阳城。
曹芳又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守卫皇城的侍卫都打通了关节,堂而皇之进了皇城。
这一下可是天下大乱了!
皇城内有一个司马昭立下的傀儡皇帝,又有一个前任的废帝,还有司马昭这个虽没有皇帝名头,却掌握着只有王者才能掌控的权利的实质意义上的皇帝。
一山尚且不能容二虎,这一座皇城里突然冒出了三个皇帝,如何能不混乱?
那三只“老虎”中,有两只和雯夏由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其中一只是雯夏地前任夫君,另一只则是她地爷爷。雯夏急于知晓宫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洛阳城门却紧闭,不许出不许进,偏生雯夏就在城外,城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是半点都无从得知。
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雯夏又得知,嵇康阮籍和山涛三个人都在城中,这城门一闭,连着他们三人也都关了进去。洛阳城建的时候便考虑到了城防,那城墙是又高又厚,恐怕除了天上地飞鸟,没人可以逾越过去。
城内城外别说是消息,恐怕就连空气都不怎么流通了,雯夏几乎是一日去三次城门口,但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虽然明知道就算她进了城,又怎么能进得了皇宫?就算进得去,此刻里面恐怕也早就是一副剑拔弩张,或者已经血洒殿前,她又如何能化解的了?只是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在外面干巴巴地等着,总是让人郁闷。
第三日的午后,雯夏正欲再去城门口看看,却不期然的见到了蓝心。
雯夏满腹疑窦,蓝心当日也应该在城中的,她是如何出来的?
“我找到一个地方,可以出来,不会被人发现。”蓝心道。
“那地方在哪儿?带我去看!”
蓝心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可是雯夏一心想要知道城内的情况,一点儿都没有留意,蓝心便点头道:“不过需要黄昏的时候再去,我便是今日天不亮的时候溜出来的。”
距离黄昏还有一段时间,雯夏是坐卧不安,不停地问蓝心城内究竟发生了何事,蓝心只推说不知:“我白天是在睡觉的,谁知道忽然街上就吵闹起来,接着所有的人都被赶回家中,开始了宵禁。后来连我们出去买菜都不许,家中的米面用完了,也不许去买,又不送来,只要看到有人出门上街,见一个抓一个,抓起来便都关在牢狱中,不许探视不许打听。”
蓝心一脸委屈,道:“那么多被抓走的人都有去无回了,我害怕的很,想起以前无意间发现过城墙上有个小洞,被荒草遮蔽,平时极不易看出来,我便在天不亮的时候偷偷溜了出来。”
“那阮籍呢?有没有他的消息?”
雯夏本想是问嵇康的,但是想蓝心是从杏花楼离开的,嵇康很少去那些地方,阮籍去的可能性却大得多,况且阮籍与蓝心又是旧交,熟悉的很,问阮籍的下落,得到答复的可能性还稍微大些。
没想到蓝心依旧是不知道,“那日阮籍公子没有来过,接着便宵禁,蓝心也不知道阮籍公子去了何处。”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人,却是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雯夏不由得更是烦躁,恨不得现在天色便暗了,她好和蓝心一道进到城中去。虽然照蓝心的说法,城中也在宵禁,可是想来总会比外面好些,得到消息的渠道也会多些,总比现在在城外当瞎子聋子的好。
左盼右盼,终于是盼来了黄昏,雯夏急急要蓝心带路,去找那可以进城的地方。
原来那是个狗洞一般大小的孔洞,也不知是天长日久风吹日晒而形成的,还是建城的时候故意留下的,又或许是盗贼挖的。反正不管是怎么来的,这个洞现在可是派上了大用场。
蓝心先从那洞口爬了进去,雯夏便随着她一起钻进去。那洞很小,须人的胸口贴紧地面,才能勉强通过,若是换个稍微胖大些的,恐怕就会被卡住了。雯夏从洞口爬出来,将身上的泥土拍了拍,正欲同蓝心商量,忽然觉得背心一麻,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走了一样,软绵绵的连一根小手指都抬不起来。
该死的!她怎么就没想到蓝心会算计她呢?只是蓝心一个弱女子,她怎么会武功?
雯夏没来得及多想,便看到蓝心掏出一个粗布的大口袋,冲她兜头便套了过来。口袋从雯夏的头顶罩上,在她的脚踝处打了结,几乎是将她整个儿地装了起来。之后,雯夏便觉得身子被横过来悬空,有人扛着她快步向前走。
扛着她的人步子很快,通过粗糙麻袋感觉,那人似乎是个强壮的男子,肩膀宽阔,步伐很大,绝对不是蓝心那样一个女子的身形。原来蓝心连帮手都早已经备好了,就等着她自己往陷阱里钻!
雯夏想着,封城的消息是真的,曹芳回来的消息也应该是真的,那么蓝心赚了她进城,抓了她要去哪儿?会不会也和曹芳这次回来有关




第二百零九章 信任和使命
说不慌张那是骗人的,被装在麻袋里黑乎乎沉闷闷不见天日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就被人这么像背东西一样背着,绕来绕去,雯夏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个劲儿“砰砰”地跳个不停,让她不由不闭紧嘴巴,就像是心脏要从口中跳出来一般。
被人背着走了很远,雯夏不知道这条路底有多长,脑中也失了时间的概念。
屋顶上有人在活动,他在投影晃了两晃,一个身影轻盈的落了下来,宛如一只倦了的大鸟儿,落在地上休息,落地无声。
他松了一下手上缠绕的绳索,将背上的人放了下来。
蓝心将袋口解开,露出里面女子的脸庞,对着那个头戴斗笠,背对着他们的人恭恭敬敬道:“人已经带来了,路上恐她挣扎,用了些迷香,想必一会儿就醒。”说罢,垂手退到一边。
“素衣,将人带进来。”那头戴斗笠身披斗篷的人这般淡淡吩咐过,便径自进屋了,一名身着素衣的素颜女子上前将雯夏从口袋里拽出来,连扶带拽弄进了屋子。
有人拉着雯夏,攥地她的手生疼,她想甩开,手上却一点力气也没有。是梦?还是现实?
雯夏想看清拉着她的那人的长相,却怎么努力也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他跑地飞快,雯夏的脚步渐渐跟不上他的步伐。呼吸急促错乱,脚下被自己绊了一下,几乎摔倒,却被前面的人攥着,一直向前冲去。雯夏的步伐再也跟不上,脚下虚空,但是却没有停下,居然被前面那人拽的飞起来。雯夏的脚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地面,不过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雯夏心中惊恐起来。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要松开,要松开。雯夏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那双铁腕一般的手掌。
眼前出现了一片光亮,晃得雯夏睁不开眼睛,她地心中生出畏惧,更加努力的挣扎着想要逃脱,光亮近在眼前,突然收缩,变成一把大刀。向她的脖子上挥来……
雯夏猛然清醒,才发觉是一场梦。不对,若是梦,为何她的手腕现在还很疼,抬起来放到眼前看看,手腕上果然有一道红痕,深深勒进了肉里,留下青淤的痕迹。
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又或者,那便是她最终逃不掉的结局?
想起梦中那闪烁着亮光的刀锋。雯夏脖子上一阵凉飕飕,鸡皮疙瘩顺着脊背就窜了上来。
雯夏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嘴巴里黏黏呼呼,舌头就像要黏在上颚,头疼得宛如要裂开。抬眼看到屋中矮几上放着陶杯陶壶,口中更加干渴的厉害。起身想要走过去。才发现有红痕的不仅仅是手腕,脚腕上也有,好像是被长时间捆绑所致。
脑子里慢慢浮现出当日的情形,她记得是被蓝心算计,抓起来地,此刻又怎么会在这里?她睡了多久?城中的局势,现在如何了?
雯夏的脑子仍然迷迷糊糊,让她无法认真思考问题。她伸手取过杯子。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顿时愣住。水的味道太熟悉了。正是她在做皇后的时候,每日早晨都喝的香茶。而是这香茶据说极为难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雯夏抬眼急急扫视着屋子里的一切,想要弄明白自己在哪里。
可是却更加迷惑了。
屋中布置简简单单,但具见高雅。角落里摆着一张琴桌,上面放着一具桐木的五弦古琴。
这里,是哪里?
头疼的要命,脑子只要稍微动一动,便如同万把金针刺入脑壳,痛、麻、涨。
“他***!”愤恨之下脏话脱口而出,蓝心居然敢利用她对她地信任!啊!啊!头好疼那,一生气头更疼了,雯夏克制不住的把头往墙上撞,希望以另一种疼痛来减轻头疼的感觉。
门被人打开了,青衫的身影走了进来。
雯夏看了来人一眼,那是个只看一眼便不会忘记的人物,能把任何一个普普通通的动作都做地这般优雅地人,嘴角永远带着一丝温文的微笑,除了墨影还能有谁呢?
“暂且忍耐一下,喝了这药,也许能缓解你的头痛。”墨影递给一只陶碗,里面乘着半碗黑色药汁。
雯夏没接。
墨影嘴角向上弯了弯,露出一丝好看的笑容,将陶碗放在自己唇边浅浅喝了一口,“药里面没毒,你放心好了。”
雯夏只觉得又是一阵阵头痛,痛的像是要裂开,她再怎么着也不会和自己过不去,接过来捏住鼻子闭着气灌了下去。
“哇----好苦!”虽然知道中药没什么好味儿,却没想到这么苦,雯夏是最怕苦的,早知这样还不如不喝,疼着。
见到雯夏吐舌头干恶心的样子,墨影递了水给她,带着淡淡玫瑰花香的水压下了苦涩地味道,嘴里是好受些了,胃里面却还在抗拒这苦涩地液体。一阵翻滚又是一拧,雯夏一张口,克制不住的吐了一大口药出来,刚才喝下去地大半药汁又都原封不动全倾泻在地板上,顺着地面的缝隙慢慢渗了下去。
墨影伸手轻轻拍着雯夏的背,“我去吩咐人做些东西来吃,想必是腹中空虚,才喝不下药的。”
“恩。”雯夏闭了眼胡乱应道。
墨影站起身拔步出了门。
似乎残留在胃中的那些药起了些作用,雯夏的头虽然还是很疼,却不像先前那样让人难以忍受,脑子也能集中起来思考些事情。
蓝心只是捉了她,让她失去意志,将她带倒这里。如果朝中出了叛逆,司马昭无法控制,那么一直是作为他的杀手的墨影为何此刻却不留在他身边帮忙?
问题真是一堆接着一堆,大脑已经容不下这么多问题的纠缠反复,头疼再一次没有预兆的爆发了。
雯夏用两个大拇指用力压制着太阳穴,希望能缓解这种痛苦。冷汗一滴滴渗出来,顺着鬓角眉毛滴落,有的划入嘴里,咸咸的。
肚子里一阵火热,灼烧着雯夏的身体。
身体里的烈火越来越旺,左冲右突,翻腾不已,突然顺着脊柱一路向下,接着尾椎骨上一阵热乎乎,身体里的火焰全部倾泻而出。身体便一阵清凉,头疼也散去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萦绕了雯夏的全身,宛若春日的溪水,清凉冰冷,顺着血管缓缓流动,带走了灼热,也带去她两日来心中的烦闷郁结之气。
“墨影,我有话问你。”当墨影再次进屋的时候,雯夏向他说道。
他回头,脸上依然是淡淡的,温雅的微笑,“请问。”
雯夏舔了舔唇,问道:“为什么,我醒来却在你这里?”
“我也不知为何,你会倒卧在我的屋前。”他笑,如春风拂面。
“胡扯都扯的这么像模像样的,不愧是冷血的杀手墨影!”既然他不肯以诚相对,雯夏索性便撕裂了脸,“你不说我也能猜出个大概来,出了叛逆的事情,你知道,对不对?或许,你还参与了?”
他愣了那么一两秒,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瞬间又恢复了那个温和的样子:“你在说什么呢?过的一两日,等你身体完全恢复了,我便送你回家,可好?”
雯夏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人,读了那么多野史小说的,对于这些争权夺势的事情,也看得多了,索性今天便来实践一下。
“你以为,你帮了他们,等到他们得势了,便会给你好处么?”雯夏道:“到时候恐怕急着要杀你,免得那些内幕被泄露了出去,败坏了他的名声。”
墨影仍旧微笑,道:“你病了这许久,怎么生出这些古怪的念头来,想必是在屋中憋闷的时间久了,出来散散心,便会好些的。”
“你不过就是一枚棋子,别人手中的棋子!现如今你帮了人,谁知日后报答你的是白绫还是毒药,亦或者是利刃?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不是笨人,不会看不明白这其中的曲折。”
他有些发呆,默默不语。
“功盖天下者不赏,声名震主者身败。你却是为何,要为他人做嫁衣?”
他的脸色变了,微笑虽然还停留在唇边,却已经换上凄凉的味道,“我是在为人做嫁衣,那又如何?”




第二百一十章 逐鹿天下
墨影自知失言,不肯再说,将屋外守候的素衣叫进来,让她陪伴雯夏,自己则离开了。
雯夏靠窗坐着,如此看来,这洛阳城中真可谓是龙蛇混杂,已经交织成一个大网了。明处自有曹芳和司马昭争夺,这暗处,墨影算是一脉,还有水锦,这女子来历不一般,这个时候她会起到什么作用,谁说的准?还有那些心口不一的大臣将军们,谁能担保其中没有一两个手握大权心怀鬼胎想要浑水摸鱼的?
逐鹿中原,鹿死谁手都不一样,而眼下的洛阳,就像是那只不小心跑出去的鹿,背后跟着一群人,到最后谁能追得上,谁就能王者,君临天下,而失败者,等待他的下场必定凄惨。
现在可怎么办才好?尴尬倒也罢了,反正我脸皮也不薄,可是拖着这么一个毛茸茸的大尾巴,迟早是要露出破绽的,可是现在逃出去溜走么?暂且不说成功几率有多大,就算我逃出去,这些萦绕在脑中的谜团怕是永远也解不开,而且子庚,他怎么办?
现在落在十杀手里的子庚,他是生是死,是凶是吉?
想起那个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硬装出凶巴巴的样子盯着我看的小孩儿;想起他用还带着稚气的口气信誓旦旦说道:“妲己,我要你做我的王后。”;想起那个带着一丝杀气发誓要坐上王位的太子;想起那个在爆发泥石流的时候还紧紧拉着我的手地少年。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他,我已经分不清,但是想起他。心中却会牵牵扯扯的痛,没有确定他身在何处,没有确定他的安危的时候,我怎能一走了之?
走了,也许我会痛一生。
爱情也罢,亲情也罢,友情也罢,我不管现在的自己对子庚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我知道的便是。我要救他!
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选择会对我的人生有这么大地影响,如果这个时候我选择逃避,选择重归山林,也许我的人生,不会经历那样多的伤和痛……
有些事情,必须要问问子辰才行,虽然他八成不会对我说-
“不会有事?”我接口很快,道:“放了雄鹰。却要折断他的翅膀,这比杀了他更残忍。”我的头又开始疼,弯曲了食指轻轻揉着额头,“辰殿下以为雄鹰会甘心做圈舍里的家禽么?”
他看着我,半天,才道:“你究竟,要怎么样?”
“恢复原样而已,这样大家都相安无事。”
“相安无事?”他嗤之以鼻,“都到了这个份儿上,还能相安无事?不是赢。便是输,这是赌上了命的!”风吹过他的衣,飞扬在黄昏的红霞中。
我猛然站起,快步走到他跟前,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次想要坐上那位置的,难道是王子殿下自己么?”
显然。他被我地这个举动吓了一跳。后退一步,眼神瞬间变得犀利,在我脸上盘绕两圈,又恢复了平素的冷静。“苏娘娘身子不适,还是休息的好,外面风大,莫要吹到了。”说着举起右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看他那样不容商量的口气和样子。我不由退了两步。回到屋子里。门上喀喇一响,门口已经守上了两个人。看样子竟然是将我软禁起来。
“娘娘还是好好休息,静养一两个月,身子才会好。”
“喂,你干嘛关起我来。”我一脚踢在门上,好硬的门,咣当一声我的脚就被弹了回来,不知道门痛不痛,反正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的脚趾头可是痛地很。
“脚没事儿吧?”他急问。
心中怒火腾的一下便窜了上来:“收起你的假面孔,天天装的一本正经的样子,你不累么?”反手抓起矮几上的陶杯陶壶就往门上砸,碎了一地地陶片。觉得还是不解气,眼神一转看到了那具古琴,抓起来双手如鸡爪就在琴弦上胡拉乱扯。
尖利刺耳地声音响起来,鼓噪的很,我却觉得解气,胡乱拨弄,又弹了两下,“铮”一声,琴弦断了两根,断掉的琴弦弹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火气倒是降下去点,伸手又是狠狠的一拽,伴着一声清脆,剩下的三根弦也断在了我的手下。满意的看着自己地作品,一具千年以前地古琴已经被我折腾的琴弦尽断。
我抱起琴又向着门上砸了一下,这件珍宝便在我手上变成了两截木头。
也许毁坏东西真地能起到发泄情绪的作用,在摔烂了屋子里面一切可以摔烂的东西,扯掉了屋子里面一切可以扯碎东西以后,我坐在一片狼藉中,心情反倒是出奇的平静。
耳中传来叩门的声音,“气消了?没伤到自己吧?”
抬眼看到被自己砸的一团乱的房间和那具七零八落的古琴,叹口气,“一曲未成风雨起,弦断青峰琴共毁。我砸了你的琴,你不心疼?”
“不过是身外之物,坏了便坏了,又有什么心疼的。”
“既然是身外之物。”我道:“那为何如此执着于权利?权利岂不也是身外之物?”
“职责所在,安能逃避。”
“呵呵,这话可真不像是你超然世外的辰王子说的。”
门外沉默了许久,才听到他丢下一句:“我会派人来收拾。”然后离去的脚步声。
哎,我怎么才能出去呢?闹是闹过了,没用;估计哭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难道用上吊自杀那一招?
光那难受劲儿就让我望而生畏了,而且吊个半死不活的,耷拉个舌头翻白个眼睛,得有多难看。再一不小心真吊死了,也许我真吊死了这个身体,能再穿越回去也所不定,但是回不去呢?整一二十一世纪的灵魂去见四千年以前的阎王爷,他再判我个扰乱时光的罪名。
而且我怕死怕的很,以死相要挟这招,我是不会用的,毕竟身子是自己的,好好的干嘛和自己过不去呢。
看看被我摔得一塌糊涂的琴,突然有点心疼了,哎,这东西弄到现代去起码值不少银子那,怎么就砸了啊,真是真是,冲动是魔鬼啊!
子辰,我可真是越来越弄不明白你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果然派了人来替我收拾被折腾的一塌糊涂的屋子,我抱了肩倚着门看。
“乱七八糟的,还是避开的好。”
吓我一跳,难道他走路都是没声音的么?突然出现在人背后。
“看着自己的成果被一点点慢慢恢复,感觉很好玩儿哦。”我笑道。
他整了整衣衫,跪坐下来。“你不恨么?”他问。
“恨什么?我有什么好恨的?恨你么?把我监禁在这里。”
他抬头远望,悠悠的道:“不恨你的父亲么?将你送给了王,以换取他自己的命。”
不恨么?我不知道。好端端的从四千年后跑到这里,又好端端的化作了妲己,我能说什么?命运弄人?
“我曾今以为自己的是英雄的。”我苦笑一声,继续道:“以为我能拯救很多人,甚至狂妄到以为自己能改变命运。其实呢?不过是老天手里的一颗棋子,不论做什么,怎么样的努力,都没有办法逃出既定的命运安排。”
“所以你便让自己浑身都长了刺,别人不敢靠近,你却一个人躲在其中默默承受孤独?”
我愣了一下,反驳道:“谁说我孤独,我好得很。”
“你是孤独的,我能看的出来,别想要骗我,骗不了的。”
“我怎么样,你怎么会知道,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我的确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但是我知道,因为,我也是孤独的。”他淡然一笑,却不是原先那种永远镌刻在唇边的礼节性笑容,而是心底的孤寂化作了寂寞的蝶,在他唇边飞舞。
我愣了,没想到却被他看穿了心思,那一句“我也是孤独的”冲入耳膜,便萦绕徘徊在心肺间,久久无法散去。
其实在我心底,是多么期盼回到过去,回到我出生生长的时代,这里不是我的时代,让我觉得格格不入。
大概子辰也没见过女子这么嚎啕大哭一点都不注意形象的,有些手忙脚乱,从怀中取出丝帕递给我,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哼,把我招哭了的还不是你,罪魁祸首现在到装的一副无辜样子。
这样想着,带着一丝不怀好意,我连丝帕带着他宽大的袖子一同捞起来,脸上一阵乱抹,眼泪鼻涕都抹上去了。
拿眼角偷窥一下他脸上惊愕无奈的表情,肚里暗暗好笑,眼泪便也渐渐收了。
“你这个人还真是怪,一忽儿哭一忽儿笑的。”他见我唇边忍不住的笑意,脸上神色也放松下来。
“要你管。”我有点不好意思了,站起来拔步回了房间,关上房门。
“喀喇”一声,外面又落了锁。
哎,看来我受监禁的状况没有得到一点改变啊。半躺在铺好的床上,无聊的打量着屋子里每一件装饰,每一寸土地。




第二百一十一章 萧蔷之乱
“现在守在门外的人,是青衣。”素心道,“他在赤橙黄绿青蓝紫中排第五位,轻功最高。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会由青衣唤作蓝心,蓝心在这七人中虽然武功不是最好,但是她最得墨影相信,所以蓝心也最为骄傲,除了墨影,她谁都不放在眼里,包括我。让她来守门,她定然会认为是大材小用了,不会专心致志的,只要分了她的心,让她离开,你就可以从这屋子里走出去。”
雯夏认真地听着,道:“走出去?就这样从大门口走出去?不怕被人看到么?”
“不用担心。”素心摇了摇头,道:“墨影最怕泄露他的机密,所以这座宅院,从外面看很是普通,其实却暗含机关,十步之外,两人之间就无法相互看到。墨影这样安排,自是怕有人从外面看到里面的情况,不过剑锋双刃,有利就有弊,我可想法拖出蓝心片刻,只要你走出十步开外,左转,任谁都看不到你了。”
“喂,被你说的这么复杂,若是我迷路了,怎么办?”雯夏急忙问,对于方向感极差的雯夏来说,走迷宫是从来没有能走出去过的,如果墨影将宅院建的像迷宫,她是断然没有走出去的可能的。
“我会告诉你正确的路。”素心冷静地道:“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人,还有我,我们都各自只知道一条路出去,我们所知道的走法都不一样,。唯一了解这宅院中所有道路的人,只有墨影和宣白。我将我地那条路告诉你。在你走出门之前,他们是不可能找得到你的,除非墨影和宣白来到。不过据我所知,宣白七日之前已经离开,尚未回来,而墨影也刚刚离开,不会这么快回来的。”
“然后呢?我走出去就可以了?会不会被找到?”
素心摇摇头,道:“门口还会有四名弟子把守,若是被他们发现。你也离不开的,不过办法我已经替你想好了。”素心走到一旁,从墙壁的夹缝中拽出来一个包裹,打开,里面放着一件火红色的斗篷。
“这是赤锦的衣服。”素心解释道:“从来没有人见过赤锦的真正模样,不过她若是在这里,就一定会穿这身衣服,将头面一起罩起来,我凑巧得了一件她的衣服,便留着了。你等快到了门口之时。套上这件斗篷,门口地弟子就会以为你是赤锦。赤锦本来就很少理会旁人,你不说话,他们也不会奇怪,这样你就可以出去了。”
“就这么简单?”
“简单?”素心冷笑道:“若是我不放,别说一个你,就算是十个百个,也没法踏出这屋子一步。而院中的机关,你别看没有几步,但是只要行错了一步。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再说那门口四名弟子,他们手中的兵器只要在空气中挥一挥,闻到了那气味的人马上就会软到在地上,你说还简单么?”
“不简单不简单,一点都不简单!”雯夏连连摇头,墨影这是什么爱好?把自己的家弄得像是存放国家最高机密的地方。这么重重防护。可是他又为什么把自己这样一个看上去没什么相关的人。弄到自己家里来?
屋内看着雯夏的素心是不换的,屋外守门的却是一个时辰一换,从绿竹换成青衣,这接下来就是蓝心。
素衣和雯夏看着蓝心接替了绿竹,果如素心所料,蓝心根本就没有将心思用在守门上,左看看右看看,一会儿有拿出小锉刀来磨自己地指甲。
素衣低低嘱咐雯夏。道:“等你看到有一颗小石子击破窗纸的时候。就走。”
“喂!等等。”雯夏忽然意识到自己差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素衣说放她走。是要她帮忙做一件事,可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件事,素衣却还没说。“你帮我,是为了要我做什么?”
做买卖讲究诚实守信,公平交易,既然这是个交易,就一定要在交易发生前先问清楚对方出的价,若是这价格自己是在承担不起,这买卖吹了也罢。素心微微一笑,道:“你道没有忘了。”
“所以你最好现在就告诉我,若是我出去了,也许就会忘了这件事。”雯夏道。
“你听说过一个叫做江渚客的人么?”
雯夏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是从嵇康口中听说的。江渚客是个隐士,真正的隐士,一个放逐了自己的人。他隐居于山林,从不主动见人,就连嵇康这样的人,他也不见。他随遇而安随心而行,虽然有在山中搭建地茅草屋,但是十天有九天不住在里面。偶尔也有进山砍柴的人碰到他,他也会帮忙,据乡人说,他已经快成仙了。
成仙的说法,雯夏自然是不信的,不过对于江渚客此人,她倒是有几分兴趣。只是此人太过神秘,居无定所,想要找到他实在不易,这素心和江渚客,又会有什么关系?
“我听说过他。”雯夏点点头。
“我要你帮我找到他,请他来见我,就是这件事。”素心道:“你告诉他,是素心要见他,请他出山。”
“我不明白。”雯夏疑惑道:“这件事简单得很,凭你,可以很容易就做到吧?何必要我来帮忙?”
素心道:“我是找不到他的,若是你,大概还有些可能。”
事情既然没有多麻烦,“现在守在门外的人,是青衣。”素心道,“他在赤橙黄绿青蓝紫中排第五位,轻功最高。再过一盏茶地时间,就会由青衣唤作蓝心,蓝心在这七人中虽然武功不是最好,但是她最得墨影相信,所以蓝心也最为骄傲,除了墨影,她谁都不放在眼里,包括我。让她来守门,她定然会认为是大材小用了,不会专心致志地,只要分了她的心,让她离开,你就可以从这屋子里走出去。”
雯夏认真地听着,道:“走出去?就这样从大门口走出去?不怕被人看到么?”
“不用担心。”素心摇了摇头,道:“墨影最怕泄露他的机密,所以这座宅院,从外面看很是普通,其实却暗含机关,十步之外,两人之间就无法相互看到。墨影这样安排,自是怕有人从外面看到里面的情况,不过剑锋双刃,有利就有弊,我可想法拖出蓝心片刻,只要你走出十步开外,左转,任谁都看不到你了。”
“喂,被你说的这么复杂,若是我迷路了,怎么办?”雯夏急忙问,对于方向感极差的雯夏来说,走迷宫是从来没有能走出去过的,如果墨影将宅院建的像迷宫,她是断然没有走出去地可能地。
“我会告诉你正确的路。”素心冷静地道:“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人,还有我,我们都各自只知道一条路出去,我们所知道地走法都不一样,。唯一了解这宅院中所有道路的人,只有墨影和宣白。我将我的那条路告诉你,在你走出门之前,他们是不可能找得到你的,除非墨影和宣白来到。不过据我所知,宣白七日之前已经离开,尚未回来,而墨影也刚刚离开,不会这么快回来的。”
“然后呢?我走出去就可以了?会不会被找到?”
素心摇摇头,道:“门口还会有四名弟子把守,若是被他们发现,你也离不开的,不过办法我已经替你想好了。”素心走到一旁,从墙壁的夹缝中拽出来一个包裹,打开,里面放着一件火红色的斗篷。
“这是赤锦的衣服。”素心解释道:“从来没有人见过赤锦的真正模样,不过她若是在这里,就一定会穿这身衣服,将头面一起罩起来,我凑巧得了一件她的衣服,便留着了。你等快到了门口之时,套上这件斗篷,门口的弟子就会以为你是赤锦。赤锦本来就很少理会旁人,你不说话,他们也不会奇怪,这样你就可以出去了。”
“就这么简单?”
“简单?”素心冷笑道:“若是我不放,别说一个你,就算是十个百个,也没法踏出这屋子一步。而院中的机关,你别看没有几步,但是只要行错了一步,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再说那门口四名弟子,他们手中的兵器只要在空气中挥一挥,闻到了那气味的人马上就会软到在地上,你说还简单么?”
“不简单不简单,一点都不简单!”雯夏连连摇头,墨影这是什么爱好?把自己的家弄得像是存放国家最高机密的地方,这么重重防护。可是他又为什么把自己这样一个看上去没什么相关的人,弄到自己家里来?
“现在守在门外的人,是青衣。”素心道,“他在赤橙黄绿青蓝紫中排第五位,轻功最高。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会由青衣唤作蓝心,蓝心在这七人中虽然武功不是最好,但是她最得墨影相信,所以蓝心也最为骄傲,除了墨影,她谁都不放在眼里,包括我。让她来守门,她定然会认为是大材小用了,不会专心致志的,只要分了她的心,让她离开,你就可以从这屋子里走出去。”雯夏认真地听着,道:“走出去?就这样从大门口走出去?不怕被人看到么?”
“不用担心。”素心摇了摇头,道:“墨影最怕泄露他的机密,所以这座宅院,从外面看很是普通,其实却暗含机关,十步之外,两人之间就无法相互看到。墨影这样安排,自是怕有人从外面看到里面的情况,不过剑锋双刃,有利就有弊,我可想法拖出蓝心片刻,只要你走出十步开外,左转,任谁都看不到你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死人变活人
“是。”
大概是因为见到了雯夏,有了定心骨的关系,小懂也不再像方才那样慌乱,开始向雯夏讲述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当日司马懿将曹芳贬谪的时候,也将他的侍从们一同从宫中驱逐出去。有人便离开了,小懂却追随着曹芳,一直找到了他。
曹芳当然不会死心,失败过一次的他,也学会了韬光养晦,在暗中积蓄力量。这么几年下来,也颇见成效,而且居然联系到了洛阳城中一些位高权重者,都纷纷表示要全力帮助他。
这一次曹芳回到洛阳,就是想要借助洛阳城中对他的支持力量,还有他这些年积聚下的力量,来一次快速的政变,将已经失去的皇权再重新掌控在自己手中。
曹芳带着人,化了妆潜入洛阳城,居然顺利的很,潜入宫中,也比想像的容易得多,没费什么力气,就进来了。只是进来之后,方才发觉有些不对,一路上都没遇到阻拦,除了接应的人,都没有遇到什么阻力。
走到一半的时候,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对,想要撤出,这是机会难得,若是这一次退走了,以后想要再来,机会就万分渺茫了,凭着司马昭的狠毒,以后将他们一网打尽也是常理。曹芳想要无论如何这一次也要闯一下,就这么一念之差,他带着人继续前行。
只是经历过一次失败的曹芳虽然学的谨慎了些,依旧比不上在看不见地刀光剑影中打滚了几十年的司马昭,很轻易地。司马昭就将他们逼入了安毓宫。
真是讽刺,雯夏听到这里的时候,笑了笑,安毓宫,那不就是她当皇妃的时候所住的地方么?安毓安毓,谁知道却一点都不安稳,她在的时候不安稳,她不在那里面了,那却依旧是个是非之地。
“皇妃娘娘。求求您救救主子吧!”小懂哀求道。
“你以为我是皇妃么?”雯夏苦笑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既然曹芳已经被逼入死角,那为什么这宫中的守卫依旧没有?若说开始是为了诱敌深入,现在危急解除,还没人守卫,难道就不怕有敌人趁虚而入么?比如她,居然就这么容易进了宫,旁人不也一样可以很容易进来?
只是小懂哭哭啼啼一个劲儿地催促,说事态紧张。雯夏也来不及深思此事,只当是还来不及恢复守卫而已。这皇宫之后雯夏虽然待过,可但凡出行,必有人随同,道路她记得并不清楚,而且离开的日子也不短了,此刻再回来,到是觉得处处陌生,虽然是去她自己的宫中,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走。
看上去是条条大道宽阔光明。可却不知道哪一条路才是正确地,雯夏无奈之下,只得再次求助小懂。
小懂这次倒是不怕了,很爽快地就在前面带路。
越是靠近安毓宫,这四周就愈发显得正常起来,有侍卫守候。也有宫人四下穿梭忙碌。甚至那守卫比平日里的更多。看守也更严密。
不过也许是因为小懂身上穿着的是太监的服饰,他手中还有通行的腰牌,这一路上倒也没遇到什么阻拦。但有人问,小懂便亮出那腰牌,道:“奉命行事,让开。”
雯夏有些疑惑,小懂这腰牌是从哪儿来的?小小一块腰牌,在这么当紧的关口还有这样大的权力。只是若曹芳真能给小懂弄来这样的腰牌。他干嘛不自己戴了易容逃走?难道是真的想要玉石俱焚,拼一场地么?
安毓宫外早已经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也不知有多少弓弩都对准了安毓宫的宫门和围墙,只待有人出现,就给他射成个刺猬样儿。至于安毓宫内的情况,雯夏是一概不知了。
如此戒备森严,雯夏如果想要靠近一看,恐怕也会被那弓箭给射穿了。
“娘娘,求求您,救救皇上吧。”小懂还是一个劲儿地哀求,可雯夏也苦无良策。
趁雯夏不备,小懂忽然用力推了一下雯夏,将雯夏从暗处推到了明处,同时大喊一声:“皇妃娘娘到了!”
雯夏正躲在一边看情势,怎么会想到小懂出这一招?被推出来以后再回头找小懂,早已经没了影子。
小懂这么一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雯夏身上,雯夏尴尬地一笑,正不知要如何解释的时候,已经被人认了出来。
“郡主,皇妃?”那认出雯夏的却是钟繁,在雯夏来之前,永嘉公主所深爱的那个男子。
大概以现在的皇帝来算,雯夏早已经算不上是皇妃了,只是钟繁震惊之下,不知道应该用什么称谓来称呼雯夏才合适。
对于一个曾经喜欢过的女子,钟繁不能说没有一点怀念的,当日忽闻皇妃病势地消息,他还曾伤心过好一段时间,可是此刻看到那个本应该早已经死了的女子又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震惊之下,他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
钟繁发愣的当口,另外一个人从钟繁身后走了出来。
雯夏看到那个人,愣了一下,低声叫道:“父亲。”
走出来的人是司马炎,司马炎也没想到这个本以为这辈子都再见不到的女儿会在这么一个万分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是以如此张扬地方式,也愣了。不过他对突发事件地应变,显然比钟繁来的快多了,他上前一步,看了看雯夏,冷声问道:“你是谁?”
“我是雯夏啊,司马雯夏。”
“不可能,我的女儿早已经死了,你是谁?”司马炎冷冰冰地问道。
雯夏忽然想起当初她一定要离开的时候说过的话:司马雯夏从今而后,是已经死了的。
当真是自作孽,自己说的话,总是会应验的。
若雯夏承认自己是假地,那么她非但帮不到困在里面地人,自己都会有危险。
曾今无论如何都想要摆脱的身份,此刻却好像是成了她地护身符,无论如何,也得证明自己就是从前的皇妃,就是眼前这个人的女儿。
真真是好笑,明明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却非要有确凿的证据,对方才肯承认。
“爹,我真的是雯夏。”雯夏道:“我没有死的。”
司马炎摇了摇头,道:“她已经死了。”
“爹,当*****也没有见过我的尸体,是不是?甚至都没有给我发丧,那是因为你们根本就找不到我了,是轻信了旁人的话,才以为我死了,对不对?”雯夏拼命地挤出几滴眼泪来,这是司马炎的致命破绽,当日雯夏离开,他若是正大光明给雯夏发丧,大概就不会有人怀疑了,可司马炎担心如果那样做,遮掩起来着实费力,于是就悄无声息地将这件事掩盖了过去,正逢宫内新旧交替,也无人对此事上心。
可是今日再将这件事提出来,就成了问题,雯夏这么一说,旁人也开始怀疑起来。
“爹,我是被人灌了药,带走的,当时我迷迷糊糊,什么都不知道,后来我虽然醒了,却被人控制着,没法和爹爹联系。”雯夏说着,将袖子微微拽起些来,露出腕上的红色胎记,道:“爹,你看我腕上这个胎记,总不会错吧!”
雯夏说的是情真意切,好像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司马炎虽然明知她说的是谎话,却也找不出可以拆穿的地方,而且司马炎也并非就不肯承认雯夏,若有个台阶下,他倒也乐得承认,总是他自己的女儿,勉强还是有几分情义在的。
雯夏看到司马炎脸上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些,微微输了口气,继续道:“曹芳他怨恨我司马家的人,也不肯放过我,虽不至难为我,却将我软禁起来,这一次他将我一同带来,也是为了威胁爹爹和祖父的,只是被我趁机逃开了。女儿藏在这附近草丛中,又见不到认得的人,不敢现身,一直见到爹爹了,才敢出来。”
“来,夏儿,让爹爹看看。”司马炎拉进雯夏,借着仔细看她手腕上胎记的机会,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又回来了?这话你得编圆了,若是将当日的事情泄露出去,你我都要倒霉。”
“是,是。”雯夏笑着低声道:“夏儿怎么会忘记呢?我和爹爹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荣辱与共的。”
“果然是我的女儿啊!”司马炎哀哭了一声,将雯夏搂在怀中好一番久别重逢的亲热。
雯夏虽觉得别扭,也陪着司马炎哭了两嗓子,虽然掉不下泪来,但是用袖子蹭了两蹭,眼睛也是红彤彤的,看上去就像是哭过一般。
“爹,怎么说他和我也是夫妻一场,平民百姓还讲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不如让我进去劝他出来,可好?”
司马炎自然是大为摇头,“不行,那个家伙还顾得到什么夫妻情分?”
“那你总不能这样僵着啊?”雯夏低声笑道:“人不肯出来,他怎么说也是当过皇帝的人,
你又不能真进去把他杀了,前车之鉴还摆在哪儿,爹总不能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让祖父把你看作是办不了什么大事的人吧?”
这句话正中司马炎内心深处,他也在为这件事发愁,曹芳不肯投降,他又不能真的把人给杀了,拖得久了,司马昭必定心中不高兴。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与君悠悠意
司马炎显然还是在犹豫的,但是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出现在他身边,在他耳边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司马炎马上就不犹豫了,很干脆地点了点头。
雯夏走到门前,背后和身侧那些直指着她的冰冷箭簇让她觉得有些头皮发麻。雯夏敲了敲门,道:“我是雯夏,我可以进去么?”
没动静,过了一会儿,门倒是被打开一条小缝,这算是同意了么?雯夏咬了咬牙,她不能害怕,这个时候可不是退缩的时候,如果今日真弄成血流满地不可收拾的结局,她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过了这么久,你还认得我么?”
昔日的少年早已经变成了现在的阴郁青年,雯夏看着曹芳那看似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脸孔,道:“没想到你还能再回来。”
“我也没想到,你还活着。”曹芳盯着雯夏孤身一人进了门,又转身将门掩上,每个动作都自然流畅,就像从前她住在这里的时候一样。
雯夏将门锁好,笑了笑,道:“难道你认为我死了?”
“你不是这样说的么?”曹芳显然还在紧张中,他的身体紧绷绷地,雯夏每走进一步,都会引得他的神经进一步紧绷起来。
雯夏停在距离曹芳十步之外的地方不再前进,道:“我想知道,你真的认为我死了?”曹芳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不信。而且当时躺在棺中的,不是你。”
“你这么肯定?”雯夏疑惑。
“是小艾,她生来就是要做你的替身地,直到替你死。”曹芳顿了顿,道:“若是棺中无人,难免会被发觉,所以我让她替你躺了进去。其实小艾一直都在宫中,你见不到她的那段时间,她就藏在我的寝宫里。”
雯夏觉得自己手脚冰冷。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么?她进来,本是想要尽量避免一场血光之灾的,怎知却知道了这么一件困扰了她很久的事情。雯夏一时间有些乱,不知道是该就此拂袖走掉的好,还是留下来好。
“怎么,还想知道铭儿的下落么?”曹芳冷笑一声,继续道:“你走了不到一个月,铭儿就莫名其妙的死了,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只有你给他地那个小名铭儿。他死了,也和小艾埋在一起了。”
曹芳顿了顿,道:“你别瞪着我,这都是你的做,我就算下手狠毒,也不会对付自己的亲儿子吧?这对我有什么好处?若不是你走了,铭儿无人保护,他怎么会被人下毒?怎么会死?你不知道,铭儿死的时候,身体抽搐。很难看的。”
铭儿,铭儿!雯夏想起自己走时那个死死拽住自己衣袖,不肯离开自己的小孩儿,那样的一个孩子,就这么死了?为什么成人世界的争斗,却要连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难道出生在皇家。就是一个错误?
“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了?走!我不想再见到你!尤其是这个时候。”曹芳说了狠话。
雯夏却不走。非但不走,反倒是上前一步,道:“你把我抓了当人质吧。”
“你!”曹芳心里对雯夏这个不知进退地性子实在是烦得很,这么紧要的关头,雯夏的身份又是尴尬的紧,若换了旁人早已经躲得远远的,生怕引火烧身,而她却这么傻乎乎地站了出来。
她吃错药了么?
“快走快走!朕不想再见到你!”曹芳连连挥动着手。做驱赶状。
“我走了。你怎么办?你又不能像鸟儿长出翅膀一样飞离这里,而且现在别说人。就算是鸟儿,只要出了这院子,就会被弓箭射成筛子。”雯夏坚持不肯走,道:“曹芳,你投降吧,你赢不了的。”
“谁说我赢不了?”昔日少年的执拗已经变作了今日的成熟狠绝,可惜却没有随着成熟多长出几分谨慎来,曹芳依旧是那个易于激动的性格,他近乎发疯地狂喊着:“我要赢,我会赢,你等着看吧!”
雯夏上前走至曹芳面前,道:“他们的人马是你地十倍还多,而且后续也是源源不断前来,你有什么把握能伤的了他?”
“他们?朕是天命之子,我怕什么?”随着曹芳近乎疯狂的叫喊,从宫殿后深深的黑暗中,走出一队兵士,与其说是兵士,倒不如说是曹芳的敢死队,他们只有十余人,个个都身着短打,腰配短刀,手执长刀。
“雯夏,朕便是想到了这一天,也必须来。”曹芳冷哼一声,高声喊道:“来人,将这些叛逆拿下。”
雯夏后退一步,急道:“曹芳你疯了?就这么几个人,你想杀出去?”
曹芳一手将腰间的剑拔出来,走上前两步,厉声喝道:“将这些叛逆之人全部给朕拿下!””
曹芳地随从点点头,齐声喝道道:“遵命。”
“等等。”雯夏看出来了,曹芳地精神怕是紧绷到了极点,快要断了,才会忽然变得这样狂躁不安。若是任由他这样下去,那一场血腥厮杀是必不可免的。
怎么办?
曹芳这么紧张,想要慢慢说服他是不大可能了,还有什么办法,能安抚他?
曹芳的双眼都变红了,激动地浑身哆嗦,只怕一个微笑的刺激下,他就会下令开门迎敌。雯夏来不及多想什么万全之策了,她站在曹芳面前,两人只有一步之遥,雯夏跨过这一步的距离,一下子将曹芳搂在怀中,抚着他紧绷绷的脊背,口中软声道:“别怕,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曹芳在雯夏怀里僵硬了那么几秒钟,雯夏感到曹芳的肌肉慢慢松弛下来,便在他耳旁低声道:“还记得薇儿么?我们一起给它喂过食地,你说,它飞去了哪儿呢?我们再把它找回来,好不好?”
“叮当”一声响,曹芳手中地剑落在了地上,曹芳浑身都软了下来,他紧紧搂着雯夏,带着一丝哭腔,道:“雯夏,你跑到哪儿去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我好想你。”
“别怕别怕,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那你以后也不要离开我。”此时的曹芳又成了那个稚弱地少年,怯怯地蜷缩在雯夏怀中,求着一个可以保护他,可以包容他的怀抱。
“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雯夏轻拍着曹芳的脊背,好不容易让他放松了下来,雯夏再不敢给他任何一点的刺激了。
曹芳在雯夏怀中抬起头来,道:“真的么?”
“真的。”雯夏点头,“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
“不,你骗人,就像上次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又会走了,离开我,走的无影无踪,让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每次都在骗人!你给我讲的故事,总是不完,我想听了,却又找不到你。”
紧张了太久的曹芳,松弛下来的一瞬间,似乎连这么几年的岁月都倒退了回去,变成了一个孩子。
雯夏抬头看了看四周,这个时候,她才有闲暇仔细观察曹芳的部属。曹芳也只剩下三十多个随从了,还有十几人受了伤,剩下的十几人,就是刚才组成死士的那几个人。这样的阵容,若是冲出去,是万万不可能突破那层层叠叠的箭阵的。
“别怕,我们出去吧?好不好?”雯夏软语劝道。
曹芳却在雯夏怀中拼命摇头,“不要,一出去,你就又走了,再也不回来。就像那只鸟儿,我明明喂过它的,可是它一飞走,就再也不肯回来,再也见不到了。”
“这次我不走,一直陪着你。”雯夏道,“我把故事给你讲完,好不好?”
“嗯。”曹芳终于是点了点头,跟着雯夏一起慢慢走到门前。
此时此刻,曹芳的那些死士们也放松了警惕。人,谁没有求生的欲望?只是因为曹芳曾今有恩与他们,所以不得不将这条命卖于曹芳罢了,有生的机会,自然谁都是不想死的。
慢慢靠近门,雯夏却没有先推开门,而是看了看曹芳。
曹芳犹豫了很久,终于伸出手按在门闩上,和雯夏一道,将那门缓缓推开。
出现在人前的曹芳恢复了一些勇气,自己站直了,不再需要雯夏的搀扶。雯夏在人群中搜寻着司马炎的影子,却没看到,正欲张口说什么,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愕然回头,一支箭正自插在曹芳的胸口,箭簇深深地没入了曹芳的身体,曹芳缓缓扭头望着雯夏,眼中满是茫然不解,身体却在慢慢倒下。
就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一般,他每一个动作就放缓了一百倍,鲜血从伤口慢慢溢出来,将他胸前的衣服染红了一小片。
雯夏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拉住曹芳,但终究是没拉住,他倒在了地上。
事情发生的那么突然,就在雯夏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她的身旁已经是箭簇横飞,堪堪有几支就擦到了她身上,挂烂了她的衣服,还有两支甚至割伤了她的胳膊。
箭不再射过来的时候,雯夏身旁已经没有站立的人了。雯夏急忙去看曹芳,大概是箭插在胸口,挡住了血流的关系,他的胸口并没有多少血。雯夏想将箭拔出来,可是箭插的那么深,又在心脏旁边,只怕这一拔,鲜血就会喷涌出来,当场就要了曹芳的命,若不拔,曹芳也是必死无疑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人随星辰落
“曹芳?曹芳?”雯夏摇晃着曹芳,想要将他唤醒,又不敢太用力,生怕太用力会让他的伤口更深。
曹芳忽然长长出了一口气,还插着箭簇的胸口重新开始起落,随着他的呼吸,鲜血也越来越多地从他的伤口和口中溢出来。
雯夏努力地擦着从曹芳身体里流出来的鲜血,捂着他的伤口,似乎只要这样做,就可以延长曹芳的生命,就可以让他不死。
曹芳低低地咳嗽了两声,睁开眼睛看着雯夏,他的眼神里一点儿慌张都没有,平静的很,“你要永远陪着我,这次你不骗我,对么?”
“是,我永远都陪着你,再也不离开你。”雯夏答道。看曹芳神智还正常,人也清醒着,话也说的流畅,雯夏心中存了一念的希望,也许没伤到要害,他还会活下来?
曹芳笑了,很天真的笑,那是一种雯夏从来没有在他脸上见过的笑容,没有了烦忧没有了争斗,再不用顾虑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责任,终于可以率性一次的笑容。“雯夏,你答应给我讲的故事,还没讲完呢!你说,那条美人鱼长出了腿,会走路了,以后呢?”曹芳断断续续地说着,更多的鲜血从他的口中流出来,雯夏擦都擦不完。
“美人鱼会走了,公子当然很喜欢她,他们就永远都在一起了。”雯夏拼命忍着眼泪,将曹芳的头抬起来些,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搂着他,希望他能好受些。
“雯夏,我也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曹芳将右手放在雯夏身后,搂着她,喘了两口气,低低地笑道:“我想让你永远都这样搂着我。”
曹芳在说话地时候,那只搭在雯夏背后的右手已经摸到了自己的短剑剑柄。这是一把袖中剑,很短,却很锋利。剑身就像一张纸一般薄,比一把匕首长不了多少,可以藏在袖子里,是他专门备着用来防身的。曹芳的视线开始模糊,他已经看不清远处的东西,可是抱着自己的那个女子的脸却依旧清晰,“只要一下,这女子就会永远都陪着自己,永远都这么抱着自己了。”曹芳这么想着,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拔出短剑,猛力向雯夏的身体刺下去。
雯夏只觉得自己怀中地曹芳动了一下,接着自己的后腰一凉,几乎在同时,耳旁听到有人大喊一声:“当心!”接着,整个身体就被人拽开了。
雯夏此刻才感到后腰的疼痛,伸手一摸,满是温热的液体,将手放在眼前一看,满掌都是鲜血。雯夏不解地看着曹芳。但见他手中还抓着一把短剑,剑锋上赫然沾满了鲜血。曹芳拼命挣扎着撑起半个身体,鲜血不停地从他胸口前的伤口中往出涌。
“雯夏,你又骗我,你说了,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曹芳盯着雯夏。猛吸了一口气。接着长长出了一口气,一阵抽搐,倒在地上不动了。
“他死了。”有人在雯夏耳旁说道。
“死了?”雯夏懵懵懂懂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低声喃喃着:“他为什么要刺伤我?”
“他想你陪他一起死!”
雯夏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看到墨影正站在自己身侧,原来刚才将自己拽开的人就是他。
曹芳的眼睛依旧大睁着,还在盯着雯夏看,雯夏只觉得心中空荡荡地。连伤口的疼都感觉不到了。雯夏走到已经死去的曹芳面前。伸手替他将眼睛合上。曹芳心中似有解不开的节,就是不肯合上眼睛。直到雯夏抚第三次的时候,他的眼睛才闭上。
曹芳,他直到死的时候依旧是孤独的,所以他想找个人陪伴他,可惜这也没能如愿。
虽然曹芳捅了雯夏一剑,可雯夏一点也不恨他,说到底,曹芳只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从他出生起,他这一生的悲剧就已经注定了。
雯夏不忍曹芳躺在冰冷地地面上,想要将他扶起来,忽然发现曹芳那只握剑的手手背上嵌入了一颗石子,那石子打的很深,几乎完全没入曹芳的肌肉之中。
为什么会有一颗石子?雯夏记得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曹芳身上并没有伤,而他也是因为中箭身亡的,并没有什么飞石出现。
也许,刚才真正救了她一命地是这颗石子?是这颗石子打入了曹芳地手,才让他在那一刻手上失去了力气,所以剑锋虽然刺入她的身体,却不致命。
虽然有人相助,雯夏没死在曹芳那一剑下,可是那一剑造成的伤口也不浅,深几两寸,随着雯夏身体的运动,鲜血就从伤口里流出来,沾湿了她的衣裙。
“雯夏,你得去包扎伤口。”墨影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上前将雯夏拉起来,道:“你不会真的想陪他一起死吧?去包扎伤口!”
“不去!”雯夏扳着墨影攥住她的手,怒道:“放开我!”
“他的死和你无关。”墨影道。
“怎么和我无关?是我让他开门走出来地,若是他不出来,留在里面,不会这么快就死地,是不是?他还有死士,说不定这些人可以护着他离开。是我劝他开门,是我劝他投降的,可是他认输了,你们还是不肯放过他!”雯夏心中又是悔恨又是伤感,若没有她,曹芳不会死地这么快的,她根本就是来推波助澜的!
墨影看到雯夏几乎是有些发疯地又跳又喊,而且伤口中的血也越流越多,实在无奈,只能点了雯夏的昏睡穴,先让她安静下来,接着又点了雯夏伤口四周的穴位,让血流放缓下来,才将雯夏交给了宫女,让她们来照顾她。“雯夏,我也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曹芳将右手放在雯夏身后,搂着她,喘了两口气,低低地笑道:“我想让你永远都这样搂着我。”
曹芳在说话的时候,那只搭在雯夏背后的右手已经摸到了自己的短剑剑柄。这是一把袖中剑,很短,却很锋利,剑身就像一张纸一般薄,比一把匕首长不了多少,可以藏在袖子里,是他专门备着用来防身的。曹芳的视线开始模糊,他已经看不清远处的东西,可是抱着自己的那个女子的脸却依旧清晰,“只要一下,这女子就会永远都陪着自己,永远都这么抱着自己了。”曹芳这么想着,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拔出短剑,猛力向雯夏的身体刺下去。
雯夏只觉得自己怀中的曹芳动了一下,接着自己的后腰一凉,几乎在同时,耳旁听到有人大喊一声:“当心!”接着,整个身体就被人拽开了。
雯夏此刻才感到后腰的疼痛,伸手一摸,满是温热的液体,将手放在眼前一看,满掌都是鲜血。雯夏不解地看着曹芳,但见他手中还抓着一把短剑,剑锋上赫然沾满了鲜血。曹芳拼命挣扎着撑起半个身体,鲜血不停地从他胸口前的伤口中往出涌。
“雯夏,你又骗我,你说了,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曹芳盯着雯夏,猛吸了一口气,接着长长出了一口气,一阵抽搐,倒在地上不动了。
“他死了。”有人在雯夏耳旁说道。
“死了?”雯夏懵懵懂懂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低声喃喃着:“他为什么要刺伤我?”
“他想你陪他一起死!”
雯夏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看到墨影正站在自己身侧,原来刚才将自己拽开的人就是他。
曹芳的眼睛依旧大睁着,还在盯着雯夏看,雯夏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连伤口的疼都感觉不到了。雯夏走到已经死去的曹芳面前,伸手替他将眼睛合上。曹芳心中似有解不开的节,就是不肯合上眼睛,直到雯夏抚第三次的时候,他的眼睛才闭上。
曹芳,他直到死的时候依旧是孤独的,所以他想找个人陪伴他,可惜这也没能如愿。
虽然曹芳捅了雯夏一剑,可雯夏一点也不恨他,说到底,曹芳只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从他出生起,他这一生的悲剧就已经注定了。
雯夏不忍曹芳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想要将他扶起来,忽然发现曹芳那只握剑的手手背上嵌入了一颗石子,那石子打的很深,几乎完全没入曹芳的肌肉之中。
为什么会有一颗石子?雯夏记得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曹芳身上并没有伤,而他也是因为中箭身亡的,并没有什么飞石出现。
也许,刚才真正救了她一命的是这颗石子?是这颗石子打入了曹芳的手,才让他在那一刻手上失去了力气,所以剑锋虽然刺入她的身体,却不致命。
虽然有人相助,雯夏没死在曹芳那一剑下,可是那一剑造成的伤口也不浅,深几两寸,随着雯夏身体的运动,鲜血就从伤口里流出来,沾湿了她的衣裙。
“雯夏,你得去包扎伤口。”墨影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上前将雯夏拉起来,道:“你不会真的想陪他一起死吧?去包扎伤口!”
“不去!”雯夏扳着墨影攥住她的手,怒道:“放开我!”
“他的死和你无关。”墨影道。
“怎么和我无关?是我让他开门走出来的,若是他不出来,留在里面,不会这么快就死的,是不是?他还有死士,说不定这些人可以护着他离开。是我劝他开门,是我劝他投降的,可是他认输了,你们还是不肯放过他!”雯夏心中又是悔恨又是伤感,若没有她,曹芳不会死的这么快的,她根本就是来推波助澜




第二百一十五章 死后的尊荣
雯夏不恨曹芳,但是她却恨司马炎,这个人,还是自己的父亲么?自己从前还念着血缘关系,对他有几分情义,可他确实摆明了将自己当枪使,他根本从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要让自己诱骗曹芳出来,然后再一具击杀。
根本就是他杀了曹芳,因为对曹芳的同情和惋惜,雯夏开始恨那个杀了他的人,雯夏将自己心中对曹芳的那一份愧疚,对小艾都铭儿的愧疚,还有自己经历的磨难,全部转移到了对司马炎,对司马昭的恨上面。
人在对现实不再抱着任何美好幻想的时候,就开始变得有些憎恨现实,认为自己的处境,都是这个现实造成的。雯夏想着,若是当初不生在司马家,若她不是这个永嘉郡主,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不是么?
若不是司马炎司马昭他们一心想着权势,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自己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境地。若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那么她喜欢谁,自可以由着她一人做主,若她没有这层身份,又怎么会费了那么大的周折才能和王弼在一起?
若她没有了这层身份,没有了这无奈,或许她早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不像现在这样,不尴不尬,爱的终究是阴阳相隔。再接近的一个,却似乎是在骗她,然而这剩下的一个,最初的也是最终的,却因为她的关系,而死在乱箭之下。
雯夏忽然想起了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带她出去玩儿。在一座山上有一个算卦地道士,说她命犯孤星,克亲人。当时她还很小,哪儿记得那么多?只顾得玩儿了,爸爸妈妈也没把那道士的话当一回事。
也许,那道士算得是对的,她这一生终究只能是一个人过,她的爱,或许对对方来说。就是索命的毒药。
从前的时候,雯夏从来没感觉到自己对于曹芳还会有这样一份复杂的感觉,直到听说他带人重回洛阳的时候,当时想都没想,就急着要进宫来见见他,至于见到之后要如何,自己是不是能帮到他,根本么没想过。
见到之后,就觉得有些心疼,曹芳就是个孤单的孩子。硬是给自己套了一层坚硬地外壳,结果这层坚硬的壳被打破的时候,也是他最脆弱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相信了自己,可是曹芳哪里会料到,就是这个他相信的人,将他引上了绝路。
雯夏不恨曹芳,但是她却恨司马炎,这个人,还是自己的父亲么?自己从前还念着血缘关系,对他有几分情义。可他确实摆明了将自己当枪使,他根本从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要让自己诱骗曹芳出来,然后再一具击杀。
根本就是他杀了曹芳,因为对曹芳的同情和惋惜,雯夏开始恨那个杀了他的人,雯夏将自己心中对曹芳的那一份愧疚。对小艾都铭儿地愧疚。还有自己经历的磨难,全部转移到了对司马炎,对司马昭的恨上面。
人在对现实不再抱着任何美好幻想的时候,就开始变得有些憎恨现实,认为自己的处境,都是这个现实造成的。雯夏想着,若是当初不生在司马家,若她不是这个永嘉郡主。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不是么?
若不是司马炎司马昭他们一心想着权势,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自己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境地。若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那么她喜欢谁,自可以由着她一人做主,若她没有这层身份,又怎么会费了那么大的周折才能和王弼在一起?
若她没有了这层身份,没有了这无奈,或许她早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不像现在这样,不尴不尬,爱地终究是阴阳相隔。再接近的一个,却似乎是在骗她,然而这剩下的一个,最初的也是最终的,却因为她的关系,而死在乱箭之下。
雯夏忽然想起了很小地时候,爸爸妈妈带她出去玩儿,在一座山上有一个算卦地道士,说她命犯孤星,克亲人。当时她还很小,哪儿记得那么多?只顾得玩儿了,爸爸妈妈也没把那道士的话当一回事。
也许,那道士算得是对的,她这一生终究只能是一个人过,她的爱,或许对对方来说,就是索命的毒药。
从前的时候,雯夏从来没感觉到自己对于曹芳还会有这样一份复杂的感觉,直到听说他带人重回洛阳的时候,当时想都没想,就急着要进宫来见见他,至于见到之后要如何,自己是不是能帮到他,根本么没想过。
见到之后,就觉得有些心疼,曹芳就是个孤单地孩子,硬是给自己套了一层坚硬地外壳,结果这层坚硬的壳被打破地时候,也是他最脆弱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相信了自己,可是曹芳哪里会料到,就是这个他相信的人,将他引上了绝路。
雯夏不恨曹芳,但是她却恨司马炎,这个人,还是自己的父亲么?自己从前还念着血缘关系,对他有几分情义,可他确实摆明了将自己当枪使,他根本从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要让自己诱骗曹芳出来,然后再一具击杀。
根本就是他杀了曹芳,因为对曹芳的同情和惋惜,雯夏开始恨那个杀了他的人,雯夏将自己心中对曹芳的那一份愧疚,对小艾都铭儿的愧疚,还有自己经历的磨难,全部转移到了对司马炎,对司马昭的恨上面。
人在对现实不再抱着任何美好幻想的时候,就开始变得有些憎恨现实,认为自己的处境,都是这个现实造成的。雯夏想着,若是当初不生在司马家。若她不是这个永嘉郡主,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不是么?
若不是司马炎司马昭他们一心想着权势,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自己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境地。若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地女子,那么她喜欢谁,自可以由着她一人做主,若她没有这层身份,又怎么会费了那么大的周折才能和王弼在一起?
若她没有了这层身份。没有了这无奈,或许她早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不像现在这样,不尴不尬,爱的终究是阴阳相隔。再接近的一个,却似乎是在骗她,然而这剩下的一个,最初的也是最终的,却因为她的关系,而死在乱箭之下。
雯夏忽然想起了很小地时候。爸爸妈妈带她出去玩儿,在一座山上有一个算卦的道士,说她命犯孤星,克亲人。当时她还很小,哪儿记得那么多?只顾得玩儿了,爸爸妈妈也没把那道士的话当一回事。
也许,那道士算得是对的,她这一生终究只能是一个人过,她的爱,或许对对方来说。就是索命的毒药。
从前的时候,雯夏从来没感觉到自己对于曹芳还会有这样一份复杂的感觉,直到听说他带人重回洛阳的时候,当时想都没想,就急着要进宫来见见他,至于见到之后要如何。自己是不是能帮到他。根本么没想过。
见到之后,就觉得有些心疼,曹芳就是个孤单的孩子,硬是给自己套了一层坚硬地外壳,结果这层坚硬的壳被打破的时候,也是他最脆弱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相信了自己,可是曹芳哪里会料到,就是这个他相信的人。将他引上了绝路。
雯夏不恨曹芳。但是她却恨司马炎,这个人。还是自己的父亲么?自己从前还念着血缘关系,对他有几分情义,可他确实摆明了将自己当枪使,他根本从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要让自己诱骗曹芳出来,然后再一具击杀。
根本就是他杀了曹芳,因为对曹芳的同情和惋惜,雯夏开始恨那个杀了他的人,雯夏将自己心中对曹芳的那一份愧疚,对小艾都铭儿地愧疚,还有自己经历的磨难,全部转移到了对司马炎,对司马昭的恨上面。
人在对现实不再抱着任何美好幻想的时候,就开始变得有些憎恨现实,认为自己的处境,都是这个现实造成的。雯夏想着,若是当初不生在司马家,若她不是这个永嘉郡主,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不是么?
若不是司马炎司马昭他们一心想着权势,利用一切可以利用地人,自己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境地。若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地女子,那么她喜欢谁,自可以由着她一人做主,若她没有这层身份,又怎么会费了那么大的周折才能和王弼在一起?
若她没有了这层身份,没有了这无奈,或许她早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不像现在这样,不尴不尬,爱的终究是阴阳相隔。再接近的一个,却似乎是在骗她,然而这剩下的一个,最初的也是最终的,却因为她地关系,而死在乱箭之下。
雯夏忽然想起了很小地时候,爸爸妈妈带她出去玩儿,在一座山上有一个算卦的道士,说她命犯孤星,克亲人。当时她还很小,哪儿记得那么多?只顾得玩儿了,爸爸妈妈也没把那道士地话当一回事。
也许,那道士算得是对的,她这一生终究只能是一个人过,她的爱,或许对对方来说,就是索命的毒药。
从前的时候,雯夏从来没感觉到自己对于曹芳还会有这样一份复杂的感觉,直到听说他带人重回洛阳的时候,当时想都没想,就急着要进宫来见见他,至于见到之后要如何,自己是不是能帮到他,根本么没想过。
见到之后,就觉得有些心疼,曹芳就是个孤单的孩子,硬是给自己套了一层坚硬的外壳,结果这层坚硬的壳被打破的时候,也是他最脆弱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相信了自己,可是曹芳哪里会料到,就是这个他相信的人,将他引上了绝路。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不过一场戏
血脉相承,在古代,父子之间断绝任何血亲关系,是最严重的行为了。一般来说,都是父亲状告儿子不孝,要将其除籍。以这种鲜血淋漓的惨烈方式来了解父子之间的最后亲情,也的确是心中恨到了极点。
桐叶扔下那沾血的刀,一手抓住自己正在流血的手腕,走到墨影面前,道:“我的仇已经报了,当初你我约定,我做你的绿竹使者,你便助我报仇,现在约定已经完成,我要走了。”
墨影淡然地点点头,道:“你若走,我是不能拦你的,只是在我的七名使者中,你是最为难得的一个,不知你可否留下,助我完成大业?到时候荣华富贵,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桐叶摇摇头,道:“成功距离你只有一步之遥,有没有我都一样,我不求荣华富贵。”说罢,转身便走。
“桐叶!”雯夏急追两步,喊住了他。
桐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雯夏,他依旧是那个倾国倾城的美少年,只是眉梢见多了几分成熟,也多了几分阴郁。桐叶看着雯夏,笑了笑,道:“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等等。”雯夏上前,从自己的中衣上撕下布条,默默拉过桐叶的手,将他还在流血的手腕裹起来,“伤口很深,要记得敷药。”雯夏道。桐叶点头应允。
“你离开了,要去哪儿?”雯夏问道。
桐叶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四海为家吧。”
“嗯。”雯夏点点头,道:“怕是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你,既然你已经报复了他,就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不要再让这些不愉快的往事困扰着你。”
“怕是难了。”桐叶看着司马炎,道:“他给我留下地记忆,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不过我会努力的。”
“好。”雯夏艰难地笑了笑,道:“世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保重了。”
容颜绝美的少年冲着雯夏微微一笑,翩然而去,他身上的白色衣衫随着晚风鼓动,就像是天边的一片云,潇洒自如。
桐叶走了,雯夏回到殿中,只见司马炎身上星星点点,都是方才桐叶流下的血,刚才桐叶用来割破手腕的匕首也还扔在地上。雯夏走上前去,将那把匕首小心地拾起来。匕首上的血迹还没变色,依旧是鲜红欲滴。
雯夏拾起匕首,比了比那锋刃,匕首锋利,雯夏微微皱了皱眉,看样子很是满意。雯夏用右手握着匕首,伸出左手手腕凑到锋刃下,看样子似乎是想要效仿桐叶地做法。
却见雯夏用匕首比划了两下,又放下了手。她皱了皱眉,对司马炎道:“我本来也像和桐叶那样。可是我怕疼的很,没有他的勇气,我也和你断绝了关系,好不好?”
她用的是商量的口气,说出来的话却是要将司马炎打入十八层地狱一般。
司马炎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水锦,急急地道:“常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夫妻多年啊!”
“那都是骗你的。”水锦笑的高兴。她一手扶着那个身穿青衣的男子地肩膀,将自己的半个身体都倚靠在他身上,对着司马炎道:“我喜欢的可是青衣这样的少年,你当我喜欢你么?”
又是一个晴天霹雳,司马炎看看雯夏,看看水锦,再看看墨影、宣白、青衣、蓝心。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坐拥天下,以为天下没有什么不是他的。可没想到他还比不上一个普通人。普通人尚且有兄弟姐妹,妻子儿女。可是他,骨肉兄弟早已经因为争权夺势而成了仇人,妻子儿女,原来都是潜伏在他身边的敌人,这个世界上,他还有可以相信的人么?
墨影将早已经写好的诏书放在司马炎面前,道:“这诏书,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就算我同意了,还有朝中大臣,还有将军,你们不可能平息地了天下!”司马炎犹自在嘴硬,“什么归政于刘氏后人,刘氏后人早已经不在了!我归政于谁?”
“会让你看到的。”墨影冷冷一笑,抬起手,指向殿外。
司马炎跟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见从殿外走进来一个人让他瞬间变了脸色。因为那个人身上穿着皇袍,那种只有皇帝才有资格穿地衣服,而真正的皇帝曹奂却畏畏缩缩跟在那人的身后,没迈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有一步越过了那身着皇袍的人。
墨影满意地点头,看着那身着皇袍的人缓缓走进来。
这真相是一场闹剧,你方唱罢我登场,来来回回,雯夏感觉自己就像是看了一场大戏一样。
血脉相承,在古代,父子之间断绝任何血亲关系,是最严重的行为了。一般来说,都是父亲状告儿子不孝,要将其除籍。以这种鲜血淋漓地惨烈方式来了解父子之间地最后亲情,也的确是心中恨到了极点。
桐叶扔下那沾血的刀,一手抓住自己正在流血的手腕,走到墨影面前,道:“我的仇已经报了,当初你我约定,我做你的绿竹使者,你便助我报仇,现在约定已经完成,我要走了。”
墨影淡然地点点头,道:“你若走,我是不能拦你的,只是在我的七名使者中,你是最为难得地一个,不知你可否留下,助我完成大业?到时候荣华富贵,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桐叶摇摇头,道:“成功距离你只有一步之遥,有没有我都一样,我不求荣华富贵。”说罢,转身便走。
“桐叶!”雯夏急追两步,喊住了他。
桐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雯夏,他依旧是那个倾国倾城地美少年,只是眉梢见多了几分成熟,也多了几分阴郁。桐叶看着雯夏,笑了笑,道:“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等等。”雯夏上前,从自己的中衣上撕下布条,默默拉过桐叶地手,将他还在流血的手腕裹起来,“伤口很深,要记得敷药。”雯夏道。
桐叶点头应允。
“你离开了,要去哪儿?”雯夏问道。
桐叶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四海为家吧。”
“嗯。”雯夏点点头,道:“怕是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你,既然你已经报复了他,就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不要再让这些不愉快的往事困扰着你。”
“怕是难了。”桐叶看着司马炎,道:“他给我留下的记忆,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不过我会努力的。”
“好。”雯夏艰难地笑了笑,道:“世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保重了。”
容颜绝美的少年冲着雯夏微微一笑,翩然而去,他身上的白色衣衫随着晚风鼓动,就像是天边的一片云,潇洒自如。
桐叶走了,雯夏回到殿中,只见司马炎身上星星点点,都是方才桐叶流下的血,刚才桐叶用来割破手腕的匕首也还扔在地上。雯夏走上前去,将那把匕首小心地拾起来,匕首上的血迹还没变色,依旧是鲜红欲滴。
雯夏拾起匕首,比了比那锋刃,匕首锋利,雯夏微微皱了皱眉,看样子很是满意。雯夏用右手握着匕首,伸出左手手腕凑到锋刃下,看样子似乎是想要效仿桐叶的做法。
却见雯夏用匕首比划了两下,又放下了手。她皱了皱眉,对司马炎道:“我本来也像和桐叶那样,可是我怕疼的很,没有他的勇气,我也和你断绝了关系,好不好?”
她用的是商量的口气,说出来的话却是要将司马炎打入十八层地狱一般。
司马炎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水锦,急急地道:“常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夫妻多年啊!”
“那都是骗你的。”水锦笑的高兴,她一手扶着那个身穿青衣的男子的肩膀,将自己的半个身体都倚靠在他身上,对着司马炎道:“我喜欢的可是青衣这样的少年,你当我喜欢你么?”
又是一个晴天霹雳,司马炎看看雯夏,看看水锦,再看看墨影、宣白、青衣、蓝心。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坐拥天下,以为天下没有什么不是他的,可没想到他还比不上一个普通人,普通人尚且有兄弟姐妹,妻子儿女,可是他,骨肉兄弟早已经因为争权夺势而成了仇人,妻子儿女,原来都是潜伏在他身边的敌人,这个世界上,他还有可以相信的人么?
墨影将早已经写好的诏书放在司马炎面前,道:“这诏书,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就算我同意了,还有朝中大臣,还有将军,你们不可能平息地了天下!”司马炎犹自在嘴硬,“什么归政于刘氏后人,刘氏后人早已经不在了!我归政于谁?”
“会让你看到的。”墨影冷冷一笑,抬起手,指向殿外。
司马炎跟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见从殿外走进来一个人让他瞬间变了脸色。因为那个人身上穿着皇袍,那种只有皇帝才有资格穿的衣服,而真正的皇帝曹奂却畏畏缩缩跟在那人的身后,没迈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有一步越过了那身着皇袍的人。
墨影满意地点头,看着那身着皇袍的人缓缓走进来。
这真相是一场闹剧,你方唱罢我登场,来来回回,雯夏感觉自己就像是看了一场大戏一样。




第二百一十七章 落幕后的混乱
雯夏忽然想起了那首属于墨影的广陵散,怪不得听他弹奏此曲的事情,气势滂沱,指端下就像是有百万雄兵一般。乐曲就是一个人心胸的反映,墨影的确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他所图的不是钱也不是权,而是天下!
爱钱的人不可怕,粗俗的人也不可怕,最怕的,就是眷恋天下的那种人。这种人最是无情无义,别说是亲人朋友,有时候为了天下,他连自己都可以出卖。
司马炎站起身,冲着雯夏招了招手,和蔼地微笑着道:“夏儿,过来,让爹看看你。”
雯夏狐疑地皱了皱眉头,犹豫着向他走了两步。
“来,让爹爹看看你。”司马炎显得很是疲惫,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夏儿,爹爹以后再不逼你做什么事情了,爹也不做这个将军,我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不好?”
雯夏有些动心,倒不是她真的相信了司马炎,而是从司马炎身上看到了一个影子,看到了自己很可能这辈子再也无法见到的父母的影子。
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是再也见不到父亲的模样,听不到母亲的唠叨。从前觉得稀松平常甚至是有些烦的事情,此刻却觉得很是珍贵。很想要在体验一回那样的亲情温暖,很想再一次有母亲将她搂着,安慰她。
“夏儿?你真的不要爹爹了么?”司马炎那已经显得有些憔悴苍老的脸上露出了苦闷的表情。
“爹?”雯夏像是被这个称谓蛊惑了一般,慢慢向司马炎走过去,走到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地时候。司马炎一把将雯夏搂在怀中,喃喃着道:“夏儿,你肯原谅爹爹了?是爹对不起你,以后爹一定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若是司马炎说这些话,雯夏不一定会信的,只是现在在她心里,是把司马炎当成了自己的父亲来看待,早已经忘了他的狡猾奸诈。事后雯夏才知道。那个时候司马炎用上了蛊惑人心的妖术,其实放在现代,这就是心理学的催眠暗示,只是这种方法只对心志不坚定的人有效。所以站在一旁的墨影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雯夏却在迷迷糊糊中走近了司马炎。
“夏儿。乖,和爹一起走吧?”司马炎继续对雯夏说道。
“嗯。”雯夏脑子里愈发迷糊起来,点了点头,跟着司马炎就要向外走。
墨影这个时候看出了不对劲,眼见司马炎和雯夏已经起身走出两步,他喊道:“白!”
一道白影,一袭白衣,这次出现的人是宣白,依旧是那张嘻嘻哈哈地娃娃脸。不显山不露水,好像随意地一拉,就已经将雯夏从司马炎身边拽开了。“喂,丫头,好久不见了嘛!”宣白笑着,用身体挡住了大部分的目光,晃了晃雯夏,想要让她尽快恢复神智。
“宣白?”司马炎的催眠术并没有多厉害。只是雯夏一时心神恍惚,被他钻了空子,此刻一离开他,马上就清醒了。
“笨丫头。”宣白看着雯夏,咧嘴开心地笑了。
“宣----白。”雯夏嘴角向上弯了弯,看样子也想笑,却还没等她笑出来。就已经一手捂着胸口,直直地倒在宣白的身上。
“喂?丫头?雯夏?笨蛋?”宣白急急晃着雯夏,只见刚才还神色正常的雯夏,此刻却是满脸青白,嘴唇乌青,右手紧紧攥住胸口不放,显然是在难过之中。
“喂。丫头。你怎么了?”宣白急着问,雯夏动了动嘴唇。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反倒是就这么一会儿,额头上就冒出好多汗来,显然是痛苦地厉害。
宣白冲着屋外喊道:“喂,弹琴的小子,快进来!”
雯夏只觉得像是有谁往她胸口中放了一块冰,把什么都冻住了,五脏六腑都像是钓了个儿一般,想说话,张开嘴却发现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只是刚才还有些迷糊的脑子却被这痛刺激地清醒起来,忽然想起了刚才一个被她忽略的细节,司马炎搂住她的时候,似乎用什么东西蹭了一下她的脖子。只是当时迷迷糊糊地,而且也没感觉到什么异样。
想到这里,雯夏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不摸不要紧,一摸着实是把她吓了一大跳,自己的脖子上,居然爬了一只大大的肉虫子!那虫子隐藏在衣领中,除了她自己,别人根本不会察觉!
雯夏想要用左手将那只虫子抓下来,谁知那虫子就像是长在她身体上一样,一拽,连着皮肤肌肉神经一起疼,根本就没法拽下来。
正在这个时候,嵇康去进来了。
“嵇康,你帮我把这个取走。”雯夏也不知道自己说出声音来没,总之是嘴型跟着动了,嵇康似乎也看明白了,伸手到她领口,帮着雯夏拽那肉虫子。
“哼哼,没用地,除非将皮肉连着一起割下来。”司马炎冷笑道:“若是你们现在不将她送出去找人救治,再过一炷香,就神仙也难救了。”司马炎转头看着墨影,道:“你要她活,还是要这一纸诏书?”
墨影狠狠地盯着司马炎,没想到在这片刻之间就被他看破了,自己根本没有实力控制整个皇宫,所表现出的这个样子其实就像是纸糊的军队,看着浩大,一戳就破。
其实墨影不必要冒着这般风险行事,以他的实力,再有几年慢慢积攒实力,就完全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奈何他可以事事算得精细,却败在一个“急”字上,只恐夜长梦多,而且又遇上了难得一见的好时机,就忍不住动手了。
墨影皱皱眉头,冷笑道:“这女子的死活关我什么事情?这诏书你写也得写,不写也得
司马炎挑了挑眉头,笑道:“好,那你我就这般慢慢耗着,看着她被慢慢折磨死。”
剑影闪过,司马炎一声低吼,倒在地上,他的左手手臂已经是血如泉涌。
“好啊,那我也要试试,你能坚持得几时。”墨影毫不犹豫,又是一剑砍下来,这次被砍伤的是司马炎地右腿。
司马炎似乎是认定了墨影现在没法杀他,痛呼一声过后,就咬着牙再不发一语,墨影又不能伤他的要害,几剑下去,司马炎居然给他来了个不理不问,就当那剑锋没砍在自己身上一般。
片刻间司马炎已经是遍体鳞伤,墨影下手也够狠,这么一会儿,连手脚的筋脉都给司马炎挑断了,若不是念着尚需要他右手写字,怕是连右手也要废掉他的。
可惜,司马炎和墨影一样,都是把权力,把天下看的比自己都重要的那种人,墨影这般折磨司马炎,他就是不松口。
而与此同时,蓝心水锦却已经频频传来消息,他们再顶不住了,必须要走。
“哥哥。”宣白将雯夏交予嵇康,走到墨影面前,道:“我知道,我们都是你的棋子,你也从未将我当亲弟弟看待过,我从不曾求过你什么,现在我求你一次。”说罢,宣白放下了手中地剑,缓缓跪在墨影面前。
第一次求他,却是因为一个女子。
“呵,呵呵呵,想要救她?我果然没选错人。”司马炎忽然在一旁笑了起来,“我看钟会未必降了你,说不定,他此刻正带着人将这儿包围起来呢!”
似乎是为了给司马炎的话寻一个印证,他话音未落,蓝心就气喘吁吁跑了进来,道:“主人,不好了,周围似乎有很多人围拢过来。”
墨影脸色一变,但随即他就笑了出来,“好,难道他们连你的死活也不顾了么?”
“我的死活?”司马炎带着几分凄凉,笑道:“我就是爹鱼钩上的一块儿鱼饵,若是命大活下来,鱼饵也会变成垂钓的人,若是我没那本事,也就不配接管他手里的鱼竿儿了。”
“你是说----”
“对。”司马炎捂着肩头地一处伤口,坐起身子来,道:“我地父亲,他根本就没生病,这一招我的祖父用过,现在我地父亲接着用,还是能骗一群傻子上钩。”司马炎指着雯夏,笑道:“再磨磨蹭蹭,她可就真没命了。”
司马炎说的不错,雯夏身上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衣服,甚至从衣角一滴一滴往下滴水,若不是靠着嵇康,恐怕早已经在地上打滚了。
雯夏用雾蒙蒙的眼睛看了一眼司马炎,刚才司马炎说的话她有大半没听明白,不过说她快没命的话,她倒是听明白了。
“夏儿,你当你从小吃的那些药,药性就是这么容易解开的?”司马炎见雯夏看着自己,便说道:“现在告诉了你也无妨,那既不是治病的良药,也不是什么毒药,而是西域的一种毒,这毒是用毒虫培养出来的,所以是活的,灭了一次还有下一辈,你是永远也摆脱不掉的!现在趴在你身上的,就是母虫,母虫来了,自然所有的子虫就都醒了,怎么样,感觉如何?”
好恶毒!就算明知道雯夏不能再为他做什么事情,还是要利用她最后的一点价值。司马炎慢慢从地上起来,笑道:“墨影,你永远也做不了天下的霸主,因为你心里还有牵挂,我什么都可以舍弃,你呢?”
“我----也----可----以!”墨影一字一顿,狠狠地盯着司马炎,手中的剑却以闪电般的速度出鞘,在空中一挥,复又回到剑鞘中。




第二百一十八章 恶心的大虫子
宣白却一下子跳了起来,他从小便和墨影在一起,两人之间相互练剑也不知有过多少次了,墨影的剑再快,他也能分辨出剑锋的指向。刚才从剑出鞘到入鞘的一瞬间,他明明白白地看到墨影的剑在雯夏脖子上兜了一圈。
墨影的剑回了剑鞘,血才从雯夏的脖子上喷涌出来。
“你----”司马炎也有些傻眼了,他本以为,就算以雯夏的姓名相胁迫不能让墨影妥协,也足以让他有些犹豫,因为他看出墨影在对待雯夏时,没能做到总有些犹豫,不像他对待别人的无情。没想到墨影可以这么毫不犹豫地杀了雯夏,难道是他判断错了?
宣白一个闪身,已经凑到雯夏面前,却见嵇康伸手点了雯夏伤口四周的穴道,摇了摇头,道:“无妨,那虫子已经下去了。”
宣白恍然大悟,只那么电光火石之间,嵇康就已经看出了墨影剑锋所指只是雯夏脖子上那个吓人的虫子,而非她的姓名,所以他才没有出手阻拦,不然他距离那么近,没理由袖手旁观的。
不过虫子是从雯夏脖子上下来了,也连带了一片肉。那虫子掉在地上还没死,蠕动着仍旧在吸食雯夏流出来的血液。这一幕的确有些可怕,因为从雯夏伤口中流淌出的鲜血不像旁人的会渐渐变色,她流出的鲜血就像是依旧有生命一样,在地上流淌着、跳动着,颜色非但没有变的黯淡。反倒是因为接触了空气,愈发鲜艳。红的就像是清晨地鲜花,带着露水闪闪发光,诱惑着人上前采摘。
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是有毒,那鲜红的血液,也正昭示着,雯夏身体里带着毒。
接着,更加诡异的一幕出现在众人面前:那只恶心的大肉虫子扭动了几下身体。那些在地上四三流淌的血液居然就绕着那虫子结成了一个圆圈,而圆圈之外,干干净净一点血液的痕迹都没有。
众人正对这一幕惊诧,倚靠在嵇康身上的雯夏忽然动了动,接着。那本来已经被嵇康点住了穴道,血流快要止住的伤口忽然开始向外喷涌鲜血。那真地是喷涌,血就像是忽然从地下冒出来的水一样,不停地往出涌,直直地从伤口里流出来,喷出一尺多外才落在地上,而洒落在地上的鲜血又会自动地去找寻那只肉虫子,围着它绕成一个圈。
这样的场景,这种诡异。除了那些心理扭曲嗜好特殊的人,一般人看了都会觉得恐怖。
好在那血液地喷涌之态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眨眼的功夫,雯夏的伤口便不再向外喷涌血液。只是一个人的血能有多少?这么一瞬间,雯夏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手指都泛了青。
嵇康用手按住雯夏伤口上的血脉,生怕再来一次那样的事情。
司马炎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他也没有料到。当初给他这个东西的人,只告诉他这种东西可以控制人,却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那肉虫子还活着,而且有了雯夏地血液滋润,更灵活了些,在地上蠕动着,向着雯夏的方向爬过来。
宣白抽出自己的剑。一剑向那虫子砍过去,但是剑锋没碰到那虫子的身体,就感觉持剑的右臂一振,手上顿时没了力气,剑被震到了一旁。宣白抬起头,看着嵇康夹在指间的石子,气鼓鼓地道:“为什么阻止我?”
“只取下来就出了这样的事。若是杀死了。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嵇康撇了一眼墨影,显然对他方才的鲁莽行为极不赞同。“她地身体恐怕是再经受不住一次折腾了。”嵇康收回视线,看了看靠在自己胳膊上的雯夏,后者茫然地半睁着眼睛,却不知道是清醒还是迷糊。
那肉虫子已经爬到了雯夏脚下,嵇康带着雯夏向后退了两步,那肉虫子扑空了,又锲而不舍地向着雯夏的方向前行,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嵇康皱了皱眉头,向墨影道:“快问他,要怎么办!”
墨影有些犹豫,此刻放弃,就是前功尽弃,可是很明显,他刚才的举动非但没有缓解了雯夏的危机,反倒是将她推向了更加危险地境地。
司马炎用尚且完好的右手抓住自己已经脱臼的左手,挨着墙壁坐起身,苦笑道:“你们走吧,再不走,就走不成了。”
“走?”宣白上前一步,踩住司马炎已经脱臼的右脚,脚下一用力,司马炎痛呼一声,宣白喝问道:“那该死的虫子要怎么处理?”
“我不知道。”司马炎额头上冒出冷汗来,他咬牙强忍着疼痛,道:“这东西是那鬼神医交给我的,他只告诉我用法,却没告诉我解决之法,现在鬼神医不见踪影,我也不知要如何处理。”
宣白的脸色变黑了,他又狠狠一用力,只听见“咔吧”一声向,司马炎痛呼一声,就此痛晕了过去,显然是宣白脚底下太用力,踩断了司马炎地骨头。
“我快死了么?”雯夏居然听到了司马炎地话,她缓缓睁开眼睛,马上就看到了地上那只丑陋诡异的肉虫子正在蠕动着向她爬过来。
雯夏伸手按住自己脖子上那道不小地伤口,虽然血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喷涌而出,嵇康也给她上了药,但还是在流着血。雯夏按着伤口,挣扎着爬起来,伸手便去拔嵇康的剑。
“你干嘛?”嵇康按住自己的剑柄,扶着连站都站不稳,就摇摇晃晃想要走的雯夏。
“你们不是下不了手么?我来。”雯夏无力地笑了笑,指着那只又爬到了她裙下的肉虫子,道:“我可不想以后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这么丑陋的东西。”说着,抬起脚就一脚踏下去。
雯夏踩上去就后悔了,随着“啪”一声脆响,软绵绵地虫子在她的脚底变成了一团浆糊一般的东西,本以为吸了她那么多血,流出来的应该是红色的液体,可从那虫子身体里流出来的却是绿不绿红不红,一团浆糊一样的物事,弄得她身上到处都是。连脸上都溅到了些。
那虫子被雯夏踩爆了,散发出一股怪异的香气,虽说不难闻,可是却让人头晕眼花,既不舒服。
墨影嵇康等三人方才见到那虫子的怪异模样。早已经猜到那虫子是有剧毒地,所以在雯夏踩爆了那虫子的时候,三个人就都屏住了呼吸,反倒是屋外守候的蓝心水锦二人,闻到奇怪的味道,推门进来查看,被那气味一熏,连着后退了两步,若不是掩鼻掩的快。怕是早就被熏倒了。
一见到蓝心水锦地模样,墨影便提着司马炎窜出了屋子,宣白和嵇康也护着雯夏,急忙从屋子里跑出来,反手将门关上,走出几十步,才敢深深吸一口气。
“雯夏,你怎么样了?”宣白急问。
雯夏的力气早就耗光了。光那些失去的血也够她养十天半月恢复元气的,雯夏无力地摇了摇头,除了虚脱,她倒是还没什么其他的感觉。
众人一回过神,就发觉周围不对劲,草丛中隐藏着的全是士兵,那隐隐约约露出的亮光。也许就是刀尖箭尖。墨影与宣白蓝心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便见蓝心从袖中取出一物,向上一扬,一颗蓝色的流星火焰腾空而起。那火焰极亮,就算是在白天,在很远的地方也能看到。
大事未成,失败而归。也亏得墨影决断及时。看到势头不对,就不再强求。而且随他前来地几人。都是身手绝佳的,若要自保,虽然周围被包围地铁桶一般,他们也有能出去的方法。只是多了一个雯夏,就多了一个大麻烦。
皇宫真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安全的所在,这几天,出出入入,来来回回,也不知有多少人进来过,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将命断送在这里。也正是因为这几日的混乱,虽然加强了戒备,却未曾恢复从前的秩序,自然也会有很多漏洞。
宣白原先奉命保护雯夏,对于宫中这些暗道也不知走了多少次,对此熟悉之极。当初墨影让他熟悉宫中道路,本是为了举事作准备,今日反倒是为逃跑帮忙了。
那只恶心的虫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司马炎也未曾说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从他只言片语推测,俺东西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尤其是那样一副诡异地画面,但凡看到那一幕的三个人,总会觉得毛骨悚然。
雯夏感觉很不舒服,好像是一直潜伏在她身体里的某种东西活了,有时候沿着血管爬,有时候又从肌肉下穿过去。就好像,她已经死了,埋在棺材里,任由那些虫子来咬噬她一般。
难道这就是司马炎所说的“蛊”?
她是不是快要死了?难道王弼在死以前,也经历过这般难熬的过程么?
雯夏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只觉得自己被人背着抱着,穿过了一条有一条小巷,走过来好似永远也走不完的道路。那路就像是永远也不完一样,一条完了还有一条,细细的,弯弯曲曲地,绕老绕去,绕的她头都晕了。
雯夏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她怎么觉得自己是活在云端呢?飘飘荡荡,随着风走,一刻也不停歇。她觉得累了,想要闭上眼睛休息,可是眼前晃来晃去,都是光挂陆历的场面,闭上了眼睛也不能让那些场景消失。
“快点!”嵇康皱了皱眉,搭在他身上的雯夏体温时热时冷,冷的时候冰凉冰凉宛如冬日的寒冰,热的时候又灼烧地人难受,而他所能感觉到地雯夏的心率,也是乱成一团,根本没规律可循。
显而易见,她是中毒了,而且中毒很深。




第二百一十九章 逃出升天
宣白自然也想快些,再快些。可是追兵犹如苍蝇般甩都甩不掉,显然这一次司马昭知道对方是高手,也动用了高手来追捕,虽然那些追兵个人的功夫是比不上墨影宣白他们的,可是一来人多,二来配合得当,也着实难对付的很。
虽然墨影和宣白有神出鬼没的轻功,但是那不代表他们带着两个动弹不得的人还能像鬼魅一般出没无影无形。
墨影不能扔下司马炎,现在司马炎就是他们的保命符,有司马炎在,那些追兵只是追而已,还不会放箭偷袭,若是没有司马炎,那带毒的箭镞说不定已经如雨点般射过来了。
不过皇宫中九曲十八弯,那些侍卫们虽然常年防卫此处,但是有宫禁管着,他们并不十分清楚那些道路,真正熟悉道路的太监又跟不上他们的脚步,过了一会儿,宣白将众人引入一间废弃已久的屋子,暂时摆脱了追兵。
“我们要赶紧出去。”嵇康看着雯夏,皱紧了眉头。
雯夏这一会儿倒是神智清醒了些,她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这里好像是从前某位太妃的居所,她失宠于先帝之后自杀了,后来这屋子就盛传闹鬼,再没有人敢接近。”
“好了,别说话,休息一会儿。”嵇康皱着眉头,将雯夏放在一旁睡榻上。那睡榻大概是太久没有收拾了,一碰便尘土飞扬。
雯夏喘着气,低声笑道:“你说,要是我们今日死在这里,会不会有人挂念呢?”
会不会有人挂念。
宣白、蓝心、水锦、青衣面面相窥,他们是杀手,都是将性命拿在手中的。早没了什么亲人。知心的朋友也没有几个,说到底,也只有他们自己会顾惜自己的姓名。
“不知紫苑他们几个出去了没有。”墨影忽然这般问道。
“他们本就距离远些,若是追兵被我们吸引来,他们应该是出的去的。”蓝心答道。
墨影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靠在一边闭目养神。他的体力精力消耗很大,他需要好好修养。让自己尽快恢复,才能带着这些人离开这里。只有保住了自己地姓名,才有可能卷土重来。
一时满室静谧,宛若无人一般。没人说话了,那些细微地声响便传入耳际,诡异的风声,就像是有女人在哀怨地哭泣。可是奇怪的很,明明屋外并没有多大的风。但在屋里听,却像是有很大的风传过了屋檐下,发出哽噎的声音。这还不算,风声一起。卧榻前那本已经破碎地不成样子的帷幔也无风而起,自顾自地飘起来。
窗上那厚厚的窗纸早已经破烂地不成样子,从哪些奇形怪状地破洞里透进来的光线也是奇奇怪怪的。本应该直直的光线都像是在空中拐了弯儿,在墙壁上,在地上投射出光怪陆离的影像。
那影响不是静止的,而是会动的,飘飘荡荡,就像是女子在跳舞。
屋子里的众人虽然都不是胆小之辈,可是在这样地环境下看到如此景象,心中自然也有些紧张。首先受不了这环境的便是司马炎。他跳起来。紧张地道:“这屋子有鬼,真的有鬼。不能呆下去了!我要走!”
大概是做了亏心事的人,心里就总有些薄弱地地方,在这种环境下,司马炎的心理防线最先开始动摇了。
可是这几人若是出去,将要面对的不知是多少侍卫。就算墨影宣白,蓝心水锦,嵇康青衣都有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地功夫,但是终究耐不住人多一拥而上,他们迟早会输。
墨影这次的确是太过托大了,他本以为司马昭病中、曹芳回朝这两件事就已经够司马炎头大的,没想到这根本就是个圈套,最终是要将所有威胁到政局稳定的人一网打尽,包括他,包括曹芳,甚至包括雯夏、嵇康。$
好一张大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终得利的却是身在黄雀之后的老猫。
墨影看着司马炎,既然已经到了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后者对他的拖累就远远大于保护了。墨影走上前去,一把将司马炎推出那已经倒塌了半边地门,喝道:“滚!”
司马炎尚且有些不相信墨影就能这般容易地放了自己,愣愣地看了他两秒,才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翻逃开了。
“他真难看。”雯夏看着司马炎逃离地模样,淡淡地道:“真不像是一个将要当皇帝的人。”
“这江山,今日是我地明日是你的,争来夺去,谁又能真正做的了主人?”嵇康在一旁感叹道。
“那你为什么也要搅这趟浑水?”雯夏支着身体坐起来,大概是因为那只丑陋虫子死了的缘故,她的体力恢复了些,身体也不像刚才那样忽冷忽热地难受了。
嵇康自嘲地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墨影提起自己的剑,对众人道:“马上离开这里,司马炎一定会带着大队人马来搜查这里,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寻另外一条路避开他们,离开这里。”
原来墨影将司马炎放走是另有用意的,这些人的心思,雯夏是永远也猜不透看不明了。
宣白那呆在宫中的一年的确没有白过,别说是小小的通道,就连哪儿有洞哪儿有沟,他都知道地一清二楚,当此之际众人也顾不上脸面了,就跟则宣白从某个疑似狗洞的地方爬出来,离开了皇宫。
离开之后,墨影又召集了他的部下随从,却单单不见了素衣。问旁人,居然是谁也不知道素衣去了何处,只是前一刻还见着人,后一刻就失了影踪。
刚离险境,墨影也不敢多做停留,带着他的那赤橙黄绿青蓝紫中剩余的六人,匆匆离开洛阳城。只有宣白不肯走,墨影也便不强求他。
此后几日,雯夏的状况忽好忽坏,却是一点痊愈的迹象都没有。脖子上那道伤口虽然不再流血,却也一点儿没有愈合,每次换药,都能看到鲜红的伤口中那些血肉的脉动。
本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司马氏父子定然要将洛阳城翻个底朝天,也要将墨影找出来,谁知道他们只是安安静静地重开了城门,一如往昔,甚至连城门口的盘查都没有加人。
果然是大局为重,他们知道墨影走了,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掀起什么大浪的,反倒是曹芳这一番折腾,动了根基,所以要先安定民心。
雯夏愈发嗜睡了,一日中总有大半天是在睡梦中度过的,吃的东西确实愈发少了。雯夏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状况是什么样子,她目睹过王弼最后的时光,而她自己也好像是在走王弼的老路一般。
雯夏没有亲人,但是来照顾她的人有很多,竹林七贤那七个人不用说,自然是常常来看他,而他们的妻子便成了照顾雯夏的人,事无巨细,都由她们经手。
醒来的时候,雯夏见到了一个温婉的女子,她不是最漂亮的,但是她的那双眼睛会说话,眼神一转,千言万语就尽在不言中了。
雯夏虽然病着,却没有失去神智,甚至在昏睡中,她也能听到周围人的走动声谈话声,只是她自己没法睁开眼睛罢了。
“蓝心对我说,嵇康心中另有她人,你就是他心中的那位佳人吧?”雯夏问那女子,雯夏的直觉是这样告诉她的,她也就这样直接问了。
那女子点了点头。
雯夏疲敝地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再醒来的时候,守在她枕旁的却换成了嵇康。嵇康一脸疲惫,就像是有几天几夜未曾睡觉一般,他的眼眶深深地陷下去,脸上的容光也暗淡许多,从前光彩照人的美男子,此刻却有些颓废。
“你怎么了?”雯夏奇道,难道这几日他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了么?
嵇康看着雯夏,雯夏觉得他的目光中似乎在极力隐藏着什么,但是他却装作没事的样子,道:“没什么,你安心休息便是。”
“你们在找鬼神医吧?”雯夏倦怠地闭上眼睛,问道。
嵇康静了半响,才答道:“已有了他的行踪,想必这两日就能找到的。”
雯夏无力地摇了摇头,笑道:“找到他也没用,我早就找过他了,那不过是个骗人的家伙,不知道从哪儿捡到这么一样诡异的东西,就拿来骗钱,就算找到他,他也治不好我,不用费心了。人,各安天命吧。”
“不,一定找得到的,一定会有用的。”
雯夏睁开眼睛看了看嵇康,笑问道:“嵇康,你为什么要接近我?其实你心里早已经有了佳人,不是么?就是她吧?”
嵇康那疲惫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他叹了口气,道:“我是故意的,因为那时有人说,要杀了占据我心灵的女子,所以我故意接近你。”
雯夏暗暗咳嗽两声,道:“原来如此,你想以我的身份,那人总会投鼠忌器,不敢太过放肆,况且就算是有危险,冒险的也是我,不是她,对么?”说完,便不再说话,动了动身子,又睡着了。




第二百二十章 忧思独伤心
雯夏闭上了眼睛,自然不知,嵇康抬起手想要轻抚她散落在枕头上的头发,犹豫了良久,又将手收了回去,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沉睡中的雯夏。
嵇康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时对这个女子动心的,最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存了将她当作挡箭牌的心思,只是这心思后来就渐渐淡了,到最后自己都快要忘记了,只想一心一意保护好她,让她受不到一点伤害。希望她的脸上再没有忧愁,只有快乐的微笑。
大概是在漫漫的路途中,大概是在她无论怎么学都学不会弹琴的时候,大概是在她一次次将自己的琴弦弹断之后,感情也随着时光变化,渐渐变得嵇康自己都不敢去直视自己的时候。
他到底喜欢谁?谁才是他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这几日也曾寻来不少洛阳城内的名医,可惜一个个都是束手无策干瞪眼,连雯夏到底生了什么病中了什么毒也是各执一词莫衷一是。那鬼神医遍寻不到,而雯夏的身体却是以看得见的速度在衰弱。况且若如雯夏所言,真找到了鬼神医也无法医治,要如何是好?
嵇康一直以为自己是可以淡然面对生死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有生就有死。不管是朋友还是亲人。有相遇的一天,就会有分离的一天,万事万物莫不是如此。可是他这次却怕了,是实实在在地怕,怕找不到鬼神医,怕鬼神医也治不好雯夏,怕她死。
嵇康收回去的手又伸了出来,想要落在雯夏地头发上。却在空中拐了个弯儿,落在了雯夏地额头上。雯夏的额头微微有些凉,那是冷敷的结果,其实她的体温比一般人要稍微热些,从雯夏那敞开的领口,还可以看到她被包裹起来的伤口。
这一切永乐其实在窗外看的很清楚,她是个温婉的女子,也是个聪慧地女子。从遇到嵇康的第一天起,她便知道,自己的人生不会再仅仅局限于一个普普通通的诸侯女儿,一个小亭主。那个能给她的人生带来彻底改变的人出现了。
一曲凤求凰,帘后佳人笑。他的心动了,她的心也动了。
永乐认为自己地爱情真的就和是诗经中所写的一摸一样。完美地找不出任何缺憾,若不是那个疯狂的女人地出现,这完美一定会继续下去的。
那真是一个疯狂的女人,放出话来,只要是嵇康喜欢地人,她就要杀了。
永乐那个时候自然很害怕的,未经世事的女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害怕。嵇康对她说。“不要担心”。便走了,一走就是数月。别后再相遇,嵇康告诉她,已经没事了,还带她来洛阳。
那个时候恐怕是永乐最高兴的时候,父母也未曾反对,她便来了洛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在当时的永乐看来,就是近在咫尺的事情。
洛阳城乱了,嵇康失踪了好多天,永乐日日盼夜夜等,等到的时候,嵇康正抱着另外一个伤重地女子出现在她面前。
永乐尽心尽力地照顾那女子,那女子伤地很重,一日之中清醒的时候少昏睡地时候多。永乐发现那女子与嵇康的几名至交好友关系都很好,因为这几日他们都来看望她。永乐第一次感到了失落,因为她看得出来,这女子是可以溶入嵇康朋友***里的人,这一点她却做不到。
女人对于感情总是很敏感的,永乐自然也是如此,这么几日,她看到了那几个平时恃才傲物,放诞不羁的人尽心竭力找寻着一个名医。永乐想,那女子到底是个何样的女子呢?她虽然漂亮,但也没有倾国倾城的容颜,到底是什么,让这么多心高气傲的人甘心地为她奔波为她焦虑?
永乐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以做嵇康的好妻子,却没有办法做他的红颜知己,嵇康可以喜欢她,但是却不能把她当作知己一般对待。永乐甚至在想,如果自己也像那女子一般处境,生命垂危,嵇康也会如此对待自己么?也会这样费尽心力救治自己么?
嫉妒归嫉妒,永乐还是个聪明的人,嵇康是不会喜欢争风吃醋小心眼的女子的,而且那屋内的女子命不久矣,她根本不需要争夺什么。
只是看到嵇康那么温柔地抚摸那女子的散发,永乐心中还是有些嫉妒的。
雯夏睁开眼睛,看到嵇康还坐在哪儿,就像自己睡着前一样。雯夏转了转头,看到了站在嵇康身后的阮籍,她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你们不用担心,若是那个老骗子没死,估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找上门来的。”
“嗯?”
雯夏轻笑一声,道:“一个医生总想要看看自己的病人会变成什么样子,恐怕那个家伙也不会例外,况且我这个样子,说不定是他盼了不知多少年才想要看到的结果,他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来的。”“万一那个老家伙不知道怎么办?谁知道他现在在哪儿,找了这么多天,连个影子都没找到!”阮籍已经将心中的担忧照实说了出来。
雯夏耸了耸鼻子,居然没有闻出酒味儿来,想让阮籍这个酒鬼身上没酒味儿,可真是难得一见的事情。“你戒酒了么?”雯夏开玩笑道:“这洛阳城总不会连一瓶美酒都找不到吧?”
“这么着急的时候哪儿还有心思喝酒!”阮籍烦躁地挠了挠有些散乱的头发,道:“那个什么鬼神医,到底是人是鬼!找了这么多天,听说过他名头的人不少。见过他的人没有!”
雯夏喘了两下。调匀了呼吸,笑道:“他是人,我见过他,他是个糟糕透顶地老头子,脾气不好人品也不好,而且医术也糟糕地很。”
“呃?”阮籍愣了一下,道:“那我们找他做什么?”
“这要问你啊!”雯夏看到阮籍发愣的时候带出些傻傻的模样,忽然很想笑。但是还没笑出来,脖子上的伤口处忽然发痒,就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伤口爬一样,雯夏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挠,谁知一碰,这种麻痒难忍的感觉从伤口扩展到胸口、臂膀,一时间浑身上下的血管里都像是有虫子在爬。
嵇康是第一时间发现雯夏有些不对的,等他扑上来按住雯夏的胳膊时。雯夏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地身体,用力在卧榻上蹭来蹭去,还拼命地要用手抓挠伤口。
“雯夏!你怎么了?”“快,来人帮忙。快点!”嵇康一面压着雯夏的胳膊,避免她弄伤自己,一面急急喊人来帮忙。
“雯夏。你冷静点!”
“痒,好难受!”雯夏用力扭动着自己的身体,蹭着脊背,想要缓解身体内部那种难忍的感受。因为她的动作太大,本就未曾愈合的伤口又开始向外渗血。
雯夏这么一折腾,自然惊动了不少人,可是任凭谁来了,雯夏就是拼命挣扎。最后还是山涛硬把一束曼陀罗花塞进雯夏口中。强制性地让雯夏昏睡,她才算是安静下来。
雯夏的伤口被她自己方才一阵乱动弄得又裂开了。山涛拆开准备重新包扎,但见那伤口的血肉颜色更是鲜艳之极,其中似乎有东西在蠕蠕而动。山涛用银针小心挑开了伤口表面地皮肉,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在皮肉的掩盖下,赫然是一只肥肥白白的大虫子,那虫子蠕动着,已经把雯夏的身体当成了它自己地家!
这一幕山涛看到了,嵇康也看到了,那虫子与雯夏在皇宫大殿之中一脚踩死的虫子一模一样,只是比那只小了几圈罢了。
山涛皱着眉头,用银针将那只虫子挑出来,给雯夏将伤口重新清洗上药包扎妥当。
那虫子一被挑出雯夏的身体,过不多久就死了,这一点倒不像它地前辈那么诡异,死了之后僵硬发黑,不久就化作一滩水。
嵇康暗自发愁,同时也将发生在宫内的事情向山涛讲明,如若这般,一只长起来是挑出来,万一再长出来呢?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听司马炎说道,这是一种蛊毒,既然是蛊毒,就不是中原的东西,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个西域人问问?”嵇康带着征求的目光看着山涛,遇到药理方面的事情,当然是山涛更在行些。
山涛用银针在那虫子化成的黑水里沾了沾,银针并没有变色。山涛看了看,将银针放在一旁,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宣白此刻也凑了过来,墨影走后他就一直留在这里,非要等着看到雯夏好转才肯离开,这几日找寻鬼神医,他是最出力的一个,可是就连他都对找寻那个不知所踪的鬼神医束手无策,眼看着希望是越来越渺茫了,今日又再次看到这种让人脊背发凉地虫子,宣白也感到无望。
“西域人?”宣白听到嵇康和山涛地谈话,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从前我听哥哥说起过,在中条山上,有一个叫做江渚客的人,据说他并非中原人士,而是从西域来地,要不要找这个人问问?”
“江渚客?”嵇康道:“莫不是那个从不见人的隐士?”
宣白点点头,道:“哥哥说过,江渚客并非是不愿见人,只是他容貌有异于常人,普通人见到他,总是被他的容貌惊吓,所以天长日久,他便不再见人。”




第二百二十一章 代有佳人出
宣白顿了顿,看了一眼昏睡中的雯夏,继续道:“此人身份神秘,而且精通一些草药虫蛊之学,素衣曾奉命调查找寻江渚客此人,却无功而返。我想,若是他精通虫蛊,也许会认得这东西。”
虽然宣白提出了这么一个人,可是找寻这个所谓江渚客的难度,丝毫不逊于找寻鬼神医,两个都是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的,只听说过名字却从未见过人,茫茫人海,要找这么两个人,是何等难的事情?更要命的是这件事不能慢慢来,雯夏还能拖得几日,谁也没把握,再拖下去,她的体力必定消耗殆尽,到那时,就算是找到了灵丹妙药,找到了能解毒治病的人,也来不及了。
垂危的女子,不知身在何处医者,等同于无的希望。
人的生命,脆弱如此。
雯夏神智一直都很清楚,睡过一会儿,积攒了些体力,她便醒了过来。刚才那种让人想要发疯的麻痒已经消失,雯夏看着守在她身旁的两人----嵇康和山涛,那二人都是一脸疲惫,眼睛下面有深深的阴影,从前温润如玉翩翩君子般的人物,此刻也失却了五分神采。
“你们的脸色,怕是比我的还要差几分。”雯夏笑了笑,道:“刚才我睡着的时候,听到外面吵闹地很,都把我吵醒了,怎么现在醒过来,反倒没人说话?没人说话,我闷的很,要满满一屋子的人,才热闹。”
“你闷么?那我叫他们进来。”山涛揉了揉太阳穴,勉强笑了笑,起身走了出去。
雯夏转头看着嵇康,他此刻也正看着雯夏。
“扶我坐起身吧。”雯夏道。
嵇康微微一怔。应道:“好。”
身后垫上软垫被子。雯夏勉强支撑着坐起身子。雯夏忽然伸手拉住了嵇康那只正在帮她整理被子的手,看着他愕然的眼神,雯夏柔柔地笑了笑,轻声道:“我想,也许我是有点喜欢你的,我知道你心里是另有佳人的,等我死了以后,你能不能弹那曲凤求凰给我送行?”雯夏说着。自嘲地笑了笑,放开了嵇康地手,道:“听人说得多了,我还真是有些好奇,很想要听一次。”
嵇康背转过身体去,淡淡地道:“等你好了,我们再一起出去踏青,我将此曲教给你。”
“恐怕是没有那一天了。”雯夏费力地见自己地手指举到眼前。指尖因为缺血而显出青紫的颜色,关节处都有些发黑。“我本来就不会,现在手指又笨了,一定弹得更难听些。”
听到有人进屋推门的声音。雯夏急忙将手藏进被子里,门被推开了,呼啦啦一下子进来好多人。看的雯夏都有些眼晕。
“雯夏,你好点没有?”第一个扑到雯夏榻边的是个年轻女子,她鼻头眼睛都是红红的,眼睛还有些肿。
雯夏觉得那女子有些面熟,看了半响,才恍然道:“媚儿?你怎么来了?”媚儿变化很大,不仅仅是长大了,眉间眼角。也不再有昔日孩童的模样。而是聪慧美丽的女子,宛然已成佳人。
虽然已经长大了。媚儿却依旧像小时候那样,将头挨着雯夏地肩膀,道:“雯夏,等你好了,我就要大婚了。”
“哦?”雯夏微微一怔,是啊,这个世界又不只是她一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就算这个世界变得再糟糕,也依旧会有美好的事情存在,“是谁?谁有这么好的运气?还有这个勇气?”
“勇气?”
“是啊,娶你这么厉害的女孩儿,不需要勇气么?”雯夏半是开玩笑地说道。
媚儿也笑了出来,“雯夏总是绕着圈埋汰我!”
“好了,告诉我是谁吧?”
媚儿倒是难得一见地有些害羞,脸也红了些,过了一会儿,才答道:“是王戎。”
“没看出来哦,这个精打细算的家伙,倒是很厉害。”雯夏随意地笑了笑,在人群中找寻王戎的影子,找了半天,却只看到与他年龄相仿的阮咸。阮咸地个子长高了些,他不想他的叔叔阮籍那样不修边幅,相反,他身上的衣服极为得体,他的头发整齐地束起来,有几缕散落地,也极为服帖地贴着他的脸,时间在成年人身上往往显不出什么变化,但是在少年人身上却尤为明显。
阮咸已经明显是个美男子了,甚至比阮籍更加丰神俊朗,再加上他不像阮籍那么邋遢,一身酒气,看上去就比阮籍顺眼了许多。
虽然雯夏的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只是看到成长起来地年轻人,她忽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也许上苍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她本就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她只是访客,访客是永远无法替代主人的,所以她来了,就必须要走,现在已经到了她该走的时候了。
雯夏忽然明白了王弼,人生的确来去匆匆,留恋也罢不留恋也罢,总是会有离开的那一天,若是此生庸庸碌碌,活的再久也没意思。只有真正处在生死边缘,才会感受到那份无奈之后地豁达,而这个世上,真正能达到那份虽然无奈,却可以海阔天空坦然相对地,又有几人?
“我送你一件礼物。”雯夏从怀里取出一块玉璧来。
就是那款紫河暖玉,她从宫里出来,才发现这块暖玉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自己怀中,想来和钟繁都没碰触过,这暖玉怎么会回来?只是也没来得及多想,此刻听闻媚儿要大婚,她一时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反正这块玉对她来说也没什么用处,便取出送给了媚儿。
媚儿却不接,只是摇头,道:“不行,娘说过,这块玉很珍贵,是雯夏从小就佩戴地呢!”
“当然要珍贵了才送给媚儿嘛!”雯夏笑着将那块玉硬塞给媚儿,道:“若是日后我没法去参加你的大婚仪式,这就当是提前送了礼物。”宣白顿了顿,看了一眼昏睡中的雯夏,继续道:“此人身份神秘,而且精通一些草药虫蛊之学,素衣曾奉命调查找寻江渚客此人,却无功而返。我想,若是他精通虫蛊,也许会认得这东西。”
虽然宣白提出了这么一个人,可是找寻这个所谓江渚客的难度,丝毫不逊于找寻鬼神医,两个都是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的,只听说过名字却从未见过人,茫茫人海,要找这么两个人,是何等难的事情?更要命的是这件事不能慢慢来,雯夏还能拖得几日,谁也没把握,再拖下去,她的体力必定消耗殆尽,到那时,就算是找到了灵丹妙药,找到了能解毒治病的人,也来不及了。
垂危的女子,不知身在何处医者,等同于无的希望。
人的生命,脆弱如此。雯夏神智一直都很清楚,睡过一会儿,积攒了些体力,她便醒了过来。刚才那种让人想要发疯的麻痒已经消失,雯夏看着守在她身旁的两人----嵇康和山涛,那二人都是一脸疲惫,眼睛下面有深深的阴影,从前温润如玉翩翩君子般的人物,此刻也失却了五分神采。
“你们的脸色,怕是比我的还要差几分。”雯夏笑了笑,道:“刚才我睡着的时候,听到外面吵闹地很,都把我吵醒了,怎么现在醒过来,反倒没人说话?没人说话,我闷的很,要满满一屋子的人,才热闹。”
“你闷么?那我叫他们进来。”山涛揉了揉太阳穴,勉强笑了笑,起身走了出去。
雯夏转头看着嵇康,他此刻也正看着雯夏。
“扶我坐起身吧。”雯夏道。
嵇康微微一怔,应道:“好。”
身后垫上软垫被子,雯夏勉强支撑着坐起身子。雯夏忽然伸手拉住了嵇康那只正在帮她整理被子的手,看着他愕然的眼神,雯夏柔柔地笑了笑,轻声道:“我想,也许我是有点喜欢你的,我知道你心里是另有佳人的,等我死了以后,你能不能弹那曲凤求凰给我送行?”雯夏说着,自嘲地笑了笑,放开了嵇康的手,道:“听人说得多了,我还真是有些好奇,很想要听一次。”
嵇康背转过身体去,淡淡地道:“等你好了,我们再一起出去踏青,我将此曲教给你。”
“恐怕是没有那一天了。”雯夏费力地见自己的手指举到眼前,指尖因为缺血而显出青紫的颜色,关节处都有些发黑。“我本来就不会,现在手指又笨了,一定弹得更难听些。”
听到有人进屋推门的声音,雯夏急忙将手藏进被子里,门被推开了,呼啦啦一下子进来好多人,看的雯夏都有些眼晕。
着将那块玉硬塞给媚儿,道:“若是日后我没法去参加你的大婚仪式,这就当是提前送了礼物。”“恐怕是没有那一天了。”雯夏费力地见自己的手指举到眼前,指尖因为缺血而显出青紫的颜色,关节处都有些发黑。“我本来就不会,现在手指又笨了,一定弹得更难听些。”
听到有人进屋推门的声音,雯夏急忙将手藏进被子里,门被推开了,呼啦啦一下子进来好多人,看的雯夏都有些眼晕。
着将那块玉硬塞给媚儿,道:“若是日后我没法去参加你的大婚仪式,这就当是提前送了礼物。”




第二百二十二章 朝夕相伴随
阮籍摇摇头,叹道:“厉害的人真多,现在才知道,小康你也不一定是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嵇康苦笑道:“怎么可能是我?”
每一个刺客都有一点自己的小秘密,宣白不例外,素衣也不例外。宣白虽然无意间窥破了素衣的秘密,若要依照规定,是万万不能外泄的,因为这既是秘密,也是缺点,刺客若是有了致命的缺点,也就不能称之为一个好刺客了。
真正的刺客应该无情,无情,心就不会动,世间烦扰都不能让一个真正的刺客动摇心智,这样,当他面对他要杀的人的时候,才能做到下手无情。
宣白不是这样的刺客,素衣也不是,甚至连墨影都不是,或许,这样的刺客在这个世界上是根本不存在的。因为人不是神,就算可以摒弃情感,也不能断绝所有的欲望。若是真可以断绝所有的欲望,那又何必定要做刺客,以取走别人的性命为生呢?
宣白知道自己缺点很多,根本不配做一个好的刺客,不过那也无所谓,他本就不想做刺客,反正他的要害是一抓一大把,再多一个也无妨。
找寻素衣的方法,宣白有很多,只是他本是没有权利私下找寻素衣的,从前,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听从墨影的命令。墨影虽然同他一起长大,对他颇为照拂,两人平素里宛若兄弟一般,可是遇上这些原则性的问题,也从不对他有丝毫照顾的。
宣白从小也知道墨影心存大志,是个不安于现状的人,而他则是个却不求什么权势名利。只希望自己活的随意自在的人。宣白从来都是个可有可无的性子。与墨影也没有什么冲突,反正墨影定下地规矩,他照着做就行,有了闲暇,宣白就拣些喜欢地事情玩闹。
就连当初保护雯夏的任务,也是宣白想来保护一个女孩子应该简单,又不必每日跟在墨影身旁,为求个自在而主动请缨的。进了宫。才知道这深墙之内是多么的无聊,他可以凭借着一身功夫进进出出不受拘束,而他受命要保护的那个女子却必须要永远呆在里面。
但是那被束缚在深宫中的心,却是怎么样的一颗永远都不放弃的想飞之心?那种强烈地愿望甚至都让宣白产生了共鸣,让他忍不住想要伸手去帮助她。
让宣白不明白的,是好不容易可以离开的女子,为什么又要回来,回到这个当初她厌恶之极的地方。就是为了那个什么事都做不成的曹芳么?当初那女子不是不喜欢他么?又为何偏偏为了他。冒这样的风险回宫来?
她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一出洛阳城,宣白就遇上了墨影。
“哥哥?”宣白以为墨影早已经走了,没料到他依旧留在洛阳城附近。
“我在等你。”墨影抬头看了宣白一眼,冷冷地说罢。转过身,道:“走吧。”
宣白犹豫了一下,站着没动。“哥哥,我得去找江渚客,我现在不能跟你走,等我找到了人,我再去找你,你要怎么罚我都可以。”
“既然要找人。”墨影没转身,背对着宣白,冷冷地道:“就凭你的能耐。等找到了。那边恐怕就该埋人了,知道时间紧急。还不快走!”
“哥哥?”宣白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他那个一向不肯多管闲事地哥哥,如今怎么转了性子?他从前不是说,没有好处的事情,就不要浪费时间精力去做么?
“还不走?”墨影回头看了一眼磨磨蹭蹭仍旧站在原地的宣白,道:“我可不是帮你去找江渚客,素衣走了,我当然要找她回来!刚巧顺路而已!”
顺路?既然要找素衣,干嘛不早去?非要在城外等?宣白拼命忍住笑,疾走两步,跟随在墨影身边,两人轻功虽好,终究不能长途奔波,墨影早已经备下两匹快马,当下一人一骑,快马加鞭向西而去。
“哥哥,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找江渚客?”宣白对这一点有些疑惑不解,找寻江渚客,是他与墨影分开之后才决定的事情,墨影怎么能未卜先知,提前等在城外呢?
墨影听宣白如此问,沉默一会儿,带着几分烦躁道:“人还没找到,哪儿来地这么多问题!”
宣白不说话了,心中却在偷笑,他与墨影几乎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虽然墨影心思深沉很少外露,但是宣白还是能猜透一二。墨影除非是被戳到痛处不愿回答,否则极少会用这种口气说话,能见到这个一向沉稳的哥哥有如此窘态,也好玩儿地紧。若不是雯夏那边还命悬一线,让宣白放心不下,他真想就此好好开开哥哥的玩笑。
宣白一去五日不归,虽然雯夏的身体还维持着原状,那可恐的虫子也没有再出现在她身上,可是伤口却一直不见有愈合的迹象,无论换了什么药,每日换药的时候,都能看到鲜红的肌肉下有血液流过。若是普通伤口,就算没有愈合,这么十几日过去,伤口也该收口了,可是雯夏的伤口却一如受伤地当日,只要轻轻碰触,就又会涌出大量地鲜血。
雯夏自知中的毒着实诡异,自己便也愈加小心,不让旁人碰触到她地血液,甚至是在和人接触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生怕将这诡异的毒带给别人。好在这毒很是奇怪,似乎只认准了她,与旁人一点都没有关系,就算误沾在别人身上手上,也不给别人造成中毒。
嵇康却对她愈发的好了,甚至到了日夜不离的程度,连雯夏都觉得他这样做实在有些不妥,因为他老婆还在门外呐!
永乐却从不说什么,依旧是那样细心的帮着嵇康照顾雯夏,就好像没看到嵇康对待雯夏的温柔一样。
雯夏自身难保,对于这些儿女私情的事情,她也没那么多精力去管,反正每日睁开眼,就能看到一个大帅哥守在榻边,的确是赏心悦目的一件事情,其他的,管他呢!
外出找寻江渚客的宣白尚未归来,而一直在洛阳近郊找寻鬼神医的阮籍阮咸几人却带回了好消息,原来那鬼神医就在洛阳近郊居住,只是这个老头子住的地方够隐蔽,他自己又不再行医,所以找了那么久,都没能将他找出来。
一得到鬼神医的消息,阮籍哪儿管鬼神医乐意不乐意,硬拽着那个猥琐的小老头就走,上了车就回城。回到居所,阮籍就像是抓着小鸡一样,拎着鬼神医的脖子就将他拎进了屋,扔在雯夏榻前,道:“说,怎么治!”
“我不知道啊!”鬼神医被阮籍拎着,更显得瘦小猥琐。
“鬼神医?还记得我么?”雯夏侧过头看着鬼神医,似笑非笑地道:“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我吧?”
“你还活着?”小老头明显带着惊异瞪大了眼睛,接着就开始四处观望,“你还活着,他呢?”
“死了。”雯夏的脸沉下来。
鬼神医点点头,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他那件本来就已经脏的看不出本色的衣服,道:“哦,我说嘛,当时我就算定他活不过一年了。”
“你说什么?”雯夏眯缝起眼睛,危险地盯着鬼神医。
鬼神医急忙捂嘴,可是说出去的话怎么能再收回来?他支支吾吾,解释道:“我早说过,我解不了那毒,治不了那病,你非要让我治,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治不好不关我的事情。”
“是么?”雯夏冷哼一声,将那滩虫子化成的汁水给鬼神医看,问道:“这是什么?”
鬼神医只看了一眼,神色马上就变了,他瞪大了眼睛,刚才迷糊的样子早没有了,“这是从哪儿来的?”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雯夏懒洋洋地躺着,不是她有意傲慢,实在是她的体力消耗地厉害,这两日连坐起来这样简单的动作她都觉得吃力,又不愿在鬼神医面前示弱,索性就躺着,也好保存体力。
鬼神医那种精明的神态在他脸上出现的时间不过一瞬间,他马上又恢复了慵懒糊涂的模样,摇了摇他那颗没几根头发的脑袋,道:“我不知道啊,这是什么东西?”
“好东西啊!”雯夏笑道:“味道很好,你要不要尝一尝?”
阮籍听雯夏如此说,便将那盛了汁液的碟子往鬼神医口边送,鬼神医向后躲,阮籍就按住他的那颗光头,眼看就要将那治水送到雯夏口中了。
“好好,我说我说。”鬼神医骇地脸都变色了,一叠声地求饶,“我的郡主,这东西可不能乱吃的,会出大事的!”
“是么?”雯夏闭上眼睛微微喘了口气,道:“我无聊的紧,就想看点新鲜事情。”
眼看着阮籍又要灌自己,鬼神医大喊着:“我说我说,其实我是个骗子,我治不了这个的!这方子是我偷来的!”
“哦?偷?从哪儿偷来的?”
“从苗疆。”鬼神医缩在地上,努力躲避着阮籍手中的碟子,道:“这件事还要从我年轻的时候说起----”




第二百二十三章 永生不分离
原来这种蛊毒,有个很美丽的名字,叫做情蛊,也叫一生一世。
这种蛊毒,本是一对,据说造这种蛊毒的女子,喜欢上了一个体弱多病的男子,在那男子性命危在旦夕的一刻,那女子就在男子身上和自己身上种下了这种蛊毒,这就等同于将自己的生命分给那男子一半,两人同生共死,在这一生中,两人甚至不能分开太遥远,如若其中有一人死了,另外一个人也会死。
就像是传说一般美丽的故事,却出现了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后来,有人对这种蛊毒进行了改进,不必两人同时服用,只要给体虚者服下,就可以续命延年,只是这延续的时间是有限的,至多不过延续十几年的寿命,人还是会死。而且,只能给年轻的人服用,衰老的人用了,也不能延寿,说不定还会早死。
鬼神医年轻的时候,曾为采药误入苗疆,那个时候他受了伤又生了病,奄奄一息,有一名苗疆的女子救了他,给他治病。可是鬼神医伤好之后,却偷偷溜了,临走还偷了那苗疆女子配情蛊的药方和已经调配好情蛊。只是做贼心虚,偷的时候匆匆忙忙,只偷到一只。
回到中原之后,鬼神医好运连连,接连着治好了不少病人,渐渐有了神医的名头。鬼神医也自知自己这个神医的头衔来的虚妄,此后倒是下了决心苦读医书,虽不能说手到病除,倒也能治好些一般名医治不好的怪病急病。
后来见到司马府中招名医救治小郡主的告示,鬼神医眼见雯夏已经是奄奄一息,药石无救,就冒险用那昔年偷来的一只虫蛊试了一下。居然起了作用。鬼神医这些年倒也费了心思在那虫蛊上。却终究找不到解决之法,只能是想出些用药草拖延的办法来。
而他自己心中却愈发害怕那苗疆女子找来,日日都在惊恐中度过,总是东躲西藏,显得神神秘秘,也就有了鬼神医这个称号。
鬼神医说至此处,还不放心地看了看窗外,就好像那苗疆的女子此刻正守在窗外看着他。马上就会扑进来一般。
雯夏看了看鬼神医那个猥琐难看的模样,心想此人最少也有七十岁了,他说地这些事情,起码也是五十年前地事,那苗疆女子说不定早就死了,他却依旧是怕成这个样子,这毛病,怕是死了也会带到阴曹地府去。
“有没有解决的办法?”阮籍听鬼神医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早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逼着他问解毒的方法。
鬼神医吓得直摇头,道:“那药方据说早已经失传,就留下几片谁也看不懂的纸。我用了大半辈子钻研,也不知道解决的方法,大概就只有等死吧。”
此话一出。阮籍就狠狠地踢了鬼神医一个跟头,七十多岁的老头儿,哪儿禁得起他这般踢,鬼神医滚了一个跟头,就翻了白眼晕倒在地。
阮籍还要再踢,雯夏出言阻止:“别踢了,再踢,怕是就出人命了。”
“这种人渣。踢死了也不为过!还便宜他多活这么些年!”阮籍犹自愤愤不平。道:“既然明知道是毒药,还要喂给人吃。这不是庸医是什么?”
雯夏强撑起身子来,对阮籍道:“看在他这么些年过的也不舒心,又救了不少人的份上,总也算是功过相抵了,人这一辈子,哪儿能不犯错呢?而且他也说了,我幼时是药石无救,若不是他用这种害人地东西,我怕是早十几年就死了。”
阮籍听罢,才不清不愿地收回又要踢人的脚。好在阮籍刚才这一脚总算是没有踢实,如果真踢实了,雯夏怕鬼神医那一身老骨头非要断几根不可。
鬼神医过了一会儿才悠悠醒转,他一边慢慢爬起来,一边哼哼唧唧道:“哎呦,这一下踢死我了,腰疼,直不起来了!”
雯夏撇了那鬼神医一眼,鬼神医见雯夏和阮籍的眼神,马上就止了声,不再哼哼唧唧。
雯夏问道:“鬼神医,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实话告诉我,我就放你走。”
“好好,你问。”鬼神医揉着腰,苦着一张脸。
雯夏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当初王弼所中的,也是这种蛊毒么?”
“不是。”鬼神医很肯定地摇了摇头,道:“怕是哪个不知深浅的傻瓜,也听过这个传说,却只找到似是而非的药方,虽然看上去也有奇效,实际效果差的太远啦!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不一样,那也很好。”雯夏的眼神有点飘忽,愣愣地看着前面某个根本不存在地东西。
看着雯夏半天不说话,嵇康转身退出了屋子,虽然明知道雯夏心中一直喜欢的是王弼,可是看着她思念别人,嵇康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嫉妒么?嵇康笑着摇了摇头,他又有什么好嫉妒的?
雯夏收回已经不知道飘到哪儿去地思绪,转头看了一看鬼神医,道:“你走吧。”
“滚!”阮籍踢了鬼神医屁股一脚,鬼神医弯着腰急匆匆想要离开屋子,刚走到屋门口,他忽然像是见了鬼一般,大喊一声,跳了起来,接着连滚带爬缩进了屋子的角落里。
“喂,老头?你怎么了?”宣白一面跨步进来,一面奇怪地对身后的人说道:“江渚,我说就算你长得稍微有些不一样,可也不至于青面獠牙像鬼一样吧?怎么会把人吓成这样?”
宣白进了屋,兴高采烈地宣布道:“喂!我找到江渚客,还将人带回来了!”说着喜滋滋地将随他一道进来地男子推到众人面前。
屋中众人的目光当即集中在那男子身上,但见那男子极高,比屋中最高的嵇康还要高出半个头去,他肤色极白,就像是从不见太阳一般,看他五官,虽然也是极为英俊的男子,但是却长得和一般人有些不同,他的鼻子比一般人高些,从侧面看,线条分明。
这样的容貌在旁人看来自然有些少见稀奇,对雯夏来说却没什么稀罕的,眼前的江渚客,其实就是个中欧地混血儿,不过这样地容貌放在这个时代,的确是有些少见地。
难道他就是传言中神秘之极的江渚客?看起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啊!
“嘿嘿,若不是哥哥帮忙,可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找到人的!”宣白犹自一脸兴奋,他对着江渚客道:“快点快点,快看看,你有没有办法解毒!”
江渚客默然地点了点头,也不看屋中众人,就径直走到雯夏榻前,他掀开雯夏身上的被子,就用手去拆雯夏伤口上裹着的布条。
阮籍看着不对,径直上前阻拦,问道:“你做什么?”
江渚客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阮籍,一脸疑惑的模样。
“他听不到别人说话,自己也不会讲话。”宣白上前解释道:“他天生就失聪失言。”
阮籍愣了愣,松开了江渚客的手,道:“那他要做什么,我们怎么知道?”
“我带了帮忙的人来。”宣白笑嘻嘻地挑了挑眉头,甚是得意地喊道:“素衣,进来吧!”
门扉轻开,走进来一名一身素衣,容颜清秀的女子。那女子身上衣服都是白色,若不是衣领袖缘处绣了红花绿叶,真要以为她家中死了人,是穿着丧服来的。
素衣进了屋,对屋内众人微微颔首为礼,便走到江渚客面前,一脸微笑对着江渚客打了几个手势,江渚客也以几个手势回答。
“他说,他必须看过伤口,才能知道是什么毒。”素衣向众人道。
阮籍狐疑地望着宣白,道:“喂,你从哪儿找到的这个家伙,信得过么?”
宣白理所当然地点头,道:“素衣信他,自然是没问题的。”
“宣白既然信,我也信。”雯夏在一旁说道。
既然雯夏都说相信这个江渚客,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怀疑的话,而且那鬼神医已经被证明没用了,眼下所有的希望,也只能放在这个江渚客身上,姑且算是死马当活马医吧!
屋子里人太多,江渚客要检查雯夏伤口,总需要解衣宽带什么的,一群大男人站在一边看,总不妥当。就算竹林七贤一向是不拘礼法放浪形骸的,这个时候也总得顾及雯夏的脸面,当即纷纷撤退。
其实在雯夏眼中,这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的伤口在脖子上,又不是在胸前,顶多就是露个肩膀,如果让这些古人看看二十一世纪那些满大街的露肩露肚露大腿的衣服,他们还不得傻了?
和一个听不道人说话也不会说话的人沟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所然有素衣担任翻译,可是通过翻译同人交谈,感觉就像是割了一座山一条河,别扭之极。而且有时候素衣也不能完全理解江渚客的意思,这个时候,江渚客就会用几案上放着的笔墨在纸上写些什么。
江渚客的字很清秀,和他高高的身高形成了反差,他的字虽然不大,却很有风骨,一笔一划,都是认认真真落在纸上,力透纸背,给人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一生永愧疚
通过素衣的翻译和江渚客写在纸端的字迹,雯夏慢慢了解到,其实鬼神医对于那“一生一世”的了解也只是源于传说,真正的“一生一世”,不是他说的那样,需要将两个人的生命捆在一起。
听到此处,雯夏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看江渚客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雯夏心中默想,也许他是有解毒的办法的,那就是说她还能活下去?
人是很奇怪的,当王弼死去的那一刻,雯夏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一起灭了,似乎所有的意义都随之烟消云散。可是时间越久,就愈发的贪恋起生而惧怕死亡,并不是因为曾经的爱已经消失,而是对这个世界又有了新的渴望。虽然她可以口上说的漂亮,那也不过是为了不让旁人陪着自己一起伤心罢了。其实若是能有活下去的希望,现在的她是万万不会放弃的。
江渚客接下来的话,却让像是给雯夏刚刚燃气的希望之火上又浇了一桶冷水。
“一生一世”虽然没有鬼神医说的那么邪乎,但也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一生一世”之所以会有这么个名字,就是因为其药性之强,只要服用一次,其影响就可以贯穿一个人的一生。当然,这种东西可以治病的功效是有的,甚至是得了必死之病的人,只要吃下去,都可以再多活三年五载,像雯夏这样本没有什么大病,只是因为天生体虚才会性命垂危的,“一生一世”的确可以让她病体康复。
但是“一生一世”绝对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它是有毒的。只要服用过这东西的人,一辈子都需要靠药草来维持着,压制着那毒性,而最后药性压不住毒性了。人也就会死去。
而这种“一生一世”。也的确不是普通的药材,这种药,是在一种名为云蝶地幼虫身上培育出来地,云蝶的幼虫会长五年,五年之后才化蛹为蝶。当云蝶的幼虫刚刚孵化出来的时候,就只喂给它用来造“一生一世”的药材,一直喂五年,等到其化蛹之后。再浸泡到药水中。
云蝶的生命力很强,虽然蛹被浸泡到药水中,只要取出来,云蝶还是会破蛹而出,制作一生一世的机会,也就在这关键一刻。落千丈要在云蝶将出未出之极,取下其尚未展开的翅膀,这时云蝶肉肉地身体就会蜷缩成一团。将其浸入药水,一年之后,就成了那“一生一世”。
因为这种东西炼制极为不易,一颗药丸就需要历尽六年。若是这六年之中云蝶的幼虫死了,或者在它破蛹而出的时候没有即使取下它尚未展开的翅膀,这六年的功夫也就算是白费了。而且“一生一世”药性诡异之极。就算是配置出这种药的第一个人,也不十分了解其药性,所以便散布出那样的传言,想要让人知难而退。因为那位发明者认为人性凉薄,夫妻也不例外,不会有多少人愿意与其他人共享生命的。
江渚客慢慢地通过素衣和写字来说明其中原委,雯夏心里却越来越感到惊恐,这是什么东西?居然是用活生生地虫子做成的。虽然雯夏也听说过冬虫夏草。知道中药中也有许多药草本身就是虫子。可是这“一生一世”制作过程的诡异,实在让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江渚客说罢这“一生一世”的来历。接着便提到那只趴在雯夏肩头地大虫子。原来那虫子就是喂过一年多药草的云蝶幼虫,那云蝶幼虫被封在竹管里不见天日又没有吃喝,可以活半年,可是一旦放出来,饿晕了的云蝶幼虫就会疯狂地找寻食物。
那时司马炎将云蝶幼虫放在雯夏身上,那虫子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自然不肯松口,当然是咬紧了狠狠地吸血。
至于雯夏的血液为什么会出现那么怪异的情况,按照江渚客的解释,便是“一生一世”在雯夏身体里潜伏的时间很久很久了,而那作为药丸的云蝶其实并没有死去,作为活物,它以一种异常缓慢的形态在人体内慢慢生长,天长日久,血液中自然也有了很小很小地云蝶幼虫,当它一旦被激发出来,就会充满活力,这也就是为什么雯夏地伤口中还会长出来虫子的缘故,如果不加以干预,那种情况还会再度出现。
江渚客这一席话,听得雯夏浑身起鸡皮疙瘩,想像一下,有无数看不见地小虫在在你身体里爬,也许还顺着心肝脾肺肾一路爬过去,来来回回,兴许有的还从眼睛鼻子嘴巴里穿过去,真是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这些东西杀不死么?”雯夏急着问道。
江渚客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素衣,打了几个手势。
素衣对雯夏道:“虫子是可以杀死的,可是若要杀死你身体里的虫子,你也就死了,换句话说,这么十几年下来,你与那虫子几乎成了共生的关系。”
雯夏头皮发麻,道:“难道我就要带着这些虫子活一辈子?那样我宁愿死了算了!”
“雯夏,你别急,他会想出办法的。”素衣安慰着雯夏,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江渚客,她的脸上满是温柔,连眼睛里都带出那种深情的模样,不再做杀手的素衣,已经褪去了那层冰冷的外表,变得温柔而体贴。
江渚客看了一眼素衣,从进屋起脸上就没什么表情的江渚客此刻也难得地微微笑了一下。他接连向着素衣打了几个手势,又再纸上画了些雯夏看不懂的符号,素衣微笑着对他点点头,接着对雯夏解释道:“他说,这些小小的虫子是非杀死不可的,因为它们已经被那只云蝶的幼虫唤醒了,再待在你身体里,就会吸取你的元气,你最近体力日渐衰竭,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不能简单杀掉,他需要让你不再依赖云蝶活着。才能将那些小虫子杀死。”
雯夏总算是有些听明白了。可是听了这么久,江渚客一直都没有提到要怎么给她治病,其实一直都在普及她的毒药学基础!
雯夏正欲问问这个她最为关心的问题,却看到从墙角窜出来一个人,爬到江渚客脚下就开始一个劲儿不停地叩头,口中还念念有词,道:“饶了我吧,是我偷的。饶了我吧!”
原来方才江渚客一进屋,鬼神医就像是见了鬼一般躲进了墙角,后来众人地注意力都集中在江渚客身上,居然没人注意到鬼神医就在屋内。
江渚客满是疑惑地看着鬼神医,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见鬼神医磕头如捣蒜,一个劲儿不停地喊道:“是我地错,是我的错。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你饶了我吧!不,不!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这么些年我心里也不舒服,我也怕,我活的人不人鬼不鬼。你杀了我好了,杀了我,我就解脱了!”
怎么这个鬼神医一会儿要江渚客饶了他,一会儿又要他杀了他?鬼神医这是伸进错乱了么?还是吃错了药?雯夏狐疑地看着鬼神医,问道:“喂,你做什么?”
被鬼神医抱住了小腿的江渚客也是一头雾水,他听不到鬼神医说的话,又不认识这个人。自然是满腹疑惑。江渚客带着几分求助的眼神看了看素衣。明白了状况的素衣立马上前将鬼神医扯开了。
素衣随是女子,却是身怀武功的高手。要扯开鬼神医这么一个行将就木地老头自然是轻而易举。
“晓依,你饶了我,饶了我吧!”明显神智已经不正常的鬼神医又开始讨饶。
“鬼神医,你到底怎么了?”雯夏虽然不喜欢这个老头,可是看到他这种疯疯癫癫的模样,总不能不管,可是喊了他好几声,他却像是没听到一般。
还是素衣果断,她抄起一盆冷水,迎面就泼到了鬼神医身上。鬼神医一下子跳了起来,人看样子倒是好了很多,不再像刚才那样发疯。
雯夏看了一眼手执铜盆站在一旁的素衣,看来她的温柔,只针对江渚客一人而言。
“鬼神医,你认识他?”雯夏问道。
鬼神医明显还畏惧着江渚客,他细细打量着江渚客,喃喃着道:“像,太像了,鼻子眼睛,都太像了!”
“像什么?”雯夏问道。
鬼神医惭愧的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他像晓依,太像晓依当年的模样了。”
“晓依?”
鬼神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晓依就是我当年背叛的女子。”
“当年?难道晓依就是你口中那个苗疆地女子?可是苗疆的女子,怎么会和他长得像?”江渚客的那个长相,一看就是混血儿,而一个苗疆的女子,又怎么会是混血儿?雯夏不说话,看着鬼神医,让他自己慢慢说。
鬼神医道:“不错,晓依地样子和旁人不一样,所以她总是和村子里的人离得远远地,从不与人接触。晓依说,她是干娘在林子里发现并带回来养大的。”
鬼神医频频提到晓依这个名字,一直看着他地江渚客忽然浑身一震,急匆匆地在纸上写了两个字,正是“晓依”二字!
江渚客将那张纸拿给鬼神医看,又指了指自己。江渚客看鬼神医那么模样,就向着素衣打了几个手势,素衣点点头,向鬼神医道:“他问你,说的可是这个晓依?他说他是晓依的儿子。”
鬼神医看了,就像是见了鬼一般,一个劲儿向后躲,“晓依,晓依,这二十年我没有一天是好过的,你饶了我,饶了我吧!”
二十年?雯夏问道:“鬼神你,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四十五?四十三?我不记得了。”鬼神医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盯着那张写了“晓依”两个字的纸,道:“晓依,我对不起你,我不是故意要扔下你们母子的,你饶了我,饶了我吧!”
怎么才四十多岁地人,看起来就和七老八十地老者一般?若不是保养不得当,就是鬼神医这些年来难逃内心谴责,才老的那么快。如果鬼神医今年四十五岁,那么二十年前他也不过二十五,二十四五地年轻男子,的确很容易让孤独的年轻女子动心。
雯夏脑中忽然蹦出一个念头,难道这个江渚客,就是鬼神医的儿子?




第二百二十五章 君泪倾如雨
江渚客接下来的话,却让像是给雯夏刚刚燃气的希望之火上又浇了一桶冷水。
“一生一世”虽然没有鬼神医说的那么邪乎,但也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一生一世”之所以会有这么个名字,就是因为其药性之强,只要服用一次,其影响就可以贯穿一个人的一生。当然,这种东西可以治病的功效是有的,甚至是得了必死之病的人,只要吃下去,都可以再多活三年五载,像雯夏这样本没有什么大病,只是因为天生体虚才会性命垂危的,“一生一世”的确可以让她病体康复。
但是“一生一世”绝对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它是有毒的。只要服用过这东西的人,一辈子都需要靠药草来维持着,压制着那毒性,而最后药性压不住毒性了,人也就会死去。
而这种“一生一世”,也的确不是普通的药材,这种药,是在一种名为云蝶的幼虫身上培育出来的,云蝶的幼虫会长五年,五年之后才化蛹为蝶。当云蝶的幼虫刚刚孵化出来的时候,就只喂给它用来造“一生一世”的药材,一直喂五年,等到其化蛹之后,再浸泡到药水中。
云蝶的生命力很强,虽然蛹被浸泡到药水中,只要取出来,云蝶还是会破蛹而出,制作一生一世的机会,也就在这关键一刻。要在云蝶将出未出之极,取下其尚未展开的翅膀,这时云蝶肉肉的身体就会蜷缩成一团,将其浸入药水,一年之后,就成了那“一生一世”。
因为这种东西炼制极为不易,一颗药丸就需要历尽六年,若是这六年之中云蝶的幼虫死了。或者在它破蛹而出的时候没有即使取下它尚未展开的翅膀。这六年的功夫也就算是白费了。而且“一生一世”药性诡异之极,就算是配置出这种药地第一个人,也不十分了解其药性,所以便散布出那样地传言,想要让人知难而退。因为那位发明者认为人性凉薄,夫妻也不例外,不会有多少人愿意与其他人共享生命的。
江渚客慢慢地通过素衣和写字来说明其中原委,雯夏心里却越来越感到惊恐。这是什么东西?居然是用活生生的虫子做成的。虽然雯夏也听说过冬虫夏草,知道中药中也有许多药草本身就是虫子,可是这“一生一世”制作过程的诡异,实在让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江渚客说罢这“一生一世”的来历,接着便提到那只趴在雯夏肩头的大虫子。原来那虫子就是喂过一年多药草的云蝶幼虫,那云蝶幼虫被封在竹管里不见天日又没有吃喝,可以活半年,可是一旦放出来。饿晕了地云蝶幼虫就会疯狂的找寻食物。那时司马炎将云蝶幼虫放在雯夏身上,那虫子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自然不肯松口,当然是咬紧了狠狠地吸血。
至于雯夏的血液为什么会出现那么怪异的情况。按照江渚客的解释,便是“一生一世”在雯夏身体里潜伏的时间很久很久了,而那作为药丸的云蝶其实并没有死去。作为活物,它以一种异常缓慢地形态在人体内慢慢生长,天长日久,血液中自然也有了很小很小的云蝶幼虫,当它一旦被激发出来,就会充满活力,这也就是为什么雯夏的伤口中还会长出来虫子的缘故,如果不加以干预。那种情况还会再度出现。
江渚客这一席话。听得雯夏浑身起鸡皮疙瘩,想像一下。有无数看不见地小虫在在你身体里爬,也许还顺着心肝脾肺肾一路爬过去,来来回回,兴许有的还从眼睛鼻子嘴巴里穿过去,真是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这些东西杀不死么?”雯夏急着问道。
江渚客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素衣,打了几个手势。
素衣对雯夏道:“虫子是可以杀死的,可是若要杀死你身体里地虫子,你也就死了,换句话说,这么十几年下来,你与那虫子几乎成了共生的关系。”
雯夏头皮发麻,道:“难道我就要带着这些虫子活一辈子?那样我宁愿死了算了!”
“雯夏,你别急,他会想出办法的。”素衣安慰着雯夏,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江渚客,她的脸上满是温柔,连眼睛里都带出那种深情的模样,不再做杀手的素衣,已经褪去了那层冰冷的外表,变得温柔而体贴。
江渚客看了一眼素衣,从进屋起脸上就没什么表情的江渚客此刻也难得地微微笑了一下。他接连向着素衣打了几个手势,又再纸上画了些雯夏看不懂地符号,素衣微笑着对他点点头,接着对雯夏解释道:“他说,这些小小地虫子是非杀死不可的,因为它们已经被那只云蝶地幼虫唤醒了,再待在你身体里,就会吸取你的元气,你最近体力日渐衰竭,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不能简单杀掉,他需要让你不再依赖云蝶活着,才能将那些小虫子杀死。”
雯夏总算是有些听明白了,可是听了这么久,江渚客一直都没有提到要怎么给她治病,其实一直都在普及她的毒药学基础!
雯夏正欲问问这个她最为关心的问题,却看到从墙角窜出来一个人,爬到江渚客脚下就开始一个劲儿不停地叩头,口中还念念有词,道:“饶了我吧,是我偷的,饶了我吧!”
原来方才江渚客一进屋,鬼神医就像是见了鬼一般躲进了墙角,后来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江渚客身上,居然没人注意到鬼神医就在屋内。
江渚客满是疑惑地看着鬼神医,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见鬼神医磕头如捣蒜,一个劲儿不停地喊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你饶了我吧!不,不!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这么些年我心里也不舒服,我也怕,我活的人不人鬼不鬼,你杀了我好了,杀了我,我就解脱了!”
怎么这个鬼神医一会儿要江渚客饶了他,一会儿又要他杀了他?鬼神医这是伸进错乱了么?还是吃错了药?雯夏狐疑地看着鬼神医,问道:“喂,你做什么?”
被鬼神医抱住了小腿的江渚客也是一头雾水,他听不到鬼神医说的话,又不认识这个人,自然是满腹疑惑。江渚客带着几分求助的眼神看了看素衣,明白了状况的素衣立马上前将鬼神医扯开了。
素衣随是女子,却是身怀武功的高手,要扯开鬼神医这么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自然是轻而易举。
“晓依,你饶了我,饶了我吧!”明显神智已经不正常的鬼神医又开始讨饶。
“鬼神医,你到底怎么了?”雯夏虽然不喜欢这个老头,可是看到他这种疯疯癫癫的模样,总不能不管,可是喊了他好几声,他却像是没听到一般。
还是素衣果断,她抄起一盆冷水,迎面就泼到了鬼神医身上。鬼神医一下子跳了起来,人看样子倒是好了很多,不再像刚才那样发疯。
雯夏看了一眼手执铜盆站在一旁的素衣,看来她的温柔,只针对江渚客一人而言。
“鬼神医,你认识他?”雯夏问道。
鬼神医明显还畏惧着江渚客,他细细打量着江渚客,喃喃着道:“像,太像了,鼻子眼睛,都太像了!”
“像什么?”雯夏问道。
鬼神医惭愧的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他像晓依,太像晓依当年的模样了。”
“晓依?”
鬼神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晓依就是我当年背叛的女子。”
“当年?难道晓依就是你口中那个苗疆的女子?可是苗疆的女子,怎么会和他长得像?”江渚客的那个长相,一看就是混血儿,而一个苗疆的女子,又怎么会是混血儿?雯夏不说话,看着鬼神医,让他自己慢慢说。
鬼神医道:“不错,晓依的样子和旁人不一样,所以她总是和村子里的人离得远远地,从不与人接触。晓依说,她是干娘在林子里发现并带回来养大的。”
鬼神医频频提到晓依这个名字,一直看着他的江渚客忽然浑身一震,急匆匆地在纸上写了两个字,正是“晓依”二字!
江渚客将那张纸拿给鬼神医看,又指了指自己。江渚客看鬼神医那么模样,就向着素衣打了几个手势,素衣点点头,向鬼神医道:“他问你,说的可是这个晓依?他说他是晓依的儿子。”
鬼神医看了,就像是见了鬼一般,一个劲儿向后躲,“晓依,晓依,这二十年我没有一天是好过的,你饶了我,饶了我吧!”
二十年?雯夏问道:“鬼神你,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四十五?四十三?我不记得了。”鬼神医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盯着那张写了“晓依”两个字的纸,道:“晓依,我对不起你,我不是故意要扔下你们母子的,你饶了我,饶了我吧!”
怎么才四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就和七老八十的老者一般?若不是保养不得当,就是鬼神医这些年来难逃内心谴责,才老的那么快。如果鬼神医今年四十五岁,那么二十年前他也不过二十五,二十四五的年轻男子,的确很容易让孤独的年轻女子动心。
雯夏脑中忽然蹦出一个念头,难道这个江渚客,就是鬼神医的儿子?




第二百二十六章 心声不做假
雯夏觉得自己真倒霉,怎么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叫她给遇上了?先是云蝶,这东西也太邪恶了,真不知研制出这种东西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在活生生的人身上种虫子,这人就算是活着,有一天知道自己的血管里筋肉里都是看不见的小虫子,不恶心么?
然后是江渚客口中的那个龙血,需要用人血液浇灌才能用的药材已经够邪气了,偏偏那个什么龙血还必须用皇室成员的血液,还必须人家心甘情愿。这还不如告诉她此病无救来的痛快淋漓,如这般麻烦且难找的东西,根本就没有什么指望嘛!
雯夏忽然想起了曹芳,如果他活着,会不会就自己?雯夏随即摇头将那个念头排出脑外去,不管曹芳愿意还是不愿意,他都早已经死了,想这种根本没有可能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了。
“好了,反正也没指望,大概老天爷也看着我不顺眼,想早点收我回去吧?反正该经历过的我一样美落下,活的不知道比普通人精彩多少倍,这辈子也算是够本了。”雯夏想要装出轻松的样子来,可是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感到一种无奈悲凉。
“非要龙血不可么?我的血就不行?”阮籍边说边开始卷袖子,道:“我的血多得很,别说一个月,一年都不成问题。江渚客是听不到阮籍说话的,不过他从小失聪,倒也学会从人的肢体语言和口唇动作来猜测这个人的想法态度。虽然必不上读唇术那么厉害,像阮籍这样肢体动作如此明显的,他不需要素衣的翻译也能明白个七七八八。江渚客向阮籍摇了摇头,示意不行。
素衣在一旁补充道:“你有皇者的血统么?”
“呃,似乎应该是有点地吧?”阮籍挠挠头。皱着眉头拼命想。想了好半天,才道:“似乎应该是沾亲带故些,好像我地祖爷爷那一辈娶过一个公主来着。”
“不行。”素衣皱了皱眉头,心想自己刚才说的还不够清楚么?怎么阮籍还要这般乱搅合?祖爷爷?那得排到多少辈去?
若是阮籍不说,雯夏都差点忘了,阮姓还是个贵族的形式,阮姓一族还有不少当官的,就连阮籍自己。不也是个尚书郎么?这个职位,相当于是皇帝的秘书了,只是阮籍这个尚书郎,只是个挂名而已,从未见他做过什么实际的事情,俸禄倒是照拿不误,大概也是司马昭考虑到阮籍毕竟声名在外,以此来拉拢他吧?
江渚客这个关于龙血的难题一出。当真是人人束手无策,按照江渚客的说法,最好是三代之内,效果最佳。最差也不能超过五代,如此算来,真能有资格地。只有汉献帝的后人或者是曹操的后代,可是这些人,却从哪儿找来一个肯心甘情愿做这种不当心就会没命的事情的?
江渚客反正也听不到旁人在商议什么,商议什么也与他无关,在他眼中就只有自己的病人而已。鬼神医虽然很想要接近江渚客,却每每都被素衣挡了开,显然是江渚客不愿意见他。
“不用费事了,反正也治不好了。”雯夏看着在一旁忙忙碌碌的江渚客。觉得他这样很没有必要。那龙血找不到,现在给她吃什么药都回天乏力。
素衣不答雯夏的话。只是在一旁尽心竭力地给江渚客打下手。
“原来那个时候你让我找他,是因为喜欢他啊!”屋子里几个人,江渚客不会说话倒也罢了,素衣也闭了嘴只干活不说话,就连平素一向话多地宣白,此刻也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斜倚着门框站在门口,一脸漠然地看着屋内正自配药忙碌的江渚客和素衣,一句话也不说。
就算是雯夏卧病的这几天,照顾她的嵇康阮籍等人也是和她说话解闷地啊!此刻遇上几只闷葫芦,让雯夏心浮气躁,只能自找话说。
可是她说的话就像是入了水中,不仅素衣也没反应,宣白也没反应,江渚客更是没反应。雯夏闷极了,她嘀咕着,道:“素衣宣白,你们不用守着我了,换别人进来吧!”
素衣抬头看了一眼宣白,见宣白点头,素衣便和宣白一道出屋,换了永乐进来。
素衣跟在宣白身后,一言不发,宣白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两人走到一处无人之处时,宣白忽然道:“哥哥于你的约定,你可记得?”
素衣点头,道:“记得。”
“你想要与江渚客走,就必须治好她,这是哥哥最低地限度了,你们想要偷偷溜走,是一定会被哥哥找出来的。”
“我知道。”素衣不看宣白,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道:“我知道背叛的人会有什么下场,若是治不好她,我和江渚客就都要陪葬,对么?”
“你也知道哥哥是个怎么样的人。”宣白道:“他说出来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我也知道。”素衣闭上眼睛,轻声道:“我早已经想好了,若是龙血能找到,就是我们命大,若是找不到,我们就一起死,下辈子再相遇,我总不会再是杀手了。”
宣白带着几分无奈叹了口气,道:“龙血,这东西要去哪儿找?江渚客他心中有数么?”
素衣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若是他心中有数,有何必提出来?一定早就拿出来救人了。他所以来中原,就是为了弥补他母亲从前的过失,让云蝶这种东西彻底在人间消失,如若他能救人,又何必难为你们?这不也是在难为我们自己么?别以为他听不到我和墨影的话,就猜不到墨影地意思。”
素衣回头遥遥望了一眼屋子,笑道:“有时候我觉得他根本就是能听得到,旁人都是听人说出来地话,他听到的。都是人地心声。说出来的话可以是谎话。心中地念头却无论如何也是真地。”
江渚客这个关于龙血的难题一出,当真是人人束手无策,按照江渚客的说法,最好是三代之内,效果最佳,最差也不能超过五代,如此算来,真能有资格的。只有汉献帝的后人或者是曹操的后代,可是这些人,却从哪儿找来一个肯心甘情愿做这种不当心就会没命的事情的?
江渚客反正也听不到旁人在商议什么,商议什么也与他无关,在他眼中就只有自己地病人而已。鬼神医虽然很想要接近江渚客,却每每都被素衣挡了开,显然是江渚客不愿意见他。
“不用费事了,反正也治不好了。”雯夏看着在一旁忙忙碌碌的江渚客。觉得他这样很没有必要,那龙血找不到,现在给她吃什么药都回天乏力。
素衣不答雯夏的话,只是在一旁尽心竭力地给江渚客打下手。
“原来那个时候你让我找他。是因为喜欢他啊!”屋子里几个人,江渚客不会说话倒也罢了,素衣也闭了嘴只干活不说话。就连平素一向话多的宣白,此刻也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斜倚着门框站在门口,一脸漠然地看着屋内正自配药忙碌的江渚客和素衣,一句话也不说。
就算是雯夏卧病的这几天,照顾她的嵇康阮籍等人也是和她说话解闷的啊!此刻遇上几只闷葫芦,让雯夏心浮气躁,只能自找话说。
可是她说地话就像是入了水中。不仅素衣也没反应。宣白也没反应,江渚客更是没反应。雯夏闷极了。她嘀咕着,道:“素衣宣白,你们不用守着我了,换别人进来吧!”
素衣抬头看了一眼宣白,见宣白点头,素衣便和宣白一道出屋,换了永乐进来。
素衣跟在宣白身后,一言不发,宣白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两人走到一处无人之处时,宣白忽然道:“哥哥于你的约定,你可记得?”
素衣点头,道:“记得。”
“你想要与江渚客走,就必须治好她,这是哥哥最低的限度了,你们想要偷偷溜走,是一定会被哥哥找出来的。”
“我知道。”素衣不看宣白,低着头盯着自己地鞋尖,道:“我知道背叛的人会有什么下场,若是治不好她,我和江渚客就都要陪葬,对么?”
“你也知道哥哥是个怎么样的人。”宣白道:“他说出来地话,就一定会做到。”
“我也知道。”素衣闭上眼睛,轻声道:“我早已经想好了,若是龙血能找到,就是我们命大,若是找不到,我们就一起死,下辈子再相遇,我总不会再是杀手了。”
宣白带着几分无奈叹了口气,道:“龙血,这东西要去哪儿找?江渚客他心中有数么?”
素衣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若是他心中有数,有何必提出来?一定早就拿出来救人了。他所以来中原,就是为了弥补他母亲从前的过失,让云蝶这种东西彻底在人间消失,如若他能救人,又何必难为你们?这不也是在难为我们自己么?别以为他听不到我和墨影的话,就猜不到墨影的意思。”
素衣回头遥遥望了一眼屋子,笑道:“有时候我觉得他根本就是能听得到,旁人都是听人说出来的话,他听到的,都是人的心声。说出来的话可以是谎话,心中地念头却无论如何也是真地。”素衣回头遥遥望了一眼屋子,笑道:“有时候我觉得他根本就是能听得到,旁人都是听人说出来的话,他听到地,都是人的心声。说出来的话可以是谎话,心中的念头却无论如何也是真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 血脉相传承
然后是江渚客口中的那个龙血,需要用人血液浇灌才能用的药材已经够邪气了,偏偏那个什么龙血还必须用皇室成员的血液,还必须人家心甘情愿。这还不如告诉她此病无救来的痛快淋漓,如这般麻烦且难找的东西,根本就没有什么指望嘛!
雯夏忽然想起了曹芳,如果他活着,会不会就自己?雯夏随即摇头将那个念头排出脑外去,不管曹芳愿意还是不愿意,他都早已经死了,想这种根本没有可能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了。
“好了,反正也没指望,大概老天爷也看着我不顺眼,想早点收我回去吧?反正该经历过的我一样美落下,活的不知道比普通人精彩多少倍,这辈子也算是够本了。”雯夏想要装出轻松的样子来,可是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感到一种无奈悲凉。
“非要龙血不可么?我的血就不行?”阮籍边说边开始卷袖子,道:“我的血多得很,别说一个月,一年都不成问题。”
江渚客是听不到阮籍说话的,不过他从小失聪,倒也学会从人的肢体语言和口唇动作来猜测这个人的想法态度。虽然必不上读唇术那么厉害,像阮籍这样肢体动作如此明显的,他不需要素衣的翻译也能明白个七七八八。江渚客向阮籍摇了摇头,示意不行。素衣在一旁补充道:“你有皇者的血统么?”
“呃,似乎应该是有点的吧?”阮籍挠挠头,皱着眉头拼命想,想了好半天,才道:“似乎应该是沾亲带故些,好像我的祖爷爷那一辈娶过一个公主来着。”
“不行。”素衣皱了皱眉头,心想自己刚才说的还不够清楚么?怎么阮籍还要这般乱搅合?祖爷爷?那得排到多少辈去?
若是阮籍不说。雯夏都差点忘了。阮姓还是个贵族的形式,阮姓一族还有不少当官的,就连阮籍自己,不也是个尚书郎么?这个职位,相当于是皇帝地秘书了,只是阮籍这个尚书郎,只是个挂名而已,从未见他做过什么实际地事情。俸禄倒是照拿不误,大概也是司马昭考虑到阮籍毕竟声名在外,以此来拉拢他吧?
江渚客这个关于龙血的难题一出,当真是人人束手无策,按照江渚客的说法,最好是三代之内,效果最佳,最差也不能超过五代。如此算来,真能有资格的,只有汉献帝的后人或者是曹操的后代,可是这些人。却从哪儿找来一个肯心甘情愿做这种不当心就会没命的事情的?
江渚客反正也听不到旁人在商议什么,商议什么也与他无关,在他眼中就只有自己地病人而已。鬼神医虽然很想要接近江渚客。却每每都被素衣挡了开,显然是江渚客不愿意见他。
“不用费事了,反正也治不好了。”雯夏看着在一旁忙忙碌碌的江渚客,觉得他这样很没有必要,那龙血找不到,现在给她吃什么药都回天乏力。
素衣不答雯夏的话,只是在一旁尽心竭力地给江渚客打下手。
“原来那个时候你让我找他,是因为喜欢他啊!”屋子里几个人。江渚客不会说话倒也罢了。素衣也闭了嘴只干活不说话,就连平素一向话多的宣白。此刻也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斜倚着门框站在门口,一脸漠然地看着屋内正自配药忙碌的江渚客和素衣,一句话也不说。
就算是雯夏卧病的这几天,照顾她的嵇康阮籍等人也是和她说话解闷的啊!此刻遇上几只闷葫芦,让雯夏心浮气躁,只能自找话说。
可是她说地话就像是入了水中,不仅素衣也没反应,宣白也没反应,江渚客更是没反应。雯夏闷极了,她嘀咕着,道:“素衣宣白,你们不用守着我了,换别人进来吧!”
素衣抬头看了一眼宣白,见宣白点头,素衣便和宣白一道出屋,换了永乐进来。
素衣跟在宣白身后,一言不发,宣白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两人走到一处无人之处时,宣白忽然道:“哥哥于你的约定,你可记得?”
素衣点头,道:“记得。”
“你想要与江渚客走,就必须治好她,这是哥哥最低的限度了,你们想要偷偷溜走,是一定会被哥哥找出来的。”
“我知道。”素衣不看宣白,低着头盯着自己地鞋尖,道:“我知道背叛的人会有什么下场,若是治不好她,我和江渚客就都要陪葬,对么?”
“你也知道哥哥是个怎么样的人。”宣白道:“他说出来地话,就一定会做到。”
“我也知道。”素衣闭上眼睛,轻声道:“我早已经想好了,若是龙血能找到,就是我们命大,若是找不到,我们就一起死,下辈子再相遇,我总不会再是杀手了。”
宣白带着几分无奈叹了口气,道:“龙血,这东西要去哪儿找?江渚客他心中有数么?”
素衣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若是他心中有数,有何必提出来?一定早就拿出来救人了。他所以来中原,就是为了弥补他母亲从前的过失,让云蝶这种东西彻底在人间消失,如若他能救人,又何必难为你们?这不也是在难为我们自己么?别以为他听不到我和墨影的话,就猜不到墨影的意思。”
素衣回头遥遥望了一眼屋子,笑道:“有时候我觉得他根本就是能听得到,旁人都是听人说出来的话,他听到的,都是人的心声。说出来的话可以是谎话,心中地念头却无论如何也是真地。”乐见此状,当即起身,拍了拍自己地脑袋,道:“哎呦,我糊糊涂涂的,都忘记拿大夫需要的药材了,我这就去取。”
看着永乐急急忙忙出了屋子,雯夏微微叹了口气,道:“你应该对她再好一些才是,你不是喜欢她么?怎么这些日子却总是冷淡她?我看她这几日心中也不高兴。”
嵇康不知说什么才好,坐在雯夏榻边,嵇康伸手摸了摸雯夏的额头,微微皱眉,道:“怎地这么烫人?”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今天见了这么多人,说了这么多话,又遇上这么多事情,当然会激动,激动了,体温自然会高。”
嵇康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雯夏的额头,比对一下温度,摇头道:“不对,比我热多了。”
雯夏自己在发烧,她当然心知肚明,其实这种症状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她身上了。这几日一到下午,总是会有些低烧,只是一到那个时候,雯夏就借口休息,避开旁人,不让人知道自己身体上出现的这种变化。只是今日事多,就忘掉这一点了。
受了伤又发烧,不是个好兆头,雯夏了解这一点,就算是伤口不感染,升高的体温也足以消耗掉她本就不多的体力,让她衰弱的更快些。
“你应该更关心自己才是。”嵇康看了一眼雯夏,将另一边正在配药的江渚客拽了过来。嵇康指了指雯夏,又将手搭在自己额头上,江渚客当即会意,微微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喂雯夏吃下一颗药丸,就又去一旁配制他的草药了。
江渚客给雯夏配的这服药算的上是集药草之大集了,光雯夏看得到的,大大小小就起码有五十味药,再加上江渚客从他药箱里取出来的那些早已经配好了的药包,真不知这一服药到底用了多少药材。
嵇康将雯夏的被子扯上去些,盖住了雯夏的脖子,“放心,不管有多难,我一定会找到那种龙血,来救你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安慰的话对我说,我可是会听出来的哦!”雯夏又将被子拽下去些,伸出手点着嵇康的掌心,笑道:“你只要记得在我坟前给我奏一曲《凤求凰》就好了。”
雯夏感到嵇康的掌心微微一震,抬头看他,见他正自盯着自己,一字一顿地道:“等你好了,我就弹这曲子给你听,若是你不嫌烦闷,我天天都弹给你听!”
“玩笑!”雯夏将自己的胳膊手都缩回被子里去,背转身用被子蒙上头,道:“怎么可能天天,嵇康你是有老婆的人哎,又不是阮籍那个风流浪子,这种承诺的话不可以乱说。”因为用被子蒙住了头,雯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嵇康一时激动说了那样的话,却的的确确是他的真心话,若是此番雯夏能死里逃生,他宁愿抛下一切,就算背负了负心人的责骂也无所谓,总之就是要好好守护着她,再也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可是那个女子,真的可以闯过这一关活下来么?这希望有多大?
嵇康不敢想象此刻眼前这个还能与自己说笑的女子过几天就会变成一个土包子,从此永远天人永隔,那是他不敢想象的画面。恐怕心动的感觉究竟是怎样的,真正从心底里爱上一个人是如何的感受,嵇康此刻才明白,从前他对永乐的那种感情,又有多少是出于爱,有多少是出于欣赏呢?
如果以前能明白,如果能早一点喜欢上她,如果不是被曾今的厌恶遮蔽了双眼,今日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呢?




第二百二十八章 女子的嫉妒
一切事情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如果不考虑永乐雯夏和嵇康三人之间越发变得尴尬的关系。
当然,这些事情雯夏是不会知道的,江渚客认为她体力消耗过多,而且清除云蝶的时候,人一定会感到痛苦,不如就让雯夏这么睡着,反倒更好些。
所以嵇康面对的,其实就是一个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嵇康也曾对着雯夏弹奏过凤求凰,只可惜,雯夏是听不到的。
龙血制出来的药一点一点,都被雯夏吃光了,江渚客仔细看过雯夏已经在渐渐愈合的伤口,看过她已经恢复正常色泽的血液,说她可以醒过来了。
这自然是个好消息,经历了两个多月在生死线上的徘徊,雯夏终于是被拽了回来,
只是要让沉睡许久的人醒过来恢复正常,却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嵇康阮籍宣白与屋中众人紧张地盯着雯夏的脸,香炉中一株清香在缓缓燃烧,飞腾向上的轻烟越飘越高,渐渐散入空气之中。炉中的清香渐渐只剩下一小节,眼看着就要燃尽了。
“你不是说只要喝了药,再过一炷香就会醒来么?”阮籍眼看着那随时都会熄灭的香头,忍不住问江渚客道:“怎么还没醒过来?不会是你配错了药,把她吃坏了吧?”
素衣听到阮籍的话,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江渚客不会配错药的,我相信他。”
阮籍还欲再说什么,嘀咕了一声,终究是没说出来,转而又去盯着雯夏的眼睛。
两个月时间,雯夏消瘦了些。但是眼睫毛却显得更长了。长长的睫羽垂下来,就像两把小小的扇子,盖住了她的眼睛。
香炉中的香已经灭了,只余下散落地香灰。
“如果她就这样睡着,永远都不会醒来,怎么办?”嵇康在这段时间里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如果雯夏永远都醒不来了,他怎么办?永乐和雯夏。嵇康只能选择一个人,如果雯夏不出现,他自然会选择永乐;如果雯夏没受伤,他大概也会选择永乐;只是在雯夏受伤将死地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离不开雯夏了,如果她死了,他的人生也会缺少一块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选择雯夏么?嵇康想起一日前永乐对他说,腹中已经怀有了他的骨肉。嵇康两难了。是他插入了永乐本来安逸平静的生活,打乱了她本该顺着另外一条路走下去的人生,现在永乐为他失去了全部,还怀上了他的孩子。嵇康能不管么?他不能!因为他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可是若雯夏醒不来,他就这样离开雯夏么?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究竟应该舍弃哪个,一向果断明快地嵇康此刻却犹豫了,顾虑重重。
就在嵇康为他的鱼与熊掌的问题犹豫不决的时候,耳边却传来阮籍激动的喊声:“醒了醒了!我看到她睫毛动了,哎,又动了!”
雯夏那两扇常常的睫羽慢慢地颤了颤,微微睁开了些,似乎是觉得屋内光线有些亮。有些刺眼。雯夏又闭上了眼睛。直到感觉眼睛可是适应这样的光线,雯夏才缓缓睁开眼睛。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阮籍那一脸惊喜交集地模样。
“我好想睡了好久啊!这一梦真长。”雯夏眨了眨眼睛,冲着众人微微一笑。
“醒了好,醒了就没事了。”阮籍一乐,压在心中多日的石头当即落了地,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就向外走,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这么好的事情,不喝点酒庆祝一下怎么行?有没有人来陪我一起喝酒?”邀人喝酒的提议没有人相应,阮籍也不急,独自一个人去取了美酒来,就在院中开坛畅饮。
他这些日子就算是喝酒,也是喝闷酒,几个月来从没有像今日一般心头畅快,心情好了,喝酒都觉得有了滋味儿,虽然坛中地只是普通美酒,在阮籍口中,却不逊于从前喝过的琼浆玉液。
“好酒好酒!”阮籍哈哈大笑着,索性弃了碗,直接抱起坛子来对着嘴就灌,一气儿喝下去多半坛子酒,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道:“痛快!”
见到雯夏醒来,江渚客便上前为她诊脉针灸,直直弄了一个多时辰才告结束。
雯夏睡了很长时间,刚刚醒来,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到江渚客来为她按脉,她一时都想不起这是何人。及至慢慢回想,从前的记忆才又回到脑子里,雯夏想起自己为何躺在这里,想起自己命悬一线。
可是她还是活了下来,是她地命太硬,黑白无常不敢勾魂,还是阎王殿不肯收她这个千年之后的灵魂?居然又这样奇迹般地让她活了下来,雯夏自己想想,都觉得诧异。一切事情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如果不考虑永乐雯夏和嵇康三人之间越发变得尴尬的关系。
当然,这些事情雯夏是不会知道的,江渚客认为她体力消耗过多,而且清除云蝶的时候,人一定会感到痛苦,不如就让雯夏这么睡着,反倒更好些。
所以嵇康面对的,其实就是一个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嵇康也曾对着雯夏弹奏过凤求凰,只可惜,雯夏是听不到地。
龙血制出来地药一点一点,都被雯夏吃光了,江渚客仔细看过雯夏已经在渐渐愈合的伤口,看过她已经恢复正常色泽地血液,说她可以醒过来了。
这自然是个好消息,经历了两个多月在生死线上的徘徊,雯夏终于是被拽了回来,
只是要让沉睡许久的人醒过来恢复正常,却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嵇康阮籍宣白与屋中众人紧张地盯着雯夏的脸,香炉中一株清香在缓缓燃烧,飞腾向上的轻烟越飘越高,渐渐散入空气之中。炉中的清香渐渐只剩下一小节。眼看着就要燃尽了。
“你不是说只要喝了药。再过一炷香就会醒来么?”阮籍眼看着那随时都会熄灭的香头,忍不住问江渚客道:“怎么还没醒过来?不会是你配错了药,把她吃坏了吧?”
素衣听到阮籍地话,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江渚客不会配错药地,我相信他。”
阮籍还欲再说什么,嘀咕了一声,终究是没说出来。转而又去盯着雯夏的眼睛。
两个月时间,雯夏消瘦了些,但是眼睫毛却显得更长了,长长的睫羽垂下来,就像两把小小的扇子,盖住了她的眼睛。
香炉中的香已经灭了,只余下散落的香灰。
“如果她就这样睡着,永远都不会醒来。怎么办?”嵇康在这段时间里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如果雯夏永远都醒不来了,他怎么办?永乐和雯夏,嵇康只能选择一个人。如果雯夏不出现,他自然会选择永乐;如果雯夏没受伤,他大概也会选择永乐;只是在雯夏受伤将死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离不开雯夏了,如果她死了,他地人生也会缺少一块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选择雯夏么?嵇康想起一日前永乐对他说,腹中已经怀有了他的骨肉,嵇康两难了。是他插入了永乐本来安逸平静的生活,打乱了她本该顺着另外一条路走下去的人生,现在永乐为他失去了全部,还怀上了他的孩子。嵇康能不管么?他不能!因为他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可是若雯夏醒不来,他就这样离开雯夏么?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究竟应该舍弃哪个,一向果断明快的嵇康此刻却犹豫了,顾虑重重。
就在嵇康为他地鱼与熊掌的问题犹豫不决的时候,耳边却传来阮籍激动的喊声:“醒了醒了!我看到她睫毛动了,哎,又动了!”
雯夏那两扇常常地睫羽慢慢地颤了颤,微微睁开了些,似乎是觉得屋内光线有些亮,有些刺眼,雯夏又闭上了眼睛。直到感觉眼睛可是适应这样的光线,雯夏才缓缓睁开眼睛,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阮籍那一脸惊喜交集地模样。
“我好想睡了好久啊!这一梦真长。”雯夏眨了眨眼睛,冲着众人微微一笑。
“醒了好,醒了就没事了。”阮籍一乐,压在心中多日的石头当即落了地,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就向外走,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这么好的事情,不喝点酒庆祝一下怎么行?有没有人来陪我一起喝酒?”邀人喝酒的提议没有人相应,阮籍也不急,独自一个人去取了美酒来,就在院中开坛畅饮。
他这些日子就算是喝酒,也是喝闷酒,几个月来从没有像今日一般心头畅快,心情好了,喝酒都觉得有了滋味儿,虽然坛中的只是普通美酒,在阮籍口中,却不逊于从前喝过的琼浆玉液。
“好酒好酒!”阮籍哈哈大笑着,索性弃了碗,直接抱起坛子来对着嘴就灌,一气儿喝下去多半坛子酒,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道:“痛快!”
见到雯夏醒来,江渚客便上前为她诊脉针灸,直直弄了一个多时辰才告结束。
雯夏睡了很长时间,刚刚醒来,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到江渚客来为她按脉,她一时都想不起这是何人。及至慢慢回想,从前的记忆才又回到脑子里,雯夏想起自己为何躺在这里,想起自己命悬一线。
可是她还是活了下来,是她的命太硬,黑白无常不敢勾魂,还是阎王殿不肯收她这个千年之后地灵魂?居然又这样奇迹般地让她活了下来,雯夏自己想想,都觉得诧异。




第二百二十九章 凋零如落花
平日里文静的永乐,此刻却滔滔不绝,将自己心中这些日子积攒下来的怨恨全部倾倒了出来,“也许他遇到你比遇到我更早,可是他喜欢的人是我!是我!”永乐不停的说着,似乎这样就能确定她在嵇康心中的地位。
“他给我弹过曲子,给我画过画,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抛下不管。如果不是你出现,多好。当初我就想,就算他喜欢过你,可是你都要死了,等你死了之后,我就好好地安慰他,天长日久,他一定会忘了你的!也许你们不知道,我都不介意他心中是不是有你的影子,只要他陪在我身边就好。可是----”
永乐说到这里,狠狠地瞪着雯夏,道:“可是我想错了!在他的心里,居然还是你重要过我!你为他做过什么?什么都没有做过,可是我呢?我肚子里由他的骨肉,明明应该消失的人是你,为什么现在却是我一点一点在他心中消失?”
“所以,你就想要一下子毒死了我?”雯夏弯腰从地上拾起来一片碎片,那上面还沾着鸡汤,亮闪闪地翻着黄色的油光。“如果我死了,他就又会回到你身边吧?”雯夏说着,伸出舌头,小心地舔了一下那瓷片上残留的鸡汤。
永乐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看着雯夏这般突兀的举动。当然,张大了嘴的永乐,自然没有办法像方才一样抱怨了。永乐心中明白,自己在这鸡汤里放的,是毒性很强的药,只要一滴,就可以杀人,可是她是连整整一瓶子都放进去的。
“你现在可以走了么?我在死以后,可不想再看到你。”雯夏平静地说道。
永乐后退了好几步。脊背撞上了门。她转过身,匆匆忙忙推开门夺路而逃。
一看到永乐出门了,雯夏当即扭头吐掉了方才压在舌下的鸡汤,又用卓上的茶水连连漱口。
“没用的,那毒性很强。”素衣看着雯夏地举动,上前掐住雯夏胸前地某处穴位,向上推了几下,雯夏当即觉得恶心。一歪头,都吐在盆子里。
“为什么要吃毒药?”素衣看着雯夏,问道。
“也许我真该消失了,我消失了,对大家都好。”雯夏静静地道:“不如就让旁人都以为我旧毒复发了。”
“你不能死。”素衣盯着雯夏,坚决地道:“你死了,我们都得陪葬,所以你不能死!”
雯夏奇怪地望向素衣。什么陪葬?
素衣道:“墨影说过,我叛离,本是必死的,若是这一次我们能医好你。就放过我,若是医不好,我和他都要给你陪葬。”
墨影这个人。不是不肯做一点点对于他自己无用的事情么?他怎么会好端端帮助自己?雯夏有些迷惑不解。
素衣冷哼一声,道:“既然眼下你是没事了,我和他也该走了。”
“姐姐,等等。”雯夏拦住了素衣,笑道:“我还想请姐姐帮我一个小忙。”
“何事?”素衣挑眉问道。色很好的样子。谁想到一夜过去。等他再见到雯夏,已经是她躺在榻上的冰冷尸体。
江渚客说雯夏那是旧毒未清。她自己却心急,出了屋,结果旧毒复发,就要了她的命。解释完,江渚客和素衣便收拾了东西,就要离开。
“喂!你不是说有了龙血,她就能好么?”
江渚客抬头看了一眼拦住自己地阮籍,继续低着头走路,阮籍伸臂欲拉他,没想到走到江渚客身边的素衣伸手轻轻巧巧一挡,就将阮籍的手当了开来。江渚客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依旧低着头慢慢走着,素衣也走到他身边,伸右手拉住他的左手。
“他就算是神医,也管不了幽冥之事,也许雯夏就该命尽于此呢?”素衣丢下一句话,拉着江渚客就走了。
阮籍想拦他们,可是拦住了又有什么用?若是雯夏还活着,就算是奄奄一息了,留下江渚客总还有一丝希望,可是她现在呼吸全无,身体冰冷,神医再神,也只能医活人的病,却救不了死人的命。
不仅江渚客和素衣走了,宣白也不见了踪影,从前他虽然也神出鬼没,但是雯夏在的时候,他一日之中总要来那么几个时辰,可是今日他却没来,像是早已经知晓雯夏已死地消息般。
嵇康只呆呆地看着躺在那儿的雯夏,他听不到阮籍说了些什么,也看不到永乐在他的身边,此刻在他眼中心中的,就只有雯夏一个人。
当雯夏体弱地时候,嵇康总是会在她昏睡的时候守着她,今日看着雯夏正自一日日好转,也是因为雯夏自己的要求,嵇康便不再守着她,谁知道就这么一夜,居然就出了这样地事情。
嵇康恨自己,他认为若是这一夜他像从前那样守着雯夏,必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嵇康觉得是自己害死了雯夏,费了那么多力气,连龙血那么珍贵的东西都找了来,却因为他自己的一时疏忽,让女子丧命,嵇康恨不得自己狠狠地打自己一顿。
可是他站着没动,不言不语不动,就那样看着雯夏,直到接到消息赶来的山涛向秀等人站了满满一屋子,嵇康也没注意到,他只是那样看着雯夏。
女子的容颜除了苍白些外,依旧如旧时模样,平静安详,甚至嘴角都带着一丝微笑。大概是她在梦中见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于是便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吧?雯夏这样安安静静笑起来的模样,好美!
嵇康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碰一碰雯夏地脸颊,但是伸出去地手还没碰到雯夏,就被人挡了回来。嵇康抬眼去看,却是山涛抓住了他的手。
“你不能碰她。”山涛脸上带着深深地疲敝和无奈,“她身上有毒,前几日我听江渚客提起过,若是雯夏活着,那云蝶之毒就只集中在她身上,可若是她死了,只要体温一散,那毒就会扩散开来,所有接触过她碰过她的人,都会中毒。”山涛转向众人,道:“谁也不能碰她。”
连最后的触摸都不被允许,就只能这么遥遥的看着,虽然相互之间只隔着空气,却感觉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一般。
山涛眼见众人都不说话,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是非说不可了,便道:“若是埋人地下,恐这毒性扩散开来,怕是方圆几十里都会寸草不生,只能烧了。”
“不行!”
“不可以!”
同时出声拒绝的却是阮籍和向秀,嵇康就像是没听到山涛的话一般,用眼光代替手指,细细地端详着那女子的眉间发角。
永乐心中不知是酸是苦,她本以为,雯夏死了,嵇康的心就会再回到自己身上,可是她没想到雯夏之死居然会对嵇康造成这样大的打击,眼看着嵇康失魂落魄一般的模样,永乐心中犹如针扎一般难受。
他们之间,终究是没法和司马相如与卓文君想比的。
嵇康当然如司马相如一般满腹才华,可惜她却不是卓文君,她只有她的温柔她的体贴,但是她却没有那个躺在榻上已经死去女子的才情,永乐知道,自己没有雯夏的那份明锐,更没有雯夏那种淡泊的气度。所以雯夏可以做嵇康的知己,永乐却不可以。
永乐看着躺在榻上的女子,虽然明知道她已经死了,虽然明知道现在的她根本碰不得,心中却恨不得扑上去,将那女子碎尸万段,让她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其使永乐更希望在嵇康心底的那个影子能随着女子的死亡而一道消失。
可是永乐没想到,活人永远不能和死人想比,只看嵇康此刻的表情,永乐便知道,是自己输了,雯夏赢了。
她好不甘心!
另一面,山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若不烧掉,又能如何?”
“不行!绝对不行!”阮籍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也许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将她放进去?比如山洞?”
向秀也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闻讯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媚儿,王戎,阮咸,他们也先后前来。
“雯夏!雯夏!”媚儿一进屋,就急着喊着要扑到雯夏身边,却被山涛牢牢抓住了。
“你不能碰她,你们,谁都不可以碰她!会中毒的!”山涛叮嘱着几个人。
就连一向嗜酒如命,少了酒一天都不能活的刘伶,此刻也拎着酒瓶走了进来,他手中拿着酒瓶,却忘了喝,酒瓶侧过来,美酒撒了一地,他却像是一点直觉都没有,只是喃喃着道:“不是好了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不要让她到山洞里去。”沉默了许久的嵇康终于说话了,“她最讨厌被束缚,她说过,她希望随水而走,走很远很远的路,看很多很美的风景,就让她随水而逝吧。”
“这----”山涛微微皱了皱眉,随水而逝,小舟难免会倾覆,到时候尸体沉入水中,虽然水流湍急,可以大量地带走毒性,但也不能确保会不会有人在附近取水。可是想想,用火烧掉尸体,总是太过残忍,看着雯夏栩栩如生的面容,山涛心中自也不好受,他也想起了初遇雯夏时的情景,触景伤情,忍不住背过脸去。




第二百三十章 雯夏之死
人生之中,匆匆相遇又匆匆分离的事情,太多了,多的数不过来。这一生之中,会遇到多少人,谁也说不清楚。也许有的人对你而言只是擦肩而过,但是有的人却会在你的一生之中留下永远也消不去的印痕。
可惜,人的一生之中,有许许多多的不得已,有许许多多的错过,有许许多多的误会。也就是因为这些不得已,这些错过,这些误会,很可能就会错过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人生,只能向前不能后退,事情发生了,就只能承担结局,而不可能重新再来一次。错过的,不可追;想要的,得不到。
人在年轻的时候,总会以为自己的岁月还长得很,就算有什么事情错过了,还可以慢慢补救。可是,人生是最无常的,在这个世界上,在如花般美丽的年华逝去的人,不知道有多多少少。而不知道有多少遗憾,会随着生命的消逝变得再也无法补偿。
已经是初秋的季节,曾今郁郁葱葱的树叶也开始枯黄脱落,看上去便透出些萧条的氛围。
雯夏并没有什么亲人,司马炎早已经不管她的死活了。山涛等人将雯夏运到洛阳城外的洛水河畔,河边早已经备好了竹筏,是用新鲜的翠竹做的,翠竹下面是用坚硬不怕水的紫檀木做的撑,这样,就算是竹筏在水流中飘很久,只要不遇上大浪,就不会散开。而洛水自此以下,就再没有什么急流险滩了。希望雯夏可以乘着竹筏一直飘到海里去,是众人最后的希望。
雯夏穿着淡绿色的衣服,几乎和潋滟的水波化作了一体,水纹萦绕,照的她脸上明暗交错。就像是重新恢复了生机一般。
嵇康等人都是自制之人。自不会像普通人家埋葬亲人一般,哭得昏天黑地。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个躺在哪里就像睡着了,随时都会醒过来一般的少女。
因担心雯夏身体上带着毒,所以搬运她的时候,一直都用厚厚地布裹着,也因为如此,她身上很是干净整齐。一点儿灰尘都没沾上。
山涛走上前将系着竹筏地绳索解开,将绳头递给嵇康。
嵇康抓住了那绳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松手,过了半天,山涛淡淡地道:“送她走吧。”
嵇康手上微微一抖,握在他掌心中的绳头颓然落地,洛水带着雯夏,缓缓地飘远。
嵇康将背上背着的琴接下来。席地盘膝而坐,萧索的《广陵散》随之从他指端流淌出来。
竹筏渐渐远了些,更远了些,阮籍忽然解下腰间那从来不离身。带了不知多少年的酒葫芦,凌空一扔,盛了酒的葫芦不偏不倚落在竹筏上。随着雯夏一道,渐行渐远,终于是化作一个小点,不可见了。
忽然从洛水下游不知何处,也传来了古琴的声音,弹奏的,也是那一曲《广陵散》,下游弹琴之人地琴音色和嵇康的微有不同。那人弹奏出的乐曲。较之嵇康,也更为宏大。琴声混杂在一起。不但不显得纷乱,倒是各有特点,相辅相成,更为动听了。
一曲终了,下游也没了动静,嵇康起身,将琴装入袋子背好,一言不发,拔步离开了落水岸边。
众人依次离开,媚儿却迟迟不愿离去,她将手中花篮里的菊花花瓣一片片散入洛水之中,菊花瓣随着水流,追着雯夏的方向去了。媚儿手中握着那块被打开后来又重新粘合起来的紫河暖玉,眼泪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雯夏,弼儿哥哥在上游啊,你却到了下面,你能不能找得到他呢?若是你找不到,一定要告诉媚儿,媚儿帮你找,好不好?”
王戎陪在媚儿身边,也不说话劝她,只是静静地陪着,媚儿呆多久,他就呆多久。别说说话,这三天里将饭端到他面前,他就勉强扒拉几口,若是没端到他面前,他也不知道饿。而且到了夜间,永乐发现嵇康虽然是躺下闭上了眼睛,却不曾睡着。
永乐是既担心,又害怕。担心的自然是嵇康的身体,这般不吃不睡,就是神仙也受不了。害怕地,自然是雯夏。只有永乐自己知道,雯夏压根儿就不是死于什么旧毒复发,而是因为她下了毒。永乐有点不明白,雯夏为什么明明识破了自己,却还要去吃那有毒药的鸡汤。这三日来,永乐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雯夏白衣散发站在自己面前,一句话也不说,只用那双眼睛瞪着自己。
这般,永乐如何能睡得着?
担心加上害怕,永乐是寝食难安。养尊处优长大的亭主,身体娇贵的很,再加上刚刚孕育了新地生命,正是需要静心修养,补充营养的时候,她却是寝不安食无味,终于在第三天夜里,随着小腹一阵阵剧烈的疼痛,那个在她身体里呆了三个月地胎儿流产了。
孩子没了,失神的嵇康倒是有些回过神来,也知道照顾永乐,只是他的话还是很少,除了几句简单之极的日常交往,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多于的话。
永乐想,难道这就是报复?她本以为,没了雯夏,嵇康就会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等到孩子降生,嵇康更是会很快忘记雯夏的。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雯夏到是死了,嵇康也回到自己身边了,可是一切都不一样了,一切都不是她想像的那样。
永乐明白了,自己是拥有了嵇康地身体,可是却永远找不回他地魂儿,他的三魂六魄,怕是早已经随着那个随水消失地女子而消失了,留下来的,不过就是一具看起来很熟悉的躯壳。
但是永乐要这个躯壳有什么用?嵇康是她的丈夫,不是她屋子里的摆设,她需要的是一个有血有肉,当初一曲就撩动了她心弦的那个才华横溢的男子,而不是眼前这具木头。永乐希望得到嵇康的爱,为此她甚至不惜背上杀人的罪恶,让自己的双手沾染上鲜血,她担惊受怕,还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她要怎么样才能找回从前的嵇康?
或许,嵇康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她看到的只是假象?永乐脑中忽然冒出这种更加可怕的想法,不由得不寒而栗。“雯夏!雯夏!你为什么死了都不肯放过我,总是这么阴魂不散!”永乐哀怨地咒骂着。
就在永乐自哀自恋,满心伤悲的时候,更大的灾难却降临在了她的头上。
一队忽然闯入屋中的卫士二话不说就将嵇康捆绑起来,要押走。平日里武功高强的嵇康,此刻却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般,任由对方捆绑,连反抗都没有。“大胆!我乃永乐亭主!你们是谁?”永乐强自撑起尚且虚弱的身体,喝问道。
“亭主?”其中一名卫士看了永乐一眼,显然是没有将她的身份放在眼里,“是谁家的亭主啊?”
其余卫士一听,也哈哈大笑起来。显然,现在的天下实际是掌握在司马氏手中的,永乐这个曹姓的亭主,根本不值一提。
“亭主殿下。”其中一名卫士貌似恭谦地冲永乐弯了弯腰,行了个揖礼,眼神中却满是戏谑,“大司马怀疑他蛊惑众位郡王冒犯,所以要在下抓他回去问问清楚,亭主放心,若是没事,自然会将人放回来的!”说罢,几名卫士一挥手,押着嵇康就走了。
怎奈永乐此刻是力不从心,根本无法阻拦。
她知道那些卫士口中说的好听,是去问询,其实落入他们手中,哪个人不是被折磨得只剩下半条命?就算是没罪,屈打成招也成了罪过。而且嵇康前些日子为那龙血的事情,的确找过曹姓诸位郡王,这一条罪状若是和谋反扯上关系,嵇康非死不可!
“怎么办?”永乐感到很是慌乱,她早已经离家,就算是回去,父亲一个已经失势的郡主,所辖不过几个县,整日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生活,哪里还管的上她的事情?
永乐犹豫了很久,忽然想起嵇康的至交山涛,山涛既在朝中为官,而且也颇受司马昭赏识,若是山涛出手相助,也许嵇康会没事?想到此处,永乐也顾不上身体虚弱,咬牙爬起来让丫鬟帮她穿上衣服,叫马车夫套上马车,就去山涛府上找他。
路上颠簸,永乐硬撑着,只觉得腹中又开始痛,痛的她头上直冒汗。
雯夏啊雯夏难道你死了也不肯放过我么?
永乐此刻是无比地怨恨雯夏,若不是为了她治病,嵇康不会去找那些郡王,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
“为什么!雯夏你死了都不肯让我过平平静静的日子?我甚至都可以容忍他心中还有你,只希望他能陪伴在我身边,你为什么连这一点都要夺取?你难道想要带着他一起走么?
我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永乐发誓,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一定要救得嵇康回来,因为那是她的夫君,谁都抢不走。




第二百三十一章 玉碎与瓦全
永乐是病急乱投医,她哪里知道,山涛的确是有官职在身,但他那是文职,司马昭虽然看重他,但是却并不完全信任他。处置嵇康这件大事,山涛刚一得之消息的时候,心中就觉大事不妙。
当初山涛就担忧过此事,嵇康既参与了墨影的叛乱,又私下暗访多位已经受到软禁监视的曹姓诸王,这样的行径,当真是在虎口上拔牙。况且嵇康从前也一直倾向于曹氏,对司马兄弟的行径颇有微词,他如此这般行径,司马昭又如何能容得下他?
如今羁押身份嵇康的,偏偏就是和嵇康仇怨最深的钟会,司马昭选了此人来,当然就是下定了决心这一次要至嵇康与死地,再没有余地了。
永乐匆匆找到山涛府上的时候,山涛也正在烦恼此事,永乐说一会儿哭一会儿,山涛也只能暂且安慰下她,保证自己会想办法。等到安置稳妥了永乐,山涛自己却一个人坐在书房中皱眉。
这真是件棘手之极的事情,他到底要怎么样做才能救嵇康?
“夫君。”容颜倾国的女子缓步轻移,婷婷袅袅地走进屋中,将一杯清茶放在山涛案头,走到山涛身畔,坐在他身边,道:“此事夫君要如何处置?”
山涛叹了口气,道:“就算是拼了我这一身官服,总也要将他救出来。”“夫君不是鲁莽之人,冲动的事情夫君不会做。就算是不顾一切拼尽全力,也只能是再陪上自己,并不一定能救得了人的姓名,夫君不是这样的人。”
山涛落寞地摇头,道:“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妾身倒是听人说,司马大人之所以要如此。还是因为忌讳嵇康先生在太学生中的影响力。妾身也听表哥说起过,司马大人从前很想要拉拢先生的,若是先生肯屈尊降贵,暂且顺服,此事也许会有变化。”
“夫人啊,嵇康的性情,你又不是不清楚,上回我方才谈到要他出山为官。就被他一语回绝,还差点因为此事同我绝交,若是这次我再旧事重提,怕他就要当面唾我了。”山涛只能摇头,夫人地办法他其实想过不止一遍,可是嵇康地性情他也再清楚不过,就算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但是嵇康却绝对不会同意这么做的。嵇康那个人。就容不得一点点污浊沾染在自己身上,如果让他为了保全自己而虚与委蛇,他怕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嵇康不像阮籍,阮籍可以妥协可以顺从。阮籍会选择一种于人于己都最方便的办法,阮籍会逃入自己用美酒给自己营造出的世界,而不去想现实中的烦恼。
嵇康不行。嵇康这个人从不会屈从不会顺服,他想要如何,便是如何,他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
所以阮籍可以接受司马昭给他的参军地官衔,嵇康却只会辞官而去。任凭钟会一次次去请他,嵇康也只会给钟会一个冷脸,有时候连理都不理钟会一下,有的时候甚至会讽刺他。钟会是何等人?他是大将军。又是司马昭所相信亲近的人。平日里在朝中都是趾高气扬的,放下身份去请嵇康。已经是给了嵇康诺大的面子,再被嵇康这般冷嘲热讽过,钟会心中岂会不记恨?
偏偏钟会又是个小心眼的,他是定然不会放过嵇康的。
司马昭这次偏偏找钟会来,定然也是决定了,既然不能将嵇康拉拢过来,索性就毁了他,让他再也不会对自己构成任何威胁。
山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用关节用力地揉着眉心,这一次他可是遇到了难题,夫人说地对,他的确不是易于冲动的人,方才说大不了一拼的话,也不过是一时气话。就算是真拼地他自己一无所有,也不一定能救得了嵇康。
如果雯夏还在这里就好了。
山涛忽然冒出这么个念头,如果雯夏还在,兴许她能劝的嵇康忍一时之辱,暂且低头居于人下,以保全自己。可是现在,还有谁能劝的了他?山涛想来想去,仍旧想不出个合适地人选,最后只能在找到永乐,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知晓,请她无论如何也劝的嵇康向司马昭写一封认罪书,这样一来兴许能逃过一劫。
山涛虽然没有力量可以救出嵇康,但是安排永乐进监探望嵇康,对他还是很容的事情的。只可惜,山涛费尽心思安排的这次探望,最后依旧是无果而终。只看永乐从里面走出来时候的脸色,就知道嵇康是断然不同意的,不仅不同意,大概还将永乐指责了一番。
永乐说不动嵇康,山涛自己只好再进去一试,可惜这一下,却换来嵇康洋洋洒洒一篇《与山巨源绝交书》,断然之意溢于言表。
当然,山涛并没有生嵇康地气,只是无奈嵇康难道就真是生无所恋了么?为什么非要硬碰硬?要知道,鸡蛋哪儿能碰得过石头去?
嵇康入狱,探监之人自是不少,阮籍更是常常带了酒菜去探望嵇康,只是阮籍见了嵇康,两人也不说话,将酒分了,一人一大瓶就喝,喝罢吃完,阮籍就会收拾了东西离开,一连三次皆是如此,两人之间交谈地话语,尚且不足三句话。
那些太学生们,更是日日拍了队在外等候,酒肉菜肴,一样不少,衣服被褥也不缺,嵇康入了狱,过的日子反倒是比平时尚且悠闲了三分。只是悠闲仅仅是表面,也不知钟会是如何判案地,只三天,就下了结论,说嵇康联络诸王,有谋逆之心,本该诛杀三族,念他出身望族,便只杀他一个。
当真是胡说八道草菅人命!中弯弯曲曲,一层一层地水波将她的倒影也带起了涟漪,但是那张脸却是不应该被忘记的。
一名黑衣的男子站在那青衣女子的身侧,道:“怎么?后悔了?”
“不后悔。”青衣的女子摇了摇头,道:“若我不死,我们三个一定会弄到尴尬无比的境地,还不如我先退出的好。”
“哦?”黑衣的男子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罩沙,秋风一起,带落几片枯叶,也带起了那男子脸上的罩沙,惊鸿一瞥,那男子容颜绝世,绝对不会比站在他身侧的青衣女子逊色,只是面色带着几分病态地苍白,显得有些虚弱。
那黑衣男子的容颜虽然绝世,但是他的眉宇见却带着一股煞气,让人望之就想要退避三舍。
“难倒你还怕永乐那小丫头不成?你只要和宣白或者素衣说一声,自有人替你取走那小丫头的姓名,保管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而且要离开,你大可以悄悄走,又何必使出炸死这招,让自己吃了这么大苦头。”那黑衣男子笑着,风掀起了他面上的罩沙,罩沙挂在他的帽檐上,不能再遮住他的面容,他也没有去理会。
“与这个世界切断关系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不就是死么?而且,对于他来说,永乐比我更适合,在用了心中,唯有他一个人,永乐是全心全意爱着他的,这一点我就绝对做不到,我的心里永远忘不了一个人。况且,永乐是他的妻子,已经有了他的骨肉,我留下,难道要儿女共侍一夫么?这样的事情,我是肯定不会接受的。”青衣女子望着洛水那微微起伏的水面笑了笑,一只白色的水鸟儿掠水飞过,打破了水面上的倒影,青衣女子回头看着那黑衣男子,微带诧异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受伤了么?”
“没有关系。”那黑衣男子背过身子,躲避着那青衣女子的目光,却也没有将罩沙再放下来。
那青衣的女子,自然就是雯夏。当日江渚客发现永乐对她用毒,雯夏便顺势而为,让永乐以为她已经服下了毒药,后来江渚客给雯夏调制出假死药,让她可以在十天之中断绝呼吸心跳,若不是如江渚客一般的神医亲自来到,任谁也看不出雯夏是假死。
当日山涛嵇康等人将雯夏放入洛水之中,中途便被墨影截了去,等到十日之期满了,雯夏自己便慢慢醒来,只是身体终究不是植物,僵死之后要重新恢复,又让雯夏花费了十日,用了江渚客留下的药草才好。
“墨影,这次我要多谢谢你和宣白,若不是你们帮忙,我哪儿有这么容易脱身?还有江渚客,要不是他配的好药,我现在怕是真的死了。”
“没有关系。”那黑衣男子背过身子,躲避着那青衣女子的目光,却也没有将罩沙再放下来。
那青衣的女子,自然就是雯夏。当日江渚客发现永乐对她用毒,雯夏便顺势而为,让永乐以为她已经服下了毒药,后来江渚客给雯夏调制出假死药,让她可以在十天之中断绝呼吸心跳,若不是如江渚客一般的神医亲自来到,任谁也看不出雯夏是假死。
当日山涛嵇康等人将雯夏放入洛水之中,中途便被墨影截了去,等到十日之期满了,雯夏自己便慢慢醒来,只是身体终究不是植物,僵死之后要重新恢复,又让雯夏花费了十日,用了江渚客留下的药草才好。
“墨影,这次我要多谢谢你和宣白,若不是你们帮忙,我哪儿有这么容易脱身?还有江渚客,要不是他配的好药,我现在怕是真的死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节外又生枝
雯夏回过头看着墨影,道:“你不是草,不是木头,你是人,人不会没有感情,只是你逼着自己不能拥有感情,因为你有更大的事情要做,你认为感情只能成为你前进路上的阻碍。”
墨影伸手将头上的罩沙拽了下来,遮住自己的脸。抬起手的时候,他略为有些宽大的袖子向下垂了垂,露出了他的手腕。
“你的手腕上怎么都是伤?”雯夏眼尖,一下子看到了,墨影的手腕上,一道一道全是伤口,而且看样子那伤口不轻,虽然大部分都结痂了,可是扭曲的伤痕看着还是很骇人。雯夏想,以墨影的武功,想要伤到他的人怕是寥寥无几吧?而且从那只露出来片刻的伤口,可以看出那是很多道伤痕,又是在手腕上,难道是墨影因为夺宫失败,想不开于是自残?
墨影马上将袖子拽下来遮住手腕,冷冷地答道:“与你无关。”
不知何时风大了,早已经摇摇欲坠的枯叶被卷了下来,在地上打着旋儿,不久就被卷到河里去,被水浸没了,沉淀下来。河面上的水鸟儿也纷纷拍打着翅膀飞了起来,哗啦啦一大片。
雯夏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头发,对墨影道:“既然没事了,你我也该分道扬镳了。”
墨影后退一步,本打算就此离开,却在听到身后那女子微微的一声叹息之后,忍不住停下脚步,问道:“你要去哪里?”
雯夏高举着手中的一个袋子,向着墨影晃了晃,笑道:“腰缠十万贯,轻舟下江南。现在我有这么多银子,早就听说江南很美。不如就去哪儿看看。江南也没有认识我的人。我大可以在那个地方终老。”
早在雯夏做郡主的时候,她就把司马府中一些体积小又值钱的东西弄出来打包过,之后后来没走成,也就没用得上,不过那些东西都被她藏了起来。后来郭太后要她出宫,又给了她很多钱很多值钱的首饰。后来雯夏回宫又离宫,又将宫中好些宝贝带了出来。这么三次,雯夏积攒起来的东西。已经够普通人舒舒服服过几辈子都吃用不尽。
虽然想到以后不能再见媚儿再见蔡文姬,所有熟悉地人以后都不能再见,雯夏难免有些失落,不过走这一步并非她心血来潮,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地。
永嘉郡主,司马雯夏这一层身份,一直约束着她,就算到了这个时候。她回宫,还不是被人狠狠地利用了一把,差点把小命赔上么?
如果不彻底地摆脱这一层身份,雯夏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她从病稍微有了些起色的时候。就开始想,以后的人生究竟要怎么走。生命垂危的时候,雯夏记得自己对嵇康说过。有些喜欢他,那是因为当时她以为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也就无所顾忌,将心中的念头说了出来。那个时候嵇康日日夜夜都守着她,雯夏很高兴,她觉得自己就算是这样死了,心中也平静了。
不过病好了之后,雯夏仔细想了很久。她终究觉得自己不能和嵇康在一起。雯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他。难道是因为嵇康前一段时间对她的照顾和亲近么?想了很久,雯夏觉得。那是因为嵇康身上有王弼的影子,他们都是一样的冷傲,一样地才华横溢,又一样的恃才傲物。如果在爱他之前,自己心里总是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这样的感情一点都不真不纯,雯夏不能接受。
而且,嵇康是有老婆的人,如果和嵇康在一起,让雯夏感觉自己像是在做小三,雯夏又不能将永乐驱赶走,那不是雯夏会做的事情。
所以她要离开,要离开,就彻彻底底地离开,与过去一刀两断,再不留任何干系。虽然一时之痛也有些不舍,但是总比日后牵连不断的好。雯夏是个果断的人,决定了地事情,就会实施,永乐给她下毒,只是一个契机,让她忽然想起,可以用假死这种方法。
欺骗关心自己的人,并不是一种好的行为,雯夏自然知道,她若是用假死这么一招,肯定对不起那些为了她担心出力的人。可是不骗过他们,又怎么能骗过司马炎?
“你要去江南?”墨影问道。
“也不一定就呆在江南。”雯夏笑道:“我想游遍天下,然后找一个自己最喜欢地地方住下来。”游遍天下,这是雯夏的心愿,如今既然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雯夏就想要去实现这个愿望,为自己,也是为王弼,或许,也是为了嵇康。
其实在雯夏心里,最舍不得的人不是媚儿,也不是阮籍,而是嵇康。怕是从第一次见到那个衣衫上溅了墨点,就像是从竹子里走出来地那个人的时候,雯夏的心理就有一点点开始动了,只是这点心动,全潜藏在两人表面上的剑拔弩张中。
或许是因为先喜欢了嵇康那种出尘般的气韵,才会喜欢王弼。究竟谁在前谁在后?连雯夏自己也不一定分得清楚。王弼、嵇康,这两个男人对于雯夏来说,都是一样的重要。王弼死了,所以她永远不能忘,嵇康就在她眼前,所以雯夏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现在她可以放手了,自由,很久以前就想要得到的,苦苦追寻了很久的自由,现在就在眼前向她招手。
“可是为什么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雯夏问自己,随即苦笑,她终究还是小女儿心性,她总盼望着能有人陪着她,能有人在她身边。看似已经松手了,可是她依旧放不下。
放不下也就是如此了,死去地人不可能再活过来,曾今那个叫做司马雯夏地女子早已经随着洛水中的那一只青竹竹筏飘然远逝,现在站在这里地,只有想要游遍天下的雯夏。
雯夏曾听人说过,爱一个人,不一定要永远在一起,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爱。
遥望着洛阳,雯夏想,这一次,她大概是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虽然已经看过不止一次,但是此刻从城外再看,雯夏忽然发觉洛阳城真的很漂亮,恢宏大气中又不失精巧灵动,虽然没有雯夏参观过的故宫那般庄重肃穆,但是却多了几分潇洒。
“我要走了。”雯夏轻轻地说道。
墨影没回头,也没动,他想先走,却迈不动腿,他不敢回头,他担心自己会犹豫。
沿着洛水岸边儿,走来两个青年学子,看模样,应该是太学的学生,他们一边走,一边在议论着什么。雯夏怕这里距离洛阳城近,被人认出来,便背转过身去,等那二人走远。
“你说中散先生这一次会不会有事?”其中一个人问另外一个。
“难说,你看这来势汹汹的,而且传言说他谋逆,这可是大罪。我听先生说,他这一次是凶多吉少了!”
雯夏一听,怔住了。“中散”,是嵇康的字,当旁人对他表示尊重的时候,就会以此相称。等到那二人稍微走远了些,雯夏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也不管会不会被人认出来,跑上前去就阻住那二人去路,道:“你们刚才说什么?中散先生?”
那二人中方才问话的一人道:“你不知道么?现在这件事已经是满城风雨了,洛阳城中老幼妇孺,哪个不知道?”
“他怎么了?”雯夏急着催问道。
二人中年纪稍大些,方才答话的那个道:“中散先生被大将军抓了起来,说他联络诸王意欲谋反,听说不日就要问斩。”
雯夏一晃,差点摔倒,她晃了晃头,定了定神,才继续问道:“现在他在哪儿?”
“在大牢里。”那年纪稍大些的道:“刚抓进去那几日还许人探望,这几日却不许人进去,什么人都不许进去,据说问斩令就要在这几日发出。太学院的学生联名上了万言书,为中散先生求情,却也不见什么动静。”
雯夏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怎么就忘了,嵇康是被杀死的啊!
这么重要的事情,她怎么就偏偏忘记了呢?就算是她离开了,嵇康也不会平静安乐的过完这辈子。
嵇康最后是被问斩而死的这件事,雯夏原先记得很清楚,后来大概是在古代待得久了习惯了的缘故,她居然就渐渐淡忘了历史的走向,只是作为一个不知道未来的人而考虑事情。她怎么能忘掉,她是知道历史走向的!
怎么办?如果历史不可改变,那么这一次嵇康就真的要死了!可是历史真的可以改变么?曹芳没能扭转曹氏颓败的命运,她是不是也不能改变嵇康的命运呢?
作为现代人,嵇康必死这是改变不了的历史。可是作为雯夏,作为一个那个时代的人来说,嵇康还是有一线生机的,只要人不死,就会有生存的希望。嵇康为了救她,付出了那么多努力,现在轮到她来救他了。
墨影走进,对那两个被雯夏拦住正自不知所措的太学生道:“多谢,你们可以走了。”等那二人走远,墨影问雯夏:“怎么?不是下定了决心要走么?又要做节外生枝的事情?你不担心永远都走不掉?”




第二百三十三章 墨影的身世
“不担心。”雯夏重新抬起头,她的眼神中带着坚定,道:“我要回去,一定要回去。”
墨影不答,拔步走远,忽然又停住脚步,他背对着雯夏,淡淡地道:“你真是笨蛋,你以为你能救得了谁?”
雯夏一下子僵在哪儿,无言以对。墨影说的很对,她的确是个笨蛋,她以为自己是从千年之后来的,看穿了历史,就可以不管这一切,其实不然,她还是个普通人,在这个环境下,她什么都做不了,救不了人,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她想要救王弼,可是王弼死了,她努力过想要挽回曹芳的生命,可是却加速了曹芳的死亡。这一次,嵇康走的这一条路,她又能如何挽回呢?
或许每一个人的一生都是天注定的,人怎么努力怎么抗争都抵不过天命的安排。人,不应该有那么多自己个儿的想法,想那么多也没有用,照着别人给你圈定了的道路一直向下走,就可以了,何必自己有那么多想法,自己累,也不见得能得到好结果。
一生之中,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情,自己的理想再高,也有被现实击地粉碎的一天,倒不如从一开始就顺着走,应该做什么的时候就做什么,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苦这么多的伤。
如果她能从一开始就顺应历史,她只不过是历史河流中的一粒沙,没有什么好想的也没有什么可想的。一粒沙只能随水而流,被水带到哪儿,沉淀在哪处河床上,都不能由着自己的意志来决定,一粒沙想要改变大河的流向,是不可能的。
“那我就这么看着他被处死么?”雯夏看着起了波浪的洛水。心中也如这水面一般。波澜起伏。
“你想怎么样,这一次你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命大了,还想再冒险么?”墨影那原本挺得笔直地脊背微微有些驼了,这本不应该是他这个年纪地人出现的状况,恐怕是因为心力交瘁,所以才会在外表显露出这样衰老的征兆。
墨影心中也的确是感到疲倦了,雯夏沉睡了十天。这个世界却不会随着她的沉睡而停滞不前,嵇康被抓了起来,墨影自己也是自身难保,他用了十几年苦心经营的结果,就在短短的十几天里被司马昭司马炎父子连根拔除,而他自己,若不是轻功卓绝而且早有防备,怕是也性命不保。
墨影这次才感受到自己的幼稚。想要以一人之力颠覆整个王朝,地确是很难很难的一件事情。而且他太性急,他以为,将曹氏政权推翻之后。司马氏尚且没有站稳,他就可以趁虚而
墨影忽然转过身,用他那如鬼魅般飘忽不定的轻功。一眨眼就飘到雯夏面前,“雯夏,你想不想知道我是什么人?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奇么?”
“怎么现在忽然想起说这个?”雯夏打量着墨影,面前的男子已经除去了罩沙,连头上大大的斗笠也被他丢开了,他那张虽然稍显疲惫,但却依然光彩照人英俊非凡的脸正对着自己,他就那样注视着自己。一向冷漠如冰的人。此刻双眼总却有一种急于倾诉的焦虑。
雯夏心想就算要回洛阳城再想办法帮助嵇康,也不是这么一时一刻地事情。况且对于墨影这个一直笼罩着神秘色彩的人,她也疑惑了很久,便点了点头,道:“好吧,你说,我听。”
墨影却不急着开口,而是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是汉献帝之重孙,伏皇后之子刘化的后人。”
雯夏一怔,原来这个墨影,是刘氏皇族的后人?可是雯夏只记得汉献帝地皇后曹氏,是曹操的女儿,这怎么又冒出来个伏皇后?雯夏虽然心中有疑问,却不问,而是静静等着墨影说下去。
墨影像是看透了雯夏的疑惑,顺着她地疑惑解答道:“知晓伏皇后的人,怕是也不多了。哼,当年曹操执意要立他自己的女儿做皇后,就派人毒杀了伏皇后和她所生的皇子刘化,谁知当时刘化已经有一妾腹中怀了他的孩子,当初汉献帝自也知晓,却无能为力,只好派人将那名妾送出宫外,潜藏起来。
后来曹丕乱国,献帝子孙活下来的,都是出自曹姓女子,虽然国亡了,他们却照样可以封王称侯,自然不会有什么复国的念头!”墨影说到此处,难免有些愤愤不平之气,“可是父亲却一直被他们视作眼中钉,虽然父亲已经躲入深山,他们却依旧穷追不舍,父亲只想淡泊宁静的生活,可是结果呢?我地父母还是被人找到了!
那年我只有五岁,母亲被人杀死地时候,拼命将我护在身下,我才得以幸免,但是我却亲眼看到父亲和母亲还有哥哥弟弟妹妹们都死在血泊之中,灭门之痛,我如何能就此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于是我外出四处找寻名师,学得了这么一身功夫,又收罗人马,建了暗杀的组织暗影。”
雯夏越听越是心惊,却也明白了墨影做那些事情地缘由,原来他还有这般心酸的身世。
“没想到吧?”墨影带着几分凄凉笑了笑,道:“没想到我居然是学武的奇材,只用五年就学会了旁人十五年也不一定能学会的东西。可惜,可惜----”墨影黯然地摇了摇头,道:“五年磨砺十年准备,他曹氏虽然倒台了,刘氏的子孙却依旧没能坐上那皇位。现在,那无能的阿斗怕是也守不住他那蜀国最后的一点江山了,刘氏,是彻底完了。”
“你还是做到了。”雯夏苦涩地笑了笑,道:“曹芳不是死了么?这世间本就没有永远不变的东西,那高高在上的皇位,自然也会变。朝代更迭,总是如此,当初刘邦的江山,来的就名正言顺么?那项羽又算得上什么?你抢了别人的,自然就有人来抢你的,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是会永远属于一个人的。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回到从前的。”
是的,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倒退重来的,失去了的东西,就算是再夺回来,也不会是从前的模样了。旁观者可以看得很清,所以墨影可说雯夏笨说她傻,做无用的事情,雯夏也可以说墨影是为了毫无意义的事情而荒废人生,但是当局者迷,雯夏不能眼看着嵇康被杀,墨影也不能放弃他的血海深仇不报。
这个世界是一张庞大的网,每个人都像是落入蛛网的蝴蝶,越是挣扎越是深陷,但是又不能不挣扎。
越是努力,就越是失望,越是想要飞走,就越是被沾的牢固。
雯夏忽然想到,墨影的身世,他手上那些遮遮掩掩不让自己看到的伤痕,还有他苍白的脸色,龙血那种奇怪的采集方法,这些事情在雯夏脑中碰撞,让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那棵龙血,是你采来的?”雯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到这个上面去,但是当听到墨影讲完他的身世后,雯夏的脑子就自动将这些信息联系到了一起,得出这个结论。
墨影没回话,也没反对,雯夏看他的反应,倒像是默认了。
“真的是你?”雯夏虽然刚才脑子里冒出那样的念头,但是那只是一时冒出来的念头,她可真没认真想过这件事情。一个月,需要天天割血出来浇人参,那得需要多少血?墨影这个人素来冷漠,就算是对待同他一起长大的宣白,墨影也从未表现出过多的情感。雯夏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为自己做这样冒险的事情。
雯夏抓过墨影的手,墨影也没躲避,由着雯夏掀开他的袖子。雯夏看到,在墨影手腕内侧一排一排的伤痕密布,从手腕一直延伸到胳膊肘,新伤压旧伤,一条一条丑陋地交错着。墨影皮肤本白,虽然是练武的体质,皮肤却并不粗糙,反倒很是细致。看着这样的胳膊上布满了伤痕,就像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被小孩子当作画布乱画一通。好端端的一件艺术品,就这样被毁了。
雯夏心中充满着对墨影的愧疚,她与墨影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对于墨影她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他有帮助的事情。雯夏在心里甚至从没有把墨影当作好朋友来看待,但是墨影却肯为了她做这样的事情,这让雯夏心中很是感激。
墨影抽回自己的手,又恢复了从前的冷漠。他将自己的斗笠戴回头上,道:“若是你想要回城,现在就回,再过一会儿,太阳落山,城门就要关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无望的挣扎
夕阳西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四下金光乱舞,晃得人都有些睁不开眼睛。
“你不是说,我回去也帮不了什么么?”雯夏反问道。
“是。”墨影将头上的斗笠向下按了按,将他自己的脸遮住大半边,“可嵇康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知音,他这次出事和我也有很大的关系,若不是他上次帮我,自然也不会招致司马昭如此怨恨。你救不了什么人,却不代表我救不了人。”
墨影要出手?雯夏心中自然是又惊又喜,墨影的本事她是见识过的,虽然这次夺宫墨影没成功,但是从监牢里救一个人出来,想必凭墨影的身手,还是办得到的。
“那我要多谢你。”雯夏一时高兴,差点跳起来,她急急忙忙转身就向着城门方向跑,现在已经是日落时分,这里距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不快点的话,怕是城门就要关了,那就得等到明日一早。
看着雯夏高兴的模样和匆匆跑去的背影,墨影那双被斗笠遮住的双眼有了一瞬间的黯淡,“真是很少见你如此高兴的时候,原来只有他可以做得到么?”墨影的唇角边勾起一条孤独的笑纹,他站了那么一两秒,便疾步上前,赶上雯夏,与她同行。
墨影走到雯夏身侧,伸出右手拽住她的左手,轻轻一提,雯夏便觉得半个身子轻了许多,被墨影带着,脚程几乎快了一倍,看着很远的距离,没有费多少力气,很快就到了。时间也赶得极巧,二人刚进了城。城门就关闭了。
秋日的风被关在了门外。繁华的洛阳城,到了晚上笙歌艳舞,处处灯笼高挂,人潮涌动,依旧像是夏天般热闹,而城外此刻却已经是梧桐叶落的洛水寒的秋天了
在洛阳城中走,难免会遇上认识雯夏的人,虽然她现在改了装。但也不能百分之百确保不会被人认出来,精通易容术地宣白此刻又不在,墨影便为雯夏找了一家客店住下,让她暂且不要出门,而墨影自己却是一夜未归。
洛阳城对于雯夏已经算是很熟悉地地方,但是雯夏还是不敢外出,因为她玩儿的那个小把戏,现在她已经是“死人”了。一个死人三更半夜出现在街上,如若再被熟悉的人认出来,八成会把她当成孤魂野鬼。
呆在客店中,雯夏自也安不下心来。谁料到了第二日也不见墨影的影子,雯夏心中开始有些后悔,墨影因为龙血一定流了不少血。此刻尚且没有恢复,现在还让他这样劳累,若是累坏了,雯夏真觉得对不起他。
好在第二日的黄昏时分,墨影回来了,他的样子很是疲惫,浑身上下脏兮兮的,那一身黑衣也有多处被刮破的地方。他地肩膀上还有一道伤口。看样子,像是被刀剑一类长兵器所伤。
“你受伤了?”雯夏急忙上前想要扶墨影。却被摇摇晃晃走进来的墨影撇在一旁。
雯夏愣了一下,想起自己的包裹里还准备了些伤药,急匆匆翻出来给墨影处理伤口。这一次墨影倒是没有拒绝,看样子墨影受伤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伤口肿胀,将衣服撑得紧紧的,根本脱不下来。雯夏将墨影的衣服剪开,才发现,他的伤口虽然不深,只是浅浅地划了一道,但是整个伤口却都泛着怪异的紫黑色,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你中毒了?”雯夏也没少和各种大大小小地神医接触,这伤口一眼看上去,就能觉察出不对。..
“这点毒还要不了我的命!”墨影沉声说道:“把伤口周围的肉割掉,将这瓶里的药敷上去,就没事了。”说着,递给雯夏一个小小瓷瓶。
雯夏很想要问问墨影,他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弄得如此狼狈,但雯夏还是忍住没问,专心将墨影伤口周围地那些黑色的、失去了生命的肉一点一点割掉。刀子一下一下割下去地时候,雯夏觉得自己身上都疼,都有些不忍心再看了,她得拼命控制着自己,手才不会太哆嗦了。墨影却像是没事一样,就好像那刀子没有落到他身上一般。直到黑色的肉都清除干净,露出鲜红的肌肉,雯夏急忙将伤药敷上去。敷药的时候,墨影伤口周围的肌肉微微振颤着,他身上也冒出了汗水,可见是在用极大的意志控制着自己。
雯夏急忙用干净的布条为墨影裹好伤口,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雯夏才发觉自己也出了一身汗,贴身衣服都被汗水浸透,黏在身上了。雯夏定定神,给墨影翻出一套衣服来,换下他身上那件破烂地不成样子地衣服。
整个治伤的过程,墨影都一言不发,直到雯夏给他披上衣服地时候,墨影才说道:“是宣白。”
“宣白?”雯夏不解道。
“伤我的人,是宣白。”墨影闭上眼睛,他似乎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这些话说出来。
“宣白?他为什么伤你?”雯夏吃了一惊,宣白和墨影不是兄弟么?
墨影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既然我心中没有将他当作兄弟,怎能盼望他以兄弟待我?宣白守在大牢内,我刚一露面,就被他伤了。”墨影叹道:“本来他就算是突袭,也伤我不得的,只可惜我功力未复,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对他又未曾防备。他太熟悉我了,我绕着洛阳城兜了三个***,才甩掉他。”
“宣白?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墨影冷笑道:“是我教他们要冷血的,要没有任何感情,结果他们真的冷血了,却反过来对付我,这是报应?没想到我这种人,也会遭到报应,真是讽刺。”
雯夏很想知道嵇康此刻如何,墨影到底见到嵇康没有。可是墨影伤成这个样子,究其原因,都是因为她,若不是为她治病的那龙血,墨影的身体不会如此虚弱,就不会被宣白偷袭成功;若不是因为她,墨影大概也不会去大牢中救嵇康,自然也不会遇到这样的灾祸。
“墨影,你走吧。”雯夏咬了咬自己的下唇,道:“既然现在宣白和你翻脸了,你再留在洛阳城就实在是再危险不过,而且你的身体也未曾恢复,现在又受了伤,更不是宣白的敌手了,你还是走吧。”
“走?”墨影扬起头,看着雯夏笑了。夕阳的落落余晖从窗纸中透进来,照在男子的脸上,他那张完美到极致的脸上被光影分出界线,一半沐浴在金色的落日余晖中,粲然夺目,另一半则沉寂在黑暗中,只能看得到一个像是剪影般的轮廓。“我能走得到哪里去?孤家寡人这词,此刻放在我身上是再适合不过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墨影向着阴暗面侧过了头,他的脸此刻彻底地隐藏在黑暗中,方才在他身上闪现的光明一面彻底被黑暗吞噬了,“复仇,我成功了,呵呵,成功了。可是现在,我连一个可以信赖可以亲近的人,都没有了。”
桌子上的那盏油灯,因为无人添油,灯光晃了两晃,爆出些许闪烁的火花,在瞬间辉煌过后,熄灭了。随着夕阳西下,屋子里的光线愈发黯淡,墨影整个人都隐没到了深深的黑暗中去,只有那个比环境略为深些的侧影,才能让人看到他就坐在那里。
雯夏看着墨影,感觉他就像是要就此消失在黑暗中,永远不再回来一般。
雯夏一时情急,心中当真是害怕墨影这个素来神出鬼没无踪无影的人真的消失了,伸手抓住他的手腕,道:“不会没有人的,我不是还在你身边么?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你还有我呢!”
黑暗中,忽然亮起两点闪烁的光明,就像是行将熄灭的火堆,忽然添入了新的染料,再度复燃一般。
墨影反握住雯夏的手,很是认真地问道:“你真的不会抛弃我?”
雯夏点了点头,随即想到在黑暗中,墨影不一定能看到自己的动作,便答道:“嗯。”
握住雯夏的那双手紧了紧,又松开了,墨影在黑暗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若是嵇康可以出来呢?你还是会走的吧?”
“嵇康?我和他,不可能在一起。这是我早就已经想清楚,决定了的事情,我不会改变主意。”




第二百三十五章 寒冰与烈火
“既然不是自己的,你又何必救他?”也不知墨影用了什么办法,不见他动手,桌上那盏早已经燃尽了灯油的灯,便再度亮了起来,而且灯油已经满满的了。
雯夏的眼睛被突然亮起来的灯晃得花了一下,她用力眨了眨眼睛,让自己尽快适应,“就算以后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但是朋友遇险,我能不管么?你太自私,所以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吧?”雯夏觉得墨影的思维套路在某些方面和曹芳的很像,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很自私,只有自己的东西,才会去关心。
灯下,墨影的脸看上去更加棱角分明,“不为自己,难道为别人?”
雯夏心中刚刚涌起的那股对墨影的同情又消散无形了,这样自私的人,就算是落到众叛亲离的地步,也不能怨别人。雯夏松开握着墨影的手,道:“你受了伤,早些休息吧,我去叫店家再开一间屋。”
雯夏刚迈出一步,就被墨影一把拽了回来,雯夏踉跄着连退几步,仰面朝天就摔在地上,好在她的脊背快要碰到地面的时候,墨影拽了她一把,将她下坠的力道抵消掉。
只是不巧得很,墨影拽雯夏的那只手,正好是他受伤的那一只,虽然拽住了雯夏,他自己的伤口被撕裂了,一痛手臂上的气力就散了,被雯夏一带,墨影跟着就栽倒在雯夏身边,一半儿的身子还压在雯夏身上。
雯夏摔倒的时候倒是没碰到什么,却被接下来墨影这么一砸砸的够呛,半天都透不过气来。若不是墨影摔倒的时候稍微往旁边避了一下,怕是雯夏的胸骨都要被砸断两根了。
“你从来没有为我笑过。将两只手分别撑在雯夏脑袋两侧,用他那只没受伤的手臂承担起身体大半地重量,他地脸孔距离雯夏的脸孔之间的距离不到一尺。“我想看你为我笑的样子。”
四脚朝天摔倒在地上。身上还压着个大男人。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看的姿势,在这样尴尬之极的姿势下,雯夏若是还能笑得出来,那她神经也就太大条了。
雯夏笑不出来。
“我不是青楼卖笑的女子,若你只想求一笑,尽可去找她们。”雯夏盯着墨影,看着他那双时而像是寒冰一般深邃,时而又疯狂的像是燃烧地火焰一般的眼睛。用在这种情况下尽可能冷静的语调提醒他:“我高兴的时候自然会笑,却不是为了博人一乐。”
终究,那女子是不肯为他轻易一笑的。他在她心目中,算是什么呢?墨影想起前日雯夏提起嵇康时微笑的模样,又想起更早以前,在初遇她的时候,她面对着王弼展露出的笑容。墨影忽然很嫉妒这两个男人,他们为什么就可以得到这样地笑。而他却不行?他什么都没有了,到最后,连个真心的微笑都得不到么?
墨影看着雯夏,那双眼睛清澈。坚定。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却依旧可以这样坚定,依旧对自己的选择无怨无悔。可是自己呢?墨影有过许多次的选择。他可以选择逍遥自在地游侠生活,也可以过富庶安乐的日子,他甚至可以谋求个一官半职,可以风光无限。但是他都没有选,墨影选了一条注定没有终点,注定会失败的道路。
这就是他地命运,他给自己选定的命运,一条遍布荆棘。定会艰辛千万倍。而且很可能会失败的道路。
救雯夏的决定,是墨影自己做出来的。只有他知道那刚刚合适的人参在何处可以找到,而且他还拥有合适的血脉。墨影也知道,龙血吸走的不仅仅是鲜血,还有生命,所以龙血才会有那样神奇地功效,其实那就是在用一个人地生命来延续另外一个人的。
墨影地这一生,做什么事情,都有目的,都是为了自己最终的那个事业。但是只有这件事,墨影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做了一件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情。也许是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报了仇,心中再没有什么挂碍,也许是因为那个时候他没能将丢失的江山再夺回来,所以心神乱了,茫然失措,才做出了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选择。
事后他对于此事的解释,便是一时头脑发热,至于为何一热就热了一个月,墨影向自己解释,那是因为已经开始做的事情,他不愿意中途停止,所以这一个月他都坚持了下来。
可是在见到雯夏之后,墨影觉得自己的头脑又开始发热了,就是她那样一个无意中的笑容,她那关心自己的眼神,居然就让墨影的心神开始乱,乱的他不知所措,一再判断失误,甚至落入昔日手下败将的陷阱之中。一向冷静的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眼下这般如此容易激动的时候。
墨影从小便是个冷静过头的孩子,长大以后的他,更是苛求自己不管在任何时候都要冷静,不能动感情,不能激动,后来渐渐的便真的能做到面冷心冷。可人终究没有长了一颗石头心,人是有血有肉的,感情只能压抑,而不能彻底抛弃,这样的人,一旦激动起来,就会变得比任何人都更加疯狂,压抑了几十年的情绪在这么一颗找到了宣泄的口子,就像是洪水溃堤一般,难以收拢。
墨影伏低了身体,将嘴唇贴在雯夏耳边,轻声道:“三日之后,嵇康就要被问斩了。”
雯夏愣了,三天,三天能做什么?她本想着司马昭自然不会很容易放过嵇康,可没料到司马昭会这么急,算上抓捕嵇康的时间,到现在还不到十天,司马昭就这么急匆匆想要杀了他。
其实司马昭倒也没那么急,毕竟嵇康的名望还在,司马昭也不能匆匆了断,但是自嵇康入狱以来每日里络绎不绝的探监,还有三千太学生的请命书让司马昭改了主意。嵇康居然有如此威信,若是他振臂一呼,定然响应者众,司马昭自觉自己身体已经不如从前,这般有威胁的人,他要尽快除尽。
那些为嵇康请命,想要救他的,反倒成了催命鬼。这又是谁能想到的?
三天,墨影无法闯入大牢,太学生的请命只能坚定司马昭杀嵇康的决心,钟会心胸狭隘,对嵇康恨之入骨,巴不得他早死,山涛阮籍也没有办法,向秀刘伶等人没有官职,干着急却无计可施,王戎阮咸尚且年轻,人微言轻。
雯夏差点都要绝望了,到底有没有人可以救嵇康?难道历史真的是一点都无法改变?就真的要这样看着他死么?
“雯夏,其实我还是有办法救他的,你知道么?”墨影趴在雯夏耳边,就像是疯了一样地笑着,道:“你想知道么?你对我笑一笑,我就告诉你。”
雯夏从没有见过墨影这个模样,他就像是喝醉了的人在发酒疯一般,可是雯夏很清楚,墨影一滴酒都没有沾过,雯夏脑子里冒出一个词儿---间歇性精神病。
墨影的症状太像是精神病了,正常的时候和好人一样,偶尔犯病,就可以吓死人了。当然,这也可以解释为他的精神压力过大,当遇到外接较强的刺激时,压力就会释放出来,越是压抑的时间长,被释放出来的时候,表现就越强烈。
雯夏虽然在大学多少看过几本心理学的书,可她现在可没心思分析墨影的心理问题,要知道,她现在还是以那种暧昧之极的姿势被墨影压着呢!墨影的半个身体全压在雯夏身上,墨影的两只手分别放在雯夏的头两侧,墨影的头紧挨着雯夏的头,就贴在雯夏脖颈处,雯夏都能感觉到墨影呼出的热乎乎的气体喷在她脖子上。
“什么办法?”雯夏一面与墨影对话,一面就想要找寻机会爬起来,怎奈墨影半个身子都压着她,她连移动一下都难。
“嘭!”一声巨响,屋子门被从外面用蛮力打开,屋门断裂成两截,落在地上。
听到巨响之后,雯夏看到,墨影双眼中那种近似疯狂的执着目光在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墨影又回到了原来那个冷若冰霜的杀手模样。
“哥哥,你好清闲。”雯夏还在地上躺着,墨影刚从她身上起来,雯夏半个身体都被亚麻了,一时用不上力气,只能侧过头去看,方才踹开门进屋的人是谁。这一看,雯夏便觉得心脏开始“砰砰”乱跳。




第二百三十六章 兄弟相背离
站在门口的人,是宣白,他右手握着一柄长剑,剑尖斜斜地拖在地上。宣白靠着门站着,脸上还挂着孩子气的笑容。但是雯夏知道,眼前的宣白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可以和雯夏一起吵闹一起玩耍的宣白了,现在的宣白,已经彻底符合了他杀手的身份,冷血无情,他的周身都散发着杀气。
“弟弟还以为哥哥会再想办法再闯一次监牢呢,可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没想到却在这里躲清闲。”宣白用带着调侃的语调对墨影说道:“早知如此,弟弟也就晚些来,免得扰了哥哥的兴致。”
雯夏脸上一红,也怨不得宣白误会,她和墨影现在的这个姿势,完全就像是要XXOO之前的准备动作。雯夏忙不迭打滚爬起来,而墨影却是以极慢极慢的速度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墨影在小心提防,生怕自己的任何一个动作露出破绽,就会被宣白一击而中。
“不要以为现在我受了伤,你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暗算我,宣白,我的好弟弟,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太熟悉你了。”墨影起身,将手放在剑柄上,却没有急着把剑抽出来。
宣白依旧倚门站着,一副懒散的模样。宣白穿着一身白衣,皓如冰雪,他的衣襟松松合着,连腰带都没系,衣服挂在身上,被从门口吹进来的风一带,那身白衣就飘舞起来,宽大的袖子随风乱舞,盖住了他手上的剑光。
“宣白,是你变了,还是你原来装的太好。连我都骗了过去?”墨影看着宣白。用就像是平时两人说话一般轻松的语调道:“我一直以为,在你心里最想要地是逍遥自在,而不是金钱富贵。”
“是啊,我也一直这么想地。”宣白懒懒地笑着,两颗微尖的小虎牙从他嘴里探出头来。极为可爱。
宣白忽然动手,整个人向着墨影扑过去,从雯夏的角度看。就宛若一朵硕大的雪莲在她面前缓缓绽放,雪莲向着对面那个坐着一动不动的人扑过去,雪莲地花瓣展开,几乎要将墨影整个包裹进去,接着,那朵雪莲又迅速后退,变回了宣白的模样。
墨影的剑依旧还在剑鞘中,宣白地剑依旧斜指着地面,刚才那一幕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月书但就在这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在宣白那件纯白色的衣服上,一朵红色的花在缓缓绽放。
墨影没动,宣白也没动,雯夏感觉大概过了四五分钟,墨影和宣白几乎同时咳嗽了一声,两人都吐了血。宣白吐出来的是红色的血,墨影吐出来的却是暗红色的血液。
宣白笑了,很是高兴的模样,“哥哥。弟弟这毒。用地如何呢?”
“不错,很好。”墨影冷冰冰地应道。
“难得听到哥哥表扬。我心里真高兴。”从宣白伤口中流出来地血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不多一会儿他脚下就多了一大滩鲜血,而他那身皓白如冰雪的衣服,此刻也已经有半面全部染红。宣白的姿势也不如刚才潇洒,他用左手紧紧抓着门框,支撑着身体,免得摔倒,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一寸一寸下滑。
相比较起来,墨影除了刚才吐的那一口血,身体上并没有见到什么新受伤的地方。可是雯夏看到,墨影的脸色却比宣白还糟糕,惨白惨白地,嘴唇都失去了血色,简直就像是死人的脸。
眼前的局面,雯夏也不知应该如何做,在一旁着急地看着,却看不懂其中地玄机。
终于,是宣白先撑不住了,他撑住自己身体的手一松,整个人都坐倒在地上,本来拿在他手中地剑也松开了,滚落一旁。
“宣白!”雯夏向前冲了一步,就想要去把摔倒的宣白扶起来,走到他面前,才想起来此时的宣白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伸出去的手又有些犹豫地收了回来。
宣白抬起头,虽然已经受了伤,他却一点都没有露出狼狈的表情,只是看着雯夏笑了笑,道:“就这么讨厌我,连扶我一下都不肯么?”
“你。”雯夏觉得宣白看着自己眼神让她心慌的很,雯夏不由得躲闪着宣白的目光,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宣白又咳嗽了两声,带着泡沫的鲜血从他的伤口和口鼻大量的涌了出来,刚才那一瞬间的交手,墨影显然是伤到了宣白的肺叶,而且伤的不轻。这种伤若是时间久了,造成开放性气胸,宣白的生命就危险了。
虽然现在已经是敌人,但是雯夏想起从前两人的交情,想起宣白曾今帮过她那么多次,终究是没法袖手旁观的。雯夏将为墨影治伤剩下的伤药为宣白敷在伤口上。宣白的左侧胸口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距离心脏的位置就只差着那么一寸多点儿,若是刚才墨影的手再正一些,怕是此刻的宣白早已经横尸在此了。
“干嘛管我?我死了,你们不就少了一个障碍么?”宣白无所谓地笑着,随着他的说话和动作,又有鲜血从他的伤口中涌出来。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雯夏皱着眉,墨影刺宣白的那一剑很深,怕是刺穿了肺叶,就算雯夏把伤药当成水泥一般糊在宣白的伤口上,还是止不住鲜血直流。
雯夏也有些慌乱了,宣白这么一直不停的流血吐血,这人还能坚持几分钟?
“别怕,我死不了。”宣白倒是比雯夏还更镇定些,他笑着,看着正在忙碌的雯夏,忽然问道:“雯夏,你会和墨影一起走么?”
雯夏一怔,想起就在自己身后的墨影已经半天没有说话,回头看了他一眼,见墨影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冷冰冰的,宛如石雕一般一动不动。
“不会。”雯夏答道。
“那样,很好。”宣白扶着雯夏的肩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他看了一眼墨影,微叹了一口气,道:“哥哥,你真了解我,我的缺点你一清二楚。伤了此处,我起码有一个月不能动手,就算是伤好了,怕是功夫也会打了折扣。也罢,我的功夫都是你教的,就算是被你废了,也没什么好抱怨。”说罢,宣白就这样一手按着伤口,连掉在地上的剑也不再拿,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宣白顺着楼梯走下去,在他走过的地方,地下的血点连成一线。
雯夏担心宣白,可她又不能丢下屋子里的墨影不管,墨影刚才也吐了一口血,他的身体状况也很不好,况且现在宣白是敌墨影是友,她总不能因为宣白而扔下墨影。
想起墨影刚才吐得那一口血,雯夏心中一寒,那血色黯淡之极,就像是黑色的一般,哪里像是活人的血?难道说墨影中毒了?
“你肩头那剑伤带毒的,解了没有。”雯夏急急向墨影发问。
“没事。”墨影沉着脸,用袖子蹭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将残留的血液擦掉,缓缓站起来,他刚迈出一步,就又吐出一大口血,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喂,墨影,你伤到哪里了?”
墨影没回答,而是很干脆地摔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嵇康还有三天就要问斩,这就已经够人焦头烂额的,而墨影却又昏迷不醒,脸色愈发差了。雯夏不是大夫,不会治病,况且她带着的药也所剩无几,眼看着这****又过去了,太阳初升,本该是一副充满生气的欣欣向荣的景象,可是雯夏心里却满是烦恼忧愁。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可她现在是鱼和熊掌,两头都顾不上。
再躲在客栈里不行了,雯夏想来想起,想到了山涛。雯夏急匆匆去找山涛,山涛见到本应该已经死去的雯夏又出现在面前,吃了一惊,等雯夏解释清楚,拉着山涛回到客栈,墨影却没了影子。他受伤中毒,又能去哪里?可是雯夏找了一天,都没能找到他。
距离嵇康被问斩的日子,只有两天了。
山涛早就已经努力过,可终究是没办法。雯夏只觉得自己在一瞬间像是被抽走了魂儿一般,茫然不知所措。雯夏察觉到,原来在她心里,嵇康的地位已经和王弼一样重要了,也成了不能失去不能忘掉的存在。王弼已经死了,她不愿意再让嵇康死去,她不想要让自己所有的思念和爱的对象都和自己阴阳相隔。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兄弟相背离
站在门口的人,是宣白,他右手握着一柄长剑,剑尖斜斜地拖在地上。宣白靠着门站着,脸上还挂着孩子气的笑容。但是雯夏知道,眼前的宣白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可以和雯夏一起吵闹一起玩耍的宣白了,现在的宣白,已经彻底符合了他杀手的身份,冷血无情,他的周身都散发着杀气。
“弟弟还以为哥哥会再想办法再闯一次监牢呢,可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没想到却在这里躲清闲。”宣白用带着调侃的语调对墨影说道:“早知如此,弟弟也就晚些来,免得扰了哥哥的兴致。”
雯夏脸上一红,也怨不得宣白误会,她和墨影现在的这个姿势,完全就像是要XXOO之前的准备动作。雯夏忙不迭打滚爬起来,而墨影却是以极慢极慢的速度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墨影在小心提防,生怕自己的任何一个动作露出破绽,就会被宣白一击而中。
“不要以为现在我受了伤,你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暗算我,宣白,我的好弟弟,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太熟悉你了。”墨影起身,将手放在剑柄上,却没有急着把剑抽出来。
宣白依旧倚门站着,一副懒散的模样。宣白穿着一身白衣,皓如冰雪,他的衣襟松松合着,连腰带都没系,衣服挂在身上,被从门口吹进来的风一带,那身白衣就飘舞起来,宽大的袖子随风乱舞,盖住了他手上的剑光。
“宣白,是你变了,还是你原来装的太好。连我都骗了过去?”墨影看着宣白。用就像是平时两人说话一般轻松的语调道:“我一直以为,在你心里最想要地是逍遥自在,而不是金钱富贵。”
“是啊,我也一直这么想地。\”宣白懒懒地笑着,两颗微尖的小虎牙从他嘴里探出头来。极为可爱。
宣白忽然动手,整个人向着墨影扑过去,从雯夏的角度看。就宛若一朵硕大的雪莲在她面前缓缓绽放,雪莲向着对面那个坐着一动不动的人扑过去,雪莲地花瓣展开,几乎要将墨影整个包裹进去,接着,那朵雪莲又迅速后退,变回了宣白的模样。
墨影的剑依旧还在剑鞘中,宣白地剑依旧斜指着地面,刚才那一幕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就在这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在宣白那件纯白色的衣服上,一朵红色的花在缓缓绽放。
墨影没动,宣白也没动,雯夏感觉大概过了四五分钟,墨影和宣白几乎同时咳嗽了一声,两人都吐了血。宣白吐出来的是红色的血,墨影吐出来的却是暗红色的血液。
宣白笑了,很是高兴的模样,“哥哥。弟弟这毒。用地如何呢?”
“不错,很好。”墨影冷冰冰地应道。
“难得听到哥哥表扬。我心里真高兴。”从宣白伤口中流出来地血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不多一会儿他脚下就多了一大滩鲜血,而他那身皓白如冰雪的衣服,此刻也已经有半面全部染红。宣白的姿势也不如刚才潇洒,他用左手紧紧抓着门框,支撑着身体,免得摔倒,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一寸一寸下滑。
相比较起来,墨影除了刚才吐的那一口血,身体上并没有见到什么新受伤的地方。可是雯夏看到,墨影的脸色却比宣白还糟糕,惨白惨白地,嘴唇都失去了血色,简直就像是死人的脸。
眼前的局面,雯夏也不知应该如何做,在一旁着急地看着,却看不懂其中地玄机。
终于,是宣白先撑不住了,他撑住自己身体的手一松,整个人都坐倒在地上,本来拿在他手中地剑也松开了,滚落一旁。
“宣白!”雯夏向前冲了一步,就想要去把摔倒的宣白扶起来,走到他面前,才想起来此时的宣白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伸出去的手又有些犹豫地收了回来。
宣白抬起头,虽然已经受了伤,他却一点都没有露出狼狈的表情,只是看着雯夏笑了笑,道:“就这么讨厌我,连扶我一下都不肯么?”
“你。”雯夏觉得宣白看着自己眼神让她心慌的很,雯夏不由得躲闪着宣白的目光,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宣白又咳嗽了两声,带着泡沫的鲜血从他的伤口和口鼻大量的涌了出来,刚才那一瞬间的交手,墨影显然是伤到了宣白的肺叶,而且伤的不轻。这种伤若是时间久了,造成开放性气胸,宣白的生命就危险了。
虽然现在已经是敌人,但是雯夏想起从前两人的交情,想起宣白曾今帮过她那么多次,终究是没法袖手旁观的。雯夏将为墨影治伤剩下的伤药为宣白敷在伤口上。宣白的左侧胸口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距离心脏的位置就只差着那么一寸多点儿,若是刚才墨影的手再正一些,怕是此刻的宣白早已经横尸在此了。
“干嘛管我?我死了,你们不就少了一个障碍么?”宣白无所谓地笑着,随着他的说话和动作,又有鲜血从他的伤口中涌出来。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雯夏皱着眉,墨影刺宣白的那一剑很深,怕是刺穿了肺叶,就算雯夏把伤药当成水泥一般糊在宣白的伤口上,还是止不住鲜血直流。
雯夏也有些慌乱了,宣白这么一直不停的流血吐血,这人还能坚持几分钟?
“别怕,我死不了。”宣白倒是比雯夏还更镇定些,他笑着,看着正在忙碌的雯夏,忽然问道:“雯夏,你会和墨影一起走么?”
雯夏一怔,想起就在自己身后的墨影已经半天没有说话,回头看了他一眼,见墨影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冷冰冰的,宛如石雕一般一动不动。
“不会。”雯夏答道。
“那样,很好。”宣白扶着雯夏的肩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他看了一眼墨影,微叹了一口气,道:“哥哥,你真了解我,我的缺点你一清二楚。伤了此处,我起码有一个月不能动手,就算是伤好了,怕是功夫也会打了折扣。也罢,我的功夫都是你教的,就算是被你废了,也没什么好抱怨。”说罢,宣白就这样一手按着伤口,连掉在地上的剑也不再拿,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宣白顺着楼梯走下去,在他走过的地方,地下的血点连成一线。
雯夏担心宣白,可她又不能丢下屋子里的墨影不管,墨影刚才也吐了一口血,他的身体状况也很不好,况且现在宣白是敌墨影是友,她总不能因为宣白而扔下墨影。
想起墨影刚才吐得那一口血,雯夏心中一寒,那血色黯淡之极,就像是黑色的一般,哪里像是活人的血?难道说墨影中毒了?
“你肩头那剑伤带毒的,解了没有。”雯夏急急向墨影发问。
“没事。”墨影沉着脸,用袖子蹭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将残留的血液擦掉,缓缓站起来,他刚迈出一步,就又吐出一大口血,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喂,墨影,你伤到哪里了?”
墨影没回答,而是很干脆地摔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嵇康还有三天就要问斩,这就已经够人焦头烂额的,而墨影却又昏迷不醒,脸色愈发差了。雯夏不是大夫,不会治病,况且她带着的药也所剩无几,眼看着这一夜又过去了,太阳初升,本该是一副充满生气的欣欣向荣的景象,可是雯夏心里却满是烦恼忧愁。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可她现在是鱼和熊掌,两头都顾不上。
再躲在客栈里不行了,雯夏想来想起,想到了山涛。雯夏急匆匆去找山涛,山涛见到本应该已经死去的雯夏又出现在面前,吃了一惊,等雯夏解释清楚,拉着山涛回到客栈,墨影却没了影子。他受伤中毒,又能去哪里?可是雯夏找了一天,都没能找到他。
距离嵇康被问斩的日子,只有两天了。
山涛早就已经努力过,可终究是没办法。雯夏只觉得自己在一瞬间像是被抽走了魂儿一般,茫然不知所措。雯夏察觉到,原来在她心里,嵇康的地位已经和王弼一样重要了,也成了不能失去不能忘掉的存在。王弼已经死了,她不愿意再让嵇康死去,她不想要让自己所有的思念和爱的对象都和自己阴阳相隔。




第二百三十八章 迷雾终散去
雯夏不知道永乐从哪儿知道了自己未死,又回来了的消息,她刚刚在山涛府中露面,永乐下午便找了来,来了之后,永乐二话不说,见面就跪。
永乐如此举动,将雯夏弄得不知如何是好,扶她,她又不肯起来。
“我求你一件事情,你务必答应了,我才起来。”
“你总得告诉我是什么事情,我才能答应你。”
永乐没起身,也没说是什么事情,反倒是吟吟地哭了起来,哭得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见者生怜。
雯夏心中暗叹,怎么如此狗血如此戏剧的事情,都被她遇上了?看情况,若是她不应,永乐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的后两招说不定就使出来了。可是没有问清楚永乐到底要她做什么,雯夏怎么能轻易答允?永乐从前可是在她食物里下毒,想要毒死她啊!
“你不说什么事情,让我怎么应允你?你若是愿意跪着就跪着,反正累的人是你,不是我。”对付这种女人,越是可怜她,她就越是来劲儿,雯夏索性便不理她,自顾自端起茶杯来喝茶,喝完了,放下杯子就要走。
永乐愣了一下,她本以为,只要她苦苦哀求,雯夏没有办法的时候,就会答应她的,可没想到雯夏居然就这样若无其事地将她扔在这儿。永乐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应该继续跪着,还是起来想别的办法。
雯夏走出屋子,抬头看了看已经挪到中天的太阳,道:“只剩下一天半的时间了,你就想这样把时间耗过去?”
永乐马上止住了哭。站起身来。走到雯夏身后,道:“我想求你,救救夫君。”她很平静,除了眼睛稍微有些红肿外,连说话的声音都平静地出奇。====让人根本想象不出,刚才那个哭得死去活来肝颤寸断地女子就是她。
女人是很会伪装地。
雯夏头疼,虽然她也是女人。但是她打心眼里很讨厌像永乐这种女人,装可怜博得别人的同情,看起来就像个弱女子一般。其实她狠毒起来,下手比男人都果断,她给自己鸡汤里下毒的时候,怎么没有像个弱女子一般?
“你以为我不愿意救他?可我也没有办法。”雯夏愁眉不展,她何尝不想尽快把嵇康救出来?可是眼下的情况,却好像是一点生路都没有了,让雯夏一点办法也想不到。
“只要你愿意。就一定可以救他出来的!”现在地永乐。头发乱糟糟的,衣服脏兮兮的,一点也没有她从前温婉佳人地模样,倒像是个邋遢的家庭妇女。不过这也不难理解,想必这些天她为了嵇康,已经是心力交瘁了。
“我是很愿意,可也要有办法才成。”雯夏看了看永乐,这个女人真是病急乱投医了,只要能想到的。她都要来求一遍么?
“一定可以的!”永乐听出雯夏话中并没有拒绝的意思。睁大了双眼,满含期待。道:“你去求求大将军,一定可以的。”
雯夏还以为永乐能提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没想到就是这一招,去求司马炎?司马炎到底会不会认她还难说得很,就算是认了,她又能对司马炎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永乐见雯夏半天没说话,又道:“那你去求求钟将军,求他,你去一定可以!”
雯夏有些搞不明白永乐的思路,她和钟会连面都只见过几次,怎么可能和钟会有什么关系?永乐让她去求钟会?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去求他,让他放夫君出来,一定可以地。||||”永乐央求着雯夏,道:“你若求他,他定然是不会拒绝地。”
“可是我不认识他啊!”雯夏只觉得迷糊,怎么她去求钟会,钟会就一定会放人?“永乐,你要给我解释清楚了,为什么他一定会听我的话?”
“这是我听到钟会亲口说的,他说,只要你来求,别人去一概没用。”永乐言之凿凿。
可是雯夏更迷糊了,为什么偏偏是她去?
“为什么是我?”雯夏更是疑惑,“永乐,你该不会是想要报复我吧?开始让我去求大将军,然后又接着扔出来一个钟会?”
永乐又开始哭,一边哭,一边道:“是我自己做了错事,现在报应来了,我的孩子没了,夫君的心也没回到我身上,姐姐,求求你,只要夫君能出来,我愿意退出,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好不好?”
永乐哭得雯夏心烦,好吧,既然没有办法,暂且死马当活马医,去就去!
钟会将军,现在和钟繁一道,一文一武,算是司马炎手下两名得力干将,颇得司马炎信任。
雯夏总不能直接冲到将军府去,想来想去,她还是借用了山涛的名义,邀请钟会出府一聚。当然,雯夏为了表明自己的身份,在请柬一角画上了司马家的标志。想来想去,雯夏为了保险,又在山涛名字后面把自己的名字加上去,然后嘱咐家丁,一定要让钟会亲自拆信。
雯夏生怕请不到钟会,又觉得此刻若是她直接跑到将军府去也有些太过招摇,若是被人看到,告到司马炎哪里,就更糟糕了,也只好用这种偷偷摸摸地办法。
到了约定地时间,钟会居然应邀前来,而且还是改装单身赴约。
“将军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我骗你?”雯夏起身请钟会坐下,为他斟酒。“能得郡主相约,钟会又有什么好怕地。”
雯夏发觉,钟会称呼她的时候既不是“皇妃”,也不是“皇后”,而是“郡主”,那个雯夏自己都快要忘记的称谓。
如果称呼她郡主,那么钟会认识她的时候,一定是雯夏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事情。难道说,钟会同从前那位永嘉郡主有过什么交情么?
慢着!雯夏忽然想到,钟会,钟繁,他们是兄弟,永嘉喜欢的是钟繁,还差点和他一起私奔,结果失败,把命都赔了进去。
这些念头在雯夏脑中不过是一闪而过,她仍旧笑眯眯地为钟会斟酒,道:“将军就不害怕我在这里埋伏了人,把你抓起来,强迫你放人?”
钟会丝毫不疑雯夏为他斟的酒有毒,拿起来就喝,喝完了,手中捻着酒杯,看着雯夏笑道:“郡主这样聪明的人,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抓了我,大将军自然知晓,我又怎么能放了嵇康出来?”
雯夏被钟会脸上那带着几分神秘的笑弄得有些慌乱,借着斟酒的机会掩饰着,定了定神,接着问道:“若是我求你放了他呢?”
“做什么事情,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郡主不是很清楚么?”钟会看着雯夏斟酒的手,一只手指放在了雯夏手背上,缓缓画着圈儿,道:“郡主能亲手为我斟酒,这还是第二次,你还记得上次么?”
上次?雯夏心道,自己果然没猜错,这个钟会怕是以前和永嘉郡主有过非同一般的交情,只是若他同永嘉有过交情,为什么这几年来他从不接近自己?
钟会顺着他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上一次,郡主也是这般,给我斟了一杯酒,递给我。可惜这一杯酒后,郡主的视线就再也没落在我身上。我知道,那一杯酒,也不过是出于客气,不过我却永远都记住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雯夏脑子里闪过,雯夏不及思考脱口而出:“当年告密的人是你?”
当年永嘉郡主和钟繁相约私奔,却未能成功,永嘉也被人推下悬崖,这才有了雯夏的重生。这件事情,雯夏醒过来之后也曾想要弄明白,当初到底是谁出卖了永嘉,将她私奔的消息告之了司马炎,又是谁将永嘉推下悬崖。雯夏曾今很是怀疑水锦,也怀疑过桐叶,可是并无实证。后来一连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成了悬在雯夏心中的疑案。
钟会是钟繁的哥哥,钟繁有什么事情,钟会应该知晓,难道告密的人就是他?
钟会微笑着,道:“当时你是同时看到我们兄弟的,而我还比钟繁站的靠前些,为什么你偏偏就喜欢上了我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弟弟呢?对我却从来不屑一顾?”
雯夏深深吸了一口气,“钟繁是你的弟弟,你不应该照顾他么?”
“就是因为照顾的太多了啊,所以这件事情,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像再让他。郡主,若是当日在悬崖边,你肯答应我的恳求,跟我一起走,也许到了今天,我们的孩子都会走路了,又何至于如此?”
雯夏缓缓问道:“原来当日将永嘉郡主退下悬崖的人,是你!”




第二百三十九章 无赖的协议
这么些年来一直围绕着她的迷雾在一瞬间散去了,永嘉留给雯夏的那些模模糊糊的记忆在一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当日永嘉依约带着财物乘车离开洛阳,而在这里等他的人,并不是她的意中情人,而是情人的哥哥钟会。
钟会硬是将永嘉带离了洛阳,并向她表明心迹,要永嘉与他同去。永嘉不肯,趁着钟会不备,逃走了。
本应该是沉寂在这具身体中,随着原本主人的逝去而彻底消失的记忆,此刻却随着钟会的出现,随着雯夏与他的肌肤接触而被彻底唤醒了。
当日永嘉并没有逃走多远,在一处悬崖边儿上被钟会追到了,钟会还是恳求永嘉与他在一起,还说钟繁是个胆小鬼,他不会来的。可永嘉不仅不同意,还拿出了她郡主的身份压钟会。这一下惹火了钟会,他顺手一推,就将永嘉推下了悬崖。
这种回忆对于雯夏来说,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明明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事情,但是她却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一般,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
至于后来钟会之所以从不和雯夏接触,雯夏并不知道原因,想来大概是做贼心虚,生恐此事被司马炎知晓,而且情势所限,他也没多少机会与雯夏接触。
“郡主,你真厉害,假死了两次,又都完完整整地回来了,若是道听途说,我定然以为那是假的。”钟会看着雯夏,他真有些佩服这女子,司马府禁锢不了她。就连九重宫禁也奈何她不得。她就像是一只大鹏,想要飞到哪里,就能去哪里。但偏偏就是雯夏给人的这种极不易被人掌控的感觉,反倒是让钟会想要得到她的心思更强烈了。
从前,雯夏是郡主。是皇妃,钟会只能看,这种念头想都不敢想。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钟会感觉自己地机会到了。
“是啊。||||”雯夏扫了一眼钟会按在她手腕上地手,接着给钟会倒酒的机会将手抽出来,淡淡地道:“也许我是猫妖转世,有九条命呢?无论怎么样,就是死不了。”
钟会又饮了一杯酒,呵呵笑道:“我倒是觉得郡主像鸟儿,像逍遥游中的大鹏,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也不是真的想去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得了。”雯夏抬眼望着远方,有一个地方,她是无论如何努力都没有办法到达的,那就是千年之后,她出生长大地地方。
钟会看着雯夏,虽然这个人就在他面前,但是钟会却感觉与雯夏之间隔着厚厚的一层纱,怎么样都看不透。钟会讨厌这种感觉,他想要将眼前的女子紧紧掌控在手中。让她彻底地臣服自己。“郡主今日约我出来,究竟是为何事?”
“你不是知道么?”雯夏浅浅抿了一口酒。道:“现在想来,你故意让永乐听到你说非要我来求你,你才肯放嵇康地话,一定是早已经知道我这次没死,所以想引我出来吧?”
“我自有此意,却不是已经知道,而是暗自猜测,你不会这么轻易就死。”
钟会抬头看着雯夏,雯夏也看着他。雯夏忽然发现,眼前这个男人其实长得很好看,比起他的弟弟钟繁,钟会更多了几分男子气概,他的眼睛很亮,嘴唇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很漂亮。但是雯夏对他没有好感,就算他长得再好看,这种趁火打劫的小人,雯夏依然讨厌。
雯夏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道:“如果我想恳求你,放嵇康出来,你要我做什么?”
钟会笑道:“郡主,你还是这么直爽,甚至比以前更爽快了。”
“别和我兜***。”雯夏有些不耐烦了,眼看着这一日也即将过去,她巴不得马上想出办法来,让嵇康赶紧从那个死囚牢里走出来。**
钟会依旧不急不慢,现在的他一脸的得意,甚至有些容光焕发了。“郡主,你也知道地,大将军已经下令要杀他,我若是偷放了他,必也会受到责罚,说不定会丢官,还会被被发配到边疆。”
雯夏挑了挑眉,强压下自己心头地焦躁,若是此刻她显得焦急,就是明显落了下风,“你让永乐带话给我,让我出来找你,恐怕不是为了让我来听你发牢骚吧?你想得到什么?直说好了。”
钟会伸出手抓住雯夏的手腕,笑道:“我想得到你。”
雯夏差点就要掀桌走人,钟会这样也太明目张胆了,明显就是在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的说辞。但是现在有求于人,好吧,她忍!雯夏确定自己的面部表情一定足足有两分钟不正常,然后才强迫自己笑了笑,道:“得到我?钟会,你别忘了,我是皇妃,若是被大将军知晓,你可要性命不保的。”
“哈哈哈哈。”钟会笑的肆无忌惮,“郡主,若是你敢让大将军知道,现在也就不用密约我了。”
雯夏气得真想用酒壶一下子砸死钟会算了,“你就这么确定我不敢?”
“他会杀了你,或者让你消失。”钟会很是肯定地道:“郡主,你别忘了,你是个应该早已经死了的人,你的陵墓现在都建好了,你现在出现,就是大将军的绊脚石,阻碍他前进地人,会有什么样地下场,你再清楚不过。”
司马炎是那样的人,钟会没有说错,所有阻拦他前路地人,他都会使其消失,不管是至亲好友,还是血脉相通的亲人。当然,不止是司马炎,所有想要登上帝位君临天下的人,尤其是想要做开国之君的人,都需要有这样冷血残酷的手段,能自称孤家寡人的人,当然不能有情感。
雯夏的再度出现,肯定是对司马炎没什么好处,说不定还会将他从前做过的那些不能被人知道的事情公之于众,这样的风险司马炎是肯定不能冒的。
“怎么样,要不要答应?你不想答应也可以,那就等到后天,去法场上见嵇康吧。”钟会得意地笑着。
雯夏心里暗骂钟会是小人,根本不懂得感情是什么,在他心里,只要得到了身体,就得到了一切,根本就是个用下半身来思考的人。
“永乐,你又给我下套子!”雯夏咬牙切齿地暗骂永乐,钟会会提出这种无赖协议,永乐一定也知道,如果雯夏答应了钟会的要求,嵇康可以被救出来,雯夏却不可能再见到嵇康。如果雯夏不答应,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嵇康没救了,永乐也没什么更大的损失。
同样身为女子,永乐知道雯夏不会眼睁睁就这么看着嵇康去死的。永乐在打赌,如果雯夏答应了,雯夏也一定不会让嵇康知道这件事情,到时候她就可以和嵇康远走高飞,从此之后不再见雯夏,这件事情自可永远被埋葬,这样一桩见不得人的交易不会被嵇康知晓。
永乐打的算盘好,雯夏可也不是傻瓜啊!要她做出这么大的牺牲,结果却便宜了别人,雯夏想想也不乐意。的确,是她主动要放弃嵇康的,但是离开嵇康,并不代表她准备就这么随随便便投入另外一个人的怀抱。
不过,作为权宜之计,倒也可行。
“好,我答应你的要求,但是你也得实现你的承诺。”雯夏笑了笑。
“好。”钟会意味深长地暧昧一笑,凑近了雯夏,伸手搂住她。
雯夏推开他,道:“答应我的事情,你要先做好。”
“多少,总要先让我得些好处吧?”钟会暧昧地笑着,凑近了雯夏的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雯夏耳畔低声道:“郡主,不要想着事成之后就逃走,这一次我会小心抓着你,不让你溜走的。”
“我在想,如果我爹看到现在的这一幕会怎么样呢?”雯夏应和着钟会的动作,也凑在他耳边,学着他的样子往他耳朵里吹气,“是会把我们两个一起杀了,还是只杀你一个?”
钟会哈哈笑道:“郡主,你又在搞什么鬼把戏?”
雯夏站起来,扁了扁嘴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想看你死而已。”
钟会依旧懒懒地坐着,很是放松惬意,酒杯空了,钟会就自己给自己满上酒,一边喝,一边吃菜,“我死了,死牢里的那个人可就真的没活路了,郡主可要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想清楚想清楚,雯夏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把钟会那两只其实长得很不错,但是看起来很碍眼的耳朵都咬下来,再把他的鼻子咬下来,让他变成丑八怪!
“我决定了,请你现在开始救人。”
钟会依旧懒懒地坐着,抓着一根鸡骨头慢慢啃着,就连上面凹陷处的筋肉都不愿放弃,“郡主,你也难免太心急了些。”
雯夏耐着性子,也坐下来,从盘子里撕了一片鸡肉啃着,道:“我也想慢慢来,可惜明天他的头就要落地了,我怎么能不心急?”
“好。”钟会将手中的鸡骨头扔掉,就用那双油手握住雯夏的手腕,道:“走吧!”
雯夏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钟会竟然是现在就要自己同他一起走。雯夏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钟会哈哈笑道:“郡主放心,我虽然是小人,霸王硬上弓的事情,我总不会做的。”说着,钟会暧昧一笑,硬将雯夏拉进他怀里,低声道:“我总要等到郡主自己愿意的时候。”




第二百四十章 最后的一天
如果单论表现,钟会的确是个不错的情人。钟会本有妻子,还有一妾,当带着雯夏回府的时候,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让他的妻子回娘家去了,而那个小妾也躲着不出来。钟会对雯夏道:“以后她就是这座屋子的女主人。”
雯夏才不信他的鬼话,对于他来说,没有到手的永远是最好的,若是得到了以后呢?会怎么样?
钟会对雯夏倒也算的上是百依百顺,雯夏只要稍微舔了舔嘴唇,马上热的冷的甜的咸的各种茶水汤汁就都端到雯夏面前;雯夏说屋子里闷热,钟会马上就陪着她到花园中去。只是这些都顺着雯夏,若是雯夏想要出门,却是万万不行。
“我出来的时候没有告诉山涛,如今见我久久不归,他定然会着急的,我得回去知会一声。”雯夏说道。
钟会很是得意地笑道:“郡主放心,我已经派人去说过了,这种琐事,你不用亲自去做,从此以后,你就好好呆着,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雯夏玩弄着手上的那一支海棠花,冷笑道:“你想把我关在笼子里,当一只漂亮的鸟儿么?还是放在你院子里的大纲里,做一条美丽的游鱼?”
钟会搂着雯夏的肩膀,用手指卷着雯夏的一缕头发,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花园里最美丽的那朵花,除了我,谁都看不到你。”
雯夏抬头看着钟会,笑了笑,道:“四季交替,花开花落,一年又一年。你院子里最美丽的花终究有凋谢的一天。到时候,你就会连根铲掉它,换另外一朵。”
“不会。”钟会看着雯夏,搂着她,多年以来的梦想居然成真了。从看到这女子的那一刻,他就在脑中无数次勾画着可以拥抱她地情形,现在真地成真了。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不会的,你是我这辈子的珍宝。”
雯夏将那只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客气但坚决地扯掉,道:“我只想要一个可以和我一起走遍天下,看遍所有美丽风景,在每一个落日出现地时候可以陪我一起看的人,你能么?”
“自然可以。”钟会又将手放回到雯夏肩头,并且顺着雯夏的脊背向下游走,“虽然我不知道落日有什么好看地。但是我可以回来陪你一起看。”
“呵。这真好啊!”雯夏嗤笑一声,不再理会那只在自己身上到处游走的手,“嵇康呢?你答应我的事情,做好了么?”
钟会失望地叹了口气,道:“雯夏,你就不能暂且不去管那件事情么?”
“不能!”雯夏瞪大眼睛看着钟会,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吧!”钟会脸上刚刚的那种很是温柔的表情一瞬间消失了,“明天你可以去刑场看一看。”
“好。”雯夏懒得和钟会多言,一个人径自走了。
钟会看着雯夏的背影。喃喃自语道:“钟繁。王弼,曹芳。现在又来一个嵇康,到底哪个才是你喜欢的人?我要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在你心中可以凌驾于我之上!”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残忍的笑容,有时候钟会地逻辑和司马炎很像,只要将所有挡路地人都消灭,他们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就是他们的逻辑。
这一夜雯夏哪里睡得着?身在狼窝,一面要随时提防着钟会那个不怀好意的家伙,另一面又不停地担心嵇康此刻到底逃走了没有,翻来覆去,等到真正有些困意的时候,天却已经亮了。
每一个人都有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利,但是只要选定了,就必须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一直走到最后。不能回头,不能后悔,后悔也不回再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郡主,你好像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我会骗你。”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钟会就来到雯夏的面前,他也不问问雯夏是否已经起床,就直接推开门进去,好在雯夏未曾脱衣,只是将外套脱下来而已。
“将军起得可真早。”雯夏不动声色地披上外套,起身走到屋外,笑道:“今日不是由将军来监斩么?怎么还会有如此闲暇?”
钟会笑道:“我这不是来请郡主一道去么?”
“你走你的,我走我地。”雯夏将钟会那只又搭在自己肩头地爪子拍掉,道:“若是你担心我逃走,可以派人跟着我,我一定要看到嵇康无事才行。还有,以后不要再叫我郡主,我讨厌这个称呼。”
“好。”钟会暧昧地一笑,凑近雯夏,道:“那我以后就称你为夫人,可好?”
“夫人”这个称呼,也要看谁在用,雯夏觉得这个词从钟会口中说出来,就透着那么一股恶心的感觉。
雯夏挑挑眉,问道:“我昨日问你,你不肯说,今天总可以告诉我吧?嵇康现在在哪儿?”
钟会笑地两眼弯弯,“别急,夫人,今*****就可以知道了,我定然是没有骗你的。”
雯夏脸上可没一点儿笑意,“钟会,你明知道若是你骗我,我也没法子对付你,还来说这种风凉话。”
“过了今日,你就安心呆在我的身边吧。”钟会笑了笑,放开雯夏,道:“你想要去亲眼看看,自然可以,今日不会再有人拦着不让你出门了。”
选择相信钟会,也许是雯夏这辈子做过的最糟糕的决定,可是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就算是重来一次,当时只有这么一种选择,雯夏依然还是会选他。如果这次选择错了,钟会说谎了,历史还是会依照着本来的道路走下去,嵇康会死,雯夏无法阻止,那么也是必然。
到底是历史说谎了,还是钟会说谎了,就在这一日,就可以看到真相,让雯夏害怕,但是无法避免的真相。
钟会这一日倒是颇为大方,不仅没有阻拦雯夏,还派人将她送过去。为时尚早,这里并没有人,光秃秃地,雯夏一个人站着倒显得有些显眼了。
雯夏正想要找个地方等候,四处一看,却看到站在角落里的宣白。
他依旧是一身不染片尘的白衣,孤零零一个人站着,仰头望着头顶上那片带着灰色的天空。
雯夏不知宣白伤好些了没有,见他并未看到自己,拿不定主意上前主动问候好,还是就瞪着他看到自己好。
好在雯夏的犹豫并没有过多久,宣白就看到了她。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世间只一人
“你也来这么早?”宣白向雯夏走来,雯夏注意到,宣白走路的时候很慢很小心,似乎是在尽量平稳自己的身体。想起他身上那深深的一道伤口,雯夏问道:“你的伤,好些了么?”
似乎是为了回应雯夏的问题,宣白微微挺起了胸膛,道:“这点小伤还难不倒我!”他口中虽然说得豪气,但是眉间却不经意地微微一皱,这出卖了他真实的感受。
“受了伤,应该多多休息,怎么又要出来?”雯夏想到宣白现在的身份,冷冷一笑,口气也随之变得尖酸:“难道是放不下你主子的吩咐,就算如此拼命,今日也要来,以防墨影来捣乱?你好尽职啊!从前怎么也不见你如此尽职?”虽然口中说的尖刻,雯夏心里却有些难过,她一直觉得宣白是个很单纯的大男孩儿,虽然身为杀手,但是他却有感情,雯夏从前在心里是一直把他当朋友来看的,可是这个朋友现在却做了背叛的事情,为了名利为了权,做了小人。
这是宣白的悲哀,还是人性的悲哀?或许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逃不脱名利权势的***,唯一区别的,只是表现出来的程度罢了。若不是嵇康爱惜他自己的名望,洁身自好,便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无论是进还是退,都是为了名。
他可以不爱权,不爱财,却终究不能忍受自己的名声受损,不能忍受为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人效力。
嵇康是个几近于完美地人,曾今有不明就里的药农见到在竹林中弹琴的他。惊为天人。嵇康也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他不能允许自己的人生出现无法抹去的污点。
静静的站在街头,雯夏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但是已经渐渐热闹起来,虽然刑场周围不至有小贩,但是自由不少喜欢热闹地闲人,听闻今日要杀人,而且杀的是大大有名地人。便早早赶来,希望能有个好位置。可以看清楚。
当然,来到刑场的这些看热闹的人有,自也有嵇康的朋友,来送他最后一程的。
雯夏在人群中见到了结伴而来地竹林七贤其余六人,但是却不见吕安的影子。吕安是嵇康最好的朋友。嵇康辞官隐居地时候,吕安就和他还有向秀三人一起在竹林中打铁种菜,自得其乐。
这个时候。吕安为什么不来?难道是伤心过度,不想看到自己的好友被杀,所以不来么?雯夏觉得吕安并不是那种胆小的人啊!
正在雯夏疑惑地当口。宣白拽了她一下,没等雯夏反应过来,宣白就已经将她拽到了一边。
“笨丫头,你喜欢我的哥哥么?”宣白的问题很奇怪,问的场合更是奇怪,他问的时候,很是认真地看着雯夏,阳光照在他身上,却似乎有一层隔膜给隔开了。能看到宣白周身那种暖暖的光晕。此刻他有些慌乱。眼神也有些焦急,他咬着下唇。紧张地问着。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人群已经开始有些骚乱,雯夏急于想要看个究竟,却被宣白拽住了,脱不开身。
“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宣白眼中闪着光,他伸手抓住雯夏的两个肩膀,微微用力握紧,急切的道:“到底喜欢么?”
“我把他当朋友。”身后的骚乱更大了,雯夏听到有些太学生地喊声,还听到锣鼓开道地声音,她急匆匆地带着些敷衍了事地道:“是朋友的喜欢。”
但是宣白还是不放手,显然雯夏地回答不能让他满意。宣白不知道找了什么道儿,方才大把的时间不问这个,非要等到现在来问。
“那和嵇康比呢?谁在你心里更重要一点?”宣白不依不饶,非要问出个究竟来。
雯夏哪儿有心思好好思考这个问题?现在满心满脑想的都是球车上那个人是不是嵇康,随口便道:“嵇康。”
宣白抓着雯夏的手忽然送了,雯夏急忙忙地便跑出去看,只是此刻人山人海,都将道路两盘占了个满满当当,她根本挤不到前面去,从人缝儿里,只能看到囚车走过,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人是谁。雯夏只能在人墙外面跟着囚车跑,她本来想要喊的,只是此刻吵闹的很,就算是她大声喊,里面的人也不会听到,雯夏只能跟紧了。
可不光是她,囚车一动,人群也跟着动,无论走到哪儿,雯夏都被挤在人群之外。
宣白一个人默默站在角落里,遥望着那远远的囚车,寂寞地笑着,他的嘴动了动,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人再说什么。但是张口无声,他说的话,怕是只有他自己和那个在他想象中的人可以听得到吧?
身着白色囚衣的人从囚车上走了下来,只见钟会亲自上前,将他手上的镣铐打开了。
犯人被斩首之前,一般那镣铐是不会被打开的,以防逃走。但是这个人,不仅手上的被打开了,脚上的也被打开了。
那人身上穿着白色的衣服,却不同意一般的囚服,而是一身裁剪得体,料子很好的白衣。衣角上还绣着几只翠竹,竹子的纸条伸展着,稀疏错落,从脚下一直延伸到胸口。
那衣服很是宽大,风一吹,飘飘摇摇,宛若要御风而去。那白衣的男子头发披散着,他的个子很高,站在台上,虽然已经到了如此境地,但是他却半点不见狼狈,反倒是潇洒的紧。他微微仰着头,将这天下的苍生也一块儿藐视了。
台下那些本来想要来看热闹的人,见到此人的风度,一时间都觉得自惭形秽,只觉得这人便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了,当真潇洒的紧,却哪里像个就要被问斩的犯人?
远远的望过去,虽然看不真切,但是雯夏觉得那个人越看越像是嵇康,身形像,脸型像,就连嵇康的那种气度,都一般无
嵇康个子很高,若要找个人有他这般高都不容易,而且若要形似他,更不容易。就算是这两点都达到了,可是这世上又去哪儿找一个有如此风华气度,能在一瞬间让所有的人都自惭形秽的人出来?
这样的人,世上只有嵇康一个。
钟会在骗她!
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雯夏冒出了一身冷汗,也许那个高高站在台子上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嵇康自己?
雯夏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坏了,钟会骗了她,钟会根本没有想办法救嵇康,所以此刻要被杀头的的的确确是嵇康本人。
历史在沿着本来的轨迹前行,雯夏就像是这道路上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石子,根本无法改变大车前行的方向。
雯夏虽然心中失却了一多半儿的希望,但是离得太远,那白衣的男子又披散着头发,根本看不清其容貌。雯夏心中还是存了万一之想,她拼命向前挤着,想要看得清楚些,再清楚些。
可是人群密集,想要挤到前面去也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雯夏忽然有些想笑自己,她这样的举动,不就像极了电视剧里面那些刑场上送别丈夫的妻子么?可是她算什么呢?妻子么?自有永乐挡在她前面,情人?当然也算不上,朋友?嵇康的朋友在另一边,那六个人正自站在台下,他们距离嵇康很近,他们在与嵇康交谈。
看到山涛阮籍等人正自和嵇康说话,雯夏心里更是凉透了,山涛阮籍向秀他们,对嵇康是熟悉之极的,若台上的人不是嵇康,他们不可能这样与他对话,既然都能这样说话,台上的人,除了嵇康还能有谁?
雯夏抬头向着监斩台望去,正看到钟会带着得意的笑正自向她这边看过来。
原来这都是钟会故意的!故意杀掉她所爱的人,故意让她失信于人,故意让她心存愧疚,这样,钟会就可以堂而皇之拥有她!
想得美!
雯夏怒目瞪着钟会,好!你敢骗我!我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是你说的,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那么骗了我,杀了他,你也要付出代价来!一时间,愤怒犹如潮水般涌上雯夏的心头,让她都要控制不住自己。
虽然早就已经想到了钟会此人不可靠,但是想到和真正看到是两码事情。
她已经经历过一次至亲之人的逝去,那种锥心之痛,雯夏真的不想要再感受一次。
人群中一阵骚动,接着原本挤着要往前的人开始纷纷后退,雯夏被人群拥挤着,一连退了好几步,她挣扎着想着逆反的方向前进,居然一下子争夺了人群,站到了前面。抬头一看,雯夏当即明白了为何人群会突然间后退溃散,因为阮籍手执长剑正在砍杀,在阮籍身边的还有阮咸和刘伶。
阮籍竟然要劫法场!
大部分人都是怕死的,那些来看热闹的人纷纷溃散而去,一时间就散去了大半,剩下的多是些崇仰嵇康的太学生。他们曾联名上书请求司马昭不要杀嵇康,今日前来,就是为嵇康送行的。见阮籍上了刑台,正自在与那些官兵拼杀,太学生中会些功夫的便也一道上前,不会的也在一旁鼓手助威,并上前缠住那些负责治安的兵士。




第二百四十二章 真真又假假
一时混乱。
雯夏不会武功,自知上前根本做不了什么事情,也许还会帮倒忙,只能在一旁默默精神上帮忙。
雯夏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阮籍几人身上,她根本没注意到,本应该在监斩台上的钟会早已经消失了,那个此时本应该全力禁止劫法场的人,正自再向她靠近。
阮籍又砍伤了一个阻拦住他道路的兵士,阮籍下手很有分寸,伤人却不杀人,虽然一路过去,满地鲜血,却只有抱着伤处呻吟呼痛的,并没有横尸的。
另一边,阮咸挥动着手中长剑,将那些试图靠近的兵士阻拦在外,刘伶也挥动长剑在一旁相助。他们二人的功夫比起阮籍来就要差些,此刻那些兵士已经醒过神来,纷纷围上来,阮咸刘伶二人对付着的就有十几个,两人均已经是额头见汗,咬牙拼杀。
另一边,那些热血上头上台相助的太学生,却无一例外被擒拿住了。他们的功夫就更差了,不过是些花拳绣腿,平日里单个儿打打还好看些,却并没有什么实用性。
与此同时,嵇康的表现却让人感觉有些奇怪。他站着不动,阮籍向他喊着什么,他就像是没听到一般。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束缚住了他,本来功夫比阮籍尚高一筹的嵇康,就这么任凭那些兵士将他带走,一言不发,一点也不抵抗,甚至都不看阮籍一眼。
“嵇康!”阮籍大急,手中的剑挥舞的更快了些。他愈发接近嵇康了。
雯夏也在一旁握紧了手,心中默念,快点啊!阮籍,快点!
“郡主,这里可不安全。”忽然从雯夏身后冒出来一个人,从背后用两只手臂圈住了她。
雯夏吓了一跳,急忙回头看,之间钟会笑眯眯地看着她。趁着她回头地时候,一下抓住她的双手手腕。
“夫人。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吧。”钟会攥紧了雯夏的双手,脸上却满是得意的笑容。这个女子,这个他从前只能坐在下首遥遥看着的女子,这个高傲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女子,此刻却被他抓在手里。只能用愤怒又无奈的眼神看着他。钟会觉得很满足,他终于得到了这个女子,实在是太好了。现在地她无处可去。只能投到自己的怀抱中来,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她就只有这么一个选择。
“钟会。你骗我!”雯夏正自恨得钟会压根儿痒痒,此刻见到他,二话不说抬脚就踢,怎奈她又不会功夫,力气又小,根本不是军旅出生地钟会的对手,钟会是轻轻一带,雯夏这一脚就落了空。
“夫人,你太简单。太好骗了。这让我都有些怀疑,你是郡主么?”雯夏愣了那么一两秒。钟会虽然无赖,但是说的还很有道理,她的确是太好骗了,随随便便一个谎话,就能让她信以为真。是她想要救嵇康的心思太过强烈,于是连最基本地判别能力都失去了?
邢台上的繁乱很快平息下来,结果显而易见,阮籍输了,他被卸去了剑,被抓了起来。
“嵇康!你怎么了,怎么不回答?”阮籍急了,冲着嵇康就喊。
白衣批发的男子回过头看着阮籍,忽然笑了笑,魅惑地笑,笑得人心里发毛。
“命既如此,何必强求?”白衣散发的男子看了看阮籍,道:“多谢你。”
那些闹事的太学生和阮籍阮咸刘伶很快被拉下了台,受伤地刽子手也已经替下,那白衣散发的男子又被拉回到原来的位置。
看热闹的人群早已经散了,钟会贴近雯夏的耳朵,轻声道:“夫人,不在靠近些去看看,和他道别么?”钟会是满心的得意,甚至是有些嚣张起来,在这样的场合就敢同雯夏做出些卿卿我我的举动,也不怕万一有人认得雯夏,将这消息告知了司马炎。
雯夏恨恨地瞪着钟会,咬牙切齿地道:“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等着你地报复。”钟会一点也不害怕雯夏地威胁,他笑眯眯地,道:“夫人,我等着呢!”说罢,钟会松开了雯夏,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没做完,还有半个时辰,他才会死,你不准备和他说些什么话么?”
说罢,钟会离开了雯夏,走向他监斩台的位置。
大部分地太学生都被驱散到了远离嵇康的地方,而阮籍阮咸几个刚才劫法场的,钟会倒是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让人将他们都放了。
那些太学生都是凭着一股热血冲上去的,此刻再被放了,也没胆子上去了。而阮籍伤了右手,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然不甘心,却也只能如此看着,
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了,没有人了。
雯夏遥遥看着台子上的白衣男子,那个人应该就是嵇康,一如雯夏初见他时的模样,潇洒飘逸,宛若仙人。
嵇康看了看回到监斩台的钟会,平静地道:“我要我的琴。”
钟会看着嵇康,他自认比不上嵇康,不管是风度还是学识,都差得远,但是这个人就要死了,死人对于他来说是没有什么威胁的,这个人不过就是再风光这么一时片刻,他就要死了。从此之后,那女子心中,就算是再有这个人,也不过是往事尘埃。
反正嵇康要死了,一点小小的要求,钟会还是会满足他的。钟会觉得自己还是很大方的一个人,虽然嵇康得罪过他,但是嵇康临刑前的各种要求,他都尽量满足了,甚至给他换了新衣,让他不至于在人生的最后时刻狼狈。
所以此刻嵇康要琴。钟会不会拒绝。反正前一日,正好有一个人给嵇康送来一把琴,钟会又用不着费什么力气,他便叫人去讲那架琴取来。
雯夏还是有些不确定,站在台子上的那个人地确很像嵇康,无论是容貌,还是身形,甚至是那种气质。都和嵇康一模一样,但是为什么越是接近。就越是感到又哪儿不对头呢?好像是感觉出了什么问题,怎么看开看去,就不觉得这个人是嵇康。
可是山涛阮籍他们都确定了,又有什么好怀疑的?
没有人阻拦雯夏,雯夏不知道这是钟会刻意的安排。还是由于别的什么缘故,她慢慢走近台子,站在台下。仰头看着那个白衣披发的男子。
“嵇康?”雯夏尝试着喊道。
白衣的男子转过头看着雯夏,没错了,这个容貌。的确是嵇康,虽然头发将他的脸遮盖了三分之一,但是那样地眉眼,不会错了。
“你来了?”嵇康看着雯夏,笑了笑。
他的笑魅惑如此,雯夏从未曾见嵇康如此笑过,释然地,放松的笑。
琴很快被取来了,嵇康接过琴。席地而坐。将琴放在膝盖上,“这一曲。是为你而弹的。”
一曲凤求凰,雯夏听人弹过很多次,但是唯有这一次,是有人亲口对她说,这一曲单单只为她而奏。曲子转了一转,婉转动听,雯夏不争气地落下泪珠子来。
“别哭,你笑起来的时候,更好看些。”曲终,弹琴的人看着雯夏,笑道:“很想看你笑地样子。”
雯夏抹了眼泪,抽了抽嘴角,努力笑了笑。
“你终于肯为我一笑了。”嵇康闭上了眼睛,他的头发垂下来,几乎将他的整个脸都遮盖住了,雯夏看不到他地表情,只能看到他的长长的头发微微晃动着。
“雯夏,你走吧。”
雯夏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嵇康说地这最后两句话,语调奇怪地转了一下,不太像是他平素说话的口气。但是这个语调,这样的口气,雯夏并不陌生,感觉是她很熟悉的人,究竟是谁?
“这一曲,是为我自己。”抱琴而坐的男子那双有着长长的手指的手在琴弦上舞动着,一串不同于凤求凰那种温情的曲子从他手下流淌而出。
千军万马皆掌于手中,豪气冲天,意气风发。
广陵散。
在这个世界上,雯夏所知的人中,能将广陵散弹奏地如此这般出神入化者,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嵇康,而另外一个,就是将此曲传授给嵇康地墨影。
雯夏一个激灵,怪不得她刚才一直觉得有些奇怪却找不到究竟是哪里奇怪,现在她发现了,那个人有些不像嵇康,而像是墨影!
仔细想想,墨影和嵇康有很多很多相似的地方。他们都是丰神俊朗地美男子,身材很高,甚至他们的脸型都很像。更重要的是,不论墨影还是嵇康,都有那种出尘脱俗,让人见之自惭形秽的风采气度。而不同的,是嵇康是洒脱的,而墨影是沉重的。
嵇康可以不在乎任何事情,随意而行,但是墨影却被重重的责任压着,压得他不得不沉郁。
大概就是因为他们的气质有这么大的差异,所以雯夏从来没有对他们的相貌进行对比,但是若抛开墨影那种沉闷地让人喘不过气的责任,他的确和嵇康很像。
“你是谁?”雯夏又问。
“雯夏,你走吧。”白衣的男子手下忽然转急,犹如银屏碎裂的声音喷涌而出。雯夏伸出手去,够不着,她就用力爬上台子去。终于有人来阻拦她,但是雯夏不管,“我是当朝的太后!”雯夏狠狠地瞪着那些敢来阻拦她的人,道:“我是司马炎的女儿,谁敢拦我?”
其实那些人并不认得雯夏,但是雯夏的气势让他们愣了愣,便没有人敢再动手拉她。雯夏跑到白衣男子面前,伸出手撩开他的长发。
雯夏的手有些哆嗦,这一刻,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这张隐藏在头发后面的脸,她究竟希望这个是嵇康,还是墨影?




第二百四十三章 最后的任性
其实出现在头发后面的脸,一定是嵇康的,因为若这张脸不是嵇康,他就不可能站在这里,山涛阮籍他们也不会认错了人,甚至冒险劫法场。
但是在这张脸之后的人,却不一定是嵇康。
熟悉的表象会欺骗人的眼睛,让你看不到在这熟悉之后的真实。白衣的男子依旧在弹琴,他微微闭着眼睛,极为专注投入,一点都没有在意雯夏的举动。或许是他的灵魂已经融入了整个的琴曲中,外界的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已经不存在了。
雯夏轻轻碰了碰那张脸,温暖的,柔软的,在皮肤下面又有着棱角分明的骨骼。雯夏虽然见过宣白易容,却从未碰过他易容之后的脸,所以雯夏并不知道一个人若是易容,在触感上会有什么差别。雯夏从前看电视剧,那些易容的东西,都是像人皮一样薄薄的一层物事,一揭就下来了,但是那白衣男子的这张脸摸上去很是真实,一点点儿都没有上面粘了什么东西的感觉。
但是那从白衣男子手下流淌而出的乐曲,却让雯夏的疑心更甚。
一样的曲子一样的琴,在不一样的人手下弹出来,会是不一样的效果,有时候在听者耳中甚至会感觉那是两首截然不同的曲子。
雯夏仔细观察那白衣男子正在弹奏的琴,一具伏羲式古琴,墨影和嵇康曾今交换过彼此的琴,但是这一具琴看着眼生,并不是雯夏从前见过的墨影的或者是嵇康的琴。不过他们二人都是喜欢琴的人,又是各种高手,拥有几把不相同地琴本属寻常,从琴来判断是得不出结论的。
“你到底是谁?”雯夏轻声问着。
但是那白衣男子却并没有回答。依旧弹着琴。
雯夏忽然想起来,当她第一次听到《广陵散》这首曲子的时候,她地双眼也是看不到的。眼睛可以骗人。但是心不会骗人,雯夏闭上眼睛,周围的事物渐渐隐退不见。当日地情景却愈发清晰起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雯夏轻声念出这个句子,当初她尚不知道墨影是何人,听他奏罢一曲广陵散,也曾吟诵过这个句子。
“风萧萧兮易水寒,说的是此刻;广陵散,也是刺客的曲子。你是墨影。”雯夏睁开眼睛看着那个白衣的男子。
白衣的男子手下一重。拨断了一根琴弦,这曲子也便自然而然停了下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说的是荆轲;这广陵散,说的是聂政。区区在下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如何能和他们相比?”
一如初见时雯夏与他地对话。
然时光逝去已久,虽然曲依旧,人依旧。但是却不可能再回到当日的树林,不可能再见到当日目盲的女子。
终于,还是被她识破了。
墨影寂然地笑了笑。其实在他内心深处,本来就很期望被雯夏认出来吧?可是若被雯夏认出,又恐这一番辛劳化作流水,所以他才会尽力装成嵇康的模样。
被她发现了,墨影的心理是喜悦多于担忧,其实以他的伪装,若要装成嵇康的模样,学嵇康演奏地方法,虽然不能学到十足十。但是九成相似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在那一曲《广陵散》中,墨影却完完全全融入其中了。忘掉了要隐瞒,要伪装。
与她相识时,是这一曲《广陵散》,与她分别时,也是这一曲《广陵散》。有始有终,有相见,自有分离。
墨影想起了初见这女子时的情形,虽然双目失明,虽然狼狈不堪,虽然意兴阑珊,但是这女子身上却偏偏有一种旁人所不及地气质,很奇怪,很独特。看上去那么不起眼的人,却能给他一种这样独特的,从来不曾接触过的感觉,这让墨影也有一丝困惑。
就像是被困在重茧中的蝶,就算茧子再厚,终有一日是会破茧而出的。
“墨影,真的是你?”雯夏看着那张脸,那张脸既像是墨影,又像是嵇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人分辨不清。
墨影不答,他笑了笑,看着雯夏。墨影对于假冒嵇康,是很有信心的,因为他与嵇康的容貌本就十分相似,用不着如何装扮,只须稍稍改变一下眉毛地形状,就可以达到酷似地效果。其实要装扮成另外一个人,重要的不是形似,而是神似。每个人地容貌都不是完完全全固定不变的,高兴的时候、悲伤的时候、安静的时候、欢快的时候,一个人的容貌都会发生改变。
有的时候一个人的心态发生重大变化,都会让很亲密的人觉得陌生。
所以,外形的酷似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而是神态气质的相似。
虽然宣白对于外表的改变可谓是出神入化,连墨影都比不上,但是对于神态的酷似,宣白却总不得要领。所以墨影总说他只能算二流,永远不能真正地学会易容。
墨影虽然在容貌的改换方面不如宣白,但是因为他本身就与嵇康相似,所以就算这点稍微差些,也没什么影响。而且,墨影的蛊心术才是最要紧的制胜法宝。
蛊心术,其实并不能完完全全蛊惑人心。人心是一种很复杂的东西,并不是说控制就可以控制的了的。墨影学蛊心术也并不到家,教他这门功夫的人曾今告诉过他,蛊心术若是练到出神入化的境地,可以以自己的意志来催动旁人行动,甚至是让对方自杀。
墨影练不到那样的境地,他也不想练到那样的境地。蛊心术他极少用,并不是为了隐藏自己的实力,而是因为蛊心术让他觉得很难受。每用一次,就感觉别人脑子里有一部分东西到了自己的脑子里,这些东西并不是美好的回忆,相反都是些人性的阴暗面,让人讨厌,越来越多,让人越来越烦躁,想要忘记却忘不掉,所以蛊心术墨影极少会用。
与雯夏相遇的时候,墨影对她用过蛊心术,那是墨影唯一用过却没有感觉到不舒服的一次。
雯夏的内心很奇怪,有失望有难过,更多的却是墨影从不曾触及过的一种情感。这女子单纯而坚韧,一如节节向上的青竹。
墨影的琴声是配合他的蛊心术一起发挥效力的,此刻琴弦已断,蛊心术自然也失去了发力。
墨影倒也不急,他刚刚走出来的时候,没有用过蛊心术,但也没有人发现他并不是真正的嵇康。
除了雯夏。
是的,除了这个女子,这个让墨影感觉奇怪,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让他捉摸不透的女子。
人活这一辈子,没必要将自己想的太明白了,想到什么的时候,就做什么事情,才不会事后后悔。
“雯夏,你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你能再对我笑笑么?”墨影对雯夏温柔地笑了笑,道:“要小声,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就不好玩儿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代替嵇康去死,墨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虽然墨影和嵇康是知己是好友,但是他也没必要为了好友做到如此地步吧?
“嘘,小声。”墨影轻轻捂住了雯夏的嘴,在她耳边低声道:“日出日落,都很美,找个人陪你一起看吧,以后的路还很长很长,你一个人,不能走那么久的。”
雯夏愕然地瞪大眼看着墨影,除了前日那次墨影和她滚在地板上的一番话,雯夏从没有意识到墨影对自己的感情,但是墨影如今这番话,倒像是遗言一般,切切叮嘱,句句肺腑。
为什么要这样做?墨影微微苦笑,因为嵇康是他的弟弟,亲生弟弟,血脉相连的弟弟。所以他们才会那么相似,所以墨影才会拉嵇康入他的局。
这天下,他本想与自己的弟弟一同分享,最终,却是落了空,还连累的嵇康要丢掉性命。
在这个世界上墨影已经没有了亲人,唯一剩下这一个弟弟,他无论如何是不想要失去的。他本可以将嵇康救出来,但是他却选择代替他走上这个刑场,一面也是因为逃跑终究是没有止境的,而若是造出嵇康已死的事实,就可以一劳永逸。
其实最重要的,是他心中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支柱,他觉得太累了,所以想要离开逃跑?将所有的责任都丢下来,就这样做个不负责任的哥哥。
他也想偶尔不负责任一次,偶尔任性一次,偶尔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一次。
就一次,此生也就这么一次了。
日上中天,时辰已到。




第二百四十四章 血雾漫天飞
方才钟会是放任雯夏和嵇康告别,也好让她绝了这最后的念头,但是现在钟会可不能放任着雯夏阻止进程。
“不要说啊,不然就露馅儿了。”墨影温柔地冲着雯夏笑着,却再雯夏未曾察觉的时候点了她的穴道,让她既动不了,也说不出话,虽然神智是清楚地,却什么都做不了。
雯夏就这么软绵绵地被人搀着下了刑台,旁人都以为她是吓傻了,伤心过度,却不知道雯夏是拼尽了全力挣扎,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站在台子上的白衣男子依旧洒脱飘逸地不似凡尘中人,那些刽子手犹犹豫豫地靠近他,却没有一个人伸手拉他。白衣的男子就那么傲然一笑,自顾自走到了正中,站在那个要斩杀他的人面前。
墨影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那大汉手中厚背大砍刀的刀锋,笑道:“不算锋利,比起我以前用的,差多了。”
那刽子手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手中的刀向后缩了一下,接着便对他怒目而视,想要拿出些气势来,却被墨影轻轻巧巧一句:“是你要杀我,又不是我要杀你,怕什么?”弄得不知所措了。
雯夏被人拉走了,坐在监斩台上的钟会笑眯眯地看着那个白衣的男子,此刻他心中满是得意,这个人从前是那样的看不起他,将他视作脚下的尘埃,可是此刻呢?此刻他为刀俎,而高傲的男子已成鱼肉。钟会将视线转向雯夏,从前高傲的女子此刻也是软弱无力,看得到,却碰不到。钟会心里满足极了,他觉得自己此刻已经成就了全部。将所有小看过他的人都踩在脚底,将想要的东西都拿到手。
钟会抬头看了看天空,红日已经爬上中天。午时已经到了。
钟会有些激动,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去拿令牌,令牌落地。人头也就要落地了。
墨影自也知道时间到了,他不去看钟会,只是扭转头看着雯夏。这样很好,我死了,可以换地他活,我这一生从来就没对得起弟弟,少小离散。长大后又让他涉入危局。我知道,他能给你的,我不能给,他可以给你的欢乐,我不能。风云变幻,潮起潮落,我终究不是你心里地那个人。从前不是,现在也不是。若是我今日的死能让你在以后的岁月里记住我,每当想起我地时候不是厌恶而是感激。那样我也就满足了,因为在这个世上终究还能有一个真正念着我的好的人。
墨影看了看地上的那具琴,当日他将《广陵散》传给嵇康的时候,未曾不是存着些私心的。《广陵散》本就是他家传的曲子,外人只闻其名而不知其谱,墨影也担心《广陵散》自他而绝,现在,就算是他死了,《广陵散》也不会绝世。
墨影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他本想要洒脱豁达。既然决定了地事情,何必显出悲切来。让自己别人都难过。可是一向自制极好的他,此刻却一度要控制不住他的情绪了。这倒并非出于对死亡的恐惧,或许仅仅是因为舍不得一些东西。
如果你可以再向我笑一笑,就好了。
墨影看着雯夏,那个女子的眼神中满是惶急,她是真的担心了,在担心自己。
刀锋已经架在了墨影的脖子上,墨影闭上眼睛,,只觉得心里是从未有过地平静,就等着那不算锋利的刀落下来,结束一
白光一闪,血雾弥漫。
从人脖颈里喷洒出来的血就像是喷泉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还反射出七彩地彩虹光芒,极为好看。
男子身着的白衣上就像是盛开了一朵朵红色的大王花,美丽地带出几分妖艳来。
雯夏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这血腥的镜头她从前倒也不是没有在电视里看过,但是看到真实的,的确够震撼。不过让她楞住了的,不是这血腥的镜头,而是监斩台上那个掉落了脑袋地人。
被砍掉脑袋地,不是墨影,而是墨影身边的刽子手。要杀人地人成了被杀者,而那个将要被他杀的人,此刻却完好无损。
墨影没死,他身上的血,全是那刽子手掉落人头之后喷洒在他身上的。大概墨影自己也没想到,他用带着几分迟钝的动作站起来,看了看四周。
那刽子手的人头被砍下来后滚出去老远,而那没了头的身体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鲜血不再喷洒的时候,才慢慢倒下。
现在台子上站着两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一个,自然是扮作了嵇康模样的墨影,他身上的白衣满是鲜血,已经看不出衣服原来的颜色。而另外一个,却是宣白。
一袭白衣的宣白,手中握着一把长剑,那剑上有一抹鲜血,宣白身上却一点儿血都没溅上。显而易见,刚才砍掉那刽子手人头的,自然是宣白。
“哥哥,你只记得那个弟弟,可忘了你还有我这个弟弟呢!”宣白笑眯眯地道:“哥哥,这一手百步飞剑,你教了我许久,我总是练不好,这一次我使的可好?”
“好。”墨影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那就好。”宣白笑的愈发开心,就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一般。
“宣白?”墨影忽然发现宣白有些不对头,那一剑之后,宣白就定定地站在台上,一动也不动。周围已经有兵士围了上来,若是照着宣白从前的性子,定然抄起剑就上去杀人了,可是今日这般情况,他却是一动也不动。
宣白侧过头,看着墨影,微微笑了笑,口中喃喃着问道:“哥哥,你说我这一剑,有几成火候?”身体却在问话的同时向后倒去。
墨影急忙上前,险险地捞住了宣白,“宣白?弟弟?”墨影急呼宣白。
宣白的脸白的如同纸一般,他身上的那件白衣被他的脸色一衬,反倒是没那么白了。一缕鲜红在宣白的胸口缓缓蔓延。
刚才那刽子手被砍下头的时候,宣白的身上并没有溅上几滴血,若不是别人的,那此刻他胸口白衣上正自不断蔓延的鲜血就是他自己的!
墨影想起了伤宣白的那一剑,那伤很重,就算是宣白,也必须要安安静静养一月有余才能康复,可现在不过两天,他又用了那般耗费体力真气的百步飞剑,这伤口不再裂开才怪!




第二百四十五章 聚散如浮云
“哥哥,你怎么能忘了,还有我这个弟弟呢?”在宣白那张白如宣纸的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如大孩子一般开心。
“别说话!”墨影急急点了宣白伤口周围的穴道,让他的血流速度尽可能降低,可是他自己也知道宣白那一剑伤有多重,带着这样的伤,若是静养还能愈合,若是做些剧烈的运动,伤口再裂开,可委实危险。
监斩台上的钟会大怒,明明看着嵇康就要死于眼前,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个捣乱的,将他的一番计划全盘打乱。“抓住他!给我抓住他!”钟会指着台子上的那两名白衣的男子,急得跳脚,若不是怕对方厉害,他恨不得自己亲自上前去。
一旁的雯夏山涛阮籍等人却是大喜过望,雯夏高兴的自然是宣白出现,墨影眼下的危机是过去了,而山涛阮籍等人,都将墨影认作嵇康,虽然不知宣白为何要出手救嵇康,但是嵇康可以不死,他们自然高兴。
“弟弟,弟弟!”墨影一个劲儿喊着宣白,道:“坚持住,我马上带你走!”
“呵,哥哥。”宣白乐呵呵地笑了笑,眼睛却是沉沉地闭上了。
“喂!宣白!”墨影只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要吓飞了,定了定神,摸了摸宣白的脉搏,虽然有些弱,但依旧不停地跳着,墨影才算是稍稍舒了一口气。将宣白小心地放在地上,从宣白手中拿过剑,起身,墨影冷笑着看了看那些正自向他围过来的士兵。
他方才不过是不想抵抗,才任由着他们抓,若是他不想被抓。零点看书就算是再多一百倍的人,也抓他不到!
剑光闪过,宛若天雷。
接下来鲜血就如下雨一般。纷纷而落,那些只是站的稍微靠前些的,无一幸免。都是被斩掉了头颅,满腔的热血从断掉地脖颈处喷出来,直到血喷完了,身躯才晃悠着倒下。
若说刚才宣白出手,不过是杀了一个人,可是此刻墨影出手,却是杀了一片。当真是尸横遍野。
墨影只是拿着剑站在那儿,但是他身上的杀气却扩散开来,让场中所有人都能感觉得到。
就像是无形无影的风,却能让每一个人都感觉到它地存在,现在从墨影身上扩散出来的杀气也是一般,甚至是远在监斩台上的钟会,都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向后退了一两步。
就连那些见惯了杀人地刽子手和士兵们,虽然不敢明着后退,但是脚步也停了下来。你推我我推你,就是不敢上前一步。
墨影冷笑一声,扶起宣白,向前就走,那些士兵畏畏缩缩,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拦住他,抓住他们!”钟会又跳了出来,开始阻拦。
墨影回头冷冰冰地撇了一眼,钟会立马禁声。钟会这半辈子。戎马生涯,战场也不知上过多少回了。他这个将军的头衔可不是虚的。而是实实在在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战场上死人那是天天都能见到的时候,有可能前一刻还跟你谈笑风生的朋友,下一刻就尸首分离了。
钟会这双手上,也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攻打蜀国地时候,光他亲手杀掉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而因为他间接死掉的人,恐怕都可以将深谷填平。若说钟会胆子小,怕是胆子大的人就没有多少了。但是此刻对上墨影那双眼睛,钟会怕了。
他从前征战沙场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死,做了将军,保护他的人更多,他更没有想过死亡。他只见惯了别人的死亡,却从未曾想过自己也会死在别人手下。但是那双眼睛,那一身地杀气,却让钟会感觉到,自己从未曾距离死亡如此近。
那个人明明距离他那么远,但是那双眼睛就像是会杀人一般,钟会感觉,只要是被那双眼睛看上一会,自己的脑袋和身子就要分家。
他简直不像是人,而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杀人地恶鬼!
墨影扶着宣白,渐行渐远,居然没有人敢出手阻拦他们。两个白衣的男子,一个身上满是鲜血,另一个连路都走不了,全凭另外一个扶持,就是这么的两个人,居然没有人敢出手阻拦。
此刻抓住雯夏的那两个人也因为摄于墨影的气势,不由自主松开了手,可是墨影点了雯夏的穴道也没那么快会解开,雯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个人渐渐走出了她的视线。
直到墨影和宣白走的远了,看不到了,钟会才回过神,急忙命人去追。可是刚才被吓破了胆的人,此刻怎么敢再去追?不过是装装样子,虚张声势而已。
那二人终究是走地没影儿了,后来地搜捕也是无功而返,这么一番折腾,钟会当然得不了好处。不过,倒有另外一桩喜事,冲淡了这件事,那就是蜀国还是被灭了,那个后主刘禅,扶不起的阿斗,终究还是守不住他地父辈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诸葛亮一死,他也就没有了靠山,一日不如一日,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最终还是投降了。
后主刘禅本人倒是不觉得怎么样,反正他在蜀国的时候,日日有朝政大事要处理,倒不如国破之后的生活,司马昭待他不错,生活上一点儿也未曾亏待,他倒是乐不思蜀了。
反倒是跟着他一起来的那些大臣,日日思乡,苦不堪言。
司马昭的人生也终是走到了尽头,他没能熬到年关,就在深秋里落叶都快要掉完的时候,呼尽了他的最后一口气。
那个名存实亡的小皇帝要将皇位禅让给司马炎,也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只等着来年春天祭天祭地过后,这曹姓的王朝就要翻天覆地换了主人。
钟会本来想要不声不响占据了雯夏,但是法场上的那件事情,让他在司马炎面前丢人丢到了家,又有人暗中将雯夏的事情告之了司马炎,钟会自然得不了什么好处,司马炎将他贬谪到了巴蜀之地。
巴蜀之地,在今天看来可是天府之国,可是在那个时候,蜀地刚刚被收复,暗中不服气的人多了,钟会在哪里,自然要日日夜夜都当心,生怕那一天早晨醒来,自己的脑袋就找不到身体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与嵇康重逢
即将要称帝的司马炎,终究还是生出了对雯夏的一份愧疚,他也曾言道,要给雯夏另外一重身份,让她重回宫禁,要让她做公主,新王朝最高贵的公主。
雯夏拒绝了。
本来已经飞出了笼子的鸟儿,谁还愿意再回去?再被另一重身份束缚着?那深深的宫墙之内,只有她痛苦的回忆,而没有欢乐。
一切都似乎走到了尽头,初起时,不知所谓,将要落幕时,也是一片萧瑟。
但是事情还没有完,因为那一日之后,雯夏再也没有见过墨影,宣白,而嵇康,也不知所踪。
法场上的事情,所有人都认为那个是嵇康,虽然他最后的杀气实在有些不像嵇康平日里的样子,但是嵇康本身也是剑法卓绝的,在危难之中爆发出那样的潜力,也并没有多奇怪。只有雯夏知道那不是嵇康,那是墨影。他带着宣白走了,去了何处,雯夏不知,而那个墨影以身替换出来的嵇康又去了何处,雯夏依旧不知。
雯夏在洛阳城中等了一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本来就是决定要走的,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到洛阳城来,可是现在却留了下来,大概在心里面的某处,觉得有个人会回来找她吧?
永乐也走了,走的时候她说她要去找寻嵇康,但是雯夏后来听人说,永乐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封地,司马炎没有动她,她依旧回去做她的那个小小地亭主去了。
一年过后。雯夏看到窗外的小鸟翩飞,忽然想通了,她在等什么呢?白白耽搁了一年多的事情,她连自己在等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人和她有过约定会回来找她。她有何必在这里苦苦地等着?任凭时光流逝?
雯夏想起了她曾经和王弼的那个约定。要一起走遍千山万水,看脚下这块大地上不同的风景。她白白耽搁了多久啊!若是再等下去。这个约定还要不要实施了?
想到了,就马上去做。雯夏不会再由着自己白白浪费时间,因为她从前浪费地时间已经够多了,她还有许多地事情要做,还有许多的地方要去。人地生命是有限的,在古代。医疗技术并不发达,一场小病就足以要了人命。雯夏对此是深有体会地。生命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更加难得珍贵了,她总不能就由着自己的余生在无所事事中虚耗过去吧?
雯夏永远也没有办法忘记王弼,忘记那个她曾经深爱过的,瘦弱却坚毅的少年,忘不掉他地眼神他的话语,忘不掉他那些个写满了“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的字条。
那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喜欢上的人。也是她第一次想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虽然他们终究是不能相伴一生的,但是这样的记忆。却让雯夏一辈子也忘不掉。
当然,雯夏也爱嵇康,虽然不如第一次的热烈,但是这一次却是身不由主的倾慕。倾慕他地才华,爱慕他地人,更是为他对自己的关切所打动。
可惜,一切都已经随风而逝,如今,终究还是她一个人。
当然,山涛阮籍向秀对她都很好,但是那只限于朋友之间地好,终究是不可能替代爱人的。
所以雯夏在洛阳城中待得久了,愈发觉得自己空虚,无所事事,没有目标。看着日出日落,每一天都一样。
她要给自己的人生找些目标,才不会在一日日不断重复中渐渐失去自己。
正巧,王戎和媚儿的婚事也办完了,雯夏完成了自己的最后一个承诺,也不和旁人告别,因为告别总会有挽留有伤心,她就这样,留下一封信,一个人雇了一辆车,走了。
没有目标地一个人走,有时候是一件惬意的事情,走走停停,累了就雇一辆车,不累了就自己走着。
不过任意而行不久,雯夏忽然想起了山阳,那片竹林,一想起来,就不由自主地想要去,当即就雇了车。
虽然已经是秋天了,竹林却依旧郁郁葱葱,风吹过竹林的时候,就会发出悦耳的声音,像是有谁在吹凑着曲子。林中有一条小溪,弯弯曲曲在林子里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湖,湖水表面浮着几片竹叶,风带动着水波,漾起一阵阵涟漪,水中的竹叶也随水流动。
这里依旧如雯夏第一次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样子,时间在这里好像是停滞了一般,就算是再过一百年,这里依旧不会变。
雯夏慢慢走进去,生怕落脚稍微重了,就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曾今,有七个才华横溢恃才傲物的人在这里饮酒弹琴,吟诗作画,一切都历历在目。可如今,雯夏想起了山涛,他曾经的那满腹才华现在已经深深地隐藏起来,虽然日渐受到司马炎的重用,但是他却已经距离从前的那个在山中采药,悠然而来悠然而去的他很远了。
而阮籍,虽然不至失却了以往他的真性情,但是时局日变,他也怕最终落的和嵇康一样的下场,日日醉酒,再没有了清醒的时候。阮籍的醉,从前是潇洒的,可现在确实无奈的,有时候,他不停地喝,到最后都会吐血,那是他内心的伤痛,无法平抑,就连酒,也没办法再带给他安宁。他的身体再好,也禁不住他这般折腾,已经是不如以往了,形销骨立,在没有了那般丰神俊朗。
向秀,他平日里性子就温和,自然也不会像阮籍嵇康一般有什么激烈的抗争,司马炎封了他官,他也只有去当。
刘伶倒是依旧如往昔一般,疯疯癫癫邋邋遢遢,大概也因为他从来都像是个疯子,倒也没怎么引起旁人注意,依旧过他那疯癫的生活,虽然穷,倒也轻松。
王戎本就出身官宦世家,做官对他而言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他也从未抵制过,倒是乐于为之。不过这样也好,就不会在理想和现实中苦苦挣扎了。
至于阮咸,到和他的叔叔阮籍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每日里除了喝酒就是发疯,整日地和阮籍混在一起。
面对着自己无法改变的事实,每个人都会有应对的方法,嵇康那样算一种,阮籍这样又算是一种,而山涛向秀,是无可奈何之下的随波逐流。至于王弼,他本就是个普通人,是个没那么多傲气的俗人,但是比较起来,反倒是他这样带着些俗气的凡人,活的更加快乐些。
现实总会让人妥协,当初少年的傲气少年的棱角,最终会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被逐渐磨平,最终,那些能将自己的理想保持到最后的,又有几人?
曾今聚在这里的七个人,现在已经很远了,这片竹林,现在也很寂寞了。
雯夏弯下腰,从溪水中捞出一片竹叶来,虽然已经脱离了竹子,但是那叶片依旧是翠绿欲滴。雯夏将那片叶子放在唇边,叶子上还带着溪水,微微有些甜味儿,雯夏试着吹了吹,几个音节跳了出来,虽然不成曲调,倒也清脆悦耳。
雯夏觉得有趣,就再试着吹了吹,可惜也就只能吹出那么一两个音节,再吹的几下,叶子破了,就只能发出哑哑的声音。
雯夏无趣地将那片破了的叶子扔进水中,看着流水将叶子冲走,只觉得虽然无味。
竹林虽然美的很,但是失去了那些人,也归于死寂了。雯夏站起身,看了看随风而动的竹叶,心中想着:我要走了。
这片竹林,大概以后也不会在回来看了,因为竹林中的人已经没有了,再回来,也没什么好看的地方。
虽然雯夏是这样想的,却还是有些恋恋不舍,犹豫了许久,才迈步离开。
可就在她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自她背后却悠悠传来清脆的声音,与她刚才吹竹叶的声音一样,不过这一次,仅仅两个音节却也组成了一首轻快的曲子。
“谁?”雯夏回头,那曲子却又听不到了,只有风吹过竹林发出的“呜呜咽咽”的声音,就像是竹林在哭。
听错了么?雯夏笑着摇摇头,慢慢向着外面走。
“教了你那么久的琴,还是一窍不通啊!”嘲笑的声音在雯夏背后响起。
“嵇----康”雯夏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再瞪大了仔细看,的确是嵇康,他依着竹子站着,他穿着一身的淡青色衣服,衣服上有着星星点点的墨迹,就像是竹子中的精灵落在了他身上,化成的痕迹。
嵇康展眉一笑,对雯夏道:“是我。”
“你怎么在这里?”




第二百四十七章 最后的传说(大结局)
嵇康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竹林中,雯夏疑惑不已。明明方才竹林中并不像是有人的样子,怎么她一走,这个人就出来了呢?
嵇康微笑着冲雯夏点点头,将她请到池塘边儿上的大青石上坐下,才将一年多以前的事情对她缓缓道来。
当日因为钟会的陷害,司马昭决定要杀嵇康,司马昭见那些太学生们群情涌动,便不许他们再探视嵇康,又怕有人来劫狱,就私下里将嵇康转移到了地牢里,原来的那个地方,只关了一个五官轻重的罪犯。这件事密而不发,知道的人只有寥寥几个。
这样一来,就算是真的有人来劫狱,见到的也是那个无关轻重的犯人,是根本见不到嵇康的。
后来墨影前来劫狱,为宣白所拦,无功而返的事情,雯夏早已知晓,嵇康却是后来才知道的。
眼看着日期渐近,嵇康自己都以为自己死定了,也就不再抱着什么希望,却不期然地看到了宣白。嵇康从前和墨影交往的时候,也曾见过宣白好多次,这次见宣白已经成了司马炎的爪牙,嵇康还以为是他倾慕权贵,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却不知,宣白故意投靠了司马炎,甚至伤了墨影,就是为了取信于司马炎,好套出来嵇康究竟关在何处。为了更加逼真些,好让司马炎相信,宣白的这个主意连墨影都未曾告之,所以墨影开始也只认为是宣白背叛了他。
宣白探知嵇康所在,却发觉司马炎监管甚严。而且司马炎对他戒心依旧没有消除,时时处处都提防着他,他若是外出,司马炎必然要派人跟随。凭着宣白的功夫,要摆脱掉盯着他的人可谓是轻而易举。但是这样一来。想要取信司马炎就更加难了。于是宣白就在那一日找到墨影,并与他比试。
墨影和宣白从小一起长大。墨影地招数宣白可谓是烂熟于心,就算宣白的功夫比不上墨影。但是在墨影受伤的情况下,宣白想要自保还是轻而易举的,但是宣白却自己将身体撞上了剑尖,伤了自己。
这一招苦肉计虽然让宣白受了伤,却终于取信了司马炎。
此刻宣白才暗中告之了墨影此事。也就是在筹划如何救出嵇康的时候,宣白才知道嵇康原来是墨影地亲弟弟。此前宣白一直以为嵇康是墨影地知己好友,宣白也是为了帮墨影,一向心思简单的他才会想出这样繁杂地主意。
宣白受了伤,虽然将司马炎的口令套了出来,却没办法和墨影一起去救人了。就在临刑地前****,墨影扮作宣白的模样,去了监牢,想要将嵇康救出来。但是看守的严密程度超出了墨影的预料。而且嵇康的身体状况更让墨影犯难。
司马炎居然给嵇康下了慢性地毒药。虽然毒不死他,却能让他的功夫逐渐消失。墨影见到嵇康的时候,他已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墨影根本没有办法带他出去。
危难之际,墨影用了他的蛊心术,迷惑了嵇康,让嵇康乖乖地同他交换了衣服,然后扮作他的模样离去,而墨影则留了下来。墨影前思后想,只有自己死了,才能让司马炎彻底放松对嵇康的追捕,嵇康的下半辈子才能真正得到安宁。若是自己不死,司马炎必然要再搜捕嵇康,他就只能一辈子东躲****。
但是第二日,墨影没想到本应该静静养伤的宣白居然出现了,宣白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一直把他当作亲哥哥看待,墨影只记得那个自己对不起地弟弟,却忘记了这一个。当日墨影带着宣白离开,就与嵇康一道来到这个竹林,养伤疗毒。
司马炎下地毒很重,嵇康几乎连路都不能走,而宣白那道伤也深及筋脉,只休养了多半年,才高好转。就是在养伤的这段时间里,嵇康方才得知雯夏其实未死。
“那,他们两个呢?”听嵇康讲述完毕,雯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墨影和宣白地下落。
“走了。”嵇康道:“他们两个一起走了,宣白的伤虽然好了,功夫却打了折扣,墨影说他们仇家很多,万一有人寻上门来,怕宣白应对不过,所以这辈子都要跟着宣白,保护他。”
“那----你呢?”雯夏犹豫了许久,才问道:“你为什么不走?”
“我在等你。”很自然的回答就从嵇康口中说出来,却让雯夏听得有些不相信了。
他在这里等着她?原来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一个人等她么?
“你骗我。”雯夏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这可是我一时心血来潮的决定。”
“迟迟早早,你总是会来的。”嵇康很是肯定地说道:“我知道,在这里等你,总是没错的。”
“听你这话,倒像是比我自己还了解我了。”雯夏尽力说的平淡轻松,却忍不住在句尾带出些哭腔来。雯夏别过头去,她不想被嵇康看到自己伤心的样子,那样倒显得她有多在乎他一样。
嵇康笑了笑,没说话,他将手中的竹叶放在唇边,轻轻吹奏出一段旋律,道:“不是只有琴才能弹奏出美好的乐曲的,其实世间万物,都拥有这样的声音,就看你是不是用心去听。”
雯夏吸了吸鼻子,笑道:“可惜我天生少那么一根弦儿,怕是永远都听不出来了。”“没关系,我可以慢慢开导,当然,你笨的很,也不知能不能让你学会弹琴。也不知等到我们头发都白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学会这一曲《广陵散》。”
头发都白了,一辈子的承诺。
雯夏咬着唇,涩然一笑。道:“你又拿我寻开心,永乐不会高兴的。”
嵇康手指一挥,那一片竹叶飘飘荡荡,落入水中,“在你来这里之前。永乐已经来过了。她告诉了我一切。我知道当初是她给你送毒药地,也是她骗你去找钟会的。”
雯夏一愣。没想到永乐会将这些事情和盘托出,永乐不是很爱嵇康么?她难道不知道。若是这些事情被嵇康知晓,她在嵇康心中的地位就彻底完了。“然后呢?”雯夏忐忑不安地问道。
嵇康带着几分疲惫和释然笑了笑,道:“那曲凤求凰,是我错了。”
“你就让她走了?”雯夏道。
“是她自己回去了。”
“可是。”雯夏犹豫道:“她为你怀过孩子,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情。就算是坏事,那也是因为喜欢你,才那样做的。”
风又急了些,天气终究是冷了,风一吹,就有更多的竹叶从竹子上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落到了两个人地身上,头上。雯夏看着在竹叶纷飞中静坐地嵇康,都有些痴了。她知道自己绝对是在发呆。但是那实在是太美了。嵇康的头发并没有束起来,只是用一根与衣服同色地绳子松松捆住。风一吹,他的发飞扬着,随着那些飘落地竹叶一道翩翩起舞,束发的带子不知被哪片竹叶恰巧割断了,或许是太松,脱落了。他的头发被风一带,纷纷扬扬,美不胜收。
“离开,也是她的决定。”嵇康道:“也许此刻未免伤心,但是终究好过日后伤心,这一层她也看透了,所以她才选择离开。”
“那你呢?”雯夏问道:“就一直在这竹林里带着?”
“不是你来了么?”嵇康笑道:“你那个破曲子,还得我好好教不是么?”
雯夏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哭了起来,一旦感情地闸门打开了,就再也收不住,眼泪就像是流不完一样,一刻不停地往出涌。
嵇康就那么安安静静坐着,陪着她,等到雯夏的袖子不够抹她的鼻涕眼泪的时候,就把自己的衣襟借给她蹭,等到雯夏哭够了,平静了,才问道:“累了么?口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水。”
雯夏抬起那双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看着嵇康,道:“我得先和你说明白了,在我心里,永远都有王弼的影子,这点我没法为了你而改变的。”
“我知道。”嵇康无所谓地笑了笑,道:“反正一辈子,时间还很久,虽然我比不上他,但是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我会比他长很多很多地。”
一辈子,美好地就像是一个童话,这个童话,王弼对她承诺过,却最终没能兑现,而这一次呢?
越是想要得到的东西,就越是怕失去,雯夏现在就很怕失去这一切,她怕自己这不过是美梦一场,醒过来地时候,还是空空一个人。
“嵇康,你掐一下我吧,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嵇康看着雯夏就像是傻了一样,双眼发直,将手臂伸到他面前,让他掐一下。
嵇康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伸手不轻不重在雯夏胳膊上掐了一下,道:“这回相信是真的了吧?”
“信了信了。”雯夏连连点头,命运对她还是很好的嘛,就在她准备着这辈子就这么过来的时候,还能给她一个爱人。
虽然她第一次爱上的那个少年没能陪伴她一生,但是有这么两个人,这一生也算是知足了。
琴,凤求凰,广陵散。
竹林,水,酒。
这样的生活,看起来简直是一点烦恼都没有了。
雯夏却偶尔会有不开心的时候,看着溪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是不是不愿意总呆在这里?”嵇康问道。
“这里很好。”雯夏轻轻叹了口气,道:“只是很久以前,我答应过他一件事情,要走很多很多的地方,看很美的风景,还有许许多多地日落。”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王弼,在和嵇康在一起的这些时间,雯夏尽量避免提到王弼,因为若是被嵇康知道她心里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另外一个男人,嵇康就算表面上不说。心里怕是也不会痛快的。
“游历天下。我也正有此打算,一起走么?”嵇康笑眯眯的。并没有一点吃醋生气地样子。
“真地能陪我一起去?”
“不仅一起去,还可以一起看日落。”
嵇康上前牵起了雯夏的手。拉着她一起向竹林外走,“等到我们哪一天走不动了,再回来,不就好了?”
以后地时间很长很长,他一定可以将另一个人带给雯夏的伤口一点点铺平。这需要耐心,也需要时间,恰恰这两点,他都不缺。
人走了又来,树绿了又黄,黄了又绿,一年一年,当初地少年也已经长大,最后没有人知道嵇康到底还活着还是早已经死了。只有那片竹林。依旧年年翠绿,又有一批新的少年人。在那里面饮酒赋诗,豪气冲天,意气风发。
当然,那些少年人口中常常提到的,一定是竹林七贤,那些少年人也是因为仰慕竹林七贤的轶事,才会聚在这片竹林里,以期效仿前辈,也风流一回。
提到前辈的事情,有许许多多地故事传说,每个人都讲上那么一段,更增添了几人的兴致。这一日,就轮到一名清秀的少年来讲。
众多的少年人都闭了嘴静静地听,他们知道,这个清秀的少年,他的父亲便是当年的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别人讲的故事可能是道听途说,但是他讲地故事,十有**便是真事儿。
“我曾听我爹喝醉了酒地时候,提到过一个女子的名字,好像叫做雯夏,你们知道这雯夏是谁么?”
众人一起摇头。
“这个雯夏啊,可神秘了,我求爹给我讲讲,他总是不肯。不过娘却告诉我一些事情呢!这可是秘密哦!你们要替我保密地,若是被娘知道我说了出去,一定要打我的!”
众人又一起点头。
“这个雯夏,可是做过前朝的皇妃的,别人都以为她死了,其实她没死,她和嵇康一起啊,走了。听说他们成仙了----”
过去的人和事已成传说,现今的人,只有羡慕他们,却不知他们到底经历过怎样的苦难。现今的人,他们的事情,还在继续。一代一代,大多数被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不见了踪影,但是却总有些故事,可以成为传说。
竹林第八闲在今天算是结束了,稍后也许还会有几篇番外,但是正文的故事,已经全部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