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亵渎》——第十六卷 黄昏之十二乐章 —— by 烟雨江南

来源: 2007-01-22 11:18:18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亵渎》黄昏之十二乐章卷

  初章恨晚

  罗格推开了‘剑湾’酒馆那包铜的厚门,踏进拥挤、吵闹、一片乌烟瘴气的酒馆。凛烈的寒风跟着他冲进去,趁机扑向靠门口坐着的酒客们,不少喝得面红耳赤的酒客正敞开怀扯着嗓子,冷不丁寒风滑入衣领中钻进皮袍里,一个战栗至少把刚才下肚的好酒抵消掉一半。

  断断续续的骂声不断传来,侍者则从吧台边狂奔过来准备关门。不过罗格丝毫不以为意,径自施施然走向了酒馆的吧台。

  酒馆中忽然安静了一刻,随后口哨声、怪叫声此起彼伏。

  原来跟随着罗格走进酒馆的是玫。

  她今天身上一袭笔挺的黑色风衣,竖起的领子遮住了小半张脸,一头金色的短发在风中张扬地飞舞。她的发色不是阳光般耀眼的金,微带栗色,衬着额前碎发下那双碧玉般明亮的眼睛,正是恰到好处,焕发出野性的不羁。

  玫足登黑色蜥皮长靴,风衣黄铜旒青花的扣子从上至下扣得整齐,没有露出一分肌肤,但那如冰山般的丽色配上英气而肃杀的着装,其勾人心魄处,丝毫不输于帝都宴会上着露背装的大胆名媛。她的右手虚垂腿侧,纤柔的手指从风衣袖口探出,这才能窥见她一抹欺霜赛雪的肌肤。看着酒馆中恶形恶状的众多醉汉,玫面若寒霜,那细碎金色短发掩映下的双眼透出冷酷而愤怒的光芒。

  玫脚下的皮靴踏出清脆的步点,跟着罗格向吧台走去。

  一个裸露出胸膛的壮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拦住了玫的去路。“嘿,漂亮的小妞,留下来陪我喝一杯怎么样?”

  玫忽然嫣然一笑,刹那之间的风情让壮汉登时呆在了原地!她微笑着道:“为什么不呢?”

  说话之间,玫手中已经多了一尊铜制的酒壶,酒馆中众醉汉眼前一花之际,那尊沉重的铜壶已经狠狠地砸在了醉汉的脸上!铜壶下传来清晰的骨裂声,那壮汉哼都没哼一声,当即仰天倒下。

  玫冷笑着环顾全场,五根纤长的手指一一松开,咣当一声,那尊已经彻底变形的铜壶掉落在地。

  酒馆中的诸人看到她纤细美丽的手上缭绕着的斗气光芒,纷纷掉转头去。少数几个沉默的人物则看着她黑色风衣的袖口,那里镶着一排五颗黄铜袖扣,袖扣的表面有隐隐的阴纹。那是‘潮汐’军团的纹章。他们似是叹了口气,低头喝起闷酒来。

  玫来到罗格身边,用力一拍吧台,对酒馆的独眼龙老板喝道:“拿你这里最烈的酒出来!”

  老板摇了摇头,从吧台下面取出了一瓶陈年威士忌来,又取出了一只酒杯,没想到玫劈手就将酒瓶抢了过去。她两根纤指一夹,已经将酒瓶瓶颈钳断,然后一仰头,几大口饮过,已经是半瓶酒下肚。

  玫的眼睛越来越亮,身上开始隐隐地透出杀气。

  酒馆中的喧哗声越来越小,已经有胆小的酒客开始悄悄溜走。独眼龙老板苦笑着摇了摇头,在玫那双亮得吓人的目光下,他把一切抱怨都咽了回去。

  罗格靠在吧台上,晃着手里的酒杯,将一枚金币放在吧台上,道:“嘿,老兄,我听说你叫柯比蒂安?”

  独眼龙伸手取过了金币,道:“没错。”

  玫看着罗格的眼光有些异样。以她少校的职衔,每两个月的军饷才会有一个金币。虽然她根本不在乎钱,但也有些难以理解罗格为什么会用一枚金币证实一个早就知道的消息。

  罗格又取出了一枚金币,道:“城里有铁匠吗?”

  “足有上百个。”

  一枚金币。“最好的铁匠是谁?”

  “你想打造装备吗?”

  “不,我只想研究一件装备。我听说这个城里就有这样一个不会打制、只会研究分析现成装备的铁匠。”

  独眼龙看着面前的一整袋金币,完全没有打算开口的意思。

  玫忽然一伸手,抓住了独眼龙老板的衣领,几乎将他拎出吧台。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玫冷冷地道。

  “玫!把他放下!”罗格轻声喝道。玫看了一眼罗格,纤手一松,任由柯比蒂安落回原地。她抄起酒瓶,几口将瓶中剩下的烈酒喝干。

  罗格浑身上下摸了个遍,实在找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他略一沉吟,脱下了手上的一枚魔法戒指,放到了吧台上。

  独眼龙老板拿起魔法戒指仔细看了半天,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道:“这戒指虽然不错,可是和这个消息相比还是差了点,唉,亏就亏了吧,这次我认了。”

  他伸长了脖子,在罗格耳边轻声说了一个地址。

  罗格嘿嘿一笑,重重地拍了两下独眼龙老板的肩膀,将他拍得摇摇晃晃的,然后道:“多谢多谢!以后我一定多来照顾你生意。玫,走了!”

  “如果是你们两个人一起来,那还是算了吧……”独眼龙老板揉着肩膀,喃喃自语。

  跟在罗格身后的玫忽然回头,盯着柯比蒂安。中年独眼龙大惊,立刻陪笑道:“玫小姐慢走,下回一定要再来啊!一定要来!”

  玫哼了一声,这才作罢。

  酒馆中此刻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他们忽然抽出兵器,向罗格扑去!

  玫身体微微一侧,间不容发地闪过了一个偷袭的杀手。她黑色风衣忽然掀开,一条长腿倏忽飞出,闪亮的靴尖勾住了这个杀手的脖子。

  罗格似是很缓慢地转身,可是当他完全转过来,用最热诚的微笑迎接一左一右扑上来的两个杀手时,他们两人不过在空中移动了半尺左右的距离。

  罗格手中多了一把闪着幽幽黑色的魔法长刃,他微笑着,也不管什么章法,只是向着两个杀手胡挥一气。那两个杀手眼中闪过惊骇欲绝的神色,可是他们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地向着面前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黑气冲去。

  玫长腿巧妙地一收一放,已经带得那个杀手转了一个圈子。那闪亮的黑色蜥皮长靴随即搭在了杀手的肩头,玫一声清叱,猛然发力!

  那杀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的脊椎承受不住骤发的巨大压力,传来一阵喀喀嚓嚓的碎裂声。杀手猛然喷出一大口血,随即如一个软口袋般倒在了地上。

  玫的背后忽然飘过一阵极浓的血腥气。她缓缓转身,看见罗格站在一地鲜血和尸块之中,双手插在口袋里,正微笑着看着她。

  看着罗格那和煦如阳光的微笑,玫忽然自心底涌上一股寒意。

  “嘿,老兄!你都看到了,这回也是风狼那帮家伙先来找我的麻烦的,我只是自卫而已,没违反你的规矩吧!”罗格大声向独眼龙交待过,就带着玫推门而去。

  酒馆角落里一个烂醉如泥的客人悄悄地抬起了头,确定罗格已经离去后,才敢站起身来。他看着地上的尸体,嘴角不住地抽搐着。他随即将几枚银币放在了桌子上,急匆匆地向外走去。这人动作虽快,脚下却是全无声息。

  这最后的客人忽然停住了脚步,不能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透出的一截剑尖。他努力回头,看到独眼龙老板正微笑着看着他。

  他艰难地道:“你这里……不是不许……杀人吗?”

  独眼龙嘿嘿一笑,道:“我这的规矩向来只对客人有效!”他将短剑狠狠一拧,绞碎了牺牲品的心脏。

  看着一地的鲜血、碎肢和内脏,独眼龙有些为难地叹道:“这些风狼的家伙,还真是麻烦啊……”感叹归感叹,他还是卷起了袖子,开始打扫起酒馆来。

  罗格带着玫,趁着来到了一座不起眼的破旧小楼前。胖子再次看了看门牌号,确定自己没有认错地方后,当即一脚踢开了房门。

  房间中十分简朴,看上去没什么特殊的东西。二楼上忽然传来一阵尖尖细细的怒骂,随后一个一米高矮的人影从楼梯上飞奔而下,原来是一个年纪已然不轻的侏儒。

  “你是纳克巴?”罗格微笑着问。

  “是我!你们是什么人?”侏儒见来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语气稍稍缓和了一点。

  罗格道:“我想让你为我分析一件魔法装备。”

  一见来人有求于已,侏儒的气焰又嚣张起来。他几乎跳起来叫道:“啊哈!你们打破了我的大门,还想我为你分析装备?天才的纳克巴一向只为自己的喜好工作。不要以为金币可以使我为你们工作,绝不可能!不要说金币,就是成捧的宝石也不行!现在,你们给我出去!不,滚出去前,先赔我的大门!”

  罗格失笑道:“天才的纳克巴,您弄错了,我压根就没打算付您金币,更不用说宝石了。但您仍然会同意为我分析装备的。”

  侏儒的眼底泛起了红色,这是这个种族陷入极度愤怒的典型征兆。为了显示自己的威严,侏儒每说一句话都会尽量跳高。

  “你们激怒了天才的纳克巴!”

  “激怒纳克巴的代价是非常沉重的!”

  “纳克巴是受到风狼保护的重要人物!”

  ……

  罗格终于对这个跳来跳去的侏儒感到不耐烦了,他淡淡地道:“玫,想办法让他变得听话一点。”

  玫秀眉微皱,看着跳来跳去的侏儒,微眯的眼中又透出危险的光芒。她左手一探,已经抓住了侏儒的领子,将他提到空中。

  玫右手一抖,七枝形状各异的奇异短刃从袖口滑出,她右手随即握拳,每一道指缝中都夹了一枝或两枝闪着森森寒光的锐利短刃。

  玫将握满了利刃的右手在侏儒面前晃了晃,侏儒口中全部的脏话立刻消失了。玫冷冷一笑,对罗格道:“您打算参观一下吗?”

  罗格笑着摇头道:“那有个空房间,你随意发挥吧,别把他弄死了就行。”

  玫哼了一声,提着侏儒进了房间。房门刚砰地一声关上,里面就传来侏儒犹如杀猪般的惨叫和求饶声。

  房门又打开了,玫提着侏儒走了出来。她手一松,纳克巴扑通摔在起上。他挣扎着想站起,可是被吓得实在厉害,两条腿软软的完全没有力气,折腾了几次,仍然如一滩烂泥。

  “这么快?”罗格颇为意外。

  玫哼了一声,道:“我刚刚给他解释了几句第一道刑罚的原理,他就已经快疯了。”

  罗格淡淡一笑,蹲了下去,对纳克巴道:“天才的纳克巴,您现在是不是重新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呢?”

  “没问题!我不要金币、也不要宝石,纳克巴现在就是您最谦恭的仆人!请尽管吩咐我!”

  片刻之后,纳克巴已经启动了实验室中的魔法阵。

  侏儒尽管欺善怕恶、贪婪怯懦,但他在炼金和魔法装备上的造诣的确不低。一旦开始工作,侏儒就陷入了一种狂热状态之中,他在房间中到处飞奔,上窜下跳,不停地掀动开关,或者为魔法阵再添加一两种原料。

  魔法阵中央,静静地浮着一把泛着暗红色光焰的匕首,卡西纳拉斯匕首。

  忙碌了半天之后,侏儒取出一个装帧华美的小盒子,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抓出一小把蓝色的砂子,喃喃地念颂了半天咒语之后,五指蓦张将砂子撒向了卡西纳拉斯匕首。

  罗格早年也是开过魔法装备店的,对各种魔法原料极为熟悉,因此一眼就认出这些蓝色的砂子是极珍贵的矽星砂,这种星砂具有追踪过去和跨越时空间联系的神秘力量。

  随着侏儒咒语的完成,卡西纳拉斯匕首上一层又一层的神秘咒文具像化浮现,接着是数十道暗红色细丝线次第突显。这些丝线一端连接着匕首上的咒语,另一端则通向了其它的位面。

  侏儒瞪圆了血红的眼睛,仔细地辨认着每一个魔法符号。

  “卡西纳拉斯.戴蒙.费斯拉拉米佐拉布。啊,这个名字隶属于深渊恶魔的谱系,看来你这把匕首的力量来源于熔岩深渊。戴蒙是只有大恶魔以上的存在才能拥有的称号,看来这才是这把匕首如此强大的原因。嗯?等一下,卡西纳拉斯的光芒非常暗淡,说明这并非恶魔本生的名字,但的确和某个特定的大恶魔联系在一起……”

  侏儒一边嘀咕,一边抱着头苦思。他忽然跳了起来,大叫道:“我明白了!卡西纳拉斯不是某个大恶魔的分身,就是它在另一个位面的投影!啊,这样一切就都很明显了,纳克巴真是个天才!”

  玫听得一头雾水,罗格却是心下赞叹,这个侏儒真是可以称得上是天才。仅凭着一把匕首就推断出这么多的东西来。

  侏儒转而研究起匕首上那一条条通向异位面的红色细线来。

  “果然!恶魔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这几根线惟一的作用是传递诅咒,不过这是卡西纳拉斯对匕首持有人的诅咒。这样无论谁成为这把匕首的主人,都得接受卡西纳拉斯的摆布,不然的话,大恶魔的诅咒完全可以轻易抹杀我们这个位面的生命。可是非常奇怪,这几根线应该通过匕首接在您身上才是,啊!纳克巴不是在诅咒您,可是,您不是这把匕首的主人吗,为什么诅咒的红线会通向其它方向?”侏儒又开始头痛了。

  罗格哈哈笑道:“纳克巴,你果然是天才!你一点都没看错,诅咒之线就是连到别人那里去了。哈哈!很好,看来我这次没有白来!”

  罗格一指余那的那几根红色丝线,问道:“那这么几根呢?是不是卡西纳拉斯用来感应和控制匕首持有人的?”

  侏儒取过一面水晶透镜,仔细研究着红线根部所连的那一片细密魔法符号,然后犹豫着道:“看来就是了。但我也不能确定。纳克巴虽然是天才,但他也需要时间。”

  罗格点了点头,问道:“既然卡西纳拉斯能够通过这些咒线控制匕首持有人,那么我们是不是也能够反过来通过这些咒线来攻击它呢?”

  侏儒尖声道:“那是当然!神力是神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一切神力都是双向的,神在赐与凡人神力的同时,也为凡人提供了一个触摸他的机会!所以你完全可以攻击卡西纳拉斯,如果你自认力量可以与它相比的话!”

  这一次罗格才是大吃一惊,他盯着这个侏儒,道:“你连这些都能知道?不是在吹牛吧!”

  纳克巴显得愤怒之极,跳起来道:“这是侏儒的神亲口告诉我们的!”

  “亲口?”

  “啊!不,我的意思是,神的语录记载在侏儒的大编年史中。我是侏儒中的天才,当然看过大编年史!”

  见罗格没有继续深究的意思,侏儒松了一口气,他拿出两块月白色的宝石,互相一撞,引出了一小团电光。

  “让我再来看看,这些诅咒是怎么样运作的。”

  罗格一惊,还未来得及阻止他,那一团电光就落到了匕首上,随后顺着几根红线一闪而逝。

  这一道威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攻击,几乎可以肯定是向着天空之怒去的。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随后一阵奇异的嗡嗡震鸣声响起,竟然无法辨别来源,没有丝毫由远及近的过渡,象是从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中迸发出来似的,带动房间内的一切随着它的频率跳动。

  玫一头金色短发开始徐徐飘起。

  “真他妈的见鬼!”罗格大声诅咒着,一把将侏儒拉了过来,按在自已身下。他嘴里极快地念颂着咒语,在他身后,也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同时颂咒。罗格空出来的左手也没闲着,他指尖上不住流出银色的光流,以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画着魔法符号,每画出四个魔符,就在虚空中凝结成一面银色光盾护卫在罗格面前。

  玫反应极快,见势不妙,她立刻以双臂护头,从窗口硬撞出去,“唏哩哗啦”的脆响丝毫没能影响嗡嗡震鸣声的节奏。

  房间中由暗转明,在思虑尚不及运转的刹那,紫蓝色的光芒已经统治了这一方天地!

  跨越虚空出现的雷电势不可挡,如汹涌而来的狂波怒潮,转瞬就填满了室内每一寸空间!明灭不定的闪电象妖蛇般在空中扭曲攒动,每一道闪电上都滚动着紫蓝色的雷光,翻滚着爆裂着淹没了所有缝隙。无法宣泄的紫电从房门、从窗口喷出,其中一道狠狠地劈中了尚未落地的玫!

  玫一声惨叫,被蓝紫电流冲击着,重重地撞落,余势不竭,把她牢牢压在地面上。但她强忍麻痹的剧痛,左手袖口中弹出了一把无柄短剑。

  玫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它插在了地面上。

  雷电狂涛骤然消逝,如来势般无迹可寻。

  玫全身麻痹,仰躺在地上,微微呻吟着。她握剑的左手已经是一片焦黑。

  而房间之中,罗格一身衣服破破烂烂,头发根根竖起,全身上下无不传来烧灼的痛楚。与玫不同,罗格为了保护侏儒,承受的是雷电怒涛的正面冲击。还好胖子精神力强大,具有抵抗各种负面状态的超强抗性,因此根本不受雷电附加的麻痹效果影响,可就算这样,他也被电火烧得够呛。

  罗格顾不上自己,急忙察看侏儒的状态,这才惊见护在身下的侏儒通体焦黑,几乎变成一截焦炭!

  侏儒挤出了一个极难看的笑容,断断续续地道:“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的……也会……杀死一个侏儒……”

  罗格这才注意到,侏儒的指尖上正沾连着一根若隐若现的红线。难怪在自己多重魔法防护之下,侏儒仍然被烧成了焦炭。

  罗格叹了一口气,取回了卡西纳拉斯匕首。他又在整座小楼中迅速搜了一遍。刚刚汹涌的雷潮几乎将楼中的一切都化成飞灰,除了一本残缺不全、边缘焦黄的笔记外,罗格再没找到其它有价值的东西。

  罗格从窗口跃出,提起尚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玫,匆匆消失在夜色之中。

  ※※※※※※

  清晨的一束阳光透过两层楼高的彩色玻璃窗,照耀在宽大宏伟的殿堂里。

  殿堂的尽头是一座高台,上面摆放着整个大殿中惟一的一张华贵座椅,简洁的式样无法掩盖两个世纪前艺术大师范哲的非凡口味,高靠背顶端优雅的法冠状手工木刻是整张椅子上唯一的装饰。此时高椅子上坐着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子,他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之下,以手支颌,双眼似闭非闭。

  这里是潮汐军团总部最顶层,原本用作军机大会议室,兼作供奉自然女神的殿堂之用。腓特烈是自然女神最虔诚的信徒,他这样做的本意,自然是请自然女神佑护军事行动成功。

  但对胖子来说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他对自然女神及其信徒恨之入骨,至于军事会议,反正他现在对潮汐军团的军事行动放任自流,根本不会开什么军事会议。所以胖子刚一握到实权,就将这里拆了个干干净净,重新布置成了光明教会圣殿的模式。

  既然自然女神不在天界,那么她自然就是属于异端那一类的。镇压或者感化异端都是信仰虔诚的标志,因此罗格的举动当然得到了麦克白大力支持和赞赏。

  只不过此刻神坛上摆放的不是至高神、也不是任何一个主神的神位,罗格直接摆上了一张宝座,让麦克白坐了上去。

  麦克白初时还要推辞,但罗格说凡俗中人过于卑贱,直接供奉主神那是对主神的不敬。他们应该供奉麦克白,然后由麦克白将信仰传达给天界主神,这样才会规矩。论到口辞,麦克白当然不是罗格的对手,被他一番游说之后,不得不坐上了神坛正中的宝座。

  这些天来,潮汐军团的人根本不曾进入过这座殿堂,但罗格自己直属部队的将领都在这里向罗格汇报军情。胖子在麦克白侧前方一站。众将领要先向麦克白行礼,然后才轮到罗格。罗格也不设桌椅,众人直接站着议事,议完则散。

  罗格说,任何人都没有在麦克白的光辉前坐定的资格。

  不知为什么,麦克白事后忽然想起了曾在他面前安坐如山的教皇和奥古斯都。当然还有一个凯瑟琳,可是凯瑟琳后来对于麦克白尊重也让他十分满意。因此宽容的四翼天使决定原谅她最初地小小不敬。

  最近几天以来,罗格在潮汐军团的实权大增,最直接的原因就是率兵侵袭索拉图的华莱士再一次失败。

  华莱士起初的行动非常顺利,但在进攻第二个补给中转站时出了意外。这个中转站虽然增加了守军,但增兵后也不过五百多人,怎么可能抵挡潮汐军团精锐的五千轻骑?但这五百战士属于专克骑兵的方阵长枪兵,他们意志顽强,占据了一座大型工事。挺起五米长枪,拼死扼守。就在华莱士下令全力进攻之际,工事下预设的魔法阵忽然发动。将方圆百米之内都变成了烈焰之海!而且特拉华帝国此次埋伏了十余位法师,他们从数百米外突然将大范围地攻击魔法铺天盖地般倾泻到潮汐轻骑兵的头上!

  这些魔法师在发出第一波攻击魔法后立刻上马逃走,让尚处混乱之中的潮汐轻骑追之不及。

  最为歹毒的是,无论是预设的烈焰魔法阵,还是后来魔法师的远程攻击,都完全不顾被围困在工事中数百战士的死活,有些甚至干脆就以他们为目标。因为距离过远,这些远程攻击魔法飞到时都多少会偏离目标,因此瞄准工事的话,至少也能沾上几个潮汐军车的轻骑兵,看上去这就是特拉华人地目的。

  当烈焰熄灭时,又惊又怒的华莱士立刻清点伤亡,发现精锐的轻骑兵战死了七百余骑、重伤的有二百余骑。而战果仅是敌方五百名方阵长枪兵全部阵亡。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场行动都失败了。胖子对待失败的态度很简单,一切按军规办事。结果大大小小十余位军官被以指挥不力的罪名扔进了军事监狱,等待日后处分。这当中包括了不少负责情报的军官,他们大多是玫以前的同僚。

  战败的罪名可大可小,基本上这些军官的生杀大权已经握在了胖子手中。因多名部下命悬人手,华莱士对罗格的态度自然又客气了许多。对胖子在军团总部拆拆建建这点小事也自此不管不问。

  胖子的策略就是一切按军规办事,静等着潮汐军团犯错。错无论大小,一旦被他抓到把柄,那就是从严治刑。华莱士对此也无可奈何,若他抗命,那就是形同造反。而帝国对待叛乱者极为严厉,不光叛乱者是死罪,还要株连叛乱都所有的直系血亲。

  此刻天初亮不久,罗格就出现在军团总部。他拾级而上,向顶楼的光明殿堂行去,玫则在他的身后形影不离。她意志力惊人,仅仅用半天的时间就从雷电狂潮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强忍着身体上的剧痛,又整日跟随着罗格跑来跑去。

  玫是要随时可以将军团的动向报给罗格知道,免得再落下个擅自行动的罪名。现在华莱士新败,潮汐军团不愿在程序性的事情上再让胖子抓住把柄。到时候谁知道手段歹毒的罗格会不会对众多获罪军官再来个数罪并处,当场处死?

  此刻玫一边走着,一边向罗格汇报刚刚搜集到的索拉团城城主的情报。罗格对这位心狠手辣、颇有手段的城主十分感兴趣。能够让华莱士都吃上一次亏,这可不是仅有点小聪明而已。

  索拉团城城主费尔南德斯子爵刚到任一个月,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贵族,也没听说和特拉华帝国帝室有何血缘或姻亲上的关联。看上去这位子爵不是受人排挤,就是为了钻营向上不顾一切,才会跑到索拉团城这个最前线来当城主。

  罗格一边听着玫的报告,一边推开了光明大殿的殿门。

  端坐在神坛上的麦克白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到罗格和玫走了进来,他站起来走下神坛。

  “麦克白大人,您今天准备再体验些什么?”罗格一路小跑着迎上麦克白。

  麦克白向神殿外行去,一边问:“罗格,你对光明力量的体悟还有什么问题吗?”

  此刻大露台上已是一地晨光。麦克白在露台中立定,微仰着头享受清澈如水晶的空气。

  又一个晌晴天气,阴郁了多日地天空是明亮而深邃的蓝色,在红土高原上空纠集多日的铅云早已消散,只剩下几丝淡淡流云。几乎没有风,在纯净的阳光下一切都那么静谧安祥。很难想象前两天席尔德城现遭遇了那么大的暴风雪。

  罗格是死灵法师中极少数不讨厌阳光的另类。他一边陪着享受着温暖的阳光,一边道:“您所传授的东西我感觉都明白了。但现在缺少一个可以存贮魔法地道具。所以没办法试验。也就没办法将我身上黑暗和死亡的力量转化成光明之力。”

  麦克白沉吟道:“这的确是一个问题,等我从天界归来时,你身上光明力量的强弱将直接影响救赎后的结果。现在该是我回到光明教会的时候了,这样吧,我去看看光明教会有没有这样的魔法装备。如果有,在我回归天界之间,会先把它给你带来的。”

  对这样的结果,罗格当然是喜出望外、感激涕零。胖子激动得不能自己,眼看着泪水就要滴落,若不是顾着麦克白的高贵身份。也许他拉衣袖吻鞋尖这种举动都干得出来。

  麦克白虽然冷酷无情,但对于罗格的虔诚和感情的真挚还是非常感动。他温言安慰了几句罗格,所说无非是些一定会安排好他的救赎之类的话语。

  神殿大门外是一片方圆达数十米的大露台。罗格陪着麦克白亦步亦趋地走到露台边缘,恭敬万分地目送麦克白起身飞向天空。

  在灿烂的晨光中,麦克白那英俊而挺拔的身影冉冉升起,迎着朝阳飞去。

  直至麦克白的身影完全消失,罗格这才收了脸上依依不舍的表情。

  此时一阵争取的脚步声传来,华莱士将军带着十余个得力的手下匆匆走上了大露台,看样子是要与罗格商议什么重要的军机。

  华莱士知道罗格从来没有坐着开会的习惯,因此带着手下的将军们站到了罗格身边,遥遥望去,倒象是一堆老战友在亲密攀谈。玫则取出一个小记事簿,作起记录来。在这微妙时刻,哪些该记、哪些不该记,就很考验她的功夫了。

  华莱士以几句客气恭维的套话为开场白,话音甫落,他身旁的两位将军就迫不及待地拿出一幅军事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种军事标记和箭头,看来是一场大规模战斗的计划。果然,华莱士一切入正题,就是要游说罗格同意对索拉图城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进攻。这一次要动用的兵力远远超出华莱士的权限,因此必须得到罗格的同意。不然的话,单是不听号令、擅自出战这一条罪名,不论从重从轻都是死罪。

  罗格一听华莱士道出来意,就当即打断了他,含笑道:“动用这么多的兵力,这不大好吧……”

  罗格话刚说到一半,就在此时,天空中忽然隐隐约约飘下几声悠长的龙吟。

  罗格微微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席尔德城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出现龙?可是看到华莱士和几个武技十分高明的军官也若有所闻的样子,胖子禁不住心下微惊。

  他刚抬头向天望去,就看到一大片夺目的金色光芒当空洒落!金色光芒中有浓郁得化不开的神圣气息,灼得罗格肌肤阵阵疼痛。当金色光芒散去时,麦克白竟然又出现在露台上。

  罗格大吃一惊,急忙排众而出,叫道:“麦克白大人!您这么快就从光明教会回来了?……”

  可是麦克白脸色铁青,对罗格的叫声充耳不闻,只是一步一步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看上去他竟似极度紧张。

  罗格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麦克白一步步后退。他一直退到神殿门口,仍然没有停下。

  天空中又是几记清越穿云的龙吟,这一回清晰的龙吟声传遍了整个席尔德城。城中登时一片混乱。

  一道无形的威压悄然落下。

  罗格忽然感觉到令人窒息的心悸,那一刻,他须发倒竖、心跳已完全停止!发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和敬畏彻底控制了他的身体和意识!这一阵威压类似于巨龙地龙威,但要远远比龙威要恐怖得多。

  罗格还保留着灵台中一点理智未泯,但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华莱士和诸位将领地意识已经是一片空白。而后退中的麦克白似是不堪忍受威压的刺激,刷地一声。一双白色的羽翼竟在背后狂野地展开。

  麦克白双翼尽展,团团如云如雾的神圣光焰不住从体内涌出。云雾之中,隐见花瓣纷落如雨,又有若有若无的圣歌缭绕。但强大地神圣气息只能绕着麦克白盘旋,完全无法突破那无形地威压。

  然而展开了双翼的麦克白仍然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一直退入了格外阴森黯淡的光明神殿。在他背后,第二双羽翼的轮廓已经隐隐显现。

  巨大的阴影掠过露台。

  “龙!那是巨龙!”

  “天哪!那边还有头!”

  “快逃啊!让我出城!”“笨蛋!你跑得过飞舞的巨龙吗?”

  席尔德城中已彻底混乱。两头巨龙的龙威完全不是普通人能够抵御的住的。虽然它们尚飞舞在天空之中。

  罗格仰首望去,天空中果然有两头巨龙!一头是堪称他这种黑暗存在天敌的巨大银龙,而另一头巨龙,那威严、那风姿。竟然是一头神圣巨龙!

  罗格颤抖着,他想逃,可是完全动不了!

  巨大的银龙在天空中一个盘旋,向着潮汐军团总部直冲下来,它在空中逐渐减速,最后悬停在离大露台只有数十米左右地距离上。在这个距离上,罗格甚至可以看清它盘曲龙角上细密的罗纹!

  银龙仰天一声响彻云霄的龙啸!这包含着力量与神圣的龙啸差点让罗格酥瘫在地!至于华莱士等诸位将军,已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一个个东倒西歪,勉力支撑,人人眼中都露出绝望之色。

  悬浮在空中的银龙双翼一扬,原来他的爪中抓着两个车厢。两排身披黑袍的魔法师从车厢中鱼贯而出,踏着天空中一条无形的路,走上了大露台。二十多位法师在大露台上分列两排,然后躬身,同声低吟着赞美神迹的诗篇。引领着这些魔法师的,正是将圣洁与烟视媚行水乳交融集于一身的摩拉。

  银龙缓缓低下了巨大龙首,露出了后背上碧帘低垂的轿厢,它比暗夜更幽深的黑色为底、金银两色的流云火焰为边,火焰中盛开的荆棘玫瑰盘绕着伸向轿顶。轿厢侧面镶嵌着一面黄金盾牌,浮刻于上的纹章,是一尊银色的无头天使像。

  罗格的心中立刻狂跳了几下。

  一头巨大的成年银龙,难道充当的竟然是座骑的角色?又会是什么样的存在,才有资格安坐于那深黑色的车厢之中?

  车厢门打开了,仅仅那只扶着车门的完美纤手已足以让所有人窒息。

  随着那倾国倾城的身影从车厢中缓缓步出,罗格只觉得脑中一阵轰鸣,眼前全是缭乱的色彩。

  除了那双银色的眼,他再也分辨不出其它。

  那只有在深浓甜美的梦境中才会出现的女子,全身上下只有两种颜色,最璀璨惊艳的银和最纯粹幽远的黑,极致的对比色渲染出完美的绝世容光。她着一袭银色长裙,颈中的项环由不知名金属打造成的花枝编就,流动着银色光华,左臂上则缠绕着深黑色的玫瑰花枝。

  她黑色直垂若流瀑,银色的眸中带着俯瞰尘世的高傲和漠视众生的冷然。

  她踏过了银龙的颈和头,一步一步从虚空中走下,纤足所落之处,立时凭空出现一级银色台阶,承接住她的绝代风华。

  嗒,嗒,嗒。她纤足上的黑水晶鞋跟与银色阶梯每一次接触,都会让席尔德城中众生的灵魂一阵飘摇!

  这如梦如幻的女子,这傲视尘世众生的女子,就这样拾级而下,径从罗格面前行过,直向光明神殿中行去!

  天空中又有数个身影不住飘落。他们逐一踏上了银色天梯,恭顺地跟随在那女子身后,缓缓步下。

  紧跟在那女子身后的是三个身披黑袍,连一分肌肤都不肯露出的神秘人物。但从他们那无法掩饰的威严、浓郁的死亡气息中,罗格仿佛又感受到死亡世界那亘古不息的烈风正扑面而来!

  看到队列中第四个人时,罗格不禁一怔。竟然是久无音讯的死神班!他怎么也出现在这里?

  再看到排在第一位的安德罗妮时,罗格已经麻木,第六个人不论是谁,都不会让他觉得有多么奇怪了。

  可是队伍最后一个人忽然微微转头,充满无奈地向着罗格苦笑了一下。看那清隽而飘逸的身影,不是修斯又是何人?

  那女子踏上露台时,微微停顿了一下,那微弯的银色双眼,正在巡视只属于她的碧天大地、山脉河川,以及尘世众生!然后,她径自从狂信法师中走过,步入光明神殿。

  扑通声此起彼伏,至此,众位将军在一道接一道的威压下已经身心俱疲,到达了能够承受的极限。他们纷纷倒下,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只有华莱士以剑拄地,才能保持半跑的姿势。玫则完全双膝点地,撑地的双手也不住颤抖,时刻都有可能完全栽倒。

  只有罗格还站着。

  胖子忽然觉得,尘世种种光怪陆离,实在是宛如一场大梦。他禁不住呻吟起来,又有些想放声大笑。

  “罗格大人……”华莱士声音有着抑止不住的颤抖,“刚才……我是不是看到了五个圣域?”

  “七个。”罗格木然的道。

  “可是……最后面那个明明不是圣域。”

  “你错了,那个老东西,至少可以算成两个。”

  引领着这些狂信魔法师的,正是已将圣洁与烟视媚行融集于一身的摩拉。她也向光明神殿中行去,只是经过罗格面前时,轻轻地道了句:“罗格大人,请随我进去。”

  神殿大门洞开,那幽深阴暗的殿堂,似是一头随时会择人而啮的怪兽。

  罗格浑身一颤。他忽然拍了拍华莱士的肩膀,苦笑着道:“老兄,今后……一起奋斗吧!”

  胖子不再理会一头雾水的华莱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忽然大步向前,带着一往无前的豪勇,头也不回地跟着摩拉进入了神殿!

  在一声沉闷的轰鸣声中,神殿的两扇大门重重地关上了。

  超过二十位的狂信魔法师在神殿门口列成了一排,冷冷地盯着任何有接近意图的人。

  第二章伪象

  潮汐军团的战士们从未如今日这样不知所措。往昔战场上无论多强大的敌人也不能让他们恐惧退却,刀箭枪矛甚至指甲牙齿都是他们捍卫荣誉的武器。然而,现在那些勇敢的心在颤抖,不是因为懦弱,更多的是对未知存在和巅峰力量的出自本能的敬畏。

  巨大的银龙悬停在空中,巨大的鳞片折射出光陆离奇、幻彩腾跃的华芒,几乎比初升的朝阳更夺目,他丝毫不去理会下方挺着闪亮长枪的潮汐重装战士们。

  在他周围百米之内都充斥着澎湃的龙威,普通的人族战士根本无法进入龙威的范围。因此军团总部前那宽阔的广场中央空空荡荡的,密集的重装战士们只能拥挤在广场边缘。没有法师给他们加持防护恐惧的法术,他们根本无法在龙威范围内战斗。

  只是潮汐军团此刻士兵虽众,但高级军官们却大多不见踪影。在失去指挥的情况下,既然空中的银龙丝毫看不出有动武的迹象,那么就没有人会蠢到率先去向银龙发起冲锋。这些天来,在胖子的淫威下,潮汐军团中从上至下都在复习帝国军规。现在就连普通战士都知道,若没有长官命令而擅自行动的话就是大罪,而胖子的风格,就是一切罪名的刑罚都会顶着上限走。

  何况重装战士们就算冲锋,他们手中的七米刺枪也根本够不着空中的银龙,即使是能投掷百米的精英战士,在重力作用下和人类与龙力量的巨大差距前,就算够上了银龙,也只是给他挠痒痒而已。与冰河军团不同,潮汐军团压根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对上巨龙,因此军中根本没有能够对付巨龙的专用武器。

  此时一直在更高空中盘旋的神圣巨龙忽然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然后收拢双翼,落在潮汐军团总部的天顶露台上。神圣巨龙徐徐仰首向天,龙吟延绵,滔滔不绝,宛如十余台巨大管风琴在合奏。庄重的前奏似是在引领着礼赞女神的咏叹调,那旋律、那和声,都直接触摸着众生的心灵。当那华丽神秘韵律最终展现时,在神圣巨龙优雅与威严并存的龙躯上不住闪耀起乳白、橙红、湛蓝、碧绿等绚丽的魔法光芒,又有光焰凝成的飘带和流苏环绕着它上下舞动,最终迎向充满力量与热火的终曲。

  世俗的时间静止,女神正缓缓降临,我们俯首接受她的巡礼,是仁慈也是严厉,命运之门关闭了复又开启……

  这一刻,每个人心中流淌而过的赞美诗内容都不相同。

  一时之间,整座席尔德城肃然凝立,所有的心灵都涌向盘踞在天顶露台上的神圣巨龙!

  神圣巨龙双翼奋张,几乎人立而起,一声特别高亢的龙啸为赞美诗画上完美的终止音符,一道圣光柱从它口中喷薄而出,直冲霄汉!

  偌大城市无人喧哗,有市民敬畏地跪在地上,而战士们再没人敢把长枪的锋锐指向神圣巨龙所在的方向。

  至于银龙,则已经完全被忽视了。

  只不过,神圣巨龙盘踞的天顶露台,正好位于光明神殿的上方。

  神殿中,刚刚在唯一的宝座上坐定的女子微微抬起了头,微弯的银色双眼望向上方,那冰冷的目光瞬间穿透了厚重的楼层。

  她右手握拳,无声无息地向上挥出……

  神殿似乎晃动了一下。

  这一刻,不知道有多少人正注视着高高在上的神圣巨龙。人们忽然感觉到,整个潮汐军团的总部忽然通体透出了乳白色的圣光……

  一道粗达百米圣光柱忽然出现在天地之间!这一刻,众生的眼和心灵已经被令人有顶礼膜拜冲动的神圣光芒所占据,再无其它。

  骤然,龙吟再次响起,格外清越高亢,越响越高。

  当人们恢复了视觉之时,天顶露台上、那敢于盘踞在女神头顶上的神圣巨龙已经消失了!

  但芸芸众生不知其中的奥秘,他们对眼前发和的一切都充满了敬畏,因为,

  如此瑰丽、如此威仪,惟有神迹,再无其它!

  那女子的右拳终于徐徐落下,紧握的五指也如兰般绽开,轻轻地落在了宝座的扶手上。

  罗格终于将胸中郁积了许久的一口气吐了出来。

  他恭谨地垂首侍立,目光却悄悄地向宝座方向望去,只是每次目光要落在那女子身上时,都会迎面撞上一团灼热的圣光,在那一瞬间,除了一片苍茫白色,罗格再也看不到其它。两次之后,罗格眼睛已有些红肿,不敢再试。但他偷偷瞟向四周,发现其它人的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之时,似乎并无异样。

  胖子心下疑惑,是只有他一个人会撞上炫目圣光,还是他的眼睛和其它人比起来特别脆弱一点?

  此刻那高坐于宝座上的女子,全身上下能够让罗格看清的,唯有那双纤纤素手。

  在神殿一角,麦克白正站在那里,脸上阴晴不定。他背后双翼已经隐去,也不再提升力量,只是他根本无法逃走,冲上来战斗的话也是送死,因此只有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胖子心下暗暗同情麦克白,也颇为体谅麦克白的处境。

  在一片寂静中,居于宝座上的女子抬起左手,向罗格一指。

  罗格大步向前,躬身道:“伟大的女神啊,您需要我如何为您效劳?请尽管吩咐!”

  那银色的目光穿越了神殿厚重的大门,遥望着远方的苍茫大地。

  她双唇微开,清冷的声音缭绕上升,然后当空洒落如雨:“我需要……战争!”

  轰鸣声中,神殿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罗格从神殿中大步走出!

  他径直来到华莱士和一众将领面前,一把将华莱士提了过来。在罗格恐怖的蛮力下,身材魁梧、斗气强劲的华莱士竟然毫无反抗之力!

  “你刚才说,准备调集一万五千人进攻索拉图城?”罗格几乎贴上了华莱士的脸,咬牙切齿地道。

  华莱士只觉得这一天无比的诡异,他只答了句:“刚才我的确是这么说的,可是现在……”

  “没什么可是!”罗格吼道。

  他放开了华莱士,劈手从一个将军手中把行军计划图抢了过来,刷地一声展开,草草上下扫了两眼,又一把合起。

  胖子转头瞪着华莱士,道:“将军,这个计划不错。不过一万五千人这个数字需要改改。”

  一谈到军事方面,华莱士立刻变得无比认真。他皱眉道:“这个……罗格大人,如果人数再少的话,这个计划就很难实行了。”

  罗格立刻大摇其头,道:“不,不是减少士兵,而是增加,增加!将军,我们拥有着光辉历史的潮汐军团在索拉图城下吃了一个大亏,难道只发动一场进攻吗?不!我不这么认为!我需要的是……”

  胖子顿了顿,环顾着静静聆听着的将军们,猛然吼道:

  “战争!”

  将军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罗格的态度突然之间会转变的如此彻底。看来一切的原因,都在于紧闭着大门的光明神殿之中。可是这个原因,又有谁敢问?

  罗格可不管将军们心中的疑问,只是转向华莱士,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召集所有的将军!立刻举行军事会议!十分钟之内,我要看到所有的将军都出现在我面前!逾时不到的,依帝国军规处置!”

  华莱士没再说什么,时限实在太短,他立刻匆匆去下达召集令。

  片刻之后,数十位将军聚集在三楼的大会议室中,看着胖子歇斯底里、口沫横飞地进行着战前动员。

  “战争!战争!除了战争,我们别无选择!”

  那幅军事计划图高悬在罗格身后。罗格忽然转身,手中的帝国军规重重地拍在地图上代表着索拉图城的一个红点,道:“我们是帝国三大军团之一的潮汐军团!那些愚蠢的特拉华猪让我们吃了一个大亏,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胖子面目狰狞,挥舞着手中那册帝国军规,吼道:“把我们能动员的每一个战士都动员起来,连后勤兵和本地守卫部队都算在内,凡是受过军事训练、能够抡得动武器的都给我带上!一个不留!这一回不踏平特拉华帝都,我们绝不收兵!光辉的潮汐军团万岁!”

  在场的将军们都身经百战,其中不乏一贯冲杀在前的猛将,他们骨子里那狂热的战争之血终终被胖子慢慢地煽动起来!即使有少数对胖子不以为然的将领,看到他手中那册上下挥舞的帝国军规,也会想起他有绝对的权力调动军队、发动战争。不遵军令的处罚,在军规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的。

  不过潮汐军团将军中还是有不畏权势之人。一位老将军站起身来,冷冷地道:“罗格大人,驻守索拉图城的费尔南德斯可不是个笨蛋,您这样倾巢出动,万一他率领轻骑乘虚进攻席尔德城怎么办?”

  罗格哼了一声,右手向身后一招,玫立刻上来耳语了一番。胖子点了点头,对那老将军道:“您说得果然有道理。既然您过往的辉煌战绩大多与守御有关,那么这次就由您来驻守席尔德城!我会给您留下二千战士的。”

  老将军气得脸色铁青,但是这已是军令,违抗不得。

  另一位中年将军站了起来,道:“罗格大人,依照您的命令,我们将会出动七万大军,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您的军队。不过您身后的计划是依照一万五千人的进攻规模制定的,而且计划制定时假想调动的士兵都是军团中最精锐的战士。这个……恕我直言,我们的军队规模扩大了五倍,当中还有一半以上是战斗力不怎么样的二流部队。与其倾巢出动,还不如只选出四万最精锐的战士来进攻特拉华。当然,如果您一定坚持出动七万大军的话,那么我们必须重新制订作战计划。”

  罗格显出耐心倾听的表情,沉吟了一下,道:“好,我们现在就重新制订一下计划!”

  他拿起了一只粗笔,在军事地图上画出了二个巨大的箭头,一个箭头从席尔德城指向索拉图城,另一个则从索拉图城直接指向了特拉华帝都。

  罗格放下了笔,转过身来,露出满意的笑容,直视着那名中年将军的眼睛,吼道:“将军,这就是新的计划!”

  玫又贴近了罗格,在他耳边以极低的声音道:“罗格大人,您太激动了。”

  胖子嗯了一声,暗自深深吸一口气,但仍然无法压制住那颗狂跳的心。他也知道自己十分失态,可是他刚刚侍立在女神身边那么久,时时刻刻都要承受那无法形容的威压。那种感觉,就如一只柔弱的羊羔站立于雄狮面前!在罗格的精神世界里,位于宝座之上的并不是一位风姿无双的女神,而是一团恐怖的能量风暴,一团足以瞬间夷平整座军团总部的风暴!

  其实不止是他,那些刚刚站在露台上的将军们,包括华莱士在内,直到现在都是魂不守舍。只有玫出人意料的镇静。

  罗格环顾了一下全场,以所能达到的最镇定有力的声音道:“就这样决定了。诸位将军,你们现在回去立刻整军,明天一早,我就要率领大军出发,有哪支部队耽误了时间,依帝国军规处置!”

  诸将都知道罗格这是最后的命令,不容置疑,因此纷纷起身。这些将军人人悍勇,虽然对罗格的胡乱指挥不满,但能够有仗打,总好过窝在席尔德城中训练部队。

  罗格猛然想起一事,道:“诸位请稍等一下。”

  见胖子忽然打开帝国军规、一页一页地细看,将军们不由得人人自危。天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莫名其妙地触犯了哪条军规,被胖子抓到把柄。

  其实罗格此刻对满眼的军规根本就是视而不见,他眯着眼睛在军规手册中猛找,无非是想掩饰眼中正在向外发散的丝丝银芒。

  他悄悄放松了一点对自然女神神力的压制。自然女神的神力完全与世俗间的力量不同,虽然它此刻仍然极为微弱,成长的道路还很漫长,但罗格稍一放松,它立刻从沉寂状态中苏醒,瞬间就从罗格重重包围的精神力中寻到了一丝缝隙,探出了几根触须。

  这几根无形的触须刹那之间就扫过了整座会议厅,寻找可以活化的目标。它们在快要触到一些将军前,忽然绕过了他们的身体,转而向另外的将军们扑去。

  瞬息之间,自然女神神力的触须已经探察完周围的环境!它们播洒下数颗种子,随后每一根触须都开始发亮,眼看着就要引发处于潜伏状态的种子。

  恰在此时,罗格精神力上的那丝缝隙消失了!

  触须与外界的联系被完全切断,失去了神力补充的种子逐渐地枯萎、消失。

  罗格终于从军规手册中抬起头来,冲着几位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在死神面前转了一圈的将军笑了笑,那个笑容太过于愉快,使他们心生寒意。

  罗格所料不差,出于对信仰者的保护,自然女神的神力会自行规避虔诚的信仰者。因此,在身怀自然女神之怒的胖子面前,一切自然女神的虔诚信徒都无所遁形。

  胖子手指连点,叫了八位将军出列,然后让其余的将军们自行回营准备明天出征事宜。

  罗格随即让随从取来了一尊自然女神的神像,摆放在八位将军面前。

  胖子绕着八位将军踱着方步,嘿嘿笑道:“将军们,想必你们都知道,前不久早就心怀不轨的德鲁依们终于发动了叛乱。当然了,在无敌的帝国大军面前,他们根本没有作乱的余地。现在帝国虽然没有正式认定对自然女神的信仰为罪,可是德鲁依们毕竟是自然女神信众的代表,难说不是自然女神指示他们发动叛乱的。”

  听着罗格信口雌黄,八位将军虽然一言不发,但都面有怒色。不过胖子毫不在乎,他继续道:“各位!放弃对自然女神的信仰,坦途就在向你们招手!而新的信仰,那绝不亚于自然女神的存在,就在我们的身边!当然了,如果你们不愿意放弃信仰,那等待着你们的将是什么,我想你们也很清楚。我这个人从来都很简单,即不骗人,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的。现在,选择权已经在你们手里了!拔出你们的剑,将这个神像砍倒!向我证明你们的信仰吧!”

  八位将军沉默了许久,一位头发已见苍白的老将军忽然抽出了配剑,走向了自然女神的神像。他须发贲张,狂吼一声,挥落配剑在空中突然改变了方向,狠狠地向罗格的胸膛刺来!

  还未等罗格有所动作,身后的玫倏忽间已经挡在了胖子身前。她纤手一闪,已经搭上了老将军握剑的手腕。随后玫身体骤现闪亮的斗气光芒,喀喳声中,老将军的手肘已被生生折断,手中的配剑掉转方向,改向他的咽喉划去!

  玫后腰处忽然传来一场大力,将她硬生生地拉了回来,本要划开老将军咽喉的配剑因此只是堪堪从他喉前掠过。

  罗格冷冷地盯了玫一眼,喝道:“你给我老实在边上站着!”

  胖子看了看瘫倒在地、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老将军,淡淡地道:“战前谋刺战线最高指挥,依帝国军规等同于叛乱,你已经一把年纪了,自己死了也就算了,何苦还要连累上家人?”

  他看了看其它七位将军,冷然道:“大家都是聪明人,没什么希望的事就不要再做了,免得连累家人和你们一同丧命!现在,我再问你们最后一次,有没有准备放弃信仰的?”

  罗格等候了片刻,将军们无一应答。他不再等候,叫来了卫兵,将这些将军都关进了军事监狱,并且吩咐加上四倍的守卫。

  此前因奥利弗逃跑,已经有监狱全部守卫被处死的先例。抛开个人信仰不论,潮汐军团的将军们都骁勇善战,平日也非常爱惜士兵。因此他们就算有机会逃跑,为了三百多守卫的性命,也未必见得肯逃。

  看着八位将军被一一带走,玫轻叹道:“罗格大人,他们都很能打仗啊!现在大战当前,仅仅因为信仰不同就将他们收监,您就不怕会影响军队的战力吗?”

  罗格摇了摇头,绕着玫一边徐徐踱步,一边道:“有没有他们,这场战争我们都是必胜。我奈何不了伟大的自然女神,难道还奈何不了她的信徒吗?”http://www.uushop.net/bbs

  罗格停在了玫面前,仔细地看着玫那双美丽的蓝灰色眼睛,那凌厉的目光直欲刺入玫的心底。他缓缓地道:“不管是人是神,都会发现和我作对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我不管军队战斗力是高是低,只要是自然女神的虔诚信徒,我见到一个就杀一个!”

  听到罗格最后似有所指地一句话,玫的心轻颤了一下,但她表面上全无异样,只是微叹了一声,一把将自然女神的神像提起,折成两段,然后随手丢进屋角的字纸篓。

  这一下,连罗格都不得不暗自赞叹。

  因为自然女神之怒的触须最先绕过的,就是玫。

  夜幕悄悄地降临了,但是整个席尔德城里灯火通明,一片喧闹。

  将军们个个双眼通红、大声叱喝着手下的士兵,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他们在为清晨集结七万大军进行远征这样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努力着。不论是潮汐军团的将领,还是统领阿雷公国大军的紫荆蝴蝶都不得不为罗格那个突然的决定而彻夜忙碌。这也是第一次,公国的军队和潮汐军团紧密合作,因为双方的将领都是真正的军人,他们不愿意让手下的战士因为缺乏必要的战前准备而在战场上倒下。

  大大小小的军备库都已打开,军械、盔甲、备件一箱箱的被搬出,堆放在指定的位置上,等候着他们的新主人。双方的参谋们则聚拢在大军事地图前,反复推敲着明天行军的顺序和路线。至于留守席尔德城的二千战士,也已经被挑选出来。他们都来自阿雷公国,是从各支部队中精选出来、战斗力最差的士兵。

  罗格站在窗前,满意地看着注定将要度过一个不眠之夜的席尔德城。而远方,宏伟的潮汐军团总部通体散发出蒙蒙神圣光芒,在夜空下显得极为醒目。

  现在这座建筑已经完全被女神及她的随从所占据,一切闲杂人等、包括潮汐军团的所有将领都被驱逐出来,甚至连总部前的广场都没人敢于接近。

  因为广场上正栖息着女神的座驾,那头巨大的银龙。

  只要一看到那栋庄严、宏伟、高大且神秘的建筑,罗格那可怜的心脏就会不可控制地狂跳。他的指尖又回忆起当日那温柔而冰腻的触感,不论是赤足又或是其它部位,他终归触摸过了女神啊!罗格忽然有一种冲动,他想不顾一切代价去看清那团耀眼的圣光背后,究竟隐藏着些什么。一时之间,无数过往的画面从记忆的最深处浮起,交错混杂在一起。

  这些画面中,有关于奥黛雷赫的全部回忆,可是令他不解的是,其中竟然还有无数关于风月抑或塞拉菲的画面。

  胖子全身一震,似是从无数电光石火的画面中看到了什么,可是当他仔细搜寻时,那瞬间的感觉又是一闪而逝!

  风月、奥黛雷赫、塞拉菲、死神镰刀、黑色的妖莲、以及那熟悉的死亡世界……

  他忽然记起,曾见过一次奥黛雷赫与风月同时出现。也许从奥黛雷赫身上能够查知风月的下落。那杳无音讯的风月啊……

  只是行走于人间的女神,奥黛雷赫,似是对他上一次的无礼举动记忆犹新,完全不容他亵渎。每一次,罗格与她之间的距离越接近,她身周凝聚的能量风暴就越强,而且会变得极不稳定。在那狭小空间中积聚的狂暴能量是如此强大,只要泄出一缕能量岚风,就有可能洞穿罗格强韧的肉体。

  罗格叹了一口气,忽然又想起了麦克白,不知道这位仍困在潮汐军团总部、独自面对奥黛雷赫及其众多恐怖随从的高阶天使,现在的处境究竟如何。

  罗格拉上了窗帘,将一切喧闹都挡在了外面。

  没有外面火把、魔法灯、照明火的干扰,房间中不时闪动着的各色光影变得清晰起来,暗金、濯银和青铜色的光芒互相追逐流动着,美丽中透着些许神秘。

  在房间另一端的宽大实验桌前,芙萝娅将一头金发随意束起,手里拿着一支以雷鸟尾羽特制的蘸水笔,正在面前那张空白的魔法卷上抄录魔法。实验台的另一头,堆放着数十瓶功效各不相同的魔法材料。在纯金打制而成的精巧笔架上,则摆放着数十支以不同材料制成、功效各不相同的魔法笔。芙萝娅的左手边已经放着三个抄录好的卷轴。

  此刻天气已经十分寒冷,但芙萝娅的鬓角处却渗出一滴汗珠。不过她过于专注,完全无瑕去擦拭。

  罗格心下感动,为她拭去汗滴,叫了声:“芙萝娅。”

  她随意嗯了一声,听而不闻,没有抬头,也没有稍缓手上的工作。

  直到这张魔法卷轴抄完,她才抬起头来,以手掩口,慵慵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混纺了金线的宽大累丝衣袖,一下子滑到肘部,露出莹白得令人目眩的手臂,满屋乱窜的五光十色魔法光芒不时在那片裸露的肌肤上勾画出千变万化的图案,仿佛是只有色雷斯工匠制作的著名“浮世录”中才能窥见的美丽景致。

  看着芙萝娅那透着疲倦的黯淡双眸,罗格温言劝慰道:“好了,你去睡吧!明天还要行军呢。”在这小妖精面前,他难得有正经的时候。

  芙萝娅舒展了一下身体,挽发的那支火鸟吐珠的簪子轻轻地点头,好象枝头的春花在风中颤动。她微微调整一下坐势,若有意若无意间向罗格展示了一下傲人的身材,柔若无骨的纤腰小幅度地款摆出诱人的姿态。

  当看到罗格的目光又开始变得色迷迷,芙萝娅浅浅一笑,那是一种带着得意的坏笑。她忽然正色坐直身体,恢复了工作时的专注神情,在面前铺开了一张新的空白魔法卷轴,道:“还有两个卷轴呢!抄完再说。”

  罗格被她忽冷忽热的态度弄得心中如同燃起熊熊烈火,可是又找不到办法熄灭。他无奈的苦笑一下。道:“你何必这么着急呢?不是还有明天吗!”

  芙萝娅头也不抬地道:“谁让你每次战斗都迫不及待地往前冲,急着去送死呢?我当然得多作点准备了,你以为我愿意熬夜吗?你啊,怎么说也是大帝国的亲王,居然穷得连魔法卷轴都买不起,说出去谁会相信?总而言之,你明天给我往后面站点,卷轴也省着点用,它们可不是白给你的。如果你真的战死了,让我今后奴役谁去?这场仗打完后,你好好去给我赚钱!”

  罗格哈哈笑道:“这你放心,这一次我肯定要冲锋在前的。因为这场战争与以往不同,冲在前面的,不是送死,而是抢功!”

  芙萝娅怔了怔,抬头望了罗格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半晌幽幽地叹息一声:“福和祸是一对双生子,你别太大意了。”

  静寂之中,罗格的手忽然悄无声息地从她臂下绕了过去,然后在胸前那双浑圆而极富弹性的丘陵上重重地捏了一把。

  小妖精的手一颤,那尚未完成的魔法卷轴就此报废。

  “死胖子!你别得意得太早,这张报废的卷轴我也会记在你头上的!”小妖精愤怒而悦耳的叫声响彻了整座建筑。

  历史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它几乎可以使任何一样经得住时间考验的东西增加价值。

  比如这樽产自肯色王朝时期的水晶高脚杯,做工上并没有太出众的地方,只不过三百年的历史已经使得它价值不菲。而它正盛着的红葡萄酒,也是有八十多年历史的名酒。

  握着酒杯的手苍白而纤长,上层贵族男子都希望能够拥有这样高贵而优雅的肤色,无名指上那巨大的翡翠戒指则更显这只手那略带病态的苍白。

  手的主人是一个高而瘦的贵族男子,他看上去三十岁左右年纪,长得非常英俊,唇上留着一撇精心修剪过的小胡子。身材修长肩膀却很宽,把一件式样时髦的黑色礼服穿得优雅而气派,袖扣上镶嵌着的翡翠,与手指上硕大的戒指交相辉映。

  他一只手捻着胡须,看着面前那张巨大的军事地图,正在沉思。

  许久,他才抬起头来,向着身边一位高大的中年骑士问道:“我们的法师这几天有没有保持训练?”

  那骑士答道:“费尔南德斯大人,他们每天都在锻炼身体和骑术。现在他们当中,至少有十个人的骑术并不比我手下的轻骑兵差。”

  费尔南德斯点了点头,道:“对他们来说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谅他们也不敢不练,何况有你亲自训练他们的骑术,我也很放心。报捷的战报准备得怎么样了?”

  “战报在两天前就已经发向了帝都,战场今天才清理完毕,一共找到了七百六十个潮汐轻骑兵的徽章。下午这些徽章我就会派专人送往帝都。不过,大人,我们上报多少伤亡的数字呢?”

  费尔南德斯沉思了一下,道:“先报一百左右吧,这样足以构成一次辉煌的胜利了!用不了多久,阿斯罗菲克人就会来索拉图报复的。到时候只要守住城,不管有多少伤亡都会被视为军功,那时我们再多余的伤亡数字给加上去好了。”

  他沉吟着,用手在军用地图上反复比划了半天,终于点上了一座山峰:“阿斯罗菲克人如果来报复,十之八九要经过这里。你派几个得力的家伙,带上十个骑术最好的法师在这里潜伏。让他们每个人都带上两匹西西亚山地纯血马,这种马跑山地肯定比阿斯罗菲克人的马快。策略还是象上次那样,预设魔法阵,集中轰击一轮魔法后就立刻逃走。让我们先给傲慢的阿斯罗菲克人一个教训再说。安排好这件事后你就回来找我,我们再去看看加固城防的情况。”

  中年骑士应声接令,但是犹豫着没有退下。

  费尔南德斯眉毛一扬,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不必顾忌,直说好了!”

  “大人,从昨天晚上开始,我们在外的侦察骑兵就再也没有回报过,我已经先后派出了三批侦骑出去寻找,可是他们出城后也全无消息……”

  费尔南德斯一颤,陷入了沉默。

  水晶杯中的红酒慢慢地开始荡漾,暗红的涟漪越来越激烈,终于,有一滴飞出了水晶杯,恰好落在军用地图代表着索拉图城的图标上,迅速洇入了纸面。那一朵蔓延开的暗红花朵,骤眼看去,犹如一片未干的血渍。

  第一缕阳光照在席尔德城高高的了望塔上,六名士兵吃力地推开镶满青铜锥的城门,然后飞快地跑开,贴紧城墙立正。尘土飞扬处,一队盔甲鲜明的骑士从城内奔出。

  为首的一位骑士高举一面战旗,飘扬的旗面上绣着代表罗格身分和家族的纹章。阿斯罗菲克帝室徽章都饰以龙与狮子,作为帝国外姓的亲王,罗格可以在自己的徽章中使用两只狮子。而正中的盾形中,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七枝长矛。这些长矛是帝国战功的标志,翻翻过去,胖子还真有不少军功。再加上为帝国开疆拓土得来的三只苍鹰,徽章上几乎已经堆不下这么多的标记了。

  这面战旗是连夜赶制而成,胖子又偏好金子的颜色,因此以暗红为底的纹章上堆满了各种闪闪发光的金色标志,遥遥望去,这个足以令任何贵族赞叹的徽章就象是一面硕大的金色盾牌。

  近万骑兵踏着细碎的步点,跟随着飘扬的战旗出了席尔德城,在骑兵之后,则是滚滚如海潮的步兵方阵。

  罗格与华莱士等众将领驻马立在路边,看着大军向东南方滚滚而去。胖子是志得意满,而华莱士等将军们则面有忧色。

  大军过后,则是无数运载军需的各式各样的马车鱼贯出城。这一次大进军,潮汐军团已经将席尔德城中所有的马车都征用了过来,但能运走的军需物资也仅是七万大军所需的一小部分而已。

  席尔德城中忽然响起阵阵动人心魄的龙吟,两头巨龙一前一后冲天而起,绕着下方的大军盘旋数周之后,冲宵而去。

  阿雷公国队列中一些士兵开始向着天空大声欢呼和祈祷,他们一看就是智慧之眼的信徒。紧接着向着巨龙欢呼的人越来越多,甚至不少潮汐军团的战士也加入了欢呼的行列。毕竟出征的战士们都不希望会长眠于沙场之上,能够有二头巨龙站在自己一方,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罗格仰首望着天空中的巨龙,双眼微眯,呼吸略显急促。似乎是下意识的,他的嘴角慢慢浮起一丝诡异的微笑。

  行军一日之后,前方的轻骑开始脱离大军,先行对索拉图城进行包抄。二千名重装骑士与他们的随从部队也加快了行进速度。而步兵们则保持着正常的行军速度,只是在胖子的不断催促之下,行军时间被延长了两个小时。

  只是这样一来,阿雷公国那些训练不足的新兵立刻显示出体力上的差距,到了黄昏时分,甚至开始出现整建制的掉队。

  罗格可不管那么多,他干脆令紫荆蝴蝶统领训练不足的新军,自己则带着潮汐军团以及公国中最精锐的部队加速向索拉图行军。

  到入夜时分,罗格大军的队列从前至后已足有十几公里长。

  胖子浑然不觉,只是纵马在跟随着队伍前进。这时华莱士从后方疾驰过来,与罗格并马而行:“罗格大人,我们目前的队形很危险啊!我认为应该停下来整军,否则对方只要用轻骑兵半路突击一下,会给我们造成很大损失的。”

  胖子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必!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先行赶到索拉图城,尽量不让城里的一人一马逃出去。偷袭?呵呵,完全不必担心。”

  胖子压低了声音,凑到了华莱士的耳边道:“你想想,我们这次大军中多了几个圣域啊?”

  华莱士倒吸了口凉气,显然对当日之震憾仍然记忆犹新。他道:“五个……啊不,是七个!”

  “是啊!”胖子嘿嘿低笑一声,又道:“除了这些圣域呢?我们还有什么,你再想想!”

  华莱士声音已经有些发颤:“您是说,那两头巨龙也会帮助我们作战?”

  “不止如此!我们还有一个……”罗格左右望了望,见周围的将军们都悄悄地竖起了耳朵,这才贴上了华莱士的耳朵,道:

  “……行走于尘世间的女神!”

  华莱士瞬间身体僵硬、脸色惨白,过了片刻,他的呼吸越来越变得粗重,脸上也一片潮红,如同饮了醇酒一般。

  当今格罗里亚大陆上教派林立,各个宗教、各个种族侍奉的大大小小神明妖魔少说也有上千之多,又有坐拥数千万信徒的光明教会,芸芸众生对于诸神的存在早已不再怀疑。可是诸神展示的神迹虽然众多,但又有几个人曾经亲眼见过真的神?

  难怪华莱士会激动如斯。

  “所以我们有何必要担心特拉华人的偷袭呢?他们的偷袭部队怎么可能躲得过在高空中飞舞的巨龙双眼?”

  罗格深深地看了一眼华莱士,轻声说道:“所以这一次的战争,我们要做的,就是铲平……敢于挡在女神面前的一切!”

  本来,索拉图城应该迎来又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

  然而远方天空一片浓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席卷而来。投射在大地上,阴影与光明之间界限分明。这光与暗的分隔线迅速在大地上掠过,将一切阳光和温暖都逐离了索拉图城,也将一切希望驱赶出了这座城市。

  费尔南德斯子爵站在城头,他手中握着的已不是水晶杯,而是配剑的剑柄。只是他那身深黑色的华丽礼服,与周围士兵们的铮铮铁甲显得格格不入。

  他仰望天空。

  先前推着浓云飞跑的力量似乎一到索拉图城就消失无踪,云层停留在城市上空,越来越厚,越来越低垂,并且以索拉图城为中心,缓缓旋转起来。十多公里外的原野,仍是阳光明媚,可以看见高耸的安培峰在湛蓝天幕的背景中闪耀,黒\\\绿的针叶林覆盖着阳面的山坡,象是沉默的巨人扼守着通向特拉华帝都的通道。但是没有一丝阳光能透过云层照射进索拉图城,彷佛长夜仍未离开这座城市,橙色的灯光从近处的几户民居里透出来,一反平日的温馨,显得格外阴冷诡异。

  望着那铅灰色的云涡,费尔南德斯忽然感觉到不是天在动,而是地在旋。

  “我们的侦察骑兵有回报的没有?”

  一直随侍在费尔南德斯身边的中年骑士答道:“费尔南德斯大人,我已经先后派出十五队侦察骑兵了,可是……还没有一队回来!”

  这位看上去身经百战的骑士声音也有些颤抖。他并不畏惧看得见的敌人,可是有时候,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费尔南德斯只是叹了口气。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从城中传来,马上的传令兵一跃下马,以最快的速度奔上了城头,喘息着道:“大人!城东方出现潮汐军团的骑兵!”

  这名传令兵话音未落,另一名传令兵也策马疾驰到城下,原来城南方也出现了潮汐军团的骑兵。

  这两路骑兵遥遥在城外徘徊,数量各在五千骑左右。他们虽然没有攻城的意思,可是费尔南德斯知道,这些先头骑兵只是来完成包围圈的,主力部队马上就会到了。先遣的轻骑都已达一万人,看来这一回,潮汐军团是要倾力一战了。

  “费尔南德斯大人,您还是穿上战甲吧!”中年骑士劝道。

  费尔南德斯苦笑了一下,道:“如果到了需要我亲自上阵厮杀的时候,那就意味着我们已经彻底败了。所以这甲,穿不穿都是一样的。”

  大地开始微微颤动,地平线上扬起了滚滚烟尘,有阵阵低沉郁雷遥遥传来!

  在漫天红色的沙尘中,逐渐浮现出一片钢铁森林,那是重骑兵高举的长枪。

  二千骑重骑兵在索拉图城前列成了一条冲锋线,在他们身后,四千名随从也披挂轻甲,持斧举盾,布好了战阵。

  城头上的中年骑士脸色已有些苍白,他并不关心城下的重骑兵,只是盯着远方的地平线。

  那一道滚滚的红色烟云非但未散,反而越来越高!

  一个接一个步兵方阵从红云中踏出,这道钢铁洪流似是永无止歇。

  费尔南德斯看着城下大军中央那飘扬的战旗,仔细辨认了半天,也没看出那徽章属于哪个家族。他对阿斯罗菲克帝国贵族谱系并不熟悉,因而转向中年骑士求助。骑士看了半天,也只看出这金光灿灿徽章的主人战功卓著,权势显赫,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出其它。

  不过城下的是什么人领军已经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仅仅是攻城正面,就集结了超过三万的大军!

  索拉图城防虽然坚固,可是仅有五万人口,守军也只有一万。但这里并非帝国东南战线主要战场,因此以往潮汐军团偶有来进攻时,最多时也只会来一万多人,绝不会贸然进攻墙高城坚的索拉图。可是这一次,算上包围的一万轻骑,阿斯罗菲克帝国已经出动了四万大军!而且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消灭了索拉图城派出的全部侦骑,让费尔南德斯连求援都没有办法。

  费尔南德斯的嗅觉敏锐,一见迹象不对,他不是没有想过立刻逃跑。可是对方拥有无声无息消灭他全部侦骑的本事,他如果出城的话,带得人少很有可能也被半路狙杀,可是也不能带太多的人。城主未战先逃,在哪个国家可都是杀头之罪。索拉图城守军近万,在坚城之中,就算面对三四倍的敌人,也有把握固守。因此在敌情不明时就逃,的确太冒险了些。

  就是这稍一犹豫的功夫,帝国大军已然围城!这回费尔南德斯就是想逃,也逃不了了。

  “我们还有机会!”费尔南德斯镇定了一下,对战士们高声喊道。

  以一万战士驻守坚城,费尔南德斯就任城主时又带来了不少法师,再加上助战的壮年平民,这场仗的确还有得打。索拉图守军也多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他们一想到这一点,果然镇定了不少,士气重升。

  然而费尔南德斯随即以只有那中年骑士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你看……我们有机会投降吗?”

  中年骑士笑得极是苦涩,以极低的声音回道:“费尔南德斯大人,恐怕,我们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

  城头上的索拉图战士们忽然一片惊呼!

  在潮汐军团大阵中央,那面高高飘扬的战旗两侧,各升起了一面大旗。在风中飘扬的旗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是一片近于紫黑色的暗红!

  狂风拂动旗面,烈烈呼啸宛如献给死神的赞歌!

  这两面暗红战旗升起时,就连帝国的战士们都怔住了。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两面军旗,眼底开始泛起条条血丝。一个壮硕过人的重装战士忽然以手中的巨斧敲击着重盾,仰天咆哮起来!转眼之间,似是应和着他一样,其它的帝国战士也开始狂号起来!就连最前排的重装骑兵也近乎于忘情般地吼叫着!

  当帝国大军的血色双旗现于战场之时,就意味着不接受敌人投降,不论是战士,还是平民!

  “他们……要屠城啊!”费尔南德斯抓住配剑的手因为过于用力,骨节上已泛起一片青白色。城头上所有的特拉华守军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费尔南德斯猛然抽出配剑,高声叫道:“来人!全城动员,把所有能动的人都给我拉出来守城!今天,我们非把这些阿斯罗菲克蠢驴赶回家不可!”

  费尔南德斯表面上非常自信,可是心下却惊惧之极,他向中年骑士望去,这位忠心耿耿、久经战场的老将脸色苍白,眼中也有着和他一样的忧虑。帝国军在攻城前升起血色双旗,必然会逼得城中所有军民浴血死战。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只会有两个,一个就是指挥官是个十足的蠢才,另一个就是他们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屠尽城中一切生灵!

  可是费尔南德斯遍思所读帝国史,以征战起家的阿斯罗斯克帝国镇守一方的大将中,的确可能会有平庸之辈,但绝对没有蠢才!特别是城下这个庸俗不堪的徽章,上的装饰品全都代表着杰出的军功!

  狂吼的帝国大军忽然安静下来,飘扬的战旗下,大踏步走出一个重装武士。

  他个子不高,可是身上披着的甲胄却极厚重,以至于他每向前走一步就会在红土荒原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武士手中提着一柄战斧,这把看上去至少有三四十公斤的巨斧在他手中轻飘飘的宛如没有重量一般。

  重装武士一直走到距离城下五百米时才停住了脚步,仰首打量着城头上的守军。费尔南德斯虽然看不到武士那掩藏在全覆面头盔下的脸,但完全感觉得到头盔后那双眼中蕴含的冷酷。

  呼的一声,城头上一个魔法师按捺不住诱惑,向重装武士射出了一枚火球。重装武士周身忽然泛起了一层极淡的银色光芒,他高高地举起巨斧,冷冷地看着越飞越近的火球。

  火球近身时,重装武士突然大喝一声,猛然抡起巨斧,竟然将火球一下击散!

  滚滚火浪过后,他依然屹立,毫发无伤!

  战场上忽然响起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奇异颂咒声,就连索拉图城头上的许多战士都面露疑色,他们似是听到了有人在念颂魔法咒语,但刚一凝神,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咒声刚停,一片深灰色、方圆十米的云雾就出现在索拉图城头,将刚才发射火球的魔法师连同周围的战士都笼罩在内。

  那法师脸上忽然现出极恐惧的神色,他全身抽搐、两眼突出、张口狂呼,可是嘴里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就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一样。法师拼命以双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可是他的脸色正在迅速地灰败下去,终于,法师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他倒下时,已经宛如一具干尸!

  灰雾翻滚不定、凝聚不散。

  雾气中的战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只有灰雾边缘少数机警的战士及时逃离了灰雾的范围。

  “这……这是……死亡之雾啊!”费尔南德斯不禁暗自呻吟起来。

  城下竟然有一个大魔导师!看来,这就是帝国军所倚仗的王牌了。

  费尔南德斯必须得想办法杀了这个大魔导师,不然索拉图城必破。他的目光在城下大军中不住搜索,猛然看到在中央战旗下立着一个手持白骨法杖的神秘黑袍人,正在念颂咒语。他不由得再次大吃一惊,黑袍法师距离索拉图城头足有近千米,能够在这个距离上施放出死亡之雾,说明他必然为这个魔法附加了增加射程的技能!

  如此神技,显然早已超越了那些最初阶的大魔导师!

  还没等费尔南德斯想好应该如何对付这个意料之外的大魔导师,黑袍法师第二个咒语也完成了!

  索拉图城前的地面忽然轰轰震动!坚固厚实的红土不住翻涌,城头上的特拉华战士们几乎无法相信自已的双眼,可是城前的地面的确在不断升起!

  “地形改变”,八阶魔法,向来以极难操控而著称,又兼在魔法强者对决中几乎全无用处,因此没有哪位大魔导师愿意花上多年精力来掌握这个魔法。所以代代相传之后,当今世上几乎无人能够掌握这个魔法,而大多数年轻些的法师连这个魔法都未曾听说过。

  当大地那惊心动魄的颤动终于结束时,索拉图城前的地面已经升高了十五米,形成了一道即缓且宽的斜坡,直通向城头。

  索拉图城原本的高墙已经变成坦途!

  费尔南德斯绝望地捂住了脸。

  此时双方的法师已经开始用魔法互相压制。城头上的法师占了射程上的便宜,可是帝国大军中央重骑士忽然向两边分开,露出了身后一整排的狂信法师!

  狂信法师们不光魔力远超索拉图法师,而且数量上也占有压倒优势,因此仅仅两轮对轰,已经轻松地将索拉图法师给压制了下去。每一次特拉华法师射出一轮攻击魔法,就会招来数倍的反击,甚至有两个倒霉的魔法师竟然倒在一片新出现的死亡之雾中!

  孤身站在索拉图城下的罗格透过头盔上的缝隙,看着天空中一道道交错飞过的绚烂魔法,忽然感觉口中无比的干渴!他舔了舔几乎已要龟裂的嘴唇,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战斧,缓缓地指向了城头!

  在他身后,响起了一声声沉郁如雷的脚步声!罗格不用回头也知道,上万的重装步兵正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出阵,准备以他们的重斧劈开敌人的血肉。

  罗格忽然感觉到浑身上下一阵燥热,心跳也渐渐加快。他的手握紧了粗大的斧柄,青钢手套和巨斧斧柄不住磨擦,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真是……热血沸腾啊!”罗格暗自感慨。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罗格猛然狂吼一声,横握战斧,沿着巫妖艾尔格拉以惊世魔法造出来的坦途,大踏步向城头上走去!

  罗格周围的地面忽然颤动了一下.

  他转头一看,见身旁已经多了一个高达两米、身披深黑色重铠的恐怖武士。罗格身为死灵法师,立刻从这武士身上那浓郁的死亡气息和闪动着死亡火焰的双眼中认出这是一个黑武士。可是这个黑武士尽管身上重铠、手中巨剑都非常普通,但不知为何,罗格总感觉到自己面前屹立着的,似是一座只能仰视的高山!

  “黑武士皇帝?”罗格大吃一惊!

  虽然在死亡七君王中他只见过艾尔格拉,可是从巫妖的记忆中,他已经知道了其它几位君王的样貌。罗格虽然一直奇怪女神身边随侍的三位黑袍人为什么会有那么浓郁纯正的死亡气息,可是他万没有想到其中之一竟然会是死亡世界的君王,黑武士皇帝!

  那么,风月呢,又在哪里?死亡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罗格的心中极轻极轻地一颤。

  只是黑武士皇帝那双燃烧着死亡火焰的双眼冷漠而不屑地望了罗格一眼,就缓步向城头走去。

  两人相隔二十米,缓步上城,直视城上千百守军如无物!天上纷落的箭雨无法奈何罗格特别加固过的重甲,而黑武士皇帝身边有一道无形的防护,没有一只箭能够射进他身周两米之内。

  城头上魔法光芒闪动,一支火焰箭向罗格射来,黑武士皇帝那边则是一片锋利的冰锥!

  罗格脚下步速不改,手中已多了一面银色光盾,轻轻松松地将火焰箭挡了下来。黑武士皇帝哼了一声,抬手一挥,一阵无形的风竟然将所有的冰锥都卷起、原封不动地送回了城头!

  只是一片灰色的死亡之雾已经抢先一步,覆盖住了两个特拉华法师所在的方位。

  罗格望了一眼黑武士皇帝,随即一跃而起,直接扑入了死亡之雾!

  瞬息之间,他已经从遍布尸体的死亡之雾另一端闪现,手中巨斧带着道道残像横挥而过,将面前两个战士拦腰斩开!罗格狞笑着,全然不顾从四面八方刺来的兵器,只是挥舞着巨斧,疯狂砍杀!索拉图的战士们潮水般涌上,却象是冲撞着坚固无比的礁石,不时有四肢残缺的躯体被抛飞出来,在胖子的恐怖力量面前,他们的命运如礁石上四溅的浪花,只有被粉碎的命运。

  而在城墙的另一端,黑武士收割生命的速度甚至要快于罗格!

  大地再一次震动!宽大的索拉图城墙一阵晃动,竟然裂开了数条巨大的裂缝!恐怖的巫妖艾尔格拉再一次发动了他的魔法攻击,这一回他的目标是坚固的高墙。

  此时帝国重装步兵已经踏上了城头!他们以重盾抵住面前的敌人,然后轮起巨斧,不管盾前是战士、平民,不管是壮年男子还是老弱妇孺,只是狠狠斫下!惨叫、飞溅的热血、碎肉和内脏只会激起他们杀戮的欲望!

  每一个战士的双眼都是一片血红,一如那飘扬的血色双旗!

  罗格忽然发现了远处那衣饰华丽的费尔南德斯,立刻锁定了他为自己的目标。他一步一步、悠悠闲闲地向着费尔南德斯走去,手中的巨斧不住在钢铁和血肉的森林中开辟着鲜红色的道路。在他的身后,留下的则是一截截断肢残躯辅成的血肉之路。

  在罗格身后,一个被砍去一臂的青年男子忽然从血泊中站起!从衣着看来,他不过是个平民,可是这一刻,他已经变成了悍不畏死的战士!他以仅存的左臂持剑,用力向罗格后背刺去!

  一条由一节节利刃组成的可怕长鞭宛如天外飞来般出现,瞬间就在那青年男子身上绕了数圈!长鞭骤然一收,血雾立刻在空中爆开,那青年男子的身体已经断成了几截,在飘血的地面上不住地滚动着。

  长鞭的另一头握在不知何时出现的玫手中。她身上的黑色风衣已经破烂不堪,露出了衣下闪着淡淡紫光的贴身锁甲。她左手中握着一把精巧的匕首,一双长靴的后跟处也伸出两片锋利的刀锋。

  玫手腕一抖,从鞭身的倒刺上抖落了无数碎肉和血珠,然后才微微一笑,道:“罗格大人,这一回我可抢在您的前面了。”

  罗格哈哈长笑,巨斧一指远处的费尔南德斯,道:“把那家伙留给我,其它的你随便杀!”

  费尔南德斯忽然感觉到自己有如被一条蛇盯上的青蛙,极地之冰般的寒意浸透全身,脸色惨白,竟然就此动弹不得!突然之间,中年骑士那伟岸的身影插在了罗格和费尔南德斯之间。费尔南德斯这才恢复了行动能力。

  罗格狞笑了一下,斧落如轰雷!一声巨响过后,面前的中年骑士竟然用战枪架住了罗格的巨斧!可是巨斧上附带的可怕力量已经将精钢战枪生生砸弯!还未等中年骑士将胸中积郁的鲜血喷出来,心口上已经传来了一阵灼痛!

  他愕然低头,见罗格左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精巧的匕首。那匕首轻轻易易地穿透了骑士的链甲,完全没入了他的胸膛。

  骑士倒下之后,罗格这才看到费尔南德斯已经走下了城头,逃向了城主府的方向。他站在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已变成了人间地狱的索拉图城。潮汐战士们正在一条条街道上迅速推进,他们没有放过任何一栋民居。熊熊大火中,房屋正一栋接一栋地倒塌,时时会有一个火人嚎叫着从火中奔出。

  黑武士皇帝早已不在城头,不知在城中何处收割着生命。

  城头上的罗格冷冷一笑,刚要去追费尔南德斯,忽然停住了脚步。他低头看了看已倒下的骑士。骑士显然已经死去,只是他的脸上仍然充满了愤怒与不甘,双眼犹自大张,一只手死死地握住了罗格的战靴。

  罗格叹了一口气,蹲了下来,轻轻抚拢了骑士的双眼,然后一根一根地扮开了骑士的手指。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轰然巨响!漫天尘土飞扬之中,城墙经受不住艾尔格拉无休无止的魔法攻击,竟然塌了一段!一直按兵不动的重骑兵终于策动战马,开始向缺口处前进。

  黑袍的艾尔格拉缓缓收起了白骨法杖,取出一只灰色的水晶球,沙哑地道:“我们也该去收割了……”巫妖举步向熊熊燃烧着的索拉图城中走去,护卫着他的,仅仅是一个全身裹在深灰色长袍之中,手提细剑的人。那把细剑上,散发着淡淡的土黄色魔法光辉。

  片刻之后,浑身浴血的罗格倒提着巨斧,在浓烟与烈火中悠然漫步着,走向索拉图的城主府。在他身后,还跟着十余个手提染血巨斧、杀气腾腾的潮汐重装步兵。

  那整齐划一的沉重脚步,无疑暗合着死神的节拍!

  在城主府前,罗格终于立定了脚步。他摘下了头盔,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混杂着血与火的空气,望着城主府塔楼上那一张张充满了绝望的脸,嘴角露出一线微笑。

  当!罗格抛下了手中的巨斧,开始颂念起冗长的咒语。玫站在罗格身后,面无表情。她那美丽的脸上溅满了鲜血,甚至还有一小块破碎的脏器,但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出神地观察着罗格的魔法。

  然而罗格刚刚念颂到一半的咒语被一声非常熟悉的呼喊给打断了。

  “啊!原来是罗格大人!!您还记得小人吗?小人这就投降!罗格大人,您想死小人了!!”

  费尔南德斯从城主府墙头一跃而下,冲到了罗格面前。他扑通一声跪在了罗格面前,紧紧抱住他的大腿,双肩抽动、泪流满面,看那模样简直象是迷路的小孩找到了亲人,又是激动又是委屈。

  费尔南德斯就算展现圣域力量、突然升空飞走都不让罗格如此吃惊,反正云层之上,还有两头巨龙在等着他。

  罗格盯着费尔南德斯左看右看,终于讶然道:“你是……罗伯斯基!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三章混乱

  潮汐重装骑兵开进城后,索拉图城的抵抗如冰消雪融般开始瓦解,城门重地很快失守,厚达半米的精铁大门由里向外整面倒塌,宣布了这个城市的陷落。

  城里城外一片惊天动地的呼叫,潮妙战士的欢呼彻底淹没了索拉图人绝望的哭喊。

  潮汐骑兵和步兵从城墙缺口和不役防的城门源源不断涌入大街小巷,索拉图的旗帜一幅幅从城头跌落,代之以潮汐军团的蓝色军旗,不时伴随着武器交锋声、惨叫声、重物坠落声。

  金光闪闪的战旗终于在一片蓝色的海洋中徐徐招展,堆砌着无数标志的徽章不再显得炫耀或浮夸,那上面每一块金色都显出阿斯罗菲克帝国阿雷亲王从血与火中摄取投的荣耀。索拉图仍然笼潭在带来无尽黑夜的浓云中,没有一丝光明能通过障碍到达这个绝望的城市。

  四起的火头在金色的旗面上反射出妖异光色,仿佛亡灵闪烁得眼,硕大瞳孔中两面近于紫色的暗红缓缓升起。

  血色双旗!屠城!

  不知何处最早爆出一片妇孺的哭声,更密更高的火烟四起,有时会发一声巨响,夹杂着人声嘶力蝎的哭喊喝骂,血腥和焦臭之味越来浓烈。

  终于,悠长低沉的号角声在索拉图城上空悲凉的回响,象巨锤般一下一下重击着人们的心房,三短一长的号声代表着血色双旗已经降下,杀戮的时刻,终于过去了。

  突然一道极细的金钱从空中投射下来,随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浓云终于裂开,流絮般向四面八方散逸,如来时般迅速消失了。阳光倾泻在挂满残尸、断旗、折断兵器的城墙头。流淌到处处是腥腻血洼的青石板街道上。

  索拉图,已经永远不需要这晚来的光明和温暖了。

  虽然已经为血腥疯狂的战士们一时之间还收不住屠刀,可是耀眼的阳光迷眩了他们的眼,在适应光线的同时。理智多少得恢复,何况整座索拉图中已经没有多少人可供杀戮,因此此起彼伏的惨声很快平息下来。潮汐步兵们开始逐家搜索着幸存者,将他们一一驱到大广场上集中,以决定他们最终的命运。

  罗格漫步在索拉图f的城主官邸中,面无表情。罗伯斯基则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竭力为自己未卜的命运增加一点筹码。而玫则跟在两人身后.她手中盘咸一圈的刃鞭上偶尔仍会有血液滴下。罗伯斯基的感觉十分敏锐,背后传来的丝丝寒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一个回答不好,这个冰若冰霜的女人就会毫不犹豫的将他分尸。

  当当,罗格随手敲了敲罗伯斯基那张暗红色镶皮的奢华办公桌,啧啧的赞道:“居然是用阿拉斯加冰原的红杉木做的。连我都没用过这样的好东西啊!嗯,这只水晶杯看起来也该有些年头了。是谁说的来着,任何东西,只要足够古老,那就有了价值。”

  “这是评家麦斯韦尔的名言,他说这句话的本意是讽刺当时的画作或诗篇在作者后,价值立刻大幅飘升的情况。”玫接道。

  罗格忧然道:“原来如此。不过没关系,这句话用在这里也合适。这瓶酒看起来也是好东西,不过我不大懂酒。玫。”

  玫以尚染着斑斑血迹的手拿起酒瓶,咬去了软木塞,只是在瓶口嗅了嗅酒气,就道:“原产地应该市出自阳光海湾一带。酒陈六十年左右。”

  罗格微微一笑,道:“罗伯斯基。啊不,费尔南德斯子爵,看来你的日子过得的确不错啊!

  罗伯斯基心中一惊。立刻陪笑道:“大人,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小人其实没什么家底,好不容易弄到了城主位置后才买来了这些东西。其实……,小人的本意,是想让那些有求于我、上门送礼的人看看,应该准备什么品级的礼才好意思在这里拿出来,免得他们送的礼物不上不下的,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小人这两年出头的确是快了一点,不过那都是靠拼命上下打点得来的。大人,您也清楚这当中会有多少的花费。所以除了这些必需的东西外,小人其实没什么余财。”

  罗格点了点头,信步来到窗前,向外眺望。从这扇窗户看出去,索拉图城大广场他全貌一览无遗。此刻广场上己经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幸存者,其中大多是女人和孩子,人数稀少的壮年男子大都穿着一色制服,是前城主府的守卫。罗伯斯基投降后,罗格答应了给城主府中的所有人都留一条命。他们随即投降。

  “费尔南德斯子爵··…”罗格叫道。

  “不!大人,您还是叫我罗伯斯基吧!”

  “好吧,罗伯斯基,广场上那些人中,还有什么与你相关的人吗?”

  “大人,小人这次几乎是孤身上任,唯以几个护卫和从家簇中带来的一个将军,不过他们都已经死在您手里了,不不,是幸运的死在您无以伦比的勇武之下。”

  此时房门外靴声铿锵,华菜士大步走了进来,道:“罗格大人!全城都已经搜索完毕,善后和清理已开始。现在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已经集中到广场上,您看应该如何处置他们?

  罗格沉吟了片刻,道:“那里面有一些人我已经答应了留他们一命,作为帝国军人,这点信誉还是应该有的。这样吧,弄清楚他们每个人的价值,然后全部卖给帝国奴隶商人。”

  华莱士一怔,他本以为罗格会依帝国军惯例,将这些人通通烧死在广场上。现在卖为奴隶,对索拉图幸存的城民来说,结局总算是好了一点。

  他暗暗叹息,却并不为罗格这微不足道的善意感动。腓特烈为人宽厚仁慈,就算是对待敌方平民或者是俘虏时,也不会妄加伤害。在他几十年军旅生涯中,从未升起过血色双旗。可是罗格的行事风格显然不同。他的残忍在整治不听话的潮汐军团时已初露端倪,而后在初次领兵出战时终于尽显,第一战就祭起血色双旗,将索拉图城六万军民屠得只剩下数千人。

  华莱士又想到不久前看到的一份战报。战线的另一端,潮汐的前三位军团在加入了残存的海神军团后实力大增,庞培也一改腓特烈时代的温和作风,整军结束后立刻频频出击,已经连胜场。庞培的一个策略就是绝不交换战俘,所有战俘以及抓到的壮年平民男子一概抓回帝国卖为奴隶。

  不过他的根辣同升起了血色双旗的罗格相比。还是要稍稍差了一些。

  华莱士刚要离去,罗格又叫住了他:“等等!这批俘虏就不必上报帝国军部了,这件事你得找个靠得住的家伙偷偷的办。至于卖奴隶的钱,都拿来作这次战争中战死将士的抚恤吧!”

  华莱士再次一怔。就算在军纪严明的带国,高级将领私卖战利品的事也时有发生。不过象罗格这样将全部私卖奴隶所得转为将士抚恤、自己一分不留的,的确浓他军妹生谁中,还走第一次得见。在离去之前。华莱士终于向罗格敬了第一个军礼。他依然不齿于罗格的为人,担至少为了那些战死的将士,他觉得应该敬一个军礼。

  华莱士刚一离开,罗伯斯基就迫不及待地道:“罗格大人,您如此爱惜手下士兵,又是韬略过人,而且英勇无敌,在乱军中纵横来去都能毫发无伤,简直就是帝国军神啊!说起来我现在好歹也是个不错的剑士了。可是刚才在战场上.您只远远的那么看了我一眼.我就立刻下的动都动不得---”

  “够了!”罗格笑骂道:“废话少说,你究竞是怎么混到城主这个位置的,在特拉华帝国里你还有些什么人啊?”

  罗伯斯基道:“大人,当年公国那件事发生之后。小人比较胆小,所以立刻逃回了北方。后来小人来到了特拉华帝国,很是喜欢这里。于走就扮成了一个古老家簇在外游荡的子弟。您知道,复杂而高贵的家谱、古老的异国王室血统,以及一块根本不存在的封地,这些东西的证明在哪里都有专家出售。在特拉华帝国,只要花上十五个金币,就可以弄出一套连纹章谱系专家也辨别不出来的证明文件来。就这样,没过多久我就认识了维妮,并且娶了她了,借助着他家簇的力量进入了帝国的上层社会。忘记说了,维妮的父亲是帝国财务大巨的第一助理。”

  “你不是一向很胆小吗?怎么居然敢跑到最前线来当城主了?”

  罗伯斯基哀叹一声,道:“特拉华带帝国不管是爵位晋升还是获取封地,军功音像是最快的途径。小人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仔细研究了过往十年在索拉图城的交战纪录,认为这里不走潮汐军团的主攻方向,而且按目前的力量对比,小人绝对有把握住这座城,因此才来申请当这里的城主。您也知道,\'这种位置没人愿意和我争,所以我立刻被晋升了一很爵位,并被委任到了这里。小人本想在这里立下几场军功后,就马上想办法打点调头回帝都,可是……唉!早知道指挥嘲汐军队的是您,小人说什么也不会来索拉图……啊不是,小人会拼死谋得索拉图城主之位,然后将此城给大人双手奉上,绝不抵抗!”

  “罗伯斯基,我这次大军南进,可是第一战就祭起了血色双旗啊!你要仔细想想,如果追随了我,你家里人应该如何安排?”

  罗伯斯基坚定的道:“每一次我人生大业刚要起步,就会落到大人的手里,当然,如果山贼做大了也算是事业的话。这只能说是命运之神的安排!罗格大人,这一次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都要誓死追随您”

  罗格只是淡淡定定地看着他。在胖子那双似乎可以穿透一切的目光下,罗伯斯基慢慢地低下头去,小声说道:“大人,维妮去年刚刚为我生了一个女儿,看在我一向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您---您否给她的家簇一个投靠您的机会?”

  罗格点了点头,道:“我这次在索拉图城中祭血色双旗。只不过是给特拉华人一个警告,让他们不要再试图妄作抵抗,至于你的家簇,只要他们肯在我大军兵临城下时作内应,我就会保全他们的生命、财产和爵位。”

  罗伯斯基感激不已。这一回倒是多少发自内心。

  按下来清理战场的锁事,自然有手下的将军们处理,罗格自己只是亲自指挥着一批战士将索拉图城主府彻底的清扫了一遍,然后撤了出去。

  城主府周围百米之内,不再允许任何人进入,因为那里将会是女

  神的居所。

  此刻北国天气已然十分寒冷。街道上初步清理出通道,供军官的骏马和装载超重的车辆通过。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在大道两旁等待工兵来搬运,大片大片的血渍已冻结成冰,牢牢的粘在路面上,而四周的

  建筑上挂满了已被冻得坚硬如铁的零落碎肉,骤眼看去象是南方某国所谓野兽派艺术所渲染出来的画面。

  罗格漫步在索拉图最宽阔的大街上,漠然看着一队队潮矽军团战士正在逐户搜索。将一切财富取出,充实国库。潮汐军团纪律极严,普通战士是绝不敢在搜掠过程中藏私的。至于高级军官,也不会作得太过火。至于阿雷公国的部队,如提克顿战士、月之暗面是不会做这种锁碎工作的,而其它部队,连罗格自己都觉得他们没有潮汐军团

  战士值得信任。

  入夜时分,紫荆蝴蝶率领的公国新共也赶到了。为安置这数万新军,城中又是喧闹一片。

  罗格对周围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的目光只落在己变成死寂之城的索拉图最宏伟的建筑上,城主府。

  此刻在夜幕之下,城主府所有的建筑上都泛起了一层蒙蒙的乳白色光芒,这标志著女神及其随从们已进驻了城主府,那栋建筑连同周围的地区。现在既是圣地,也是禁地。

  银龙巨大的身躯盘踞在城主府大门前,已经开始沉睡。只是它身周的龙威并没有因为若睡梦而减弱分毫。

  周围两个街区都没有超过城主府高墙的建筑。唯一例外的是矗立在大广场南侧的钟楼。现在如果有人仰望钟楼高耸入云的尖顶,会发现一轮蓝月的映衬下,那精巧的雕饰突然膨胀了一倍有余,眼力足够好的话还会看到这个膨胀的雕饰镶嵌着两颗银色的宝石。

  罗格伫立在钟楼的尖顶上,连头脸一起裹在黑色的带帽斗蓬中。

  他若有所思的目光从筋疲力尽己然进入梦乡的索尔图城收回,遥望向城主府,白天屠城战时看到的有常关黑武士皇帝的一切反复在脑海中回放。罗格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死亡世界的君王,黑武士皇命。至于其它两个裹在黑袍中的神秘人物,巫妖艾尔格拉是罗格的老熟人了,他一施展魔法,罗格立刻辨认出了那熟悉的气息。唯有最后一个黑袍人罗格不清楚是谁,可是他身上的死亡气息之强悍程度丝毫也不下于另两位君王,十之八九也是七君王中的一位。

  只是,死亡世界的三位君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完全与胖子所知的空间法则不符。

  而且,其它的君王呢?骨龙格利高里呢?

  还有,最重要的,风月呢?

  一阵似有若无的寒意悄悄自罗格心底诵出,瞬间这丝寒意几乎把他彻底冻僵!在那刹那的眩晕之中,银色双目、无头天使像、妖蓮和黑发似乎重合在了一起。

  他将己经变成两办的胸甲轻轻堆放在身旁,然后慢慢将身上其余的重甲一一摘下。最后,罗格将全身上下所有的魔法物品都取了下来。

  罗格再次摸了一遍全身,此时他身上只有一袭锦衣,所有的金属和魔法物品都己取下。

  他再一次望向着神圣光辉的城主府,双眼渐渐变成一片银色。在罗格的意积之海里,似乎看到三位君王正立在城主府中,望着他冷笑不己。

  罗格清楚记得,当自己最后一次离开兀亡世界时。君王间的战争仍然在继续,现在三位君王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而风月和骨龙却杳无音讯!又意味着什么?

  他不愿再想,也不敢再想。

  罗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撕开了胸口的衣服。他的胸膛上慢慢浮出一座极精巧而繁复的魔法阵。正是当年他以放弃侵蚀为代价换来的精灵魔法阵,可以存贮魔力的魔法阵!虽然它还不完善,只能够存贮部分神圣能量,但现在对于罗格来说,这些已经足够。

  在蓝色的月光下,那一道身影自高高的尖顶上一跃而下。借着浓浓的夜色,向城主府潜去。

  罗格化成一道若有若无的虚影,悄悄的从沉睡的银龙身边走过,踏进了城主府高高的大门。

  沉睡的银龙略微动了一下,鼻子探向天空,用力的嗅了几下。他隐约感觉到周围似乎多了些什么,不过那淡淡的纯正神圣的气息让他感到非常舒适。

  “随他去吧。这也许是个熟人呢!感觉……有些象那个女人。不管了,反正里面还有厉害的家伙守着。”银龙迷迷糊糊的想着,又回到了梦乡里那堆如山积的宝藏上。

  城主府大门到主楼之间,有一道宽大的庭院。罗格知道,这一道关并不好过,此刻跟随在女神身边、可以在这圣地与禁地中的立足的,除了修斯,都走圣域。

  罗格并不怕遇上圣域,只祈祷不要遇上修斯。

  他收敛了神圣气息。身体上改而泛起淡淡的银色光芒,随着银色光芒渐转渐淡,罗格的一切气息都渐渐淡去,转为虚无。他随即又给自己加持了一个高级隐形,现在,连他淡淡的身影都消失了。

  庭院中忽然起了一阵风。风过后,修斯不知如何出现在庭院中。他含笑道:“罗格大人,都这么晚了。没想到您的兴致还这么好,有心情在城中闲逛呢!”

  罗格驻足不动,仍然维持著隐形的状态。他张目望去,修斯就站面前。他又闭上眼睛,感应到修斯仍然在那个位置上,没有半分偏差。

  修斯咳嗽了一声,道:“罗格大人,你请回吧!虽然我看不见您,可是庭院中不会无缘无故多出一团魔法能量来的。”

  罗格也不说话,掉头就走。在经过银龙身边时,照例放出了淡淡的神圣气息,银龙空嗅了几下,这一次他明显认真了些,可是最终银龙还是敌不过浓浓的睡意,又将头埋回了肉翼之下。

  片刻之后,罗格又出现在城主府的大门口。

  他照例收效了全身上下的气息,不过没有给自己加持隐形魔法,在蓝色的月光下留着一个淡淡的身影。

  罗格回想着修斯刚才说的话,双眼中银光变幻,不住打量着空旷的庭院。对于魔控力极强的胖子来说,窥探魔法能量地分布并不是什么难事。慢慢地,在他的双眼中,神圣光辉和蓝色月光交相辉映的庭院各色魔法能量一一浮现,其中有一团人形的淡淡魔法在不住他地走动。从那身形看去,正走修斯。

  罗格盯着那团人形魔法能量的动向,足下无声,悄悄沿着他视线的死角向主楼潜去。

  修斯的咳嗽声忽然在罗格耳边响起:“罗格大人,一团人形的魔法能量虽然可疑,但是里面可不一定有人啊!”

  罗格猛然转身,见修斯正站在自己身前不足二米处,微笑着看着他。

  “罗格大人,您请回吧!就算您的伪装再好,也掩饰不了灵魂的接近。我们凡人虽然只能以眼睛、以感知来探测这个世界,但神的双眼是无所不能的。他们不光能看到世界万物,也能看到支持着万物存在的规则,他们还能看到众生的灵魂!所以,只要周围有一点异常,神就会立刻察觉。除非您能够对力量的本源所了解,能够做到完全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又或者伪装成某个神非常熟悉的存在。这样的话,也许,神也偶尔奋会有大意的时候……”

  罗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盯了一眼面前的修斯,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这一次修斯的气息从左方传来,罗格面前其实空无一物。他再一次提取精神力量,周围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慢慢的,代表着灵魂力量的火焰开始逐一亮起。这一次,修斯站在他的右方。

  不过罗格知道,传斯真正的位置是在他身后。

  罗格沉默片刻,转身就走。

  这一次,直到天将破晓,他才又出现在城生府的大门口。

  银龙沉睡在深深的梦乡之中,完全未受到打扰。

  一阵微风从庭院中掠过,修斯隐隐约约的身影自虚空中浮观,他似有疑惑,。四下张望,但庭院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修斯忽然咳嗽了一声,盯住了院子中某个角落。那里的空间微微波动了一下,一点由若有若无的灵魂能量构成的银星恨恨的飘起,似极无奈的向大门外飘走。

  修斯动也不动,一直盯着那点银星飘出了庭院,这才满意地隐入了虚空之中。在他身影隐没前的那一刻,老狐狸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魂异而暧昧的笑容:

  “神使大人果然是个人才啊!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嘿!真是让人期待啊!嗯嗯,风月大人,您毕竞不是神,偶尔失算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老人家已经尽力了---哈哈!”

  主楼的底层是挑高十米以上的大厅,水晶灯凌空悬吊,虽然没有点上照明火,但低垂缨络上切面精致的水晶有时会反射到户外偶尔透入的微弱月色,在没有光源的大厅里若有若无一闪而过,象是在暗夜里逡巡的灵魂。纵深十多米处是宽大豪华的旋转梯,二十多级处一分为二,盘旋而上。阶梯的踏步铺着丝绒地毡,考究地用金属条压住。

  罗格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目标,楼上同样没有一丝人为的亮光,而浓郁的死亡气息则与黑暗融为一体,布满整个二楼,从旋转梯漫溢下来,一直到拐角处,象无形的结界保卫着其中行走于世间的女神。

  他淡淡一笑,君王们的眼睛并不象龙墓中的墓场守护那样锐利,这是早在死亡世界就已经知道的事。罗格无声地跃上了楼梯的扶手,然后无声无息地滑行而上,在拐弯处静静地停下。他轻轻弹动了一下手指,尔后身影又化成了一片虚无。

  底楼大厅中忽然泛起了一小团亡魂的气息,象没有方向的飞虫,不但不飘向门外,反而走了个歪歪斜斜上升的之字形,一头撞上半空中的水晶灯。这团亡魂突然似乎感应到了极度危险,在缨络丛里颤抖起来,然后慌不择路地上下左右疯狂般地飘动。

  ‘艾尔格拉那家伙,又让一个怨魂给跑出来了吗?嗯,不过今天的新亡魂实在太多了,也不能怪他,老巫妖只靠自己还真未必能忙得过来。‘骨皇一边想着,一边铿锵走下楼梯,去毁灭那个四处乱窜的亡魂。

  终于到了顶楼。

  罗格踌躇片刻,在隐藏和伪装之间反复权衡,终于下定了决心。转眼之间,一个窈窕高贵的身影从空中浮现。她的面容慢慢清晰,正是摩拉!

  长廊的尽头,在那两扇高而厚重的橡木大门背后,就是女神的神殿、此行的终点。

  摩拉沿着长廊无声前行,她忽然顿住了脚步。在旁边一间未关门的房间中,麦克白正坐在椅中,死盯着眼前一团飘浮不定的光芒,脸上阴晴不定,显然内心深处正在为什么东西苦苦挣扎。

  房间中没有丝毫的防护措施,但麦克白完全没有逃走的意思,他的眼中只有面前那团飘浮不定的光芒,对外面的世界全无反应。

  摩拉举步,又向前行去,终于来到了殿堂前。她缓缓地推开了面前两扇沉重的大门,露出了里面那神秘的殿堂。

  原本摆在这里的所有家具和装饰品都已经被清除出去,包括四面墙壁上的油画、挂饰和壁毯。现在的大殿里十分空旷,正中央飘浮着一樽神秘而旖丽的棺椁,那翼护着棺椁的天使虽然看不清容貌,但那低伏伸臂环抱的姿态凄然哀艳。

  黑发的奥黛雷赫背对着大门,正凝立在棺椁之前。

  ‘摩拉,有事吗?‘她冷冷地道。

  ‘风月……‘背后那颤抖的声音恰如一声亘古从所未见的惊雷!

  风月整个背部陡然僵直,旋风般转身!

  她那双银色的眼张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门口的罗格,小嘴不由自主地微微开启,象要惊呼又象是要叹息。

  静寂。

  汹涌澎湃的圣光随即淹没了殿堂中的一切。

  夜空下,城主宫邸中一道巨大的圣光柱冲天而起!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龙吟,神圣巨龙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俯冲而下。它绕着圣光柱飞了两圈,但完全找不到可以进入主楼的方法。格利高里有心到神殿的窗前去看一眼,可是这样做的结果它清楚得很。在好奇与毁灭之间,是无尽的徘徊与痛苦。格利高里遍思记忆中所有可能在此刻派得上用场的技能,最后的思绪,忽然停在了终级变形术上。

  而此刻,在罗格面前正有一轮光耀一切太阳正在冉冉升起,那灼热的光线如一道道极锋利的针,瞬间击破了罗格的防御,从他的背后穿出!

  罗格惊骇之极,还未做出任何反应,女神那无所不在的神圣光辉已经将他吞没!

  他眼前骤然亮至无法视物,随后是黑暗,吞噬一切的黑暗……

  剧烈的刺痛不光自双眼中传来,还从罗格身体各处传来。那澎湃的神圣气息如同大海怒涛,一浪接着一浪向罗格迎头拍下!在这海啸山崩的大威力面前,罗格拼死瞬发的几个魔法护罩几乎是以施放时相同的速度被摧毁。

  又是一道巨浪涌过!

  如此浓烈纯正的神圣气息对于罗格来说已与烈焰无异!他肌肤嗤嗤作响,甚至开始有缕缕青烟涌出。他仰天摔倒,但随即又挣扎着站了起来,七面银色光盾悄然形成,绕身飞舞。

  神圣光辉的威力仍在无休无止的提升,光盾如同初春的积雪,在绚烂的阳光中徐徐融化。

  罗格无声地咆哮一声,大团大团如水般的浓郁银色光芒从他身体里涌出,转眼间凝结成一副银色光甲,数根若有若无的飘带从银甲背部探出,在空中不住地舞动。

  狂涛骇浪之中,似乎又传来了一声轻轻的惊呼,随后一切奔涌的能量风暴都倒卷而回,那一轮曾经照耀一切的太阳放出最后一轮光华,然后无声无息地暗淡了下去。

  殿堂重入昏暗,只有棺樽上放出的淡淡光华浸淫着室中的一切。

  空中,风月和罗格相对而立。

  ‘我……‘风月只吐出了一个字,就再也没有声音。

  殿堂中猛然一亮,罗格身上的光铠骤然爆成一室的流星雨,自半空坠落,一触到地面即消失无踪。最后一个坠落的是罗格无助的躯体,他重重地摔倒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轰响。

  罗格闷哼一声,摇摇晃晃地支撑着站了起来,还没等他站直,身体一倾,险些又栽倒在地。罗格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挣扎站起,只是比第一次更艰难。

  风月身影一隐一现,已出现在罗格身旁。她伸出了手,似是想扶他一下,只是小臂还未完全伸直,就又闪电般缩了回来。

  直到罗格蹒跚迈了半步,却又是一个大幅度的晃动,彷佛随时随地会再次摔倒。风月微一咬牙,右手终于伸向了罗格。可是那只足以洞穿一切的右手,却恍若在穿越着此生最难以逾越的障碍般,每前进一分都是那样的艰难。

  只是再漫长的等待,也会有结束的时刻。

  从肩膀到指尖这短短的距离,风月却似乎经历了无数轮回。她的纤指终于在不知不觉中舒展开来,几乎就要触到罗格的身体。而那指尖,轻轻颤动象夜风中昙花最娇嫩的花蕊。

  突然,花蕊不再颤动,象接触到晨光的昙花,坚定地收拢花瓣合为花蕾。

  风月收回了纤手,站直身体,微昂起头,恢复了傲然且漠视一切的冰冷表情。随后,殿堂大门处出现了三君王、班、安德罗妮以及修斯的模糊身影。

  可是罗格并没有看到刚刚的那一幕,他双眼紧闭,眼角各流出一道细细的血线。罗格终于站稳了,他略微侧头,凭着先前的记忆以及感应蹒跚着走向棺樽的方向。

  罗格伸出手,细细地抚摸着棺樽,以及翼护着棺樽的天使。他极为耐心且细致,每一寸地方都没有放过。虽然他看不见,但指尖上传来的坚硬和冰凉的感觉一直传到了他灵魂深处。那触感、那无比熟悉的气息反反复复地告诉罗格,这具翼护着棺樽的天使,就是妖莲。

  罗格站直了身体,淡淡问道:‘死亡世界怎么样了?‘

  ‘你是在说遗弃之地吗?那个世界已经毁灭了。‘风月悚然一惊,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以如此神圣、高傲和冷漠的声音说出这番话来,而且还用得是威娜的语气。可是话已出口,纵然她真的是神,也无法逆转奔涌的时间之河。

  ‘那么……风月呢?‘罗格转了过来,面对着众人,那流淌着数道血线的脸看上去非常恐怖。他紧闭的双眼虽然已不能见物,然而似乎仍有无形的目光扫视着诸人的灵魂。

  ‘尊敬的死亡世界君王们,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风月又在哪里?死亡世界既然已经毁灭,那么君王间的战争结局如何,风月又在哪里?‘

  诸人面面相觑,一片寂静,他们的目光都悄悄地落在凝立于半空的风月身上,此刻的风月虽然没有凝聚起恐怖的能量风暴,可是她此刻所处的位置上忽然升起了一片黑暗,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这更加的恐怖。

  ‘没有人肯回答我吗?‘罗格打破了寂静。

  ‘在死亡世界毁灭之时,风月独自去挑战天界巡狩者……‘黑武士皇帝缓缓地道:‘她毁灭了天界巡狩,自己也进入了永恒的沉眠。在天界毁灭死亡世界之前,幸存的君王们一起来到了这个世界。这段旅程十分艰难,最古老的智慧之火以自己万年身躯为舟,才将我们载到了彼岸。而风月,现在就沉睡在你身后的棺柩之中。‘

  那将风月掩藏起来的黑暗,忽然剧烈地波动了一下,旋又恢复了宁静。

  ‘独自挑战……‘罗格冷然一笑,道:‘你们,还真是一群高贵的君王啊…...‘

  黑武士皇帝一时语塞,片刻之后,他才叹道:‘我们拥有的都是死亡力量,只有能够操控神圣力量的风月才不会畏惧天界巡狩的火焰战车。因此,也只有风月能够挑战天界巡狩。‘

  罗格沉默了一会,没有再说什么。他转身走到棺樽边上,双手在棺樽上抚摸片刻,然后轻轻一推。翼护着棺樽的天使似是认出了他的力量,徐徐立起,双翼也随之张开。天使的双手扶住棺樽厚近半米的棺盖,向上飞起。

  棺樽,终打开了。

  风月身周那片吞食一切光线的黑暗就在这一刻散去。

  她卓约凝立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殿堂之中,只是她背对着殿堂大门,聚集于门口的诸位强者无法看到她的表情。其实就算风月转过身,他们也不指望能够从风月脸上看出什么来。

  风月已经完全恢复了她的冷漠、高傲与平静,尽管平静中似是蕴育着无形的风暴。

  风月挥了挥手,诸位强者一一退出了大殿。两扇沉重的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发出了轰隆一声闷响。合拢的大门隔绝了殿堂内外的光线、声音,也隔绝了强者们的一切感应。

  诸位强者互相望望,各有所思地散去了。

  随着那厚重棺盖的缓缓上浮,棺中透出的暗淡蓝色光芒稍稍映亮了殿堂。不过罗格此刻已经不再需要光明。

  罗格将手伸进了棺樽,探索着,随即触到了一片温暖而不住涌动的液体。他用手指沾起了一点液体,放在了舌尖上。那一小滴液体在罗格的舌头上不住变幻着形状,甚至在自行移动着。他的舌尖忽然收了回去,将那滴液体吞下。

  罗格品味许久,问道:‘这是冰洋海龙的血液精华?‘

  身后那冰冷而毫无感情的清脆声音回答:‘是的。‘

  罗格的声音有了一丝颤抖:‘这么说,风月还有可能醒过来?‘

  ‘是的。可是冰洋海龙的血液精华只能修补好她肉体上的创伤,但无法唤醒她的灵魂。‘

  ‘要怎样才能唤醒她的灵魂?‘

  ‘至少十万生魂。‘

  罗格嗯了一声,道:‘难怪……你需要战争。‘

  以这个世界的标准,罗格自已已然是灵魂方面的大师,他知道当一个垂死的生命,若在沦入无尽黑暗前的一刻正处在极强烈的感情中时,这个灵魂是极难为死灵法师所收伏的。原因就在于它的力量较应有的状态强得太多,以至于变得极不稳定。而战争,无疑是制造灵魂最方便快捷的一条路。在战争中死去的人们,无论是死于愤怒、悲伤、恐怖抑或是绝望,都会因处于极端的情绪中而使灵魂力量倍增。

  棺樽上四角蹲伏的暗黑龙雕像正是当年巫妖艾尔格拉收集和炼化灵魂所用,虽然不知为什么其中一座雕像的力量出奇的弱,可是如果有足够多灵魂的话,这点缺陷自然能够弥补。

  至于战争中的伤亡多些少些,并不在罗格的考虑范围之内。南征既然已经开始,罗格就绝不会让它停下。若有一日,他真的能够驻马里尔城下,那么铺就这一条征服大道的累累白骨,又何止百万?

  罗格双手平伸,虚按在棺樽之上。棺内冰洋之龙的血液精华一阵翻涌,沉睡中的威娜徐徐浮了上来。

  罗格的手掌微微抖着,触上了威娜的脸。他仰起头,脸上微现紧张和期待,体会着十指指尖上传来的丝丝触感,在心中具体而微地勾勒她的轮廓。

  罗格十指掠动,温存地拂过威娜的全身。

  原来,是这样吗?

  罗格双臂微收,将沉睡中的威娜抱进怀里。过往与风月的点点滴滴,一一涌上心头。

  最初,那站立在魔法阵中的破烂骷髅…….

  后来,是那个已经会装死的小骷髅…….

  再其后,是那立于怒岩胸上、听垂死巨人疑问‘你既然已经摆脱了契约的束缚,成为了独立的存在,为何还要听从……‘的风月……

  还有那毅然投向堆如山积的深渊吞噬者的身影…….

  当他从艾尔格拉的暗黑龙祭坛脱出时,悍然迎向巫妖艾尔格拉的风月……

  当他再次回到死亡世界时,看到的,则是纵然绝望、也要悄然抹去灵魂印纪、独自面对七位君王追杀的风月……

  罗格双眼中一阵剧痛,血线再次滚滚而下,其中的一丝倒流回心室,扯动五脏六腑,象冥冥中有只无形的巨手把他的心肝一把抓在掌心搓揉,哀痛排山倒海般淹没了他的灵魂。

  此时随着一声幽幽叹息,罗格脸上传来一片冰凉与柔腻。风月不知何时已经立于他的身后,纤手轻轻地覆在了罗格脸上。

  ‘想看看风月吗?‘在罗格耳中,奥黛雷赫从未有过感情的声音,在这一刻,忽然多了些莫名的东西。

  可是罗格并不理解,无从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罗格点了点头,随后一丝奇异的感觉透过那只纤手,渗入了他的双眼。

  尽管已由麦克白处习得了如何将各种力量转化成神圣力量,但罗格的体质仍然以黑暗及死亡力量为主。风月初时下意识发动的神圣光芒过于强烈,而且属性相克,对罗格双眼形成的伤害极难恢复,就算以他那堪比巨魔的再生能力,也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光明。

  风月此时的力量虽然以神圣力量为主,可是她同样精擅于死亡与黑暗领域,而且若说对罗格力量和体质的了解,又有何人能够与她相比?

  她那温温润润的力量一一引动了罗格黑暗与死亡的魔力,后来甚至开始直接调动他的精神力。

  在风月那如春雨甦生万物般力量的滋润下,罗格滴血的双眼开始生长,迅速修复了创伤。在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过后,她收回了左手。

  罗格慢慢地睁开双眼,原本无尽的黑暗世界终于逐渐亮起。浮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无比精致的绝世容颜,那安眠的面容线条柔和如水,凝练成一种沉静的美。清泉过石无痕般的安祥抚摸着罗格躁动不安的灵魂,因女神的威压一直紧绷的神经也随着放松。

  原来是这样。

  藏于妖莲之后的,一直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吗?

  何时,风月已经成长如斯?

  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无比精致而柔弱的女子,一次一次地将他从死亡线上拎回。而他,也习惯了在生死关头依靠她来救命。

  罗格忽然想起,那一天,骨龙格利高里曾对他说过,风月对他力量的成长极不满意,认为他一直沉浸于争权夺利中而忘记了提升自身力量,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是啊!

  罗格从未有一刻如眼前这样,渴望强大的力量。

  罗格深深地望了一眼怀中的女子,似是要从此将她刻印在灵魂深处。

  他双手前伸,缓缓地将沉睡中的女子放回了棺中那深蓝色的血之精华中。空中妖莲化成的天使缓缓降下了棺盖,重新以双翼护住了棺樽。

  罗格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直视着风月。此刻从那双银色的眼中,他依然看不到任何感情的波动。

  ‘伟大的奥黛雷赫,死亡世界的三位君王与您是什么关系?‘

  ‘他们在为我效劳,直到唤醒风月时为止。‘

  ‘那即是说,风月苏醒之后,他们就不再得到您的翼护了?‘罗格问。

  ‘正是。‘

  罗格向她深深一礼,道:‘伟大的女神,您很快就会得到十万灵魂的。‘

  语毕,罗格大步向殿堂外行去。

  风月静立原地,任由罗格擦身而过。

  一缕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悄悄地拂起了她一丝黑发。

  沉重的殿门缓缓打开,又徐徐关上。当罗格步入底楼大厅时,看到诸位强者都积聚在这里,似是正等待着他。

  罗格径自从强者中穿行而过,在经过死亡世界三位君王身边时,他停了下来,目光一一自三位君王身上扫过。

  终于,罗格缓缓地道:‘待风月醒来,君王间的战争,继续进行!‘

  他不再理会愕然的三位君王,径自走出了城主宫邸。

  浮于空中的格利高里也愕然地看着罗格的身影。它本能地感觉到已经错过了一些重要的东西,不由得恨恨不已。懊恼之下,神圣巨龙的全部智慧,又都集中到了终级变形术上。

  顶楼的大殿中,此刻一片死寂。

  风月凝立空中,怔怔地望着眼前那由妖莲翼护的棺樽。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她不知所措。

  此时修斯正坐在主楼的钟塔中,遥望着远方无际那一线鱼肚白。

  新的一天就要到来了。

  ‘真是笨啊……‘修斯无奈长叹。

  第四章狂暴

  罗格的临时办公室设在索拉图最豪华的一座私宅里,这里原本的主人已经成为血色双旗下的亡魂,,只是不知道在艾尔格拉的水晶之中有没有它的一席之地。受到毁灭性打击的城市已经恢复了秩序,七万大军的进驻使得索拉图城仍然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但一股浓浓的死气却在城市上空徘徊不去。在罗格的双眼中,天上地下,到处都是流落不散的灵魂。它们的力量太弱,无法入得艾尔格拉的法眼,但是生前一刻的情绪与强壮的灵魂一般浓烈,因此也久久不散。

  只是无论何时何地,总是在罗格眼前悄然浮现的,都是那身披妖莲的风月。

  可是出现次数最多的景象,即非是棺中沉睡的绝代佳人,也非那面具掀起时的刹那惊艳。

  他看到的,是在死亡世界的狂风中、孤峰顶,那虽已近枯萎、却依然挺立的妖莲,是那悄悄抹去灵魂印记、宁可静悄悄地毁灭的风月!

  罗格将自己独自锁在房中,望着眼前似真如幻的无数风月,任由时间静静流逝。

  不知不觉间,,夜幕再次垂落。

  夜已深,在城中忙碌了一整天的战士们逐一进入了梦乡。

  终于,罗格打开了房门,大步向部队的临时总部走去。

  片刻之后,十余位高级将领们就被召集到会议室中,商议明天的出征事宜。在大军一日行程之内,还有一座城市费伦。但与索拉图相比,费伦无论是城防还是人口都远远有所不及。

  罗格直接在费伦上一点,算是定下了下一个进攻的目标,然后任由诸位将军们自行制订大军如何行进、如何补给、如何分进合击的计划。

  他只是听着,思绪却早已飞到了那早已毁灭的死亡世界。那永久是铅色的天空、亘古不息的罡风、一望无际的荒原,黑甲、白翼,还有那一片曾经沾在指尖的白羽,都反反复复从记忆深处浮起。罗格压下一幅画面,又会浮起一幅新的画面。“罗格大人,这就是今后几天的计划,您看还需要进行什么修改吗?”华莱士问道。

  “只有一样!”罗格完全没听计划的内容,只是道:“烧掉原先的战旗!将我的纹章绣到血色双旗上,今后,这就是我军的战旗!”

  将军们都大吃一惊。罗格此举只会逼使敌人拼死抵抗,徒然增多将士伤亡,给战争增添不必要的变数。但是看到罗格平静中蕴含着杀气的面孔,再想到此次随军前行那些恐怖的存在,诸将谁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

  将军们刚欲离去时,罗格忽然叹道:“等等!,最严厉的神明也有其宽厚的一面,因此我们也得给那些愿意投靠我们的人一个机会。这样吧,以后每次攻城前都问一次对方愿不愿意投降,只要有一人不降,屠城!恩,将这个消息想办法通告特拉华人吧!”

  诸将都已离去了,只有罗格一人仍独自在会议室中静静坐着,直到第一线曙光刺破夜幕。

  在清晨的寒风中,数万大军缓缓踏出了索拉图城,前往下一个目标。军中的轻骑又先行一步,前去袭扰敌军,切断小城费伦军民的后路。

  大军尽数出城之后,索拉图城中又响起悠长的龙吟,行进中的战士纷纷回头,打算再次一睹巨龙的风采。然而回首的战士们都呆住了!

  马上的罗格似有所觉,也猛然回首!

  这一次,从索拉图城中升起的不仅仅是两头巨龙,还有一座熠熠生辉的城堡!

  城堡矗立在倒三角形的巨大岩石基座上,歌特式的建筑风格华丽中带着庄严,变幻不定的魔法光辉如无数条彩带在建筑外纵横交织,焕发出足以令雨后最绚烂的彩虹也为之失色的光彩。在城堡的光辉中,无数妖精飞舞,它们合羽动透明的翅膀,簇拥着城堡,以特有的悠扬动听的歌喉吟咏着对神的赞美。

  传说中的浮空之城,这是只有那天上诸神才能独享的荣耀啊!

  巨大的城堡在两头巨龙的护卫下,带着光陆离离的光焰尾迹,缓缓飞过数万大军的头顶。那片巨大的阴影,几乎将数万战士都笼罩于其下,就连最悍勇、最不敬诸神的狂野战士,也终于拜伏于这神迹之下!

  浮空之城随后向高空升去,逐渐隐没在云中。

  不知何时,数万大军大多已跪伏于地,对女神的祈祷和赞美沸沸扬扬。只有罗格立于原地,默默目送着浮空之城没入云层。

  费伦之战毫无悬念。小城中连军带民加在一起也不足三万人,城防又矮又旧。惟一将使费伦为后人所牢记的,是这里的人们不仅热爱自己的故乡,而且人人身上都流淌着北国悍勇的血脉。

  在血色双旗前,他们竟然不肯投降!

  罗格此战已经换上了一身新的重铠。因为连夜赶工的缘故,这具钢甲做工极为粗糙,惟一的好处是够厚够重,而罗格手中那把双刃大斧的重量,就是强壮的兽人战士也不一定拎得起来。那一米方圆的巨大斧面,时时刻刻都闪耀着令人心寒的冷酷光芒。而曲曲弯弯的粗大握柄,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人们这把巨斧的猛恶。

  “大人真是豪勇啊!”罗伯斯基也披上了铠甲,提剑站在罗格身边。他尽管心中害怕,可是拍马屁从来都得迎难而上,何况乱战之中,大军主将身边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罗伯斯基,你退后。跟在我身边会死的。”罗格淡淡地道。他的声音透过头盔和面罩的缝隙传出,显得有些沉闷。

  “大人!就算再危险,我也要......”罗伯斯基正要抓住机会表一下忠心,阵阵恶寒忽然自左右传来,瞬间几乎将他冻僵。

  两个黑袍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罗格左右。左边的那个异常高大,他缓缓扯下身上的黑色长袍,露出深黑色全身铠甲,手中的那把双手巨剑,其可怕程度丝毫不下于罗格手中的双刃巨斧。右边的那个黑袍人则只从双袖中伸出了两只锋锐的骨刃,身体仍然裹在黑袍中,只是丝丝淡褐色的烟雾不住从骨刃上散出,绕着锋刃凝聚不散。

  “罗伯斯基,你跟来的话真的会死!你跟大军一起攻城吧。”罗格又道。

  罗伯斯基脸色惨白,手抖个不住,几乎握不住长剑。他知道这是表忠心的大好机会,可是别说他其实胆小无比,就算他生性悍勇,也绝对难以承受那两个黑袍人身上散发着的天然威压。

  罗格看了看费伦城头,城上的战士虽然明知已身处绝地,可是人人面容沉毅,城头族旗一丝不乱,也没有人胡乱走动,以渊停岳峙般的气势迎接数倍于己的敌军。

  “连这些身份低下的平民都能视死如归,真是有勇气啊!”罗格一边感慨,一边举步向费伦行去。他沉闷的脚步声为费伦敲响了最后的丧钟。

  听到罗格似是别有所指的感慨,黑武士皇帝和骨皇都一言不发,沉默地跟随着罗格向费伦行去。

  数万大军随即缓缓开拔,向费伦压去。

  费伦城上守军十分疑惑,为何敌军一点攻城器械都不准备?难道他们要徒手爬进费伦不成。

  答案很快揭晓。

  随着大地一阵颤动,费伦那薄弱的城墙忽然裂开了几条大缝!罗格才行出百米,费伦的一段城墙就轰然倒塌!烟尘弥漫中,砖块沙土俱下,将许多不及逃避的战士给埋在了下面!

  本来正向费伦城门前进的三位死神似是完全没看见那倒塌的城墙一样,仍然如同闲庭散步般悠然前进。

  黑武士皇帝和骨皇如踩在一道无形的阶梯之上,越行越高,最后与费伦城墙平行,就这样蹈空如履平地般行来!城头的战士一时惊得呆了,零零星星射来的几只箭连两位君王的身体都碰不到。有一个颇有战斗经验的指挥官高声叫道:“弓手手集中!瞄准左边那个集中射击,就算他是圣域,我们也要把他给射下去!”

  只可惜近百弓箭手刚刚在城头排开,一阵低沉而奇异的呜呜呼啸由远而近!一颗斗大的深蓝色冰球高速飞旋着,向城头飞来!它飞行的速度并不太快,只是伴随着高速飞旋,有无数蓝色冰针向四面飞散。冰球的体积迅速缩小,飞到城头时猛然炸开,将无数的冰针倾泄到弓箭手群中。

  冰针雨后,若大的城头,只有寥寥几个战士还能站立。

  骨皇和黑武士皇帝已然登城!

  而在城下,罗格已经走到城门前。他打量了一下厚重的生铁包皮的城门,猛然暴喝一声,周身银光一闪,双刃巨斧轰然砍在城门上!巨斧承受不住这股大力,斧柄已发生了严重的扭曲,只是城门上已经被劈开了一道大裂缝。罗格冷冷一笑,再次大喝一声,抡起已经变形的巨斧,一下下砍在裂缝上!

  轰然巨响过后,费伦的城门竟然生生被罗格砍开!他踏进了城门,抬头向城头望去。城头上到处飞溅着血雨与残肢,黑武士皇帝与骨皇已经化成两道黑气,盘旋着,收割不屈战士们的生命。

  屠杀的序幕已经拉开,而在这些专为收割而生的死神面前,勇气全无用处。

  城外,列阵以待的潮汐军团战士以枪顿地,发出一阵阵节奏分明的‘霍霍‘助威声,重装军团开始缓缓推进。

  黄昏时,罗格已站在费伦一座华丽私宅的露台上,沉默地仰视着漫天云霞映衬下,那一座梦幻般的浮空之城。

  他虽然不知道这座飞行的城市从何而来,可是他知道风月在其中。

  但是罗格已无法再潜入高高飘浮着的浮空之城。他清楚地感觉到,整座城堡都笼罩在一层他尚无法理解的魔法壁障之中。罗格就算有办法攀上浮空之城,也没有把握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入城堡。

  何况,罗格长叹一声,进去又有何用呢,他又该如何去面对风月?

  夜已深了,费伦城也终于安静下来。城中人不多,因此清理尸体的工作不算繁重。

  罗格坐在没有燃灯的房中,以双手支着下颌,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团飘浮不定的绿色光芒。这团绿色光芒闪烁了一会,似是后继乏力,渐渐地暗淡了下去。罗格稍稍放松了精神力,又将自然女神的神力放出来一点,于是房间中又亮起了数点绿莹,这些都是女神神力所播下的种子。

  随着种子与自然女神神力的联系再次被切断,跳跃不定的绿莹不可避免地暗淡下去。罗格就这样,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样的步骤,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自然女神神力兴衰起落的过程。

  胖子已经发现,就算是源自于神的神力,也不是全然无法抵御的。比如在帝宫之时,自然女神的神力就绝不会发作,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当时自然女神之怒还未成长壮大的缘故。而当他身边有足够强大的存在时,比如麦克白,自然女神之怒的活动就会相对变得安静。特别是麦克白这样侍奉于秩序之神阶前的高阶天使,,虽然无法清除自然女神的神力,但说到压制和防范异端神的神力,专职对付异端的麦克白可有得是办法。

  而在奥黛雷赫周围,自然女神的神力活动就更加微弱了。以至于胖子甚至可以一点一点将神力释放出来加以研究。在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的研究中,罗格已隐隐觉得,自己已经快触摸到另一个世界的脉搏。

  一片寂静之中,罗格忽然听到隐隐的哭泣。那哭声非常的熟悉,虽然十分微弱,但仍可听出是芙萝娅的声音。

  罗格一怔,身影闪了几闪,就出现在芙萝娅的房门前。他轻轻推开房门,发现芙萝娅正以厚厚的锦被盖住了头,从那不住抽动的肩头来看,她哭得十分伤心,但又不想人知道,所以拼命地压止着悲声。

  罗格刚想抚慰她一下,忽然发现今日的芙萝娅感觉与以往有些不同。

  似乎,她更加的柔弱了一些。

  他随即运聚精神力,在芙萝娅身上迅速地扫视了一遍,终于发现她哪里不对了。

  芙萝娅的魔力竟然凭空降了两级,变成了十二级!

  罗格大吃一惊。他坐在床边,将芙萝娅轻轻地揽入怀中,低声问道:“芙萝娅,发生什么事了?你的魔力怎么会突然降得这么多?”

  芙萝娅回头见是罗格,猛然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这一哭简直是不可抑止!

  罗格轻轻拍着芙萝娅的背,一边不住安慰着她,一边苦思究竟是什么原因可能使她的魔力突然降低整整两级。罗格低声问道:“芙萝娅,你是不是为谁永久加持了魔法效果?”

  芙萝娅伏在他怀里,悲声稍止,轻轻地摇了摇头。

  罗格声音一寒,道:“难道......有人对你用了精神汲取?!是谁!告诉我!”

  他猛然站了起来,脸上已经是一片寒霜。

  精神汲取是死亡系魔法中非常狠毒的一个法术,它可以抽取牺牲品的全部或部分魔力为施法者所用。汲取到的魔力用完即止,施法者并不会因此而增加魔力水平。可是被抽取的目标往往会因此永久性地损失魔力。这个魔法是亡灵大法师同其它魔法师进行魔法对战时的无上利器,只是八阶的施放难度也同它的威力相称。罗格转念之间就已经想到,这周围能够施施精神汲取的亡灵法师,除了艾尔格拉,还会有谁?

  他眼角抽动了几下,又缓缓地坐在了芙萝娅身边,将她抱入怀中,轻声道:“我知道是谁干的了。芙萝娅,稍微忍一忍,现在我们还没办法和它们翻脸。可是别担心,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去把那只巫妖拆成骨头,给你拿回来,让你亲手把它烧成灰!”

  “哦?”芙萝娅抬起了头,凄美的碧绿眼眸望着罗格。她似是在犹豫,但仍然重重地摇了摇头,道:“不,你不可能斗得过巫妖的!反正我对你也没什么用,就算魔力都被汲取完也没什么关系的,我还能制作药剂,那不需要多么高深的魔力。啊,我说不明白,可是总而言之,你不能去送死!”

  罗格揽着芙萝娅的手臂紧了紧,微微笑道:“谁说我是去送死?魔力可不是决定胜负的惟一因素。虽然我肯定要付出足够的代价,但我一定有办法把它给拆成骨头的!”

  芙萝娅碧绿双眼中掠过了一线意外,又有一丝喜色。她忽然笑道:“什么呀!,死胖子,你猜错了,这件事和巫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的魔力降低,是因为你那个女神把我的失乐园给抢去了。”

  “什么!?”罗格大吃一惊。芙萝娅当年能够与神器与融合,至今仍然让他感叹魔法世界的神奇。

  可是已经完全与肉体和灵魂融合的失乐园竟然还能被取出来,这完全是匪夷所思!失去了神器失乐园的支撑,芙萝娅的魔力只下降了两级,已经算是不错了。毕竟在她这个年纪就能够施放六阶魔法,也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魔法的天才。

  罗格恍然醒悟,为什么看到那座浮空之城时会感觉到非常的熟悉。因为那即是神器失乐园!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失乐园由奥黛雷赫主持时,竟然会化成一座宛如神迹般的浮空之城!

  他略一思索,随即笑道:“失乐园能够取出来可是件值得庆贺的好事啊!你的魔力还远不到能够完全驾驭这鬼东西的程度,就算你不用它,它也会时时刻刻地吸取你的生命力。虽然你服下了龙骨草,那也支持不了几年的。再说龙骨草也只能服用一次!为什么要哭呢?”

  芙萝娅眼神一暗,轻轻叹道:“死胖子,你啊......你不明白的。”

  她旋即展颜一笑,一跃下地,原地舞动一周,嫣然笑道:“不过还算你有良心,居然肯为我去挑战巫妖!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很感动啊!”

  罗格笑了笑,这种时候,他可没笨到会招认就算没有芙萝娅这回事,,他也要和三位君王决战的实情。他用力抱了抱芙萝娅,然后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又将被子给她盖好,就欲出房。

  芙萝娅抱着枕头,轻咬着下唇,道:“死胖子,你怎么又转性了?你难道.....不想留下?”

  罗格笑道:“我这几天新学了不少东西,得抓紧时间练练。,如果我不用功,万一将来真有什么鬼东西来汲取你的魔力呢?我是男人啊,如果不努力的话,又如何保护自己的女人?”

  “呸!”小妖精一把将枕头砸了过来,道:“谁是你的女人了!滚吧,我要睡觉了!”

  罗格走出了芙萝娅的房间,径自走上了屋顶天台。他仰望着夜空中那宛如只会在梦中出现的浮空之城,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双眼,身边又浮现出数点绿莹。

  天空中,修斯正悠然坐在失乐园化成的浮空之城一座塔楼之顶,俯视着下方黑暗死寂的费伦。他极为锐利的目光穿越了遥远的距离,捕捉到了下方时隐时现的几点碧莹。

  似是与罗格应和,他也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地道:“唉,好好的非要去抢什么失乐园,现在可好,谁还爬得上来?”

  修斯正在唉声叹气,一个低低的声音忽然自他身后传来:“尊敬、优雅、智慧、拥有独特品味的修斯大人,您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修斯回头一看,原来格里高利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那巨大的龙头几乎要贴上修斯的老脸,一对密布着金色条纹,足有尺许方圆的龙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修斯。

  神圣巨龙的体型虽然在巨龙中不算大,可是如果把龙角也算进去的话,光是一个龙头的长度就已经超过了修斯的身高。被如此庞然大物在这么近的距离内盯着,还真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

  修斯站了起来,往侧面移了两步,道:“原来是女神座前的神圣巨龙啊,以您那在龙族中都高高在上的高贵身份,找我这个年迈的老精灵有什么事吗?”

  漂浮着的格里高利落在了塔楼天台上,那狭小的空间几乎容不下它那巨大的身躯。但格里高利宁可将一截龙尾甩到塔楼外,也要保持四爪着地、伏在修斯面前的姿势。

  神圣巨龙恭恭敬敬地道:“我是女神最忠实的仆人,您叫我格里高利就可以了。”

  就算是修斯这头老狐狸,也被格里高利这突如其来的恭敬给吓了一跳。他立刻双手乱摇,又悄悄往旁边挪了两步,道:“格里高利大人,您可是头号称只飞行于神的光辉之中的神圣巨龙,而我呢,只是一个卑微的精灵,您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完全是对您高贵身份的一种亵渎啊!您看我的膝盖也快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了。”

  格丽伽蓝仍然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上,道:“我虽然的确是头神圣巨龙,但我也许,不,肯定是有史以来力量最弱的一头神圣巨龙。尊敬的修斯长老,以您的智慧、力量和伟大,一定不难看出这一点。何况,在最美丽的女神面前,一切生灵都是同样的卑微。人们尊敬、甚至畏惧我,要么是因为传说忠神圣巨龙的龙语魔法力量,要么是因为女神的光辉,完全不是因为我自己真实的实力。我骗骗别人还可以,可好似在您的面前,我的一切伪装都是完全无用的。”

  修斯呵呵一笑,道:“你还真是一头很有意思的神圣巨龙啊!不过,我想你看错人了。你若有事来找我,还不如去找其他人。我可连圣域都不是的。”

  “其他人?”神圣巨龙的眼中显着不屑的神色:“有您在这里,我还用得着去找其他人吗?何况,此刻在这座飘浮的城堡上,也只有您才能指点我。那三个来自于荒凉死亡世界的家伙,空有强大的力量,可是见识实在是太浅薄了。这也不能怪他们,数千年的时间只和僵尸骷髅打交道,就是诸神也会变愚蠢的。至于另外两个家伙,嘿,还用得着我说吗?唉,简直是丢脸啊!”

  修斯沉默不语。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浮空之城另一角的一个大露台。

  在露台的一角,安德罗妮怀抱着碧落星空,斜靠着背后的石墙,也在凝望着低垂的蓝月。她的嘴角溢着笑,正自出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时时会笑出声来。她的脸上散发着幸福的光辉,媚得惊人,容姿较往日还要更胜几分。

  而在城堡的另一边,死神班正反反复复地看着那把泛着土黄色光芒的细剑,每一根皱纹都在欢笑。

  他是不是会站起来,在月光下来回走动,还不停搓着手,兴奋之极地自言自语:“还有十一天,啊,不对,是十天!只有十天了……”

  修斯收回了目光,长叹一声。

  格里高利又道:“圣域?圣域是什么?圣域仅仅对那些对力量了解一知半解的卑微存在才有意义!这种粗陋的衡量方式如何能够拿来测度您那深不可测的力量呢?何况,力量会有疆界,而智慧是没有极限的。”

  修斯哼了一声,道:“这种见解,谅你也想不出来!是你那两位主人教你的吧?”

  神圣巨龙忽然嚎叫起来:“您看,您连这种事情都知道!我早就说过,您绝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精灵。智慧之格里高利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光看威娜主人怎么都抓你不到就可以知道了!想当年,当风月主人还是一个骷髅的时候,她一眼就从茫茫的死亡世界中看到了我,啊不,是我主动站到了她的面前……”

  修斯大吃一惊,一拳砸在格里高利头上,将它后面的嚎叫都敲了回去。

  格里高利也醒悟过来,知道不光犯了主人的大忌,而且还把它高声嚎叫出来了!一时间,它吓得全身发抖,四爪发软,前后一伸,龙腹着地,顿时变成名副其实的五体投地,哪里还有半点神圣巨龙的风范?

  一龙一精灵尽可能地把耳朵竖起,警觉地搜索四下里的动静,准备一有异声,立刻溜之大吉。他们等了半天,见下方的城堡中全无动静,这才算惊魂稍定。

  安德罗妮和死神班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神圣巨龙的嚎叫听而不闻,只怕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哨兵,现在警觉性都比他们高些。

  修斯恨恨地看了格里高利一眼,然后又摇了摇头,叹道:“格里高利,你真是一头很聪明的神圣巨龙,可是你那主人……唉!”

  格里高利支起前爪,偏着脑袋想了半天,也长叹一声。

  修斯哼了一声,道:“你在这装模作样地叹什么气,这些东西,你这头龙又怎么会懂?”

  “正因为不懂,所以要学!”这一回格里高利回答的坚决又让修斯吃了一惊。

  修斯转过身去,摆了摆手道:“我只是一个快走到生命尽头的精灵杀手,哪有本事教导一头神圣巨龙?你还是走吧!”

  “好吧,好吧。”格里高利不情不愿转过头去,在狭小的露台上费力地转身,一边嘟囔着道:“看来您是不愿意给我一些指点了。我知道,您不是不能,只是不愿而已。不过,似乎风月主人和威娜主人的事情还没有什么人知道,而且风月主人也不愿意别人知道这件事,非常非常不愿意!也许,也许我该提醒她一下,已经又人注意到了我有两位主人。毕竟没有主人,就没有我忠诚之格里高利,就算风月主人因此大怒,把我重新拆回成一头骨龙,我那颗忠诚的心,仍是永世不变的……”

  “站住!”修斯叫住了正欲飞起的格里高利,哭笑不得地道:“你这头神圣巨龙,现在的所作所为可和神圣挂不上一点边啊!”

  “怎么会?”格里高利一边说,一边吸气运力,在身体上挤出了一大片神圣光芒,“您看,神圣之格里高利,那也是我的名字。”

  修斯给气得不轻,道:“你找我究竟想干什么,直接说吧!”

  格里高利大喜,龙头向前一探,以示亲热,可是左边的龙角险些戳中了修斯。它轻轻地吟动着龙语魔法,没过多时,一篇以龙语书写的文字就浮现在空中。

  修斯扫了一眼这篇文字,随即皱眉道:“终级变形术?从来没听说过神圣巨龙还有想学这个的。以你的天赋能力,随便施展几个龙语变形术不是很容易的事吗?用不着练这个没什么用的终级变形术吧!你想变成什么?还有什么生物能够比得上神圣巨龙?何况神圣巨龙的施法和类施法能力冠绝龙族,你又怎么会弄不明白终级变形术这种东西?哼,就凭你也想瞒过我老人家?”

  格里高利道:“伟大的修斯长老,即使不考虑您仅次于女神的力量,单是您的智慧就足以粉碎一切敌人!我又怎么可能瞒得过您呢?可是我想,您一定已经看出我刚成为神圣巨龙不久,连几本的龙语魔法都还未完全掌握明白呢。假以时日,我当然可以掌握终级变形术,可是……”

  神圣巨龙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向风月所居殿堂处望了一眼,巨大的龙睛中跳跃着炙热的火焰:“……我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当你与最心爱的东西相隔只有咫尺,却无法触及,那是什么感觉?那是痛苦!太痛苦了!”

  “哦……”修斯若有所悟。他嘿嘿一笑,凑近了格里高利的巨头,盯着它那神圣、忠诚、高贵的眼睛。

  当然,鉴于双方体型上的巨大差距,修斯盯的只能是格里高利的一只眼睛。不过就算这样,老狐狸那凌厉的目光几乎穿透了它整个灵魂。

  “你想学终级变形术,打算通过它精通哪些技能呢?”修斯终于收回了让格里高利浑身不自在的目光。

  “隐藏、潜行、伪装和聆听。”格里高利毫不犹豫地回答,显然已经酝酿很久。

  “这些可都是非常普通的盗贼的杀手技能啊!你为什么不使用龙语魔法代替,据我所知,龙语魔法中的进阶隐形还是非常好用的。而且你还会飘行,根本用不着潜行嘛!”

  “在神的双眼下,一切魔法能量都无所遁形。而这些最几本的能力只要能发挥到极处,会产生龙语魔法根本无法替代的效果。它们完全有可能瞒过神的双眼!”格里高利认认真真地道。

  “那是你对龙语魔法了解的太少!算了,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些基本的能力搭配起来,的确连神都会头痛。嗯,你想窥探的,难道是另一个神吗?是哪个神,是不是我们身边这个神啊?”修斯嘿嘿一笑,循循善诱。

  格里高利立刻正色道:“我只是单纯地想向您学习艺术,行走于黑暗之中、不为人发觉的艺术而已。”

  修斯微笑道:“很好!终级变形术可以选择三种生物,你准备怎么选择?”

  格里高利至少对首要的选择已经深思熟虑过了,当即道:“侏儒!”

  修斯眼睛一亮,道:“侏儒的确是配合这集中技能最佳的种族。看来你有些天赋,好吧,我就给你讲解一下终级变形术的运用。嗯,你此刻的力量是在太低,但我可以把终级变形术改动一下,如果初步只选择一种生物的话,你还是能够掌握这项技能的。不过,你学成之后,得为我办点事。”

  格里高利立即满口答应,虽然修斯办不了的事它多半也办不了,但为了学习终级变形术,它早就豁出去了,再苦再难的事情它也肯作。实在做不到,赖掉就是。

  在闪耀着光辉的浮空之城的角落,一个精灵和一头神圣巨龙正偷偷地研习着黑暗的艺术。

  “格里高利啊!”初步教完神圣巨龙终级变形术之后,修斯咳嗽了一声,语重心长地道:“这些事行走于黑暗中最几本的技能,可也是最有用的技能。你练成之后,难道只想作为一个旁观者,静观事态的发展吗?”

  格里高利思索了片刻,道:“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的确,在精通这些技艺前,格里高利不要说成为一个历史的旁观者,就是能够偶尔成为旁听者,哪怕只能听到只言片语,都会让它快乐上好几天。可是听修斯所言,竟然还有可能更进一步?

  神圣巨龙的心又痒了起来,不可抑止的痒。

  “还得请高贵、智慧、优雅、品味独步当世的修斯大人多指点。”格里高利恭敬地道。

  “象咱俩这种弱小的存在,根本不可能与那些力量强大的家伙争锋,所以我们只能选择躲在黑暗之中,可是哪怕再强大的存在,甚至是诸神,他们之间的平衡也是非常微妙的。有的时候,只需要一点微不足道的外力,听清楚了,只要一点点,就可打破这种平衡,使得事态向我们希望的方向发展。破坏平衡的力量并不需要多么强大,甚至我们这样的只敢躲藏于黑暗中的人也拥有这种力量。想想看,当那些强大的存在因为你在黑暗中的干预而改变了命运的走向,那该是多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啊!当然,这其中也有巨大的风险,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格里高利龙睛中每一道金纹都在发光,它当然知道自己的选择。

  夜色中,一个巨大的身影掠过了天空。神圣巨龙急于找一个安静点的地方练习新掌握的终级变形术。它一边寻找着合适的地方,一边也感觉到有些奇怪。它和修斯阴谋记议了半天,其中很有几次得意忘形的时候,可为何以主人的敏锐感觉,竟会对这种近在咫尺的不敬毫无所觉呢?

  这个夜晚,不眠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罗格静静地负手立在窗前,看着夜空中那轮蓝月,不住地回想着黑武士皇帝和骨皇的战斗技艺。罗格越是细细回忆他们的每一个动作,眉头就皱得越紧。他几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两位君王身上。骨皇最为可怕的地方就是他强悍绝伦的攻击力以及瞬间的速度,他没有太多的战斗技巧,也不需要这些技巧。而黑武士皇帝则在某些程度上与这个世界的圣骑士或者游侠有些类似,本身的战斗力均衡,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但各式各样的辅助技能使得他可以适应任何环境下的战斗。至于艾尔格拉,罗格没有想的太多。

  这并不是说艾尔格拉的力量就不如这两位君王了,只是巫妖大多数的魔法知识都已经装在罗格的记忆里而已。当然,知道归知道,想要靠着魔法打倒这只活了几千年的巫妖,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千年漫长岁月中,巫妖虽然因畏惧天界巡狩而不敢提升魔力,可是它把时间全部都花在了提升魔法控制和研究新的魔法应用上面,若只论精通的魔法数量,它足以抵得上好几位大魔导师。

  罗格反复思索,如果自己站在这三位君王面前,战斗结局将会如何。他知道每一位君王的力量都要比他强大得多,但纯粹的力量并不是一切。

  胖子冷冷一笑。

  正如死亡世界约束一切的是君王第一法则一样,在这个世界,也存在者约束强者的规则。胖子熟悉这些规则。君王们的力量再强大,能够依靠和使用的也只能是单纯的死亡力量。而就算是当年的罗德里格斯,在使用死亡力量时也是顾虑重重,不敢过于张扬。不过,在死亡世界中生存了无数岁月的君王们是不可能知晓这些。

  胖子不由得有些后悔当日实在是太过于激动,以至于开口向君王们挑战。既然自己都说了,君王间进行的是战争,那还用得着估计什么尊严和道义?战争毕竟不是决战,何必过早暴露意图,让他们心生防备呢?

  但他转念一想,这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机会总是有的,只是看他能不能利用罢了。三位君王空有强大的力量,他们也许能够很快适应世界、获得成长,但他们绝不可能熟悉这个世界上某些重要的规则,比如说,人们对待死灵的态度,君王的力量的确强大,一定要好好利用才行……

  转眼之间,罗格就盘算出了好几个计划。

  罗格忽然想起,神仆塞拉菲就莫名其妙的只有十四级斗气,而且她在教训自己时,那飞舞的拳头上甚至于连区区十四级斗气都不屑于附上,十级斗气!仅仅是十级,塞拉菲就已经将胖子打得找不到北。那只闪亮精致的靴子每一次踏在罗格肚皮上时,都将十级斗气发挥的淋漓精致,连最微弱的一丝都不肯浪费,统统地送入罗格身体里,千丝万缕的斗气每一根都如同长了眼睛,将罗格试图凝聚的一团团魔力戳散,甚至还有余力狠狠地折磨一番他的神经。

  罗格反复回想那几下踩踏,越是细想,越觉得回味无穷、意犹未尽。若是塞拉菲在场,只怕罗格还会想请她再多踩几脚。

  他忽然长叹一声,只觉的世界是如此广袤无边浩瀚无涯,可惜时光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绝不会多给他一分一毫去探索和体会。

  罗格将手伸到面前,蓝色的月光静静地落在他摊开的掌心,突然那如水银般流泻的光华如一湾湖水一样,竟然慢慢地在手心积累满起,重新又化成了光芒,投射在地面上。

  月光下,那只手的影子已经消失了。

  罗格微微一笑,略带一点苦涩。若是他早日专注于力量的提升,那么,风月啊,你又何至如此……

  可是力量之途没有捷径,他就算更加注重个人力量,结果还是会一样的。

  罗格心里明白,他仰望蓝月,唯有苦涩地笑。

  群星在天鹅绒般的深蓝天幕中闪烁,圆月正行至中天,浮空之城静静悬立于西方,七种色彩交织成的魔法光芒在深浓的夜景中比白天更璀璨,甚至夺去了蓝月君临夜空的光辉。可是那变幻不定的魔法光辉中,偶尔也会透出一股浓郁的死亡气息,为这座梦幻般美丽的城堡增添上一丝诡异。

  浮空城上,中央大殿紧闭的彩窗之后,那双银色的眼透过了重重阻碍,也在遥望着天上的蓝月……

  月落,月升。

  在罗格的军事地图上,血色双旗的位置不住向前移动着。

  费伦之后,是独具风情的小城卢北克;卢北克之后,是雄伟的军事要塞旺达;当旺达被染成暗红时,那飘扬的血色双旗,终于到达了特拉华帝国的首都,蒂凡妮。

  第五章昏暗

  中央山脉巳径开始下雪了。

  一座座山峰都披上了银色的雪衣,掩盖住嶙峋的山岩和陡峭的山崖,山坡曲线变得柔和而优美,多刺灌木和低矮灌木从夏秋的新绿转为深绿色,象是点缀在雪衣上年代久远的祖母绿宝石。

  群山环抱中的神谕之城丝毫不受影响,大部分精灵都还没有注意到下过雪了。精灵古树苍郁的树冠依然青翠欲滴,源源不断喷发着魔法水雾,丝丝魔力透过精灵古树绵延的根须化成了阵阵的暧意,缓缓从地下升腾,消融了方圆百里的寒意。雪花甚至没有机会接近谷地,就在高空化为一团雾气。

  只要踏出神谕之城庇护的范围,立刻就会感受到冬天的威力。

  风中传来的丝丝刺骨寒意不住地提醒着艾菲儿,现在已经是冬天了,而且是北方的冬天。这个时候,她应该呆在温暖的神谕之城才是。在精灵古树的庇护下,神谕之城温暖如春,甚至连小湖都不会封冻。

  艾菲儿拉紧了夹层斗篷,寒冷使她可爱地缩着脖子,连头一起躲在风帽里,只露出半边面孔和一张小嘴,呼出一团团白气。

  精灵的敏捷在她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尽管紧紧包裹的斗篷极大地限制着她行动自由,她仍轻盈无比地从一块大石跃上另一块岩石,或者以极细碎的步伐在森林间迅速地穿行,凭着敏锐的灵觉她总能先一步避开雪下的石缝和树洞。

  其实她完全可以跑得更快,但看得出来,艾菲儿宁可选择这种极累的跑法,也绝不愿意将斗蓬掀开一条缝,让寒冷的空气直接接触到她的皮肤。

  潺潺水声一下子吸引到了她的注意力。艾菲儿迅速换了方向,不一会就站到了一道小溪的面前。这是冬季山里少有的几处不封冻的水源,有地热从土壤深处通过,虽然还无法成为温泉,但也足以保证清澈的溪水在这寒冷地季节顺畅地流动。

  没有一丝杂质的溪水如花儿绽放般漾起层层涟漪。不知名的小动物因外来者的气息窜上岸,飞快地钻进一丛覆着残雪的灌木。连精灵的眼力也没有看清它的模样。呼吸着水边湿润的空气,艾菲儿心情愉快地停下脚步。她有心想洗濯一下自己。她已经独自在森林中奔驰了一天一夜了,哪怕只洗一下手脸也好。可是刺骨的寒风让她连根手指也不愿意伸出斗篷。

  艾菲儿终于犹豫着蹲下,试探着将一根手指探入了溪水中。她的身体瞬间就已凝固,脸上全无血色!

  她闪电般跃退,然后紧紧地把自己用斗篷衰得更严实,颤抖不已。

  袭来的风中忽然有了丝丝的暧意。这暖意温煦祥和,转眼之间就渗入了艾菲儿的肌肤,融合到血液之中。将她浑身的寒意驱逐得干干净净。

  “纯净的精灵啊,你为何会在这种天气外出?寒姑的北方可不适合精灵生话。”

  艾菲儿转头望去,见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不远处,微笑着望着自己。在这寒姑的天气里,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长袍,却没有丝毫瑟缩,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双手上戴着一副镣铐。现在他的两掌间亮着一团淡淡的魔法光芒。刚才那阵温暖的风就是出自他的手。

  艾菲儿舒展了一下身体,感觉好多了。那阵温暖的风始终不停弛绕着她盘旋着,将北国的严寒都挡在了外面。

  她这才想起还未回答对方的问题。当即道:“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啊!要不然我才不愿意离开神谕之城呢。谢谢你,我叫艾菲儿。”

  “康斯坦丁。”

  艾菲儿上下打量了一下康斯坦丁,问道:“你为什么戴着镣铐?虽然它看起来是件好东西,不过肯定束缚行动的。”

  康斯坦丁微笑道:“这副信仰之镣铐的用途是检验佩戴者对至高神的信仰是否虔诚,除此之外,别无他用。按世俗的看法,它和你背上的那张精灵王之弓可差得远了。”

  艾菲儿皱眉道:“这张弓用起来好麻烦的,我宁可用一张普通的魔注长弓。对了,康斯坦丁先生,您为什么会孤身深入荒山呢?”

  “今年北方的冬天特别寒冷,我嗅到了野兽们躁动的气息。听说这附近新建成了一座精灵城市,我怕中央山脉的兽人们会有什么大规模的骚动,所以赶过来看看。”

  “哦?”艾菲儿看着康斯坦丁的眼睛,那清澈的目光如有穿透力:“康斯坦先生,我怎么觉得这并不是您到这里来的唯一原因呢?”

  康斯坦微笑不变,道:“我本来是在北方传播至高神的信仰,可是那边出现了一个很厉害的人,我打不过她。所以……临时决定来调查一下中央山脉的兽人话动。”

  “您是说,您逃跑了吗?”

  康斯坦丁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无意义的送命并不是智者所为,只有留得身躯,才能继续传播至高神的荣耀。艾菲儿小姐,你的工作又是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么寒冷的冬天四处跑?”

  “我在寻找三个小偷,每隔几天我就会在神谕之城周围找他们一次。不抓小偷的时候我要打扫神使殿,如果神使回来了,我还会陪他上床。”

  对艾菲儿的回答,康斯坦丁微微吃了一惊,他双眼中亮起七彩的光雾,上下扫视了艾菲儿一遍,突然眼睛一亮,大声赞道:“艾菲儿小姐,您真是圣洁啊!如您这样的人,应该回归至高神的信仰才是!嗯,嗯!真是难得一见的纯净!就这么定,艾菲儿小姐,我一定会将至高神的荣耀传递给你的。”

  “精灵都信仰希洛。而且按你们人类的标准,应该认为我很不好才是。”艾菲儿毫不领情。

  康斯坦丁正色道:“圣洁与否,只看灵魂是否高贵。艾菲儿小姐灵魂的光辉是我所见过的人中最为柔和圣洁的。我不管世俗中人怎样想,我只相信自己双眼。艾菲儿小姐,希洛的信仰完全无法同至高神相提并论的。”

  “你怎么知道希洛不如至高神?你既然只相信自己的双眼,难道你见过希洛,见过至高神?”

  康斯坦丁沉默了片刻。他忽然庄重地道:“希洛我没有看到过,可是至高神……如何形容呢?在一次冥想之中。我曾经亲眼看到了至高神……你无法想象我看到了什么。也无法理解我的悲喜。那时……我看到的,是光,是最纯粹的光!最广大的光!我看到的,只有光!”

  “听起来比希洛厉害,可是我没兴趣。”艾菲儿也不去置疑他这番话的可行性,只是一跃而起,向神谕之城的方向奔去。

  “等等!”康斯坦丁试图叫住她。却发现白己的努力只是徒劳。

  他无奈之下,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艾菲儿身后,一边苦口婆心地向她灌输至高神的教义。试图将这个被希洛诱骗过去的纯洁精灵,重新归入至高神的圣光之中。

  艾菲儿终于受不了耳边无休无止的传教声,怒道:“你要跟着我到几时?”

  “直到你皈依至高神为止!”

  “那是不可能的!”艾菲儿答得斩钉截铁。

  康斯坦丁愁眉苦脸,实在拿这个小精灵毫无办法。他忽然展颜一笑,道:“如果你能够亲眼看到至高神的光辉,那又怎么说?”

  “我只信仰我看到的!”

  “好,就是这样!我会教你冥想。以及所有我所知道的全部神圣法术!以你灵魂的纯净,当你修习到一定境界时,肯定会看到至高神的!那时候你可不能反悔。”康斯坦丁两眼放光。

  艾菲儿叹了口气。终于在康斯坦丁的水磨功夫下投降:“好,我学。”

  “你没有骗我吧?”转折来得突然了点,康斯坦丁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运气忽然会变好。

  “我从不撒谎。”艾菲儿淡淡地道,然而她心里想的却是:“我只是误导……”

  “康斯坦丁,我会在神谕之城里给你找个住的他方。等我完成每天的工作后,会来跟你学习冥想和神圣术法的。”

  “不!从个天起,你要从早冥想到晚!你的工作我来给你作!”

  康斯坦丁坚定他答道。

  艾菲儿眉毛一扬,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等康斯坦丁看到宏伟的神使殿时,他就是后悔,那也来不及了。

  纯净的精灵女子和虔诚的苦修者在山林中穿行,迅速向神谕之城飞奔而去。

  “康斯坦丁,似乎光明教会从来不会象你这样花这么多的时间来招收收一个信徒。按你这种方法,我很怀疑你一生能够招募到几个信徒。”

  “一个诚信者抵得过千百个信仰不坚定的教徒!光明教会那一套的确招收了不少信徒,可是却使信徒们偏离了至高神的光辉。他们可以招收到大量的肓信者,但真正的诚信者一年中也未必有一个!”康斯坦丁的话语中透出深深的失落。

  “听起来你和光明教会很有些关系啊!奸细?”

  “当然不是奸细!不过我和光明教会的确有关系,很深的关系……”康斯坦丁苦笑了一下,道:“我是……光明教会新任的红衣主教。”

  “很有身分嘛!不过在打扫房间时可别记起你的高贵身分。”

  特拉华帝国首都蒂凡妮地理位置重要,她东南几百公里处就是著名的海港城市鹿丹,南方是一片物产富饶、盛产粮食的冲积平原;一条大道蜿蜒通向了北方的公国联盟,这条大道穿越公国联盟的疆土后还会继续向北,将巴比伦帝国也连接起来。

  特拉华人勇敢而富于激情,他们对于建筑、艺术和魔法都有相当高深的造诣。可是因为人口有限,帝国中军队数量并不多,倾国之兵也仅有五万余而巳。本来这些兵力抗击潮汐军团可以说足够,只是帝国上下万万没想到罗格一下子增兵一倍,而且是毫无保留地倾巢而出!

  帝国大军背后,还有风月率领着史无前例的众多强者坐镇。在诸强者的合力施为下,特拉华诸城的城防在开战之前就会被摧毁。接下来的战争中,处于守城一方的特拉华军失去地利上的优势。战士的个人素质又比不上帝国精锐的潮汐战士,数量上也远远不足。余下的,自然只有被屠杀的份。

  特拉华帝国初时完全没有预料到罗格的进军会如此神速。因为每到一处必然屠城的作法。使帝国大军传统的占领、防范、安抚工作都被省去,在屠城之后,大军还会就地取得补给,也不去维持漫长的补给线。因此每场大战过后,罗格大军只需要休整一衣,第二天就可以向下一个目标全速进发。

  血色双旗在大地上移动的速度,已然超越了特拉华帝国许多将军们的军事常识。

  消灭特拉华人的全部侦骑,对于强者们来说是一个并不困难的任务。因此战争初期,前线的战事对于特拉华人犹如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将军们按照最稳妥的做法。派出了大量侦察骑兵,当然,结果只能是损失了这些最优秀的骑兵。后来战局日益明朗,特拉华人也知道了孤军深入的罗格补给非常脆弱。结果将军们又犯了一个错误,他们派数千人试图绕过帝国大军,去切断帝国军队的补给线。然而将军们不知道的是,天空中还飞舞着两头巨龙。

  因此等待着三千偷袭补给线部队的。是紫荆蝴率领的三万阿雷战士。

  已经见惯了杀戮与死亡的罗格每次决战前,都会最大限度他激起对手的赴死决心,以使收割的灵魂更加强壮。每战他必亲自上阵。强者们也会轮番出场,除了修斯出工不出力之外,其余强者都是所向披靡。就算是圣域强者,在战场上能够造成的杀戮其实也非常有限。可是每次只要特拉华军队组织起防守阵形,罗格与强者们就会直接从正面冲杀进去,无论是利于防守的长枪方阵,还是用于冲杀的三角阵、十字阵,被强者们两个来回就搅得一片混乱。真正的收割,则是由跟在他们身后、成百上千杀气腾腾的重装及轻装步兵们完成的。

  直到这个黄昏,站在特拉华帝都蒂凡妮城下时,罗格才暂时从杀戮与血腥中解脱出来,得以平心舒气地欣赏一下这座与黎塞留齐名的城市。

  蒂凡妮城中本有三十万人口,因为受到罗格血色双旗的驱赶,成千上万的平民逃入了帝国。据华莱士估计,现在蒂凡妮城中足有八十万人,可是正规的守军不足三万,这还是特拉华放弃了外围数个小城防御的结果。

  就算有诸多强者,这一伙也并不好打。华莱士皱着眉头,在心中得出了结论。

  他与罗格一同站在蒂凡妮城下,不过华莱士研究的是蒂凡妮的城防,而罗格只是在欣赏着蒂凡妮的美丽。

  夕阳下的蒂凡妮,不仅仅是一座繁华的帝都,她看起来更象是一个精致与宏伟并存的艺术品。黎塞留以水与岛之城著称,而蒂凡妮则是外城散发的独特气质而闻名。她的外墙并不似其它城防常见的方方正正,而是生成了一段一段的弧形,高近三十米的城墙上,除了最下面两段弧线外,上面的三层都会如雨燕伸展的翼尖一样,探出一座座轻盈灵动的平台。

  在蒂凡妮的四角,各白立着一座向外倾斜的弧形尖塔,塔尖上近一半的尖顶似是全部以水晶制成,水晶一亮一暗,分别闪动着靛青、暗红、明黄的尤芒。景后一根尖塔塔尖则是纯以黑水晶建成,似是要吞噬一切的尤芒。每根尖塔的基座上都雕刻着三个躬臂弯腰的巨人,他们以自己的充满力量美感的背部背负着巨大的弧形尖塔。

  夕阳的余晖下,蒂凡妮犹如一件华美的珠宝,每一段弧面都反射着不同的光彩。

  虽然此前已经听到了蒂凡妮的种种传闻,可是就是用再华丽的辞藻来修饰,也无法完全表露出蒂凡妮的魅力。

  “罗格大人,我们需要休整两天,以便便建造攻城器械。还有,特拉华帝室已经拒绝投降,我们要不要升起血色双旗?”

  “已经杀了多少人了?”罗格问道。

  华莱士在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道:“应该是在八十五万至九十万之间。”

  罗格嗯了一声。道:“十个特拉华人中才杀了一个,不算太多。血色双旗啊……这一战就不必升了。免得激起城中人的死战之心。八十万走投无路的人,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华莱士,如果我们攻不下蒂凡妮,那会怎样?”

  华莱士一怔,答道:“以我军的补洽情况,若攻不下蒂凡妮,也许大军能够返回帝国的只会有几千人。本来蒂凡妮中人口忽然增加了几倍,我们只要控制住入城的弛水源,用不了一个月,此城必破。可是现在。我军的补给仅够支持七天,拖延下去,反而是我们不利。”

  “真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啊,我都有些不忍心让她沾上太多的鲜血了!”罗格忽然微笑着感慨:“八十万人啊!杀起来也需要花很多时间呢!”

  华莱士愕然问道:“可是,此战不是不升血色双旗了吗?”

  罗格淡淡地答道:“升旗必然屠城,可是不升旗,并不意味着不屠城。去作攻城准备吧。这一战也许我们也会付出很大代价,但最终的胜利者只会是我们。因为女神与我们同在。”

  夜深了,帝国大军的军营中一片沉寂。只有沉默的巡管战士整齐沉重的脚步声在夜空中回荡。

  在一座单独的营帐中,玫正在灯火下擦拭着武器。在她面前,二十余支各式各样的锋锐细刀一宇排开,它们景短的仅有六公分,长的也不过二十公分。而那根刀鞭也打开,平放在地上。

  刀鞭柄上的一块绿水晶忽然亮了起来。玫取过刀鞭,以手覆鞭柄,低声念颂完一个咒语,然后双手一拉。

  咔的一声轻响,刀鞭的鞭柄忽然被拉长了一截。一根十公分左右、精心打磨过的碧绿自然水晶从鞭柄中被拉了出来。

  自然水晶此刻有了一丝生气,一片极淡的文字从水晶表面浮现。

  玫看了一会,眉尖露出似喜还忧的神色。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手抚过了水晶表面,将上面的文字抹去。

  自然水晶恢复了暗淡无光,自己缓缓缩回了鞭柄中。

  玫站了起来,迅速除下全身衣服,转眼之间,她颀长诱人的身体就完全裸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光滑细腻的女体彷佛一尊白玉雕塑,微褐金发闪动着绸缎似的光泽,柔软的腰肢收拢成惊心动魄的纤细弧线,颤颤巍巍地支撑起丰满的乳房,顶峰一点玫红,恍若含苞欲放的花蕾。

  玫取出一幅黑色丝绸,手腕一抖,黑绸骤然张开,犹如有生命力一样绕着着玫飞舞了几周,然后啪的一声轻响,黑绸紧紧地裹住了玫的身体,化成了一件黑色的紧身衣。

  她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摆放了一地的短刀中有两枝跳了起来,落入她左右手心。短刀忽然软化,如同两尾金属细蛇一样,徐徐从她掌心游进了那几乎与玫肌肤溶为一体的黑色之中。

  玫的身影渐渐地淡了下去,若在近处用心观察,也只能看到她一个大概的轮廓。她悄悄出了营帐,融入了夜色之中。

  片刻之后,在离帝国军营数里远的一座小树林中,玫的身影慢慢地显现出来。她足下无声、缓缓在树林中穿行。

  林中的一片堂地上,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似乎正在等着她。

  “玫!”

  虽然着意压低嗓音,仍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声轻呼饱含激动和喜悦。那个高大男子大步走来,张开双臂,就想将玫抱在怀中,然而双臂合扰一半,他忽然全身僵住,连手指头也不敢再移动一分。

  玫与他面面相对而立,左手从他耳后环绕过去,纤长的五指微张,指缝间光芒闪动,寒意紧贴着男子的颈项要害渗进肌肤中,情人热烈的回应却原来是死神的一个微笑。

  “去掉你的魔法伪装!”玫的声音和她追魂的玉手一样冰冷无情。

  那男子苦笑一下,道:“玫啊,你还是那么多疑。”不过说归说,他还是散去了身上附加的魔法。魔法效果散去后,这个男子愈发显得丰神俊朗。

  玫注视着他的脸,片刻之后,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微笑,道:“雷洛,你不是被尊敬的无尽之洋大人给召回去了吗?怎么忽然到这里来的?大军马上就要攻城了,戒备森严,而且此刻军中还有几个非常厉害的人,我出来一次可是要冒很大风险的。”她手指间的寒光不知何时消失无踪,柔夷轻软地落在他肩上。

  雷洛凝视着玫,目光中渐渐有火焰开始燃烧,星星点点的火苗转眼之间已经变成将欲喷发的火山!

  他双臂猛然合拢,紧紧将玫搂进怀里,急切地低头寻找她温暖的唇,牢牢擒住那抹芬芳。

  玫紧紧贴着他,彻底淹没在雷洛如决堤洪水般宣泄而出的狂野热情中。不断升高的体温,稀薄的空气令她身体发软,唯有紧紧攀住雷洛粗壮的脖子,才不至于跌落。眸中的千载冰霜早消融似向火的雪人儿。只剩下一片柔情迷离。

  雷洛的呼吸迅速地变得粗重,思念的痛苦就象最烈的春药燃烧着理智。他的手掌在她胸上平张,覆盖住优美的曲线,轻薄的黑丝绸化成的魔法紧身衣宛如无物,玫的每一分战栗、每一次悸动都清晰地沿着掌心直接传达到他的心脏,逼得他更加疯狂。

  雷洛地手心中闪动着碧绿的魔法光芒,手到处,黑绸上所附加的魔法效果都被即刻解除。黑衣。象盛开的黑郁金香花瓣般从玫的肩头滑落,洁白坚挺的丰盈跃动着挣脱了束缚。

  雷洛粗重地喘息一声。贪婪地吸吮住眼前怒放地花蕊,欲望好似脱僵的野马因灼热而疼痛。每一次摩擦都带来更炙热的高温,玫地娇吟吞没了他所有的理智,雷洛的手向下滑去,更大胆地探寻最后一处桃源。

  掠夺者刚刚到达毫无防备的处女地外缘,玫就颤抖地拱起身子。尖锐的快感像是闪电四射开去,同时也击中了玫的神智。玫情焰迷离的眼中忽然掠过了一阵惊慌,她吃力地叫道:“雷洛!你……你想干什么?那会破坏我地印记!绝不可以……”

  她的叫声刚刚发出一半,雷洛就在她耳边呢喃着道:“让印记见鬼去吧!”随后以一记热吻封了她的口。

  玫地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寒光,脸上的嫣红与情火瞬间又被冰霜替代。她的左腿本来紧紧地盘在雷洛的腰间,此时足跟处嚓的一声轻响,两根闪着寒光的短刃弹了出来。

  玫小腿回敲,两根短刃立刻没入了雷洛的大腿!她再发力一蹬,借着这些微的力道腾身而起。在空中轻盈灵动地连翻了两个跟头,落在了数米外的地方。

  雷洛一声痛呼,大腿上已经多了两个血肉模糊的伤口。滚烫的身体急剧降温。他一甩头,强忍着痛楚问道:“玫!你怎么突然动手,见鬼,这是干什么?”

  玫没有理会雷洛,只是径自整理着衣服,她一双纤手过处,翻起的黑色紧身衣蔓延舒展,又将她近于赤裸的胴体给完完整整地盖了起来。

  玫足跟轻轻一顿,那两支短刃发出嗡的一声轻响,将无数弯钩与倒刺上沾连的血球全部抖落,然后缩回了那一片黑色之中。

  玫盯着雷洛,眼中开始流露出隐隐的杀气。她冰冷地问:“雷洛!你刚才想干什么?你明明知道我的使命与任务,为什么还想要那样?别告诉我你只是装装样子的!你是不是根本没有无尽之洋大人的许可,私自偷偷跑出来见我的?”

  雷洛刚想上前,就见玫的长腿闪电般在空中横掠而过,他完好的左腿上随即又传来一件剧痛!

  雷洛看着大腿上忽然出现的两道血口,双膝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玫,你……”雷洛强撑着站立不倒。

  玫哼了—声,两支短刃又从右足跟部收了回去。她厉声喝道:“雷洛!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形同于背叛无尽之洋,形同于背叛自然女神!我刚才没有将你当场格杀,已经是非常宽容了!”

  雷洛苦笑了一下,他盯着玫,低吼起来:“去***无尽之洋,去***自然女神!他们有那么多的人选,为什么一定要选你!十年了,整整十年啊!十年当中,我们在一起呆过几天?如果信仰是这种结果,那么我宁可不要这种信仰!刚才我是想得到你,是想破坏你身体里那该死的苍蓝之露烙印!玫!跟我走吧!我们可以躲到最远的地方去,躲到那些‘沸腾海’执行武士也不会踏足的地方去!”

  玫眼中一亮,淡淡地道:“他们选中了我?这么说,我很快会有任务了。是什么任务?”

  雷洛愣愣地看着玫的表情,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问:“玫,你……你就这么想出任务吗?”

  玫目光灼灼地注视着雷洛,慢慢道:“完成女神的任务,是最崇高的奉献。”

  雷洛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道:“不,你暂时没有任务。可是你跟随在他身边,我……我很担心你啊!那个胖子是一头彻头彻尾的恶魔!而且如果一旦有任务下来,不管是什么内容。十有八九会落在你的头上,因为只有你能够接近那头恶魔。可是就算你能够完成任务,难道你就能逃得出来吗?玫,你还记得吗?十年之前,我们在海边立下的誓言。那时你说,今生最希望的,就是找一处美丽地湖畔,我们一起安安静静地相守一生。玫!我……我不想你死啊!”

  林间一片寂静。只有轻微而有节律的滴答声,那是雷洛腿上的血在滴落。

  玫背转身。不再看摇摇晃晃的雷洛,只是淡淡地道:“你既然这么说,那就意味着我的任务很快就来这。对我采说,信仰至高无上。看在我们相爱十年的份上,你刚才所说和所做的一切我都当没有听见看见。你走吧,如果没有无尽之洋的命令。你再敢接近帝国军大营的话,我会亲手杀了你的。”

  她停顿了一下,又冷冷地道:“就是我不杀你。接近了帝国大营你也只有死路一条。”

  雷洛脸色苍白,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其它地原因。终于,他有了动作。

  雷洛给自己的伤口上施放了自然愈合,这虽然不能使伤口完全愈合,但也不再流血。

  “玫啊,我也曾经把信仰看得高于一切……”

  雷洛慢慢转身,蹒跚地向树林深处走去。

  “可是现在。玫,你才是我整个世界。”

  雷洛的身影慢慢地隐入了树木的阴影之中……

  “玫,我爱你啊……”轻轻的一句话。却不知为何,始终在林间回荡不息。

  玫如一尊毫无生命的雕像一样立在原地,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

  只是一点晶莹地水光,从她面颊下徐徐滑落。

  树林已经归于寂静,玫刚要举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沙哑中带着些阴柔的声音:“玫!干得好,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信仰,看来长老院决定将这个任务变给你是一个非常明智地决定。”

  玫躬身行礼,道:“萨利纳斯大人,您也来了?我……我需要您的指点,是否应该去将雷洛杀了?”

  站在玫身后的是一个看上去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只有一双浅蓝灰色的眼睛偶尔闪动光芒,显示出实力不弱。

  萨利纳斯略微叹息道:“玫,你和雷洛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的事情我也很清楚。雷洛……唉,就让他去吧。自然女神地信仰虽然高于一切,但也并非不近人情。这是你的任务,你看着吧!”

  他将一个墨绿色的卷轴变给了玫。玫展开卷轴,迅速读完。她地目光每扫完一行字,那一部分的卷轴就会化成一缕轻烟。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我这样做?”玫皱眉道。

  “长老会的命令必有原因,你要做的不是置疑,而是服从。”

  玫点了点头。她向萨利纳斯行了一礼后,重新随入黑暗,离开了树林。

  梦幻般的浮空之城此时停留在云层之上。它的位置是如此之高,在这里,掠过的风比地面的冰雪更加寒冷,呼吸也会变得非常困难。除了圣域诸人外,就连摩拉都不能在外面坚持多久。狂信法师则都被留在了帝国大营中。在这样的高处,体质不够强悍的魔法师能够坚持的时间就是魔法护罩可以坚持的时间。

  若从地面仰望,浮空之城则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

  在魔法光辉无处不在的浮空之城中,也有一个黑暗所在。这是绝对的黑暗,不存在一丝一毫的光明。

  那是女神的殿堂。

  直到两扇大门缓缓打开,才为这绝对黑暗的世界带来了一线光明。

  门外的魔法光辉并不强烈,但与大殿中的黑暗相比,已是耀目可盲的强光。在强光中,有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那是黑武士皇帝。

  “尊敬的风月,艾尔格拉已经收集到了十一万合适的灵魂,暗黑龙法阵已经可以启动。不过马上就要攻打蒂凡妮,罗格和我们都认为应该等攻城之后再启动暗黑龙法阵。那时我们会拥有更多的灵魂,成功机会会更大。而且艾尔格拉也可以保留足够的魔力,以备攻城之用。”

  “可以。”风月淡淡答道。

  她的身体完全隐没在黑暗之中,只是银色双眼偶尔会有一阵光晕流转。如果往日的风月是冷漠得不愿关注世间万物,这一刻的她则透着无法掩饰的落寞,带着一点痛的落寞。

  而威娜沉眠的那樽棺枢也不再散发分毫光芒,完全与黑暗溶为了一体。

  黑武士皇帝似是叹息了一声,他退出了大殿,轻轻将两扇大门关好。

  风月的神殿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已经有十一万灵魂了吗?”罗格立于高台之上。向身边的艾尔格拉问道。

  “是的。”艾尔格拉地声音依然空洞而嘶哑,时时刻刻都在透出浓郁的死亡气息。也许是收集地灵魂太多的缘故。感觉敏锐的罗格似乎听到凄厉的哭喊不停地从巫妖的黑袍中涌出。

  巫妖一边回答,一边看着忙碌的狂信法师们在高台顶端布置魔法阵。他时不时需要纠正一下法师们地错误。即使狂热的狂信法师,在巫妖接近时也会明显地感觉到恐惧和畏缩,尽管艾尔格拉已经尽可能地收敛身周的恐惧结界范围。

  这座高台有数百米方圆,高近三十米,几于与蒂凡妮城同高。而且距离蒂凡妮城门不过数百米距离。这个距离刚好超出了特拉华长弓地射程范围,而精灵射手们则可以顺利地将利箭倾泄到蒂凡妮城头。

  在艾尔格拉魔法之下,高台接连成长了三日三夜。才达到了现在的规模。蒂凡妮城太高大厚重了,就算以巫妖的魔力,也无法如此前一样,将改变地形魔法直接拖展到城上,动摇城墙的根基。

  狂信法师们正在为高台布设守御的魔法阵。而在高台前方及周围,精灵工匠以及潮汐军团随军的工匠已经用早已经铸好的生铁构件以及硬木组装出一个简要的要塞。虽然防御力不算出众,可是足以抵挡来自蒂凡妮的强弩、机弩的攻击。不过要塞暂时无法阻挡魔法地攻击。因此这些天来城上城下的魔法对攻就没有中断过。

  蒂凡妮城中的法师数量和魔法水平都比不上罗格的大军。狂信法师、精灵法师以及潮汐军团随军的法师加在一起已经超过七十人,在数量上已经具有压倒优势。不过蒂凡妮法师们有地利之便,众多如飞翼般的平台就是他们拖法的绝佳地点。他们拖法之后。可以顺着平台迅速地退回到安全地点。可惜他们也没有掌握足以摧毁这样一座广大高台的魔法,只能设法击杀高台的人,拉延建造进度。

  如果狂信法师们没有及时拦住魔法攻击,那么准备好的重装步兵们则会以特制的巨盾和魔防重甲硬生生地挡住对方的魔法,保护身后的精灵工匠。

  至这座移动要塞建成时,已经有数百名重装步兵为之付出了生命。

  巫妖艾尔格拉在休息的时候,偶尔也会亲自动手反击蒂凡妮的法师。在巫妖手中,八阶魔法死亡之指施展起来迅速而轻松,简直和大魔法师放个火焰箭差不多。在蒂凡妮法师开始施法到退回到安全所在之前,巫妖足以施展二次死亡之指。体质虚弱的魔法师中了艾尔格拉的死亡之指,从来没有幸存的可能。

  正因如此,蒂凡妮城中的法师才没有太过嚣张。毕竟谁也不知道巫妖的下一个目标是不是自己。

  罗格望着笼罩蒂凡妮的绚丽魔法光芒,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他忽然对艾尔格拉道:“拿一万灵魂出来吧!我看我们需要制造些深绿尸傀儡,以防万一。反正攻下蒂凡妮之后,我们可以得到足够多的灵魂。”

  艾尔格拉难听地笑了两声,道:“我还以为,你一知道灵魂数量足够后就会立刻急着复活风月。没想到你的耐心竟然会这么好!哈哈!”

  罗格眼中光芒一闪,但语气仍然平静:“艾尔格拉,暗黑龙法阵我也了解的。现在少了一头暗黑龙,十万灵魂只能说刚刚够用而己。我不是有耐心,只是不想冒险。”

  艾尔格拉道:“蒂凡妮城防虽然坚固,但城中不是只有一个叫温拿的家伙吗?他虽然造出的东西很多也很厉害,但魔法物品再怎么样也代替不了魔法师的。这个世界里,很多大魔导师的魔力并不强大。至少这个温拿不值得我们担忧。”

  “艾尔格拉,我承认你的强大。但这个世界的复杂远远超过死亡世界!万一城中不是只有一个温拿呢?多作点准备总没有坏处。”

  艾尔格拉哼一声道:“关于战争的一切都由你决定。既然你坚持要制造深绿尸傀儡,我当然没意见。夜快过去了,我们的时间不多,得赶快动手。我在下面等你,你去找身体吧,反正尸傀儡需要什么样的身体你清楚得很。”

  说罢,巫妖飘下了高台。他旁边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地转过了头。不敢去看黑色长袍下透出的惨淡碧绿光芒。

  罗格派人将华茱士和紫荆蝴蝶紧急叫了过来,吩咐道:“给我找五百个最强壮的士兵!我没有其它要求。只要他们地身体足够强壮。”

  罗格缓缓步下了高台,他忽然伸手在虚空中一抓,将修斯拎了出来。罗格盯着修斯,哼了一声,松开了手。他当然知道这老狐狸如果不想让他发现的话,那他就肯定找不到修斯地分毫痕迹。

  “修斯,我需要上浮空之城,就明天的攻城战与女神奥黛雷赫谈一谈。我总感觉,明天的战争会有些变化。”

  修斯诡密地一笑。道:“只是想和女神谈谈吗?”

  罗格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道:“明天不管怎样,我一定会攻下蒂凡妮!在战斗之前,我想……再看一眼风月。”

  修斯点了点头,道:“伟大的奥黛雷赫说过,一定不能让你上去!”他特意加重了这个‘你’字。

  “一定不能让我上去?”罗格吃了一惊。

  “唔,她应该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已经老了,有时候耳朵不太好使……”修斯开始顾左右而言它。

  罗格仰望夜空,若有所思。

  夜空下的蒂凡妮如同一颗璀灿的宝石。她不光有华丽地外表。内部也是美伦美奂。

  城中最高的建筑并非帝国,而是一座高塔,塔身由呈波浪般的弧形,塔端则如顶着一个巨大地圆盘。

  圆盘其实是一座如迷宫般的大炼金实验室,数十座魔法阵遍布在实验室各处,功用各不相同。几十个侏儒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金属或者是由其它非生命材料制成的傀儡在来回奔走,为他们的主人服务。

  在宽大得令人吃惊的实验台前,一个秃头、略胖、面目和蔼的老人正在忙碌着。他拿起一个齿轮,仔细地分辨着上面蚀刻地魔法阵,半天才满意地吐了一口气,赞道:“这些侏儒的工艺水平一点也不比高山矮人或者是精灵差嘛!”

  “温拿!你还有时间研究这些东西?”实验室中还站着另一位老者,他的声音非常奇特,似于是由风的呼啸组成。

  温拿依然在欣赏着那个齿轮,道:“你不要瞧不起这个小东西!有了它,我那些可爱而精致的杀戳机器速度可以提高百分之五,而且力量也可以增加百分之三。这可是了不起的成就!如果他们能够再晚一天攻城就好了,我可以给我的小宝贝儿们都装上这玩意。”

  “温拿,尽管你已经反对了十一次,可是我还是要为你准备一座逃生的传送门!”

  “那我只好反对第十二次!你就算建好了传送门我也不会离开的。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来建造蒂凡妮,她就是我的女儿!一位父亲是不会抛下女儿独自逃生的。再说,我的蒂凡妮可跟你的云宵之城不一样。我早就劝过你不要将云宵之城建成那样,你就是不听。结果怎么样?到底让人给挖倒了吧?哈哈!”

  温拿身后的这位老者,正是当日从云宵之城逃脱的北方之大德鲁依,天空之怒。

  天空之怒丝毫不为温拿的幸灾乐祸生气,他太知道温拿的个性了。

  可是他虽然知道温拿的固执,但仍然劝道:“温拿,从战报上来看,他们至少拥有一位大魔导师和二位圣域。虽然我不知道那位大魔导师是谁,可是你看着,他能够连续三天施展‘地形改变’,那是你这个整天只知道摆弄金属碎片的家伙能比的吗?而且罗格既然来了,那么一直在暗中保护他的那个神秘女人也一定会来。她的武力可是远远超起了圣域!就算你我联手,也绝对挡不住这么多的强者!哼,老东西,别以为你的蒂凡妮无所不能,守城二万多人中,真正算得上精锐的战士还不到一万。至于那些没受过什么训练的平民,也不用指望他们能够发挥多大的作用。你别再固执了,我们可以给他们沉重一击,只要杀掉一位圣域就算成功。然后你就跟我走吧!”

  “咔嚓”一声轻响,温拿将那个齿轮小心翼翼地安装在一个拳头大小的奇异金属当中。这个固执的老头随即摇了摇头,道:“这是第十三次拒绝!我说过,就算是神也别想把我从蒂凡妮中拖走!把为我建立的那个传送门取消吧,经过我的控制魔法阵,那些魔力足够你放出两个闪电风暴了。能帮我多杀几百个敌人陪葬,也算你对得起我们相识的四十年了。”

  天空之怒长叹一声,终于放弃了劝说的努力。

  忙碌的温拿那光可鉴人的秃顶上已经开始泛出了油光,他看了一眼飘浮在空中的精致金色魔法沙漏,脸上露出了喜色,叫道:“啊哈!原来己经是中午了。现在都没听到攻城的警报,看来阿斯罗菲克人今天是不会攻城了!有这一天的时间,我完全可以把我所有的小宝贝都改装一连!只要一天就够了!”

  “已经是中午了吗?”天空之怒叹了一口乞,知道就算温拿多了一天时间,想守住蒂凡妮也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天空之怒向窗外望去,脸色突然大变!

  窗外完全没有一点应该属于中午的明媚阳光,相反,天地之间是黑沉沉的一片,宛如子夜。而这非自然的夜幕没有蓝月、星辰和流云的任何踪迹,透着诡异和不祥。

  第六章疲倦

  恍若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拉起硕大无匹的黑锦遮蔽了蒂凡妮天空,没有日月星辰云霞,无光亦无风。只有站立在城墙上的士兵才能看到黑锦边缘,灿烂的阳光依然照耀着潮汐军团营地,也给织锦缎镶上了金色的滚边。

  黑暗在蒂凡妮的大街小巷中奔跑,越来越沉浓,仿佛要凝结起来,街道上的照明火蜷缩得似乎要躲回灯心中去。

  很快,蒂凡妮城中所有人都发现了天空中的异状,人们无言地仰望着天空,然而穷尽双目之力,他们也无法从天空中看到一线光明,而身边的所有光源都渐渐变得黯淡而柔弱。

  蒂凡妮是安静的,安静中只有一股让人想疯狂尖叫的压抑。

  不知从何处突然发出一阵小孩子尖细的哭声,哭声随即顿住,看来是被大人给捂住了嘴。

  长夜如黑色锦缎铺展,不会再醒来,诸神的启示如耳语风传,白昼是永远失去的梦想,历史的脚步停留在今天。每一根草下都有英雄血,折断的兵器在无人时候哭泣,带着兄弟的尸骨,让我们向死亡国度前行……

  缥缈的歌声在虚无中隐隐约约飘荡,恐惧从每个人心最深处浮起,转眼掀起狂暴的飓风,打算吞噬这些颤抖的生灵。

  “这么大范围的黑幕结界只能附加微不足道的恐惧效果,但却消耗了我们不少魔力。得不偿失啊!”巫妖艾尔格拉评价道。

  罗格微微一笑,不做回答。死亡世界中是没有恐惧这个概念的,尽管许多高级不死生物都会天然带有恐惧结界,但是这个结界几乎全无用处。因为不死生物完全对恐惧免疫,只除了格利高里。所以他就算再解释,巫妖也不会明白这一重黑幕的作用。

  黑暗。历来是人类恐惧的一大源泉。

  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寂静中,蒂凡妮的魔法光辉慢慢亮起。无数色彩斑斓的光点在虚空中同一瞬间绽放,七彩流光闪现,自由飘逸地交互穿插飞奔。魔法之花面对这深暗地狱用尽所有生机盛开。

  战争开始了。

  非自然的夜幕有如一幅巨大的画布,而最先在这张画布上涂抹的,使那些美丽而致命的魔法。

  各式各样的攻击魔法从蒂凡妮城墙上那些前探的平台上飞出,目标不约而同都是城下聚集在高台上的密密麻麻的魔法师。

  然而高台上的要塞亮起一层淡淡地魔法光辉,一个巨大的护罩将高台表面整个地罩了起来。纷至沓来的攻击性魔法纷纷在护照上炸开。就是偶尔有穿过护罩的,威力也被大幅度削弱。根本奈何不了狂信法师们为自己加持的护罩。

  紧接着,整座高台都被闪动不停的魔法光辉映亮!狂信法师们分别找好了自己的目标,狠狠地用魔法反击回去!

  蒂凡妮四角的尖塔一一亮起,整座城市地外墙上都开始散发出蒙蒙的淡黄色光芒。蒂凡妮,这朵夜空下的黄玫瑰,终于开始展露她真实地面目。

  狂信法师们的攻击魔法一一在蒂凡妮的光辉上炸开。为黄玫瑰添上一抹抹勋章般的绚彩。

  “啊哈!我的蒂凡妮怎么可能会怕这帮没用家伙的软弱魔法?”温拿注视着面前的水晶屏,里面映着最新地战况。他高兴地手舞足蹈,秃头灼灼生辉。

  一声长长的惨叫忽然从水晶屏传出!温拿猛然愣住了。

  能够笼罩蒂凡妮全城的魔法护罩虽然已堪称奇迹。但这么大面积的防护,又怎么可能挡得住艾尔格拉凝聚于一点的死亡一指?

  ……,整座蒂凡妮不足五十名的魔法师中,死在巫妖死亡一指下的已有九个。算上这次,是第十个。

  蒂凡妮城上第一批攻击魔法的余焰尚未散去,第二批攻击魔法已经呼啸着飞来!这一路打来,狂信法师们杀的可谓是酣畅淋漓。他们一般的作用,就是在最短的时间里,将自己最厉害的攻击魔法通通地倾泻到敌人头上。直到魔力耗光为止。剩下的事,就是让那些苦力般的战士去打落水狗了。

  “都他妈的给我住手!”站在高台上观战的罗格猛然转身,大吼起来:“不许再用攻击魔法!所有法师听我命令!召唤元素生物,为重步兵加持辅助魔法!”

  蒂凡妮的魔法护罩只能防护魔法,不能抵挡物理攻击。于是军号长鸣,帝国大军开始缓缓推进,数十具巨大的攻城器械如同远古巨兽,轰鸣着越过高台,向眼前美丽的城市扑去!

  另有几十只元素生物摇摇晃晃地从帝国大军面前站起。它们当中有高达五米的风元素巨人,也有二米左右的火元素。当然更多的还是厚重结实、力大无穷的土元素。

  元素生物们的目标全部集中在蒂凡妮的城门上。它们冒着密集的箭雨和攻击魔法,扑到了城门前,抡起拳头,狠狠地敲击着包裹着一层厚钢的城门!那连绵不断的轰鸣巨响,足以令人发疯!

  随着承受的攻击越来越多,元素生物们一个一个地倒下,但蒂凡妮的城门已经被砸得坑坑洼洼,有些变形扭曲,两扇大门中间留下一条大缝,足以容一个战士挤过去。

  帝国重步兵眼见破城在即,士气愈发的高昂,数百名战士齐声呐喊,推着一辆冲车冲到了城下。冲车内藏着的两位潮汐军团随军法师随即启动了撞木上的魔法阵,由战士们推动的撞木的冲击力被魔法阵放大了不少,每一下撞击都将城门撞得向内倾斜一分。

  此时数座长梯已经搭上了蒂凡妮最下层几座伸展出来的平台,悍勇的帝国战士们奋勇顺着长梯向平台攻去。这些平台远看似是十分狭窄,但其实很宽阔,足以容得下数十名战士,因此平台的争夺战极是激烈。帝国战士不光要与平台上的守军拼斗,还得承受来自于邻近和更高处平台的打击。

  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不能掩盖声声惨叫。一具具身上插满了箭或者是被魔法烧得焦黑的尸体不住自空中掉落。帝国战士们则瞪着通红的双眼,拼死顺着长梯向城上攻去!

  此时高台上已经换成了精灵射手。精灵们排着不能再密集的队形,在数名守护武士的指挥下,将一波波的箭雨倾倒在蒂凡妮的平台上。精灵无与伦比的箭术在这一刻得到充分证明,几百只长箭横跨了数百米的距离,几乎全部落在平台之上,将上面所有守军瞬间射成刺猬!

  精灵箭雨一个一个平台扫过去,转眼之间就将十余个最低平台给犁过了一遍。只是精灵的射程只够得着最下层的平台。奈何不得中间和上层的那些平台。不过最底层的这些平台已经可以提供足够多的入城落脚点了。

  帝国军战士一阵欢呼,蜂拥上了平台。就欲向通向城内的通道杀去。就在此时,轰隆隆一阵闷响,一道厚达半米的铜闸缓缓落下,将通道牢牢封起。平台上的帝国战士还在不知所措之时,平台又是一阵晃动,竟然轰然坍塌!

  数十米的沉重平台狠狠地砸在下方不及躲避的帝国战士头上。沉重的石块激起大片大片的烟尘。

  然而烟尘之中,还飚出了数十股浓浓的血浆!

  精灵的视力远超人类,高台上级个精灵女法师脸色惨白。她们虽然已经见过不少的杀戮。可是眼前的景象仍然让她们不由自主地尖叫。两个年轻些的精灵已经开始呕吐。

  攻城战由华莱士指挥,罗格只是立于高台之上,沉着脸凝望着惨烈的战场,心中只是在想:“嗯,看来守军都开始向这边集中了,不错,再多来点……”

  蒂凡妮城中。温拿双手在几个水晶球上不停飞舞,操控着全城的魔法设施,他兴奋之极,连蹦带跳,差点就差要跳舞了:

  “嘿!老东西,你看到没有?我的蒂凡妮可不光是漂亮吧!好了,现在是时候给这些阿斯洛菲克蠢货看看我的小宝贝们了!”

  天空之怒站在窗前,对温拿的疯狂极是无奈。他刚想说什么,双眸忽然一阵冰风涌动,然后淡淡地道:“对方的圣域已经来了,看来我得去招呼他们一下。”

  “圣域?让我看看!啊哈,找到他们了。”温拿盯着水晶屏幕,那上面的景象已经切换到了非自然的天幕上。

  高空中,两个裹在黑袍中的淡淡的身影正徐徐向蒂凡妮落下。

  温拿嘿嘿一笑,一指左边的身影,道:“我们一起来给这家伙一下吧,看来这一次运气不错,能够有一个圣域陪葬,我死得也算值了。等等,我先把小宝贝们给放出去……好了,我们开始吧!”

  天空之怒双眼微闭,长袍上的冰风都开始翔动,随着那悠长的吟咒声在房中回荡,难以想象的庞大魔力来是从四面八方向他汇集!片刻之间,温拿实验室中一切金属物体都似乎失去了重量,徐徐飘上空中!

  温拿眼中放出狂热的光彩,他也在不停地念咒,双手牢牢地握住一个水晶球,眼睛紧紧地盯着水晶屏上的身影。

  城外,无数战士仍然在惨烈地厮杀!

  当的一声巨响过后,蒂凡妮的两扇城门终于不堪连续不断的大力撞击,轰鸣着倒向了城内!走避不及的守军士兵在门下发出临终的惨叫,瞬间就淹没在潮汐重步兵声震云霄的欢呼声中。

  近千名战士蜂拥着冲进蒂凡妮,把可供四驾马车并行的宽阔通道阻塞的水泄不通,尚穿行在城门洞中的战士徒然感觉到一阵猛恶之极的烈风当头压下!他们愕然抬头,发现一道厚达一米半的钢闸正急速落下!

  刹那之间,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战士几乎都呆在当场!

  冰冷,彻底的冰冷,使血液凝结的冰冷!

  没有惨叫。

  钢闸下大片的血浆猛然喷出,将贴近钢闸的战士彻底淋透!

  花岗岩铺就的地面彻底碎裂了,涓涓的鲜血顺着裂缝开始蔓延。

  站在钢闸外的战士忽然听到另一边似是传来了一阵刺耳的金属磨擦声,然后纷乱的惊呼,接下来,就是惨叫,连绵成片的惨叫!可是钢闸内外已然是两个世界,外面的战士们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可以想象,闸内一定已成炼狱,因为钢闸下的缝隙中,正有献血疯狂涌出!

  仅仅是片刻工夫,钢闸内的惨叫就完全消失了!

  然而外面惊疑不定的战士们并没有等待太久,惨叫声甫一消失。钢闸就在一片吱吱嘎嘎声中缓缓升起。

  钢闸后,亮起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紧接着是第二双,第三双……

  还没等最前方的战士们反应过来,一道锐利的风就掠过了他们的身体,下一刻,几位战士忽然爆成了数十块肉块!

  钢闸内的怪兽一跃数十米,然后伴随着闷雷般的轰响,落到了城外的帝国战阵中。漫天腾起的烟雾中。十余个帝国重装战士被它那沉重之极的巨大身躯撞飞出来!

  当烈风呼啸而过,烟尘散尽时,帝国将士们这才看清了杀戮傀儡的模样。在它立足的地方,巨大的冲压已经在地面上凿出了一个方圆数十米的碟形大坑。

  这是一头通体由金属制成的怪兽,高达四米,形如一只巨大的昆虫,四只节肢长腿支撑着它的身躯。它的上身上生着四只极长的手臂,每只手臂的末端都握着一面直径足有一米的锋利刃轮!它的头部非常诡异。看起来似是贴着三张扭曲的人类脸孔,六只血红眼睛不住地扫视着周围,分毫不留死角!

  它的三张嘴突然同时张开。发出尖厉的长啸,然后四只手臂高高举起,猛然挥落时,四面巨大刃轮已经飞旋成风!

  嚓嚓一阵轻响过后,围在这头金属怪兽周围的重装战士愕然发现自己身上厚重的钢甲上竟然出现了一道道光滑而整齐的划痕!帝国精制的钢甲都挡不住飞旋的刃轮,那么钢甲里面的身体呢?战士看着划痕中不断涌出的暗红液体,脸色渐渐苍白。

  哗啦啦,十几个重装战士散落成一地的尸块。他们锋利的刀剑和战斧只在这头金属傀儡怪兽身上划出一些凹痕。看起来傀儡身上闪着幽幽青光的金属质地之坚硬要远远超过帝国士兵武器的钢质。

  “哈哈!什么潮汐重装步兵,在我的小宝贝面前还不是脆弱的跟玻璃一样!嘿嘿,老子的小宝贝可是借鉴了不少死灵魔法的东西呢!唉,某种意义上来说,灵魂还真是好用啊。喂!老东西,你那个破咒语究竟有没有完?我的水晶塔可快要控制不住了!”

  “一共十六具杀戮傀儡啊……”罗格默数,完全漠视下方精锐战士的生死。

  “要不要派深绿尸傀儡上去?”艾尔格拉问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罗格皱紧眉头盯着蒂凡妮上空。他越来越感觉到蒂凡妮有些异样,虽然高高的城墙挡住了他的视线,不时爆开的魔法烟火也将周围的魔法能量扰得一片混乱,就是他的感觉再敏锐也不可能察觉到蒂凡妮城中的情况。

  只是,自然女神的神力正在他体内不住跃动,似乎是在呼应着什么,而且它的力量越来越大,罗格的精神力几乎已无法将它压制下来。

  此时战场上十六头纵横来去的杀戮傀儡已经慢了下来。华莱士不愧为久经沙场的大将,短短时间内就看出了杀戮傀儡的弱点。在他军令之下,围攻杀戮傀儡的战士纷纷退后,替代他们的是手提巨盾的方阵重步兵,只不过他们挥舞的都是战锤、连枷之类的中型钝兵器。越是精密的东西越是经不得震荡,果然,一头杀戮傀儡在挨了数十记重锤敲击后,身体内部发出了一阵极刺耳的金属磨擦声,轰然瘫在了地上。

  就在此时,一颗艳丽之极的绿色流星托拽着靓丽的轨迹从蒂凡妮城中飞出!这活泼、艳丽的绿,仿佛能活尽天下的死物。就连地面上到处都是的鲜血、断肢和内脏都在这个瞬间变成了碧绿。它们不是被染成了绿,而是自然而然地变成了绿。就算没有天上的艳丽的绿光,这一刻,它们看起来也是绿的。

  所有的液体,刹那之间都变成了绿色。

  在碧绿的世界中,自然女神的神力一阵疯狂的涌动,罗格不动声色,将精神力开了一个口子。任由压抑已久的自然女神神力汹涌而出,在四面布下了数十个种子。罗格看清了种子的位置。也就任由它们生长,反正落脚点不是精灵们身上就行。

  艾尔格拉喉间发出一阵沙哑的声音。周围忽然出现的浓郁生命气息使他感到极不舒服,法杖一顿,一圈淡灰色的波纹扩散开来,将那些还为长成的种子统统扑灭。

  此时绿色流星已经划破天空。击中了空中一个模糊的身影!在绿色的光团中,那深黑的身影显得异常的清晰,看得出他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而与此同时,蒂凡妮那镶嵌着深黑色水晶的尖塔开始颤抖着嗡嗡低鸣,一道若有若无的深黑色波纹破空而出,击中了空中仍在挣扎的身影!

  “真没想到啊!他们出动的竟然是死灵,而且还是这样强大的死灵!”天空之怒面色凝重的道。也许是因为刚刚魔力消耗过大的缘故,天空之怒长袍上的冰风都失去了活力,变成了一幅无生命的图案。

  灼热沸腾是德鲁依所能掌握的最可怕的魔法之一,可以在瞬间令目标体内一切液体活化并彻底蒸发。若是直接中了这个魔法。就算是圣域强者,不死也至少会重伤不起,何况还要再加上温拿经过黑水晶增幅效果的死亡波动?可惜他们完全没想到这次的目标竟然是个死灵。体内完全没有半滴液体的死灵。至于死亡波动,那就更不会对死灵产生什么作用。

  天空之怒哼了一声,道:“就算它是死灵,自然魔法里的生命气息也不是它能够承受的。现在它已经离毁灭不远了,派你的傀儡在城里好好地搜一搜,把它找出来毁掉。你和你的蒂凡妮应该能暂时顶住那大魔导师。我先去收拾另一个圣域,看来他多半也是一个死灵,我正好还有一个森林之光留给他。”

  德鲁依的八阶魔法森林之光对于一般人来说,具有瞬间治愈的神奇效果。可是对于死灵来讲,那完全是末日的代名词。在毁灭亡灵这件工作上,自然女神的信徒如果准备充分,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使用神圣之力的光明法师来要来的犀利。

  温拿开始忙碌地调动傀儡,而天空之怒则飘然出了窗户,去搜寻那个已经进入蒂凡妮的圣域强者,或者是死灵。

  罗格面色一寒,他已经知道蒂凡妮城中躲着的谁了。他转头向埃尔格拉道:“看来他们的底牌都已经揭出来了,我们也不用再客气,放尸傀儡吧!”

  随着埃尔格拉的咒语,一阵阵浓郁的死气和恶臭从高台下疯狂涌出,转眼之间就弥散开来。重装的战士正在与杀戮傀儡进行殊死搏斗,厚厚的血腥足以压倒其他一切气息。可是高台上那几位刚刚因看到了过于血腥场面才吐完的精灵,被尸臭一激,脸色发白,又开始狂呕。

  一具接一具的尸傀儡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一跃就是十余米,以丝毫不亚于杀戮傀儡的速度和敏捷在战场移动着。它们在巫妖的操纵下,并不去迎战杀戮傀儡,而是直接向蒂凡妮扑去!

  一阵魔法光辉闪过,映亮了一头正跃在空中的尸傀儡。它有四条长而有力的腿,但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的关节,在如虫蛹般的身体上,安放着一颗人类的头颅,与它那巨大的身体显得极不协调。

  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尸傀儡那惨绿的身体竟然全是由人类的尸体拼接而成!

  几头尸傀儡此时已经冲到了蒂凡妮城下,它们的四条长腿如同有极强的吸力一样,竟然垂直向城上爬去,速度分毫不比平地移动时慢!

  罗格左手扬起,一道细而耀眼的圣光柱自他手心发出,直冲云霄。在非自然的夜幕之下,这一道缭绕着淡淡云烟的圣光柱显得极为醒目。

  “罗格啊罗格,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藏什么呢?”他暗自想着。

  恍惚之中,(往事在)沉淀着的记忆中再一次泛起。

  那也是夜。

  阿佳妮用尽最后的力气抱紧了他,一片热而湿的感觉在他与她的胸前不住蔓延,随后他心口一痛,所有的光亮都逐一熄灭了。

  绝对的黑暗中,有几道闪电闪过,那是死神班的剑尖。而后,是漫天白羽纷落如雪,一片舞动的雪飘过时,那点点金色的血仍在流动着柔和的光。

  死神班是受命行事,但主使的人此刻就在美丽的蒂凡妮城中。

  罗格忽然醒来,才发现自己仍然身处在惨烈的战场中。

  “九阶魔法……可是你怕了吗?”罗格自问。

  他慢慢解去了身上的重甲,直穿着一袭深黑色的锦袍。他右手尾指微微一勾,暗红色的卡西纳拉斯匕首已落到掌心中,那隐隐的光芒不住跳动,似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血腥而疯狂。

  望着美丽的蒂凡妮,他刚向高台边缘走去,手臂就被人一把抓住。

  罗格转过身来,正看到芙萝娅那闪动着碧绿火焰的双眼。

  “又去拼命?”

  “不,是去杀人。”罗格微笑道。

  她双臂忽然环上了罗格,一点朱唇在这充斥着血腥与恶臭的战场中显得无比夺目。罗格还未来得及享受这一个吻,芙萝娅就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望罗格嘴上咬了下去。他肉体本能的反映让芙萝娅一排银牙无功而返。小妖精一怒之下狠狠在自己下唇上一咬,终于在罗格唇上印下一个鲜艳的血印。

  “快去死吧!”她怒道。

  罗格哈哈一笑,反身跃下了高台。他的身影尚在半空,就完全隐入了黑暗,看得艾尔格拉眼中的死亡火焰一阵跳动。

  “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死心塌地的为我去拼命,然后我再毫不留情地抛弃你!”小妖精穷凶极恶地想着。

  “早晚有一天……”芙萝娅痴痴地想着。

  蒂凡妮最上层的平台上,训练有素的战士们正在向下方发出一波波攻击,弓箭、标枪、投石一次又一次成功的把潮汐军团阻挡在中层平台。又到了小队互替的时候,弓箭手们收起空了的箭壶,向后退去,让位给背着大捆标枪的投手。

  突然,平台边缘的战士骚乱起来,两名背对者外面的弓箭手向后仰倒,长声惨叫着摔出平台。一只丑陋无比的巨手从他们消失的地方伸出来,长着绿色刚毛的手背上,一溜血珠飞洒开去,随后尸傀儡出现在战士们眼前。尸傀儡具有与庞大臃肿身体完全相悖的敏捷,微微挫身,下一瞬间就出现在人群里,堵住了换防战士们退回蒂凡妮的通道口。

  一个弓箭手回过神,抬起发抖的手射出一支歪歪斜斜的箭,尸傀儡完全不理会这支无力的箭,任由其刺进自己的身躯。与它的体型相比,弓箭手用的箭实在是太小了。

  面对这惨绿色的恐怖怪物,战士们很难将它当成一种新的物种,而非是人类尸体碎块的堆砌。有尚在通道中的勇敢战士趁着尸傀儡背对自己的时候,一跃而起,狠狠的将佩剑刺进它的体内!这一剑下去,如同插入了一片腐烂的肉,只飞溅出一小股绿色的汁液,散发出一大片恶臭。

  偷袭者被飞溅而出的汁液喷了一脸,他愣了一下,不解的看着眼前不住掉落的绿色腐烂物,随后一切陷入黑暗,他的两颗眼珠从眼眶里掉了出来,随着脸上粘稠的烂肉一起滑落。

  这名战士还不知道,他脸上的肉已经全部以极其恐怖的速度腐烂流下,露出了血肉下面那森森白骨。而且墨绿色已经顺着他的脖颈向下飞速蔓延。

  转眼之间,这名战士的衣甲连同如一滩软泥般的腐肉散落一地,只留下一具完好的骷髅站立在原地。

  而闻到那一阵恶臭的战士大多脸色发青,摇摇欲坠,靠得最近的几个则已倒地不起。脸色变为青黑色,四肢不停抽搐,眼看也是活不了了。

  平台另一端的几十个战士看着尸傀儡巨大身体上那个小小的人类头颅,一时有些畏惧。但还没等他们鼓起勇气冲锋,尸傀儡嘴一张,猛然喷出一片碧绿色的稠雾,雾凝而不散,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看不清雾中发生了什么。

  只有惨叫,似会永不停歇的惨叫!

  尸傀儡一只接一只攀上了蒂凡妮城头。在密集的士兵中开始了杀戮之旅。有一只尸傀儡的头颅忽然尖声嘶叫起来,那抑扬顿挫的声音犹如一个魔法咒语。

  转眼间尖叫已经结束,那竟然真的是一个咒语!

  围着那只尸傀儡的数十个蒂凡妮战士突然发出惨叫。身体像被打碎的泥塑,血肉一块块掉落,转眼间变成了一具持盾仗剑的活动骷髅!

  一个在不远处正指挥攻击尸傀儡的特拉华军官对辨识魔法颇有心得。看到尸傀儡的魔法,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血肉抽离!尸傀儡的天赋魔法竟然是血肉抽离!虽然看起来每具尸傀儡只能施展一次血肉抽离,可是在这战士密集的城头,仅仅一次血肉抽离就足以让尸傀儡多出几十个骷髅护卫。这些骷髅的战斗力一般,然而在它们的护卫下,尸傀儡可以从容喷吐毒雾,杀伤力可绝不是简单的相加。

  在城墙的另一侧,数十个战士换上了长枪。呐喊声中,从两边同时冲向了一具尸傀儡,将它一下捅成了刺猬!那尸傀儡的头不住仰天尖叫,身体拼命扭动挣扎,可是数十个悍勇战士合力之下,它哪挣得出去?转眼之间,有几柄长枪甚至从它身体的另一边透了出来!

  垂死的尸傀儡忽然发出一阵难听之极的狂号,然后身体迅速涨大,砰的一声,炸得一团覆盖了数十米方园的绿雾,将周围的战士都笼在雾中,而深绿色的体液和碎块不住从雾中飞溅而出!

  绿雾下,大片大片浓稠的绿色脓液开始流出,上面漂浮着的,一些尚未完全腐烂的脏器上,还可以看到一点暗红。

  一时之间,蒂凡妮城头不时爆起一大片绿雾,悍勇的战士在消灭掉一头尸傀儡之余,自己也绝然逃不脱尸傀儡自爆的攻击。

  而在城下,蒂凡妮的杀戮傀儡则陷入了困境。一具杀戮傀儡往往一落地,四面的重步兵们就会掷出一条条铁链。纵横交错的铁链就算被斩断了几根,大多数还是会缠绕在它们身上,极大步的束缚了杀戮傀儡的行动。此时手持重锤、悍不畏死的潮汐重装步兵就会一拥而上,乱锤齐下,将温拿的宝贝们砸成一堆废铁。

  特别是手持双手巨锤的提克顿战士也加入了战场后,只消十几锤就可以将一具杀戮傀儡彻底砸毁。

  “妈的,果然都聚集到这来了!”在蒂凡妮城内的一栋楼房的阁楼上传来低低的骂声,声音中还带着因恐惧而来的颤抖。

  楼房临着一座广场。这座广场虽然不大,但位置重要,通道四通八达,距离帝国大军主攻的城门又不远,因此也就成了战时调动预备部队以及整编伤亡过于惨重部队的场所。此刻广场上挤满了伤兵,最后的预备部队也在集结,准备去加固城防。

  阁楼里躲着一个人,正偷偷的从百叶窗的缝隙中观察着拥挤的广场,正是提前一步偷偷潜回蒂凡妮城中的罗伯斯基。他脸上已是一片惨白,身体抖得厉害。

  他已经看到了那根纵贯天地的圣光柱,那是罗格让他动手的信号。

  “不……不要紧的!这……这瓶东西可以让我对亡灵系魔法效果完全免疫啊!是的,免疫!那我还……还怕什么呢?可是,他们……不会骗我吧?”

  罗伯斯基牙齿打战,哆嗦着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灰色的小瓶。他的手抖得实在太厉害,接连试了几次都没能将旋塞打开,反而差点把小瓶失手掉在地上。

  他突然怒了,低声咒骂道:“罗伯斯基,你他妈的已经是个子爵了,子爵!还这么没出息的话,真不如去死!”他热血上涌,一把拔开瓶塞,将小瓶中的魔法药水一饮而尽,然后呼呼喘气。就如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一样。

  他又从怀里拿出一块螺旋型的灰水晶,借窗外忽明忽暗的光亮,看着这块透着极诡异气息的灰水晶。水晶中有一团淡淡的灰色雾气在凶狠之极的来回冲突着,似是想冲破水晶的束缚。罗伯斯基甚至可以感觉到水晶在微微颤动。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注视的目光,水晶中的灰雾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幻化成了一张穷凶极恶女人的脸!她张开一张布满利齿的大口,狠狠的作势向罗伯斯基咬来!

  罗伯斯基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水晶也失手掉落!还好灰水晶掉落在了一块厚垫上,没有被摔破。

  他这一回吓得几乎要晕死过去!本来喝了魔法药水之后,罗伯斯基的脸色就转为青灰,这一吓,他脸上最后一点点血色都随之消失。

  罗伯斯基终于觉得这块灰水晶的恐怖程度要远远超过其它东西。他实在是不愿与它再接近了,哪怕一秒也不愿意!

  罗伯斯基忽然抓起灰水晶,一把拉开百叶窗,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将灰水晶掷向了广场上的军队!

  “什么人!”尽管广场极为混乱,一个军官仍然大喝一声,拔剑将头顶的灰水晶斩成两半!在如此情况下都能发觉有人掷物偷袭,自非等闲之辈。特拉华将士的素质,连阿斯罗菲克帝国的将军们一向也是十分敬佩的。

  灰水晶中困索着的雾气终于得到了自由。迅速扩散,化成了一头若隐若现的亡魂女妖!

  亡魂女妖骤然发现下方全是活人,显得极为愤怒。她竭尽全力张开了口,发出一声非人能够承受的凄厉号叫!在这尖锐的得无法想象的号叫面前,所有的灵魂都如一块晶莹而脆弱的玻璃,纷纷破裂!

  女妖之嚎,最顶级的亡灵魔法,在魔法体系中位列九阶。而现在在广场上徘徊的,可是一头真正的亡魂女妖!

  第一声号叫过后,女妖周围百米范围内,几乎所有战士都已经倒下,只有数个足够强壮,或者说足够幸运的战士还能站在原地。亡魂女妖盯着广场中还活着的战士,显然对自己的战果并不满足,她迅速飘行到广场的另一端,又发出了一声极其惨烈的尖叫!

  广场上已彻底混乱。

  看着完全就是死神化身的亡魂女妖,罗伯斯基的腿已经完全软了。虽然女妖的声声尖叫仍然会传入他的耳朵,但罗伯斯基的灵魂在尖叫面前岿然不动,显然他刚才喝下的魔法药水不是假货。但这无法减轻他的恐惧。

  罗伯斯基坚持着走到楼下,才看见房主一家都已经在女妖的嚎叫中倒下。他实在是吓得太厉害,只觉得浑身乏力,连再多挪动一步都难如登天,因此索性往尸体堆中一倒,也扮起死尸来。在这个混乱时候,也许装死比逃跑更能保命。

  罗伯斯基唯一祈祷的,就是维妮家的地下室足够深,能够让躲在其中的她和家人安然度过城破时的混乱时刻。

  女妖的嚎叫已经消失了,不知道是她已经远去,还是耗尽了力量彻底消失。可是罗伯斯基丝毫没有爬起来的意思,也不敢向外面看上一眼。此刻他唯一有勇气做的,就是继续躺在地上装死。

  外面本来喧闹的广场上,此时已经是死寂一片……

  本已经非常混乱的蒂凡妮城中忽然飞起一个黑影,他身周围浓郁的死亡气息几乎已有如质,左手夹着一个魁梧的武士,右手手臂上伸出一根锋利之极的骨刃,上面还穿着一个尚未死透的特拉华魔法师。

  这个黑影正是骨皇,而他提着的,则是中了天空之怒灼热沸腾、生死未卜的黑武士皇帝。

  天空中忽然传来阵阵悠扬洪亮的咒语声,不住回荡的颂咒声似歌咏、似感叹,几乎最不具备魔法天分的人也可以感受到其中蕴涵的力量!

  高空中传来一阵凶狠的龙吟,一头成年红龙忽然从天外飞来,一下子就将空中的骨皇扑落在地。然后灼热的火焰狠狠的向骨皇与黑武士皇帝扑去,转眼之间淹没了两人的身影!

  红龙召唤!

  这是传说中才会存在的魔法。

  蒂凡妮一处长街上。罗格的身影悄悄浮现出来。他看着威风凛凛的巨大红龙,只是冷冷一笑。

  他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罗格转身,定睛看着眼前惊惶失措的少女。少女还算清秀,看上去十五六岁年纪,楚楚可怜。罗格思索了一下,终于决定还是不浪费自己宝贵的魔力。

  他的手瞬间已抚上了少女的脖子,然后轻轻一扭。女孩子那脆弱的颈骨就此断成了数截,也将她尚未完成的默发咒语扼杀在喉咙中。

  少女眼睛失去了神采,委顿在地。她的左手从长袖中露了出来,那并非是少女应有的纤手,而是一具金属制成的不知用途的机械。

  胖子不由得有些惋惜。女孩子年纪不大,就已经拥有了六七级左右的魔力,而且还学会了默发通报信息的魔法,比自己当年可强得太多太多了。

  此时天地之间忽然响起了一阵极为嘹亮、高亢的女高音咏叹调,紧接着无数浑厚的低音和声随之响起!

  似乎有一场巨大的歌剧正在上演!苍穹为顶,大地为台,观众则是城内城外的九十万生灵!

  比黑暗更黑暗的天穹突然出现了一道剑痕般的狭长裂口。久违的阳光顺着缺口倾泻而下,恍若巨幅金色幕布从天际直垂到大地。空中的狭长开口渐渐扩张成椭圆形,阳光强烈成灼热的白色,肉眼不能逼视。

  流光溢彩从浮空之城在响彻天地的赞美咏叹歌声中,徐徐降入人间!

  浮空之城完全呈现在众生面前后,天穹的裂缝开始合拢,那座宏伟神圣的殿堂转眼已成蒂凡妮天空中唯一发光的物体。

  “浮空之城……这是浮空之城……天哪,原来真的有这样的东西!”温拿呻吟着,几乎已经无法站立了!可是他一双眼睛凸出,死盯着水晶屏,生怕看漏了一点浮空之城的细节!

  天空中忽然洒下一阵傲慢而威严的龙吟,一头银色巨龙猛然自夜幕中穿出,瞬间已经扑到红龙身上,一口狠狠的咬在红龙背上!红龙一声痛苦的咆哮,回头反击,两头巨龙立刻翻番滚滚的斗到了一起。它们时而飞上天空,时而落下地面,蒂凡妮整齐的街区成片成片的沦为两头巨龙的牺牲品。

  巨大的轰响声中尘烟升上半空,消散时只留下一地瓦砾和残垣断壁,而飘到空中的游魂也开始以百计的增加。

  红龙虽处下风,但尚能挣扎。

  可是夜幕的缺口刚欲合拢,云上又钻出一头神圣巨龙!

  神圣巨龙无声的滑行而下,仅仅是两个龙语魔法,一个是增强银龙的攻击力,一个是对红龙的诅咒,就使两头巨龙间战局呈现一般倒的局势。

  格利高里非常享受这种谈笑间操控战局的感觉,它决定今后还要继续在辅助龙语魔法上多下功夫。这简直是太美妙了,既能掌控一切,还能兼顾神圣巨龙的威严和优美姿态。一头神圣巨龙和下等龙族去肉搏?想想都有失脸面。

  最重要的是,这很安全。

  看到浮空之城和两头巨龙的出现,帝国战士们士气大振,欢呼和赞美女神的声音响彻云霄!

  温拿只是狂热的盯着神迹般的浮空之城,完全忘了周围的世界。而天空之怒的脸色极是难看,他盯着天空中飘下来的班、安德罗妮和修斯,只觉得心在一点点的下沉,已经准备了一半的森林之光都差点失败。

  风月悄然在空中浮现,不似其它的圣域强者光辉缭绕,她身上全无光芒,只有一双银眸在夜空下闪动。

  她右手一提,在银龙疯狂攻击下已经只有招架之力的红龙一声哀鸣,猛然被一道极强劲的引力给拉上了半空。

  风月银眸一亮,双手虚合,数十道纵横交错的引力瞬间将红龙全身的骨骼绞碎!应召唤而来的红龙连惨叫一声都来不及,就化成一团散乱的魔法能量。

  这时天空之怒已经完成了森林之光,地面上忽然亮了起来。随后一座美丽的森林忽然出现在人们面前。明媚而温暖的阳光透过林梢,照射在林间的清澈泉水上。泉水中徐徐浮起一个赤裸的美丽少女,她睁开了双眼,那双与阳光同色的眼睛望定了骨皇与黑武士皇帝。

  这无以伦比的魔法美景对生灵来说是难道的恩赐,可是对亡灵而言则是灭顶之灾。

  刚从红龙龙焰中脱身的骨皇还抱着黑武士皇帝,速度再快也无法摆脱已经锁定他的森林之光。他左手一伸,一面深黑色的光盾就在手中成形。骨皇要以自己千年死亡气息硬挡森里之光。

  天空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奇异的低啸声!修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出现在骨皇身前。他挺直胸膛,坦然承受了森林少女那灼热的目光!

  随着与阳光同色的强烈魔法光芒闪过,修斯面色红润、飘飘若仙。他本来就没消耗什么。再被森林之光这么狠狠一补,状态简直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此时天空之怒的身体已经开始涌出阵阵冰风。死神班和安德罗妮如电般扑来,但他们手中的武器最终只刺中了一个淡淡模糊的幻影。

  风月的银色双眼缓缓扫过全城,但无法找到天空之怒的踪迹。从隐匿行踪上来说,德鲁依很多时候并不逊于最出色的盗贼。她不再理会天空之怒,只是徐徐飞起,回到了浮空之城。

  神采照人的修斯则从骨皇手中将黑武士皇帝接了过来,含笑道:“您可以去斩杀敌人了,我来照顾他就是……”

  “不!不!我还没有失败!真是见鬼!这么多的厉害家伙怎么都跑得我的蒂凡妮里来了?六个,啊不,是五个圣域,那个精灵离圣域还差了点。天啊,那是什么!那是个女人……空手绞杀了一头成年红龙的女人?不,我一定是看错了,对,看错了!她已经不见了!啊哈哈哈!神啊……我该向哪个神祈祷来着?……噢,不!我最后的宝贝!”温拿脸色灰败,胡言乱语,一边手忙脚乱的扳下了一个开关。

  蒂凡妮的钢闸再次落下,将蜂拥而至的帝国重步兵挡在了外面。

  然而帝国重步兵忽然如退潮般向两边分开,为一个缓缓走来的高大男子让开了道路。他们并不知道这个男子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所有的战士下意识的不愿意接近他的身边,一半是因为敬畏,一半是因为仰慕。

  男子周身流转着如有实质的金色光芒,光芒既不强烈,也不刺眼,柔柔和和,分毫也不张扬。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下意识的回避这光芒,那是发自灵魂深处的谦卑和敬畏。

  男子面目清奇刚劲,正是麦克白。

  转眼之间,他已经来到了蒂凡妮城下,将手放在了钢闸上。一片暗红迅速蔓延,瞬息之间染红了整座钢闸。钢闸如同一大块被火烤热的奶酪,迅速软化滴落,在地面留下一滩波纹状的固液态同时存在的钢制地板。

  温拿眼前的水晶屏忽然出现几十道横纹,混乱的跳动了一会儿后暗了下去。任凭他怎样输入魔力,也无法得到一点回应。

  “你的宝贝们都已经完蛋了了,还是乖乖投降吧!”

  温拿猛然转身,看着从大门处走进的班和安德罗妮。这么近的距离,两个圣域!温拿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一只手悄悄缩回了衣袖。

  然而眼前土黄色的光芒一闪,温拿的肩头感觉到一点刺痛。他所有动作都变得非常迟缓,眼睁睁的看着安德罗妮一双纤手灵动飞舞,将他身上藏着的所有小玩意儿一一摘下。

  直到这时,温拿试图阻拦她的双手才抬到胸前。

  在一间不起眼的宅院中,天空之怒从翻涌的冰风中踏出。他的脸色十分灰败,召唤出的红龙被风月生生绞杀,对他本身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在偷袭成功后,天空之怒本以为自己可以稳稳吃掉两个圣域,还能够留点余力与温拿一起赶跑余下的大魔导。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拥有五位圣域。而且还有两头巨龙!而最后出现的那头巨龙,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头神圣巨龙!

  虽然天空之怒从来不怀疑自己的力量,可是与一头传说中的神圣巨龙对拼魔法,他依然没有这种自信。

  何况那个恐怖的风月,更是挥手之间就毁灭了他召唤的成年红龙!

  这意味着什么?

  天空之怒生平第一次感觉到逃跑并不是耻辱。

  好在大德鲁依都精于隐匿行踪,自己逃脱之后,谅那几个圣域一时半会也找不出来。天空之怒已经预先在这座宅院中建好了传送门,只要迈步进去就行了。

  传送门就设在宅院的大厅中,天空之怒看到传送门中那片不断波动的光晕,心安定了不少。

  他刚要举步,一片深灰色的波动无声无息的自背后扑来,转眼间就将他大多数的防护魔法给消去。

  “天空之怒,说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呢!”笑容满面的胖子现身出来。他倒不是忽然染上了最后时刻和敌人废话的毛病,而是生怕天空之怒还留有什么后手。为了隐形,他身上可没有任何防护魔法,绝对顶不住天空之怒的反击。就在打召唤的这段时间,罗格身上魔法光芒不住闪动,一个又一个防护魔法加持在了自己身上。

  “现在您九阶魔法也放过了。八阶的也发完了,咱们可以公平的抖上一场了……”胖子微笑着道。早已准备好的防护魔法放完,他身上又开始浮现出银色的光甲。

  “老东西,今天你还想活着离开吗?”虽然说出来的话很不客气,但罗格的笑容和语气却非常温柔,温柔的好像正面对着一个准备勾引上床的美艳女子。

  突然,罗格的身影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天空之怒触手可及出,一把匕首就向他心脏捅去!

  天空之怒哼了一声,身体一侧,以不逊于武者的敏捷轻轻松松的让过了这一击,紧接着反手一挥,道道强劲之极的闪电随即劈在了罗格身上!罗格银色光甲暗后复明,但他的嘴角边已经挂上了一丝鲜血。

  绚烂的魔法光芒瞬间淹没了厅中的一切。

  这一场战斗已不再是寻常人理解中的魔法对战。

  无论是罗格还是天空之怒都在近身缠抖,完全不考虑与对手拉开距离。闪电、冰锥、火焰、黑暗波动、魔护、破魔,无数让人眼花缭乱的魔法全部都是瞬发而出!

  在极为狭小的空间中,两人快速移动,劲风乱流四溢!双方那高至不可思议的魔法操控和战斗施法水平使得无数中阶魔法如狂风骤雨般倾泄到对方身上。短短时间中,两人已经互攻了数十记魔法,竟无一失败!若有武者看到了这场战斗,必定会感到口中发苦。与这样的法师战斗,拉开距离是死,近战仍然没有希望!

  在这场暴风雨般的魔法对决中,根本没有咒语的容身之地,高于七阶的魔法全无用武之处,所以放完了九阶和和八阶魔法的天空之怒其实也没吃多少亏。慢慢的,罗格开始处于下风,虽然他用偷袭消去了天空之怒大多数的防护魔法,可是北方之大德鲁依身上那件冰风长袍本身就是极强力的魔法防护道具!不过罗格力大无穷,左手的卡西纳拉斯匕首和已经完全变形的锋利右爪都让天空之怒心存顾忌,不敢过分相逼。

  就在此时,一阵与此时此景不和谐的颂咒声在房中响起。声音竟然发自罗格背部!

  天空之怒一个闪身滑过罗格身后时,透过那银色光甲,发现罗格后背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碧绿龙头,那颂咒声正是从龙口中传出!只不过巨龙的双眼紧闭,甚至可以看出它的双眼是被人强行缝合的!

  “异界咒缚炼狱?你连魔族的东西都学?”天空之怒喝道。

  “为了能够宰你这老东西,就是深渊恶魔的技艺我也愿意学!”罗格狞笑着,伸手一挥,一支魔界火焰凝成的箭矢向天空之怒脸上飞来!

  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咒语声,各种诅咒和攻击魔法如同潮水般涌向了天空之怒!天空之怒身上不住爆起各色魔法光焰,动作也慢了下来。不过他并不畏惧。没有任何技能能够凭空提供多余的魔力。罗格此刻的攻势越猛,魔力消耗得也就越快。

  他还是太年轻了。不懂得应该如一个最吝啬的守财奴一样珍惜自己的魔力。天空之怒暗暗冷笑。

  罗格冷冷一笑,一把撕去了身上已是破破烂烂的黑袍,道:“看来一个还不够,那再来一个怎么样?”

  又是一个吟唱咒语的声音响起,与罗格背后发出的颂咒声混在一起,互相应合。天空之怒面色铁青,只是盯着罗格胸前浮现的银色龙首。

  银龙优雅而美丽,威严中透着柔媚,只不过她的双眼也被缝合。

  在罗格身前身后双重咒语的声音仍在空中回荡时,天空之怒须发飞扬。忽然向罗格直冲而去!

  一团强光在室中亮起,魔法罡风无声无息的将厅中的一切家具都绞成了尘屑。

  当强光褪去时,罗格和天空之怒已经交换了一个位置。罗格低头看了看已经被荆棘风暴打得一片血肉模糊的胸腹,口中涌出一股鲜血,这才强忍剧痛,缓缓转过身来。

  天空之怒看上去要比他从容得多,虽然冰风之袍已被罗格的精神攻击撕得粉碎,肩头上还插着卡西纳拉斯匕首,但他的脚步至少稳定,不像罗格那样摇摇欲坠。

  天空之怒缓缓抬手,十指不住变幻着不同的符印。他虽然魔力已完全耗尽,但仅考手势,天空之怒也能强行聚集周围的魔力,发出三阶以下的攻击魔法!

  解决眼前的对手,一个简单的闪电足够了。

  罗格突然诡秘的一笑,随即低吼一声:“去死吧!”

  他不知从哪里拎出一桶圣水来,劈头盖脸的浇了天空之怒一身!北方之大德鲁依一愣,完全不明白罗格此举是何用意。他可不是死灵或黑暗生物,圣水对他只有益处,绝无害处。

  只是圣水一接触到卡西纳拉斯匕首,立刻被蒸腾成一团团的白雾。而在熔岩深渊的投影世界中,卡西纳拉斯已然在疯狂咆哮:“卑贱的东西!竟然敢用圣水来伤害我,侮辱我!你侮辱了最伟大恐怖的卡西纳拉斯!现在你已经被我抓到了灵魂的痕迹,我要永世不停的诅咒你,天空之怒!”

  天空之怒忽然一阵晃动,脸上迅速泛起一阵暗红,紧接着他口一张,喷出一大口黑血,其中甚至夹着许多内脏的碎块!

  那冰风双瞳中的世界此刻已遍布熔岩!

  “你……”天空之怒盯着罗格,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喷出的是一口火焰。他挣扎着拔出卡西纳拉斯匕首,卡的一声,折成两段,掷在地上。

  天空之怒有心要击杀已无反抗能力的罗格,可是哪怕再多呆一刻,卡西纳拉斯无穷无尽的诅咒都有可能彻底催化他的灵魂!

  天空之怒愤恨着,蹒跚着,终于踏进了传送门。

  传送门的另一边,阳光明媚,绿树成荫,卡西纳拉斯的诅咒也被隔绝。天空之怒刚刚露出微笑,那笑容久已凝固在脸上。

  身后一根由银色光芒凝成的飘带从传送门中悄悄探出,无声无息的截断了他的颈椎。

  “真以为……我在空间结构的认知上……是白痴啊!”看着收回来的银带上沾连着的血珠和一点白色骨髓,罗格艰难的笑了笑,尽管笑得非常难看。

  “风月啊……”

  罗格眼中光芒开始涣散,终于仆倒在地,意识渐渐离他远去。

  这个世界的传送门已经消失。

  传送门另一边的美丽世界中,天空之怒轰然倒地,冰风双瞳中犹自带着不信与不甘。此时一双精致的长靴出现在他眼前。

  “这不是伟大的天空之怒吗?原来你也有这么一天呀!”

  第七章虚弱作者:烟雨江南

  七彩洪流翻卷腾涌从未知的虚空狂奔而来,缠绕汇集成更为汹涌壮阔的巨川,呼啸着横扫这个意识界。而他就是波峰浪谷间起伏颠簸的一片落叶,时而穿行在峰顶浪尖,时而游走于咆哮奔潮。惊涛浩浩,宛若奔雪,巨浪接踵而至,将这片落叶抛起摔落,又冲刷起无数沉淀于记忆最深处的沙石。

  一个个身影从他眼前闪过。其中有沉睡于棺中的风月,绝世容颜如清泉涤石无痕般安详,神威难测的奥黛雷赫则永远隐藏在不散的迷雾后;有外冷似冰、内热如火的埃丽西斯,也有如战神般的奥菲罗克。然后是阿佳妮、芙萝娅、安德罗妮、修斯等人一一出现,甚至于一个非常矮小模样的身影也出现在他面前,徘徊不去。

  他努力在记忆中搜索这矮小身影究竟是谁,只觉得曾经见过的侏儒纳克巴与之有些相似。

  光怪陆离的梦境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他仿佛又重历死前的那一刻,最后一切光影,都归于银眸和黑暗。可是这一次,黑焰渐渐与黑暗一体,再也无法辨别,只有闪耀着柔和光芒的银眸,似是无尽黑暗中威严的希望。

  朦胧之中,有人紧紧拥住他,面颊抵住了一些软软的东西,给他舒服和安心的奇特感觉。清凉甜蜜的香气里。似乎有一双冰凉、滑腻而又温柔的小手在他身上游走着,所到之处一直在梦境中折磨着他的剧痛都一扫而空。

  他慢慢地沉入了最深的海洋。

  不知过了多久……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一束阳光恰好落在他的脸上。好一阵他才适应了强光,慢慢看清了眼前的景物。

  维多利亚风格的豪华大床的床顶首先出现在视野里。桃花心木床柱雕刻着月桂树的花纹,支撑起重重叠叠的帐幄,这些经美的织物是大陆西南沙漠民族的手工业品。它之所以珍贵,不仅仅是因为充满异域风情的另类艺术,更是因为它的稀有。

  他试着动了动,发现身体各处的反应极为迟钝。就如他的脑和手之间有一万公里的距离一样,一时之间极不适应。他只得转动眼珠,指挥唯一还算利落的器官打量周围的世界。

  这是一间宽大华丽的房间,无论是落地窗前的摇椅还是墙角的装饰橱,无所不在的曲线、大量雕刻装饰,散发出典型的洛可可风格的气息。值得注意的是床头、柜顶都有一个皇冠状装饰物。

  “罗格大人,您醒了?太好了!”

  罗格感觉到这清冷中略带沙哑的悦耳嗓音非常熟悉,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他吃力地想转头,可是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一双冰凉的纤手伸了过了,将他扶起来。不知为什么,罗格总感觉到这双温柔的手动作后面,有掩饰不住的杀气和浓浓的血腥味道。这并不是针对他而来的,而是过往经历的一种记载而已。

  罗格转头望去,映入眼中钉是玫的美丽容颜。她仍然冷若玄冰,只是因为疲倦而来的黑眼圈,给她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面孔奇异地带上了一点人情味。她扶着罗格坐好,又取来一件毛毯给他披上。她动作的温柔体贴与表情的冰冷非常的矛盾,让罗格有莫名的异样感觉。

  为什么是玫,而不是芙萝娅?罗格感觉思维仍然迟钝,无法好好地思考。

  过了一会,罗格才清醒了一些,身体的感觉也在一点点恢复。他虚弱地问道:“玫,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女神呢?”

  玫道:“您已经昏迷三天了。当夜战局已定后,女神的浮空之城就已飞走,此后我九再也没看到它出现过。另外,您现在是在特拉华帝宫中,特拉华帝室已经宣布投降,大人。”

  接下来,玫将当前的局势简要地向罗格汇报了一下。

  蒂凡妮攻城战双方损失都非常惨烈。帝国大军仅战死者就超过了一万人,而且大部分是精锐的潮汐军团战士。而蒂凡妮驻守的正规军几乎全部战死,城中超过八十万的平民死伤数目也极为惊人,仅仅是目前统计上来的数字已经超过了十五万之众!

  他们当中有许多是因为协助守城被帝国军格杀的,也有许多死于乱军之中。除此之外,城中还有一大片极为诡异的死亡街区,倒满街头巷尾的军人不要去说它,整区的平民几乎都死在家中,少数几个幸存者也濒于疯狂边缘。

  他们完全听不得一点女人的声音,特别是女人的尖叫。

  罗格虚弱地一笑,他自然知道这是那头亡魂女妖的杰作。这么说来,在蒂凡妮城内城外,一共多了至少二十万亡魂。

  足够了。

  风月啊,你,醒过来了吗?

  他试着召唤风月,但仍然和以往一样,全无半点回应。罗格苦笑一下,暗黑龙魔法阵提纯灵魂能量需要很长时间,何况是不够完整的暗黑龙法阵呢。毕竟自己只昏迷了三天而已。

  罗格脸色忽然一变,他猛然想起了自然女神之怒!自己昏迷多时,完全失去了对自然女神之怒的压制,按理说早就该被自然女神的神力肢解了才是。罗格凝神提聚着精神力,还好,他虽然体力与魔力都空空如也,但庞大无匹的精神力依然完好如昔。

  在他灵魂深处,自然女神的神力凝聚在一处,好像一颗翠绿的珍珠,静静地漂浮在精神海洋中,宛如沉睡,一点也没有活动的迹象。

  罗格微微一怔,完全不明白一向穷凶极恶的自然女神神力怎么会如此驯顺。他思绪方才一动,意识之海就泛起一点波澜。自然女神神力忽然放出了柔和的光芒,缓缓地开始旋动,千丝万缕绿芒微张。罗格还没明白过来,碧绿的光芒刹那间扩张成一幅巨大的绿幕,迅速冲出了罗格的身体,开始四处寻找猎物!

  罗格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低喝一声,精神力急速凝聚,将疯狂反扑的自然女神神力一举扼杀。

  原本靠在他身边的玫一声惊呼,身影闪动间,已经退到了门外!

  房间中忽然爆起团团烟尘,昂贵的大床、家俱、油画和古董瞬间都化为飞灰!

  扑通一声,罗格重重地摔在地上。他身体尚不能随意行动,这一摔,胸腹间又是一阵剧痛,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又晕了过去。

  门口的玫向里面探了探头,一咬牙,又跃了进来,将罗格扶起。她动作轻柔,但身上闪耀着明亮的斗气光芒,显然在全神戒备。

  这一回罗格是真正的苦笑了,他也没想到一时没控制住,提升过快的精神力四下散溢,竟然会造成这种破坏结果。看起来,这就是这段时间与自然女神神力进行殊死搏斗带来的意外收获。不过罗格并未感到如何得意,以精神力无意中发动的这种攻击虽然无声无息、防不胜防,但与直接冲进意识和灵魂的精神冲击相比,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技艺。

  玫见房间中一切都已被毁,只得将罗格扶到另一个房间。

  罗格休息了一会,体力和精神都恢复了不少,于是继续听玫汇报这三天来的情况。

  玫的确是个非常出色的情报官,她总能用三言两语就将一件事讲得很清楚。不过让罗格惊喜的一件事是,温拿居然被生擒活捉了!这位以炼金技艺闻名一时的大师,的确是十大魔导师中的另类。只不过温拿宁死不降,已经绝食三天了。

  面对大魔导师这样的传奇人物,就是华莱士这样的人也不敢乱来,更不能随意拷打,只有等罗格决定。但罗格一直昏迷不起,因此罗格的那些朋友们就开始介入‘劝降’温拿。

  听罢,罗格点了点头。他检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虽然身上仍然厚厚地缠着绷带,不过以他恐怖的再生体质,这点伤口用不了两天就会完全长好。他将知道的有关温拿的资料在脑中回想一遍,勉强站了起来,道:“玫,走,我们瞧瞧温拿大师去。”

  温拿被囚禁在他的高塔中。罗格一踏进囚室就愣住了,面容极是古怪。

  温拿的处境既悲惨又尴尬。

  想要囚禁一位大魔导师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不能冥想,大魔导师的魔力也会缓慢恢复。即使被捆上手脚、堵住嘴,默发与瞬发魔法都足以使接近大魔导师变成非常危险的举动。何况开锁、解除陷阱、解除束缚之类的魔法并不是什么高难技巧,任何一个大魔导师都可以轻轻松松地给它们附带上多项类似于极效、默发之类的技能。

  显然,温拿这样的大炼金师是一位对付囚禁的专家。不过囚禁他的人,更是专家中的专家。

  囚室中央放置着一个体积庞大无比的玻璃缸,足有一人多高,里面灌满了水。温拿就站在这个大缸中。他双脚被锁在缸底,两手则被吊在天花板上,手指之间还夹着内中藏着利针的棉棒。如果温拿试图以手势发动魔法,那么动作稍微大一点,棉棒中的钢针就会狠狠地刺入他的手指,就算是意志力极为坚定的人,手指上剧痛引发的些微分神也足以使魔法失败。

  而缸中的水刚好没过温拿的秃头,他的鼻子被一个夹子牢牢夹住,一根软管伸在他嘴里,供他呼吸之用。如果温拿想要念颂咒语的话,那么缸中的水立刻会灌入他嘴里,将余下的咒语都冲进肚中去,呛也能呛他个半死。而且将他泡在水中,就算能够施放默发魔法,电系、火系、冰系的魔法也都没法使用,留给温拿发挥的余地就小得多了。

  然而最发指的是连接在温拿身上的几根精金混编成的丝线。丝线的一端是秘银制成的汲魔针,另一端连着一个魔法火炬,火炬中的魔法火焰忽亮忽暗。

  罗格可是曾先后以龙蛋和阿摩罗充当神谕之城魔力来源的凶狠人物,在如何汲取生灵力量的方面是一个大行家。他一望而知这几根汲魔针插得极有学问。温拿的魔力每恢复一点,都会被汲魔针一丝不留地吸光,供给魔法火炬照明之用。就是罗格亲自动手,也自问绝无可能做得更好。

  至此,就是没有一人看守,温拿也决无可能逃得掉了。

  罗格四下望望,见囚室是以温拿的一间实验室匆忙改制而成,四周还散乱堆放着许多机械部件,房间一角,还放着一张宽大的实验台,台面上摆放着无数精密的工具。

  罗格示意下,玫将玻璃缸里的水放去了一些,将温拿的嘴露了出来。温拿吐出了嘴里的软管,重重地呸了一声,骂道:“你们这些阿斯罗菲克猪!有本事就来杀了我。想我给你们卖命,那是休想!哎哟!这些该死的鬼针!”

  罗格摇头苦笑,他自己也是大魔法师,深知每一滴魔力都被汲魔针吸空的感觉是什么。那绝对是一种酷刑,只对魔法师有效的酷刑!看来布置这一切的人不光深通魔法师的弱点,手段也极是恶毒。只要想到温拿已经在这种环境下呆了三天,胖子也不禁佩服这秃顶老头的意志。

  罗格没有理会温拿的叫骂,只是对着玫低声吩咐了几句。玫出门转了一圈,十几位法师鱼贯而入,后面还跟着一队士兵。

  “喂,喂……你要干什么……”嘴里一直在骂骂咧咧的温拿突然用更高亢的声音大叫起来,尾音还带着一丝颤抖,几乎变成了惨叫。

  罗格愉悦地微笑着,依然不理会温拿,只是对玫说道:“玫,你要记住,对待温拿大师这样身份高贵的人物一定不能失礼。绝不能象野蛮人那样折磨肉体,最多摧残精神。”

  十几位法师一进门就指挥士兵们将房间中一切金属物品都搬了出去。每拿走一件东西,不论是成品还是零件,甚至是一些刚刚切削好的金属条,温拿都显得痛苦无比,吼叫连连,口中的骂人话也越来越让人对这位大魔导师的渊博仰之弥高。

  片刻只好,房间中空空荡荡的,已经看不到半丝金属。温拿也变得萎靡不振,甚至连叫骂声都听不到了。他一双眼睛失神地扫来扫去,试图找到点什么,哪怕是一颗奇异的螺丝也好。

  看到温拿的反应,罗格十分满意地笑道:“温拿大师,虽然我不知道是谁自做主张如此对待您的,不过我也是一个魔法师,知道这个滋味肯定不好受。说起来实在失礼,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待您这样的大魔导师呢?也许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了……”

  罗格的话音未落,就听到房间外传来说话声。

  “真没想到这老头居然能在汲魔针下挺住三天!哼,不过他想跟我斗,还差得远呢!我还有大把的手段没用呢!”这个诱惑的悦耳声音罗格非常的熟悉,正是芙萝娅那小妖精。

  不知怎地,罗格忽然想起了当初去捕捉矮人时,与她同行的那段让人又恨又爱的时光。

  罗格看着温拿,嘴角浮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果然,温拿一听到芙萝娅的声音,脸上立刻微露畏缩之色。

  “殿下,如果您肯听我的建议,将囚室中所有的金属物品都给搬空,那么我以四百年的杀生名誉担保,他肯定挺不住三天的!有这种造诣的大炼金师一定对自己所从事的事业有一种狂热,不让他看到与自己工作相关的东西,本身就是最严厉的一种处罚了。”修斯的声音永远是那么从容不迫的。只是听了他的话,温拿咬牙切齿、恨恨不已地盯了一眼罗格。

  “哼!我偏不用你的办法,我就不信,那老家伙能够过得了今天的这一关!”小妖精恶狠狠地道。就算是在发狠,她的声音也有一种娇慵的味道,足以让男人想入非非,可是若有人因此怀疑她手段的厉害,那可是一定会后悔的。

  两人边争论边进入了房间,看到罗格,都怔了一下。

  “芙萝娅,你今天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啊?”罗格微笑着问。

  “你醒了?”芙萝娅盯着罗格。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右手抬起把一绺顽皮地跳到额前的发丝往后拨,另一只手拉了下强调胸线的衣襟,至于手中捧着的大盒子早被主人遗忘,悄悄地向地面滑落。修斯叹了口气,伸手一招,那个大盒子就飞到了自己手里。

  “刚刚醒来不久,现在还没什么力气。”

  “醒过来就好。”芙萝娅长出了一口气,语气变得非常轻松:“反正你醒过来也是早晚的事,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在这里也好,正好看看我怎么收拾这个顽固的温拿老头。”她嘴上说得轻松,可是看到罗格醒来,眼睛还是有些发红,偷偷泄露了一点心事。

  温拿瞪着芙萝娅和修斯,目光中既恨且畏,他的注意力随即被那个大盒子吸引了过去。

  谜底揭晓了。

  盒子里面是一个制作得极为精细的蒂凡妮模型。上面忠实地记录了蒂凡妮现在的状态,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城门下那一滩熔化后的钢闸形成的地板,以及城墙上处处烧灼形成的斑痕。

  芙萝娅踱到温拿面前冲着他风情万种地一笑,又向修斯招了招手,后者极为合作地跨上两步,双手捧着模型一直凑到温拿的鼻子底下。她伸出纤纤素手,在蒂凡妮模型那各有特色的建筑上拂过来拨过去。

  “你……你想干什么?”温拿怒吼着,愤怒的双眼中布满了血丝。他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到可这个恶毒之极的小妖精的主意。

  “我最近心情很不好,一个女人心情不好时最想干什么呢?您这么聪明,不用我说也会知道的,那就是拆东西啊!”小妖精笑得妩媚,还扮了个很美丽的小小鬼脸。

  喀嚓一声轻响,芙萝娅两根春葱般的手指拈住了蒂凡妮模型上的一段外墙,将之扳了下来。

  温拿呼吸明显开始粗重,大张的眼睛几欲夺眶而出,牢牢瞪住那羊脂凝玉般的手指,仿佛在看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小妖精显然来之前狠狠地下了一番功夫,对蒂凡妮每一栋别致建筑的来源、优点与缺点都了如指掌。她虽然魔力不足,但在魔法上也有精深造诣,因此温拿那四座引以为傲的尖塔所有的功能都瞒不过她的眼睛,点评得极是地道。

  芙萝娅点评着蒂凡妮的建筑,点评一座就动手拆除一座。而每一声喀嚓响过,温拿都会大吼一声。

  片刻之间,蒂凡妮的模型已被拆得七零八落。温拿双眼如欲喷火,拼命地挣扎,直想要向眼前这个恶毒之极的小妖精扑来。

  芙萝娅自然不怕他毫无实质的威胁,只是笑道:“拆除模型虽然过瘾,但我的心情还是好不起来。也许出去炸一段城墙会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罗格插口笑道:“是谁惹到你了?回头我给你出气。光拆一段城墙怎么可以,要拆就把蒂凡妮的城墙都拆了!”

  温拿嗤之以鼻,示意不信,努力撑出不在意的架势,可是那慌乱游离的目光有如何瞒得过屋子里这些奸猾成精的人物?

  罗格笑道:“这里现在我说了算。别说只是拆个城墙,就是将蒂凡妮整个拆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温拿这才仔细观察起罗格,怒道:“你就是那头一路高举血色双旗的恶魔?你屠杀了这么多特拉华人,难道还想我给你卖命?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天空之怒会给我报仇的!”

  罗格淡淡一笑,道:“天空之怒?我已经亲手送他回归自然女神的怀抱了。”

  “这不可能!”温拿高叫,他看了一眼罗格,不屑地道:“就凭你?”

  罗格微笑不语。

  修斯咳嗽了一声,道:“温拿老头,你那十几头杀戮傀儡每一具上附加的怨魂可都不只一百啊!这么多死不瞑目的怨魂是怎么来的?哼,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杀人多,你自己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吧!看起来特拉华每年失踪的人口一定不少,如果他们知道一向敬仰的大魔导师、大炼金师温拿大师,原来是靠死灵魔法造出这些杀戮傀儡的,那会怎样?”

  温拿一窒,脸色忽青忽白,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玫在罗格耳边低语一会,罗格点了点头,道:“想不到温拿大师还有特拉华帝室血统,身份高贵啊!现在特拉华帝室基本完好,若您归顺的话,我可以在帝国内为他们招一处领地,让他们以帝国公爵的身份永世享受无忧的生活。你不妨慢慢考虑,反正蒂凡妮也不是一天能够拆得完的。”

  温拿闭目不语。

  修斯忽然咳嗽了一声,温拿立刻全身一颤,看来他对修斯的咳嗽声仍然心有余悸。

  “温拿大师,有些话我很不愿意说。您那些杀戮傀儡,其实还有很多可以改进之处啊!”

  温拿立刻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但嘴角却翕动这,几次欲张开,都强行忍了下来。

  不过修斯根本没让他等,随即叹道:“比如说,如果外壳上用的是精灵帝国时代发明的巴洛卡密纹钢的话……”

  “你有巴洛卡密纹钢的配方?”温拿这下再也忍受不住,睁开眼睛,大吼起来!

  “我没有配方,不过这东西就是用密纹钢做的。”修斯将佩剑在温拿面前晃了一下,剑柄尽头没有什么装饰,闪着精钢所特有的幽幽青光。但在温拿眼中,这道青光简直比一切色彩都要美丽。

  他痛苦之极,用尽平生意志,终于闭上了眼睛。就算没有配方,只要能够有一小片巴洛卡密纹钢供实验用,他也很有可能研究出配方来。这种奇妙的金属以坚固和特有的柔性著称,若以它作杀戮傀儡的外壳,那么傀儡将不再象现在这样畏惧重型钝兵器的敲击。

  修斯又咳嗽了一声,温拿开始全身颤抖,豆大的汗珠不住地从秃头上冒了出来。

  “温拿大师,女神对像您这样的大魔导师一向十分礼遇。也许……我只是说也许,你可以在浮空之城上拥有一间实验室,还能够有机会与一位活了几千年的异位面巫妖探讨一下魔法的广袤世界……”

  这是压沉满载巨轮的最后一块小小石子。

  罗格几人从囚室中走了出来,自有人扶着虚弱不堪的温拿大师下去休息。罗格凑近了修斯长老,低声道:“修斯长老,浮空之城现在在哪?我要上去!”

  修斯明显一惊,立刻压低声音回道:“千万不要!那上面现在实在是太危险了!”

  罗格愕然。

  浮空之城中的确不平静。

  啪!一张红木大床被一只看似吹弹得破的纤手抡起,然后狠狠砸在墙壁,被撞得粉碎!

  这只纤手随即握成拳,怒火根本没得到分毫的发泄。

  看起来女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不是拆东西,就是砸东西。

  她另一只手也加入了给房间中所有家俱陈设带来的末日浩劫的风暴中。她看上去修习过一些武技,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胁使用斗气的痕迹。可是这种程度的斗气在普通人那里最大也就是使力量和速度略有增幅而已。

  但所有关于力量的法则都不适用于这个愤怒的女子。房间中的家俱都是用名贵的质地极坚硬的图所红木制成,斗气若不到十级以上,即使能空手拆掉它们,也无法造成这种劈柴的效果。嗯,没错,这些在大陆市场叫到天价的木中王者,现在就像一堆堆可怜柴禾。

  她一只手搭在了一个齐胸高、拥有八个抽屉和一堆包铜装饰的木柜上,纤纤玉指以极快速巧妙的频率摇晃它,然后这具沉重的木柜就如有了生命一样欢快地跳跃着,绕着她的手指开始起舞。她挥手一掷,木柜呼啸着飞向了墙壁!

  她另一手握拳,那纤丽的拳在空中以难以想象的高速笔直前进,追上了半空中的木柜,象敲碎一个水晶高脚杯一样将它砸成了四下纷飞的木条。比一个最有经验的樵夫所干的活更利索。

  她四下望望,一地的铜包角、铰链、金属把手,还有恐怕是整个大陆最昂贵的木柴,没有一件完全站立的东西,实在是没有什么可砸的了,这才稍稍吐了口气。她随即喝道:“给我出来!”

  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着,似乎这喝声中也蕴含着奇异的力量。天花板的一角突然传出一声尖细号叫,随之一个小东西现行出来,扑通一声掉在地上。看来这下摔得非常重,它哼叽半天爬不起来。

  “一个侏儒也就罢了,居然还是最低贱肮脏的地底侏儒!格利高里,你真是越来越没品了!”那女子冷冷地道。

  那个侏儒除了皮肤是一种奇怪的灰黑色外,看上去倒和其它的侏儒没有什么不同。它顾不上身上的酸痛,一个翻身爬起来,一手指天,一手抚胸,慌张地表白:“威娜主人!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您啊!您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毕竟有许多事情需要暗中去做,可是神圣巨龙的体型太大,有时更加不大方便。可是,这些繁琐、卑微、无聊的事难得能让最伟大、智慧、美丽的两位主人去做吗?不,决不能!所以我宁可将拼死学来的终极变形术用来变成一个侏儒,还是最低贱的地底侏儒!只要您能够永远保持美丽!”

  刚刚将房间中一切砸了个粉碎的女子正是苏醒过了的威娜,虽然图所红木遭受了这样可怕的灭顶之灾,但是与以往的她相比,这点力量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极为虚弱。就像是侏儒和巨人间的差别。

  “这么说,你这反而是忠心的表现了?”

  侏儒理直气壮地答道:“当然!”

  “那你为什么用隐藏、潜行躲在我房间里?你的胆子突然变大可嘛,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这点力量收拾不了你了?”威娜一双美丽的眼睛危险地微微眯了起来。

  地底侏儒大惊,瑟瑟发抖:“不,不!威娜侏儒您当初仅用十四级的斗气就能横扫圣域,虽然您现在力量还没有恢复,不过至少也有五六级了,收拾我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是这样一来,您可就失去一个最忠诚的仆人了!”

  威娜哼了一声,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早已对格利高里的秉性习惯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格利高里为什么会躲在这里。

  她一从暗黑龙法阵中苏醒,立刻脸色铁青地跑去找风月。两人在风月的大殿中不知道谈了些什么,只是没过多久威娜就一个人泡了出来,回到房间就开始砸东西。

  格利高里藏身于大殿门口偷听未果,在八卦方面颇有才智的它立刻抢先一步到威娜的房间中躲了起来。至于被发现的后果,它可没有考虑那么多。

  可是因为灵魂数目还是不够的缘故,威娜虽然苏醒,但力量几乎全失,如今只有相当于人类武者五六级那种程度的斗气。尽管如此,她砸东西依然砸得精彩纷呈,展现的完全是力量运用颠峰的技艺。一向对两位主人盲目崇拜的格利高里甚至怀疑,就是威娜全无斗气,自己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威娜已稍出了口气,她冷冷地道:“格利高里,你给我呆在这里,哪也不许去!等我和风月算完帐,回来再收拾你!”

  格利高里犹豫了一下,道:“威娜主人,您真的要再去找风月主人吗?我觉得……最后不要!”

  威娜只是静静地看着格利高里。

  格利高里伏在地上,在威娜的目光下越来越颤抖得厉害。它硬着头皮道:“风月主人这段世界以来心情一直不好,您看,现在都没有人敢接近风月主人的大殿。而且现在您那无敌的力量还未恢复,对付一头神圣巨龙当然有余,可是要去和风月主人算帐,您……”

  威娜冷冷地道:“我难道会怕她吗?”

  她话虽然说得厉害,但是迈向门外的脚步却已停下。

  威娜思索了一会,只觉得风月近来的行为忽然变得十分古怪。她叫过格利高里,道:“你把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给我说一遍,什么也不许瞒着!”

  格利高里暗自庆幸又逃过一劫,它刚想开口,威娜又道:“把你偷听偷看到的也都说出来!”

  在威娜那足以杀龙的目光下,格利高里丝毫也不敢隐瞒,不光把自己所知道都吐了出来,还加上了不少自己猜想的内容,将威娜听了个晕头转向。

  威娜一边翻阅着神之本原众多记忆,一边留了一只耳朵给格利高里,听着它滔滔不绝、缠杂不清地说着关于风月的一切。

  “嗯?这是什么?吞噬……看来这倒是一个快速提升力量的好办法啊!对我现在的情况很适用,以前倒是把它给忽略了。”威娜自语着,她随即向格利高里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格利高里听到威娜吐出吞噬两字,直吓得冷汗直流,它不由得深感学会终极变形术,变成地底侏儒的决定无比英明,要不然,在掌握了吞噬的人眼里,实在没有比一头力量弱小的神圣巨龙更好的美味了。

  它下定决心,只要威娜一天没有恢复力量,就绝不以神圣巨龙的形态出现在她面前。

  智慧之格利高里当即决定一定要想办法将威娜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引开,而现在威娜关注的,除了力量,就是风月。

  “我刚才再说,有一次曾听到智慧的修斯长老谈论风月主人近来的异常,他感慨了一句:‘爱情使人类盲目。’……”

  威娜果然一怔,她左足一点地,一股大力自格利高里脚下涌起,它当即身不由己地飞起。威娜一伸手,把地底侏儒抓在手中。她盯着格利高里看了半天,问道:“这句话,真的是修斯那老东西说的吗?”

  格利高里拼命点头。

  啪!威娜手一松,格利高里重重地摔在地上。它痛得要命,可又不敢呻吟出声,不由得暗恨地底侏儒身体的脆弱。若不是看中了侏儒在潜行、隐藏方面强悍的天赋,它格利高里大人才不会选择这种形态呢!

  威娜沉默了半天,忽然伸手一招,又将格利高里拎在手里,然后一字一句地问道:“爱情……是什么东西?”

  格利高里当即道:“爱情……就是……就是……”它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个词其实也很陌生。

  “废物!”威娜狠怒。

  格利高里很想立功,它绞尽脑汁,终于道:“爱情这个词听起来很熟。嗯,爱情使人族盲目,难道是……我想我们应该找个人族来问问,或者再向修斯长老问问。”

  威娜哼了一声,道:“那老东西费了这么大心思让你把这句话传到我耳中,当然必有用意。不过不管他又什么用意,我肯定不会让他如意就是了!哼!你去吧。”

  格利高里终于得到大赦,哪还敢多呆?他身形一阵模糊,立刻如一道轻烟般溜了出去。看来地底侏儒这个种族除了隐藏上的天赋之外,敏捷也颇让人称道。

  威娜独自沉思了一会,足下无声,如幽灵般出了房间。

  美丽而神秘的浮空之城本领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七彩的魔法光带再天空中穿梭流动,圣光中妖精们怀抱竖琴、捧着长笛不知疲倦地演奏。只是忽然之间,诡异而恐怖的气氛在这座神的城市里蔓延开来。

  骨皇和艾尔格拉并未认出威娜就是当年那个轻易毁灭深渊之龙,然后将死亡世界清扫得干干净净的光天使,可是不死生物与生俱来的直觉、或者说是本能让他们感觉得浮空之城中已经变得极为危险。本来威娜苏醒时,艾尔格拉在主持暗黑龙法阵,而骨皇则担任守卫,两位君王都已见过了她。那时君王们不知道威娜的来历,只是感觉到她身上那淡淡的神圣气息让他们很不舒服而已。

  而威娜尽管力量弱得离谱,但那俯视尘世一切的傲慢是与生俱来。她一跨出暗黑龙法阵,对两位强悍一时的君王以及法阵旁诸位强者根本视而不见,径自怒气冲冲地向风月的大殿而去。而几位强者不知为什么,竟都没有对她的无礼兴起丝毫不满的念头。

  但今天两位君王行走于长廊中时,再一次见到了威娜。这个美丽的女子立于长廊的另一端,她力量依然极弱,但她的目光却让君王们不寒而栗。

  那好似一头饥饿的狮子看着眼前猎物的感觉。

  看着那双燃烧着的金色双瞳,艾尔格拉忽然停住了脚步,然后硬生生地折而向右,拐上了向楼上行去的楼梯。而骨皇则踏上了下楼的阶梯。

  威娜静立不动,一头金发无风飞扬。在黑暗中,那双金色的双瞳燃烧得更加猛烈了。

  长廊中的一扇房门突然打开,死神班刚探了个头出来,所有的表情立刻在脸上僵住!

  静寂。

  死神班忽然象受惊的兔子一样缩了回去,啪的一声,将房门紧紧关起。他不愧是顶尖的杀手,感觉无比敏锐,压根都没向威娜的方向看上一眼,就分辩出危险的来源。

  随后有隐隐的窗户开合声音,看来死神班选择了另一条路离开了浮空之城。

  至于修斯,自威娜醒来的那一刻起就离开了浮空之城,这两天不是和芙萝娅一起不知道研究些什么,就是也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温拿混在一起。反正,风月、威娜和罗格三个人,他是一个也不见的。

  浮空之城中唯一没有感觉到异常的人就是安德罗妮。她非但不畏惧威娜,反而总要找些借口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聊上一会。若不是这个极美丽的女子身上无时无刻不透着一种淡淡的威严,也许安德罗妮就要做点什么了。可就是什么都不做,难过看着威娜,本身也是一件非常让人赏心悦目的事。

  安德罗妮每次只要看见威娜,总会感觉她望过来的目光中充满了灼热,那是近乎于沸腾的热情!而且威娜会突然问她一些关于情啊爱啊的话题,每次都让安德罗妮兴奋得有些眩晕。她心下总是在揣测,是不是这个神秘的美丽女子在借机试探着自己。能够踏足于浮空之城的人,可都非等闲之辈。

  她迷迷糊糊地决定,要用柔情、而非以往习惯的暴力将这个女子纳入怀中。尽管威娜看上去力量极弱,但安德罗妮就是兴不起用强之心。

  真是舍不得呢!每每念及于此,安德罗妮总会不由自主地浮起一点迷醉的笑。

  可是傲慢的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不愿对这个女孩子用强,是不是因为潜意识中的畏惧?

  威娜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只是这样一座活动的火山越是临近喷发,就显得越是平静。她甚至开始微笑,笑得典雅、端丽,笑得足以倾倒众生。

  除了风月的大殿外,她已经把浮空之城每一个地方都转了无数遍。整个浮空之城中空荡荡的,早已嗅到危险气息的强者们都以各种借口逃离,只有一个安德罗妮天天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威娜每一次看到安德罗妮那英气中带着妩媚的面容,心中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吞噬的能力。而每一次,光天使的本能都会下意识地将吞噬修改得更加完善。

  于是她看着安德罗妮的目光,越来越热烈。威娜只有靠询问另一件对她来说兴趣同样众大的事,爱情,来拼命压制试验一下吞噬的冲动。

  然而威娜越是控制不住自己,安德罗妮在她面前出现的次数就越多。

  恶性循环……

  “格利高里!”威娜以精神波动发动了一声响彻整座浮空之城的尖叫。

  啪!地底侏儒自天而降,摔在威娜的脚前。

  地底侏儒一跃而起,转身就逃。只是脚下的地面上传来一阵阵诡异的力量波动,不论他如何变换身形,每次都恰好将它的力道消得干干净净。因此片刻之后,尽管格利高里已经累得快晕了过去,可它仍然在原地迈着大步。

  地底侏儒终于肯定,威娜主人就是只用五级斗气也绝不是自己能够抗衡的,不,不要说抗衡,在她面前连逃跑都是奢望。当然,神圣巨龙形态还是有可能逃掉的,可是在通晓了吞噬、力量又很虚弱的威娜面前变成神圣巨龙,那肯定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关于这一点,智慧之格利高里可是清楚得很。

  地底侏儒心中无比遗憾,为什么安德罗妮就不能多在威娜主人面前多晃几次?若威娜主人吞了一个新晋剑圣,应该看不上它这头没什么出息的神圣巨龙了吧?虚荣之格利高里忽然觉得,某些时候,弱小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威娜看了地底侏儒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黑袍,皱眉道:“格利高里,你穿的衣服也越来越没品了!”

  格利高里立刻道:“威娜主人,这件影藏之袍虽然旧了一点,可是您知道,适合一个侏儒的魔法装备可是非常难找的……”

  “闭嘴!格利高里,跟我出去。”威娜打断了明显打算长篇大论的地底侏儒。

  地底侏儒擦了把汗,恭敬地道:“谨遵您的吩咐。”

  转眼之间,主仆已经出了浮空之城的大门。威娜看了一眼下方飘动的云层,轻盈地跃出了浮空之城,头下脚上,转眼之间已穿越了浑厚的云层。

  地底侏儒看着下方,灰黑色的脸居然也有些发白。以地底侏儒的形态从高空跃下,简直就是自杀!可是让威娜主人等久了的后果,也等同于自杀。

  地底侏儒一路大呼小叫,手舞足蹈,自空而坠。它忽然感到全身一震,被一股大力向上提了提,虽然还在往下掉,却没有了那种失重的感觉。睁眼看时,见已身处一座古老华丽的庭院中,前方有一座宏伟的巴洛克风格建筑,门口四个全副武装的卫兵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边。

  威娜手一松,地底侏儒又摔在地上。等格利高里爬起来时,才见到威娜已经走到那两扇橡木包铜的大门前。守卫们这才反应过了,他们纷纷围拢,喝道:“什么人!敢擅闯特拉华皇家大图书馆?”

  威娜骤听叱喝,面色一冷,她双手在守卫的长柄斧上略略一带,四个至少八级斗气的守卫就身不由己地旋转起来,然后四个戴着厚厚钢盔的大头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看着躺倒一地的守卫,地底侏儒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

  威娜也不推门,直接挥拳在大门上开了一个能容一人出入的大洞,走进大图书馆。地底侏儒忙跟了进去。

  大图书馆分为三层,墙壁上的书架,从地面一直顶到天花板,一格格密密麻麻塞满各式各样皮面装帧的书籍。每一处高层的书架都要踩着专用的梯子才能够得到。馆中许多馆员在上上下下忙碌着,他们愕然回头,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用惊世骇俗的方法走进来的神秘女子。

  威娜淡淡地道:“去把有关爱情的所有的书都搬来!”

  吪啷的一声,地底侏儒抽出了一把黯淡无光的短剑,跳起来喝道:“还不快去!哪个动作慢点,我格利……我就立刻宰了他!”

  这些馆员都是些不会武技的人,尽管穷凶极恶的侏儒看起来非常可笑,但那神秘的美丽女子身上又不容反抗的淡淡威压。

  片刻之后,在端坐的威娜面前,有关爱情的书已经堆积如山。里面有诗歌、小说、传记、历史,甚至还有爱情理论研究,何止上万?

  威娜闭上双眼,淡淡地道:“每人随便选一本书,用你们的最快速度,念吧!”

  数十个馆员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这个神秘女子是何用意,但看着大门上的那个大洞,谁都不敢稍生反抗之心。

  也许在历史上,爱情,从未有一刻象这样被用数十种方法、从不同角度加以诠饰。几十个高低粗细各不相同的声音,以自己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朗读着手中捧着的书,汇合而城的巨大而奇异的声浪在图书馆中不住回荡着。

  若非心中有着对这女子挥之不去的恐惧,这些官员早已倒在这威力堪比顶级混乱术的巨大声浪下了。地底侏儒已听得两腿发软,它尽力不去试图分辩声浪中的内容,但那内容却自己灌进耳朵,各式各样的故事、感叹与逻辑不住折磨着地底侏儒的智慧。

  在这种只追求速度的朗诵方式下,诗歌全然没有抑扬顿挫所带来的冲击和感染力,爱情小说的浪漫温馨,或是伤感凄美也全无踪影。

  威娜闭目静坐,美丽的脸上没有没有半点感情的波动。

  图书馆的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原来不知不觉间,守卫的换岗时间已到。替换的卫兵们发现了昏迷的守卫,也看到大门的破损,因此一面发出警报,一面冲进了大图书馆。

  馆员们一一停下了诵读,他们这才发现,正中那张华丽的高背椅上已是空空如也。

  就在距离皇家大图书馆不远处,罗格正在书房中踱来踱去。他已经得到了有人闯入皇家大图书馆的报告,但不以为意。他的身体仍然十分虚弱,外伤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但魔力恢复却极为缓慢。不过罗格并不怕有人来捣乱,在这种时候敢来蒂凡妮的家伙都是愚不可及的蠢材,也许这世界唯一的例外就是光明教会那个看起来随时会倒下的教皇。

  因此他只是简要地听了听,就挥手让下面的将军们自己去处理大图书馆的被闯入事件。

  在罗格心头,仍然有一件悬而未决的事。直到安德罗妮推门而入时,他才真正下定了决心。

  安妮径自坐在罗格的座位上,习惯性地将一双长腿搭上了他的办公桌,这才道:“死胖子,你找我?”

  “是啊!”罗格站在窗前,似是仍在犹豫着什么,半天才道:“安妮,有一件事,想请你帮我一下。”

  “帮你上浮空之城?那是绝不可能的!”安德罗妮当即道。

  罗格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件事。”

  他再次思索了一会,才向安德罗妮说出了要求。

  安德罗妮叹了口气,道:“死胖子,你知道我现在是不能离开浮空之城太久的……不过这件事,我会想办法替你去一次的。”

  安德罗妮站了起来,向外走去。经过罗格身后时,她停住了脚步,幽幽叹道:“死胖子,你难道一直要活得这么累吗?”

  罗格只是苦笑了一下。安德罗妮也不再说什么,径自出门去了。

  此时在特拉华帝宫的一个屋顶露台上,威娜一把将格利高里掷在地上,然后踏住了地底侏儒,吩咐道:“变回神圣巨龙,我们回浮空之城!”

  地底侏儒尽管知道恢复神圣巨龙形态非常危险,可是若不变的话,转眼自己的脊椎就会被威娜给碾断。

  一声响彻云霄的龙吟之后,优雅、威严的神圣巨龙从特拉华帝宫中冲天而起,向云端飞去。

  神圣巨龙刚好从罗格的窗前飞过。

  罗格忽然自神圣巨龙背上,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他全身剧震,扑倒窗前,但神圣巨龙速度极快,此时已经冲入了云霄。

  罗格仰望着翻涌的云层,怅然,若有所失。

  终于,沉默着的罗格再次抬起头,仰望着天上的云层。他的目光已穿越了浑厚的铅云,落在了七色的浮空之城上。

  “美丽的浮空之城啊!等我的力量恢复,难道……我会上不去吗?”罗格微微一笑。

  神殿的两扇大门无声地打开,一缕光线投射进来,但也不足以照亮总是处于绝对黑暗中的殿堂。

  风月似是亘古一来就漂浮在这空无一物的黑暗神殿之中,静静地望着大步走进的威娜。

  威娜径直走到风月面前,冷冷地道:“风月,你还准备在这里呆上多久?”

  风月沉默。

  威娜皱眉道:“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我需要更多的灵魂来恢复力量,虽然南方的战争还没有结束,但也快了,我们要让他想办法继续进行下一场战争。我们的教徒数量也太少,信仰之力根本不够用,我感觉得到,位面在北方的信徒数量几乎没有增长。还有,你和遗弃之地那三个胆小鬼约定已经快到期了,你准备怎么办?是放他们回去,然后看着他与这三个胆小鬼开战吗?不如直接就在这里毁灭了那三个家伙,反正其中一个也快完了。嗯,将死灵力量转化成神圣力量的确有些难度,但也就是速度慢点而已。风月,我不得不说,你想出来的吞噬真是不错。但是,你究竟打算继续在这里躲多久?”

  威娜等待了一会,可是没有等到风月的回答。她忽然叹道:“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为什么现在要一个人躲在这里?去见见他吧。”

  “……不……”

  威娜当即手一伸,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把妖莲给我!”

  风月的银眸中终于有了一点波动,她淡淡地问:“为什么。”

  “不给也行,那你就自己去见他,自己去解释!”

  风月的右手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颤动,一点能量星火忽明忽暗地跳跃着。

  但最终,这点星火还是归于黑暗。

  风月伸出右手,拳心向上,五指缓缓张开,美丽的妖莲慢慢在她掌中浮现。借着妖莲上一点跃动的星火,可以见她双唇已尽失血色。

  威娜一把抓过妖莲,转身就走。在跨过神殿大门时,她忽然停下了脚步,黛眉轻扬,回首嫣然笑道:“以后你就安心当你的女神吧!从现在起,我就是风月了。”

  大门又无声无息地关上,神殿重归绝对的黑暗。

  第八章剧毒

  小城白石人口不多,不过地处连接南北方的要道通衢,还算繁荣。白石城位于特拉华帝国南部边境,居民的生活向来安宁祥和。白石城很幸运,至少血色双旗燃起的战火还未蔓延到这里,特拉华皇帝就为了人民着想,宣布了投降。

  多年以来,小城的居民已经习惯了早睡迟起的悠闲生活。但是在这个呵气成雾的清晨,几乎所有居民都冒着刺骨寒风走出了温暖的家,聚向中央大道。每个人的表情都肃穆哀伤,而且多少还有点茫然。昨晚,城主的传令兵跑遍整个小城,大声宣读了特拉华帝国最后一份国书。一夜间城头易帜,而向来生活在安逸中的市民还没能完全理解这对他们将意味着什么。

  没有人愿意接受一位高举血色双旗的统治者,但他们只能接受。

  太阳跃出地平线,空中虽然不十分明亮,但却已霞光绚烂。然而这耀眼的一刻却非常短暂,远处的云迅速覆盖过去,没收了那四溢的光芒。霜冻蒸发形成的薄雾从地面升起,小城沉浸在橙灰色的雾气中。

  城中市政大厅的方向传来七声钟鸣。

  再过片刻,白石城就将正式成为阿斯罗菲克帝国的领地。帝国大军将会接管城防,临时委任的城主也会接任德高望重的现任老城主。

  城民刚刚在中央大道两旁聚集不久,就感觉到大地在微微地颤动。片刻之后,地面的震动越来越明显了,随即,沉郁的轰雷开始自远方滚滚而来!

  城民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震动从脚底传达到心脏,脸色都有些发白。

  城头了望的战士忽然惊呼一声!

  远方的地平线上烟尘四起,旌旗飘扬中,无数铁骑滚滚而来!白石城上一个年轻战士眼力很好,远远地就看清了那两面飘扬的战旗。

  战旗暗红为底,饰以一个如金盾般的纹章,正是给特拉华人带来无尽恶梦的血色双旗!

  当那似乎永无尽头的铁骑洪流涌进白石城之时,城中市民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眼。白石城不过是一个人口不足万人的小城而已,为何会派如此多的铁骑来受降?而且看那飘扬的血色两旗,显然帝国罗格亲王也已亲临白石!

  不过,白石居民总算亲眼见到了这位双手沾满了百万特拉华人鲜血的帝国亲王。与此前的种种传言不符,在血色双旗下策骑前行的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物,而是一个看起来颇为和蔼可亲的胖子。

  在潮汐铁骑的簇拥下,罗格缓缓进入了这座平淡无奇的小城。他面上带着常年不变的微笑,环视着白石城和街道两边的居民。罗格从城民的眼中看到了迷茫、哀伤、失落,当然还有畏惧。这些人不是来欢迎他的,也没有人强制他们站在大街两边。这些普通的平民是来用双眼见证一个王朝的结束和新王朝的开始。

  寒风将各种声音送入了罗格的耳朵,当中忽然有一声隐隐约约的婴儿啼哭。罗格耳朵微微动了一下,眼角的余光已经捕捉到了远处一座旅馆的二层窗口边,正立着一个怀抱孩子的美丽少妇。

  她右手掩口,正拼命地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然而她的双肩不住抽动,眼前早已模糊一片。虽然离得这么远,她原本就无法看清众人簇拥中的那个人的五官,但她还是努力睁大眼睛,不想放过那每日在心中描画、熟悉如指掌的轮廓。

  可是,最终,那个人,那个让她朝思暮想的人,那个如今已权倾一方的人,还是在眼前化成了一团迷离的色彩。

  她终于压抑不住,指缝中漏出一声沉闷的哽咽。安德罗妮在她身后悄然出现,扶住这个摇摇欲坠的少妇。

  白石城并不大,城中央的白石大道也不过几百米长。在随从们的簇拥下,罗格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市政厅中。

  “罗格大人,您刚才好象有些不舒服?”玫跟在罗格身后,悄悄问道。

  罗格垂下眼皮,掩去一闪而过的厉光,点了点头,道:“我一直在想海拉尔自由城邦的事。玫,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原来大人在为这件事情烦心。”玫整理了一下脑中的资料,道:“海拉尔自由城邦控制了浪琴海西岸六个大型港口和无数岛屿,以贸易繁荣而著称。海拉尔的海军舰队和商船队十分庞大,但他们陆军的规模有限,平时主要依靠雇佣兵来完成守备任务。这一次他们提出的建议,包括扩大贸易、保护双方商队、共同打击商路上活动的盗贼团等等,都是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的事。虽然要求我们单方面减让关税以及承认他们正在修建中、用作贸易中转的克莱福特镇地位有些过份,不过海拉尔人都是精明的商人,我认为他们这些要求是用来跟我们讨价还价的砝码而已。”

  罗格淡淡地道:“太精明了并不是好事啊。他们料定我刚刚攻下特拉华帝国,伤亡惨重,后方又不稳固,没法再和他们开战,所以才胆敢提出这样的要求。克莱福特镇距离白石城不过一日路程,据我所知那里本来是没有归属之地。哼!不过从现在起,那里就是帝国的领土了。今天我们在这里休息一天,明天一早就去克莱福特看看。”

  “大人,你是打算驱逐克莱福特的海拉尔人吗?”

  “驱逐或者是灭亡,我会给他们选择机会的。”

  “可是这会引起新的战争。我们还没有为另一场战争做好准备,罗格大人。至少我们身边还有一个敌对的公国。”

  罗格淡淡地道:“我会告诉海拉尔人,如果他们胆敢挑起战争,那么在我平定后方之后,就会向他们开战!而且战争将会持续到我的大旗插上海拉尔城头为止。他们要么接受我的条件,要么就准备灭亡。在帝国面前,没有商人们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他会来吗?”美丽的少妇坐在椅中,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不停落下,间中轻轻地抽泣一两声。

  安德罗妮轻轻一叹,道:“我也不知道。莉莉斯,他现在仇人很多。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你和孩子的存在,那对你们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必须谨慎。”

  莉莉斯怔怔地看着窗外阴郁的天空,忽然哭出声来。

  转眼已是华灯初上。

  平时白石城的夜就很安静,这个晚上更是一片死寂,连往常偶尔会出现的流浪者和醉汉都不见踪影,只有巡城骑兵的马蹄声在夜空中回荡。

  旅馆的二楼上,壁炉里的熊熊火焰使房间内温暖如春。安德罗妮指点着莉莉斯关于星空斗气的运用,顺便纠正一下她剑法中的谬误。不过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房间中忽然多了一点寒意。莉莉斯一呆,猛然转身,不能置信地看着不知何时已站在房中的罗格。她的反应甚至比安德罗妮还快了一线。

  罗格从呆呆伫立着的莉莉斯手中接过了孩子,举到眼睛前,啧啧赞道:“看这双眼睛!够狡猾的,真不愧是我的儿子啊!”

  他又望向了莉莉斯,笑道:“莉莉斯,你也变漂亮了。”

  安德罗妮低低啐了一口,伸了个懒腰,径自推门下楼去了。

  莉莉斯的眼中忽然涌出泪水,她随即擦干,勉强笑道:“我已经变老了呢!”

  罗格将孩子小心地放回小床上,随手拉拢床顶的白色纱帐。然后转身露出满脸坏笑,一把将莉莉斯拉入怀中,另一只不安分的手随即从她领口探进衣内,握住了她的乳房。

  手上传来的触感依然挺拔、滑腻,丰满得令人吃惊,他一只手根本握不住那团丰盈的温软。

  莉莉斯脸上飞起两片红云,身体也变得火热。她推着罗格的手虽然无力,但非常的坚决。“不要!卡恩在楼下!”

  “他不会知道的。”

  “可是……我不能对不起他!他一直对我很好!”

  罗格用一个完全吞吸了莉莉斯香舌的深吻作为回答,把她所有的话都封回了嘴里。两手也没有闲着,丝毫不曾理会她的抗议和挣扎,熟练之极地解除她的束缚。左手五指陷入那似乎要双手才能掌握的酥乳间,右手顺着她温润的玉腿来回地梳理,然后沿着大腿内侧探入。

  莉莉斯嘤咛一声,完全被初生的春潮所淹没。

  急骤的马蹄声打破了白石城的静寂,十余位骑士在城下勒住坐骑。对白石城在子夜前后仍然城门大开,他们显得颇为意外。

  这些骑士装束各异,看起来是一个冒险者团队或者小型的佣兵团体。

  “真奇怪,居然这么晚还不关城门。而且城里静得出奇。”一个法师装束的女子说道。

  另一个盗贼装束的娇小女子嗅了嗅,道:“没有杀戮和血腥的味道,也没有尸臭。看来白石城还没经历过战争。城门开着也是好事,省得我们露宿野外了。”

  一个高大的战士满足地叹了口气,道:“今晚总算可以睡在温暖的旅馆里了。唉,在浪琴海上整整飘了一年多,现在都有些不适应陆地了。不过我们这次能把东西出手的话,今后十年都不用发愁啊!”

  另一个看上去颇有威严的中年男子叹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看是时候找一个大贵族当我们老板、好好过几天安稳日子了。我们出海的时候是二十一个人,现在……只有十三个回来。我已经老了,不想再冒险了,也不想再看着朋友们一个个在身边倒下。”

  说话之间,这支看起来饱经风霜的冒险队伍已经进入白石城。

  他们转眼间就感觉到不对,大街上太静了,静得一点吓人。街道两边的民居虽然仍然有亮着灯火的,但是看不到一点有人活动的迹象。

  忽然急骤的马蹄声从前后两个方向直冲他们而来,冒险者知道情况不妙,当即下马,围成了战斗的队形,以座骑作为最外围的防护。法师和祭祀们则开始为同伴们加持辅助魔法。队伍中一个高大的剑士抽出了一把闪耀着魔法光辉的双手长剑,又给自己加持了几个辅助魔法。

  当看到四面八方围拢上来的不是他们预想中的盗贼或者土匪,而是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正规骑兵和重步兵时,冒险者们的脸都白了!他们就算自视再高,也绝不可能与整队的重装战士及骑士战斗。何况单从全无先兆、干脆利落的包围来看,这些战士显然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魔法剑士低声道:“别慌张!一会集中用魔法轰击城门方向,我们还有机会冲出去!”

  然而阵阵轻快的马蹄声再次响起,十余骑赶了过来,在包围圈的外围不住环绕游走。马上骑士个个显得体态轻盈,他们用的不是长枪巨斧,而是拉开一张张魔法长弓,以森森利箭对准了冒险者们。骑士尖长的耳朵提醒了冒险者他们精灵的身份。

  冒险者的心沉了下去。他们动作再怎么迅速,也摆脱不了精灵骑弓手的追杀。

  此时一个指挥官模样的重装骑士一扬手中长柄战斧,沉声喝道:“冒险者们!放下你们的武器,全部接受检查!如敢反抗,当场格杀!”

  夜的沉寂被打破了。

  窗外有道光华一闪而过。光亮虽然微弱,罗格还是分辨出了那是魔法的光芒。他悚然一惊,身体诡异地从床上飘起,伸手一招,黑色长袍如有生命一样自动飞到了他的身上。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横卧于床上的莉莉斯。她裸露的肌肤上潮红未褪,然而双目紧闭,满脸泪痕。

  罗格再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小东西,似是叹息了一声,身形慢慢在黑暗中隐没。

  莉莉斯依然闭着眼睛,右手动了动,在渐渐冷却的床上茫然地摸索着,最后死死地扣住床沿,泪水从眼角不住涌出。

  一只手温柔地抚上她的脸,轻轻抹去了泪。莉莉斯略微惊慌,睁目一看,原来安德罗妮不知何时坐在了床边。她的手从莉莉斯的脸颊掠过,在她纤长柔滑的颈项流连了一会儿,然后落在她美丽的胸脯上,用手指轻轻描画那迷人的曲线。

  “真美啊!”安德罗妮赞叹着,然后问道:“你难道不想跟他走吗?”

  莉莉斯头侧向了一边,不让安德罗妮看到她流泪的脸,淡淡地道:“他如果有心,当初就带我走了。既然他不说,那我……就当不知道吧。”

  安德罗妮俯下身,在莉莉斯的脸上轻轻印了一吻,幽幽叹道:“他是个只知道力量与霸业的笨蛋,哪里懂得你的好?”

  此时长街已经染血。

  罗格皱眉看着已倒在地上的四个重装战士以及一个半边脸焦黑一片、明显是被火焰魔法直接击中的精灵骑弓手,然后才缓缓抬头,望向围成一圈、浑身浴血的冒险者们。

  冒险者情况并不妙,他们当中一个战士和一个盗贼也已倒下。更为糟糕的是,本应是受到严密保护的女法师此刻已经落在了玫的手上!玫扣着女法师咽喉的纤纤玉指,时刻都会变成夺命的凶器。

  “怎么回事?”罗格冷冷问道。

  “他们拒绝搜查,而且动手反抗,我怀疑他们在身上藏了什么东西。”骑士队长道。

  “我们可以放下武器,甚至可以让这些家伙搜检!但你们不能侮辱我们!”已经沦落敌手的女法师不屈地叫了起来。

  罗格知道,帝国军队在非常时期使用的贴身搜检,那是真正的贴身,连内衣里面都要查过。威力强大的魔法物品并不一定体积巨大。一个制作工艺足够精美的死云术卷轴足以将上百战士送入地狱,然而它本身完全可以藏进女人丰满的双乳中间。当有罗格这样的帝国重臣在新占领地区活动时,帝国军队对待形迹可疑的冒险者肯定要实行贴身搜检。

  罗格向女法师望去。

  她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容貌还算秀丽。不过冒险者中的倾城美女一向只存在于吟游诗人夸张的诗篇中。因为长年在外冒险的缘故,就算是一向受到保护的魔法师们,脸上也不可避免地会带上风霜的痕迹。她们可能美丽,但绝不精致。

  以胖子目前的要求,这个女法师全身上下,惟有急剧起伏的饱满胸脯勉强值得一看。

  罗格厌恶地摇了摇头,他因心有顾忌,等于被这些冒险者们生生地从莉莉斯的身上拉了下来,心情极是恶劣。胖子向女法师一指,冷冷地道:“只留这一个活口。”当然,这个活口最终的命运,多半要比死去的同伴还要凄惨。

  说罢,罗格转身就欲离开。

  “你是……罗格?”他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罗格猛然转身!

  高大的魔法剑士一把摘掉了头盔,叫道:“我是埃特!你还记得我吗?埃特!”

  罗格的精神力迅速在魔法剑士的身上扫过。他盯着这个拥有十一级斗气、六级魔力、脸上还有好几道伤疤的魔法剑士好一会,终于认出了年轻时一同鬼混的损友。

  一时间,当年在巴伐利亚公国时的种种往事,一一涌上罗格心头。

  那时的生活,即困窘、也快乐。

  罗格大步走到埃特面前,一时感慨万分,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惟有低吼一声:“埃特!”

  两人相视一下,各自以熊抱相迎。到底还是罗格的蛮力凶悍些,抱得埃得的盔甲呻吟不已。

  埃特大笑道:“你真是罗格!哈哈,他妈的,这么多年不见,你混得比我强多了啊!不对,你当年就比我强。嘿,你怎么跑到特拉华帝国来了?现在你是什么官了,这些兵看来都得听你的!男爵,还是子爵?不过我听说特拉华快被阿斯罗菲克帝国给灭了,你可要小心啊!要不然,你带着手下跟我们一起去阿斯罗菲克吧!”

  罗格呵呵一笑,道:“我现在正为阿斯罗菲克帝国效劳。”

  “不会吧!”埃特叫道:“你居然在阿斯罗菲克帝国混得这么好?听说他们正在和特拉华人战争,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你已经是帝国军队的先锋军官了?嗨,你不会已经是个将军了吧!”

  说话间,埃特又瞟了一眼玫,然后道:“你居然还有这么漂亮的手下……”

  玫冷冷地瞪了埃特一眼,立刻将这位历经风霜、魔武双修的高大剑士吓出了一身冷汗。刚才混战初起时,冒险者们依靠强劲的个人实力、默契的配合以及法师的魔法优势接连打倒了好几个重装步兵,甚至还打落了一个精灵骑射手。

  然而玫出现了。

  她以诡异难测的身法直接冲进了冒险者的队伍中,瞬间击杀了战士、将女盗贼一脚踢出了防卫圈,然后抓住法师,全身而退。后退时,她百忙之中还向埃特的咽喉踢出一记!玫那双纵横来去的长腿的确极为诱人,但当她足跟处两枝锋利短刃正在护甲上划出道道火花时,支埃特根本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

  两个年轻时一起打架作恶的人正在叙旧,冒险者中的中年男子已悄悄向罗格接近了一点,然后他突然叫道:“埃特!机会!抓住他……”

  他话还未完,叫声就戛然而止!罗格的手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不足半米处,手心中有一小团翻滚不定的暗黑色火球!中年男子看着近在咫尺的火球,完全可以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汹涌魔力,那澎湃而出的热力瞬间已经使他眉毛卷曲!

  火球术虽然是一个非常大路的魔法,但中年男子在四十年的人生中,还从未见过一个魔法师能够将一个火球如此引而不发!这个浑身透着阴冷气息的胖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魔法师?

  瞬间,他已汗透重衣!

  罗格手一翻,暗黑色的火球飞上了高空。他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微笑着道:“命可只有一条,别这么急着送死。”

  胖子转头道:“埃特,你跟我来。你这些同伴有点危险,得委屈他们一下。搜检就不必了,把武器交出来就行了。”

  冒险者们互望一下,都老老实实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与阿斯罗菲克帝国军方发生流血冲突,那是每一个冒险者的恶梦。玫出现后,他们本都抱了必死的心,现在万幸埃特竟然与对方首领是旧识,他们当然不肯浪费难得的活命机会。

  在白石城市政厅中,酒意上涌的埃特正口沫横飞地叙述着此次在浪琴海上的冒险生涯。其中不乏精彩的战斗,当然也有不那么光明的部分,比如说打劫个把商船之类的。这些年过去了,埃特的实力的确有很大长进,可是那好大喜功的张扬性格,却是半点也没变。

  此刻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正摆放着一大块黑沉沉如石头一样的东西。它看上去略显透明,隐隐散发出一股怪味。

  这就是冒险者们不惜与军队为敌也想保护的东西,鲸香。鲸香是极珍贵的香料,向来只产于深海咆哮鲸的体内。这么大的一块鲸香若出现在帝都黎塞留,至少可以卖上一万金币,的确够这些冒险者直接退休了。

  只不过这块足以让一个实力强劲的冒险团体为之拼命的东西,如今已经完全不放在罗格的眼里。

  胖子忽然有些感慨。

  埃特忽然掏出了一本装桢精美的笔记,递给了罗格,道:“对了,我们有一次偷袭杀掉了一个魔法师,他那冰锥术用得真他妈的厉害。后来我从他身上搜出了这本笔记,可是那上面根本没记什么魔法,都是些有关什么冰雪女神神迹之类的事。我记得你是个魔法师,虽然不那么地道,不过这本东西可能对你有点用,你先拿去看看。如果没用就还我,说不定还能卖出去呢。”

  罗格心中一动,将这本魔法笔记接过来收好。

  “对了,罗格,你在帝国混得到底怎样?看你这派头,怎么也该是个子爵了吧!”好不容易吹完自己英勇事迹之后,埃特终于想起来还没弄明白这个问题。

  “亲王。”罗格微笑道。

  “……”

  胖子与埃特长谈一夜,然后让他和同伴们先行去蒂凡妮,等候他回来。

  清晨时分,罗格在白石城留下了一千守备部队,率领其余的部队开始向克劳福特镇进军。

  清冷的晨风中,一位神秘骑士忽然出现在罗格身边,与他并骑而行。

  骑士通体由忽明忽暗的淡淡金色光芒凝成,看上去完全没有实体。除了罗格之外,行进的队伍中没有任何人发现骑士的存在,尽管他们近在咫尺。

  罗格不急不徐地策马前行,悠然自得的目光投向前方,象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多了这么一个神秘的骑士。

  “不错,你又进步了。”骑士赞许道。

  他的精神波动飘忽不定、若有若无,就算是格利高里在场,也根本无法加以截听。

  罗格表面上全无异样,但是与骑士沟通的精神波动也开始变得忽高忽低,在试着模仿骑士,但是较骑士的境界显然还有相当大的差距。

  “尊敬的麦克白大人,你的样子变了许多啊!看起来,您的力量更加超出我的理解能力了。发生了什么?您战胜了奥黛雷赫吗?”

  麦克白无奈苦笑了一下,道:“战胜?你也看到了,我连和她开战的勇气都没有。不过……”

  他顿了一下,然后即苦涩又骄傲地说:“……现在这样的结局,即可以说是我的失败,也可以说是我的胜利!”

  罗格的精神力骤然高涨,然后又徐徐地落了下去,起落之间,他已经看透了麦克白那跃动淡金焰光背后的真义。

  刹那之间,他明白了许多事情,喜道:“恭喜麦克白大人!您原来已经懂得使用信仰之力了。不过,这种力量虽然感觉起来非常强大,但它究竟有什么样的作用呢?”

  麦克白沉默了许久,才叹道:“信仰是归于神的荣耀。信仰之力,也只应是属于神的领域。如果拥有足够的信仰之力……那么凡人也有可能从虚无中创造神格,成为新的神袛!”

  罗格心头一惊,旋即又是一喜。小心翼翼地道:“麦克白大人,恕我大胆问一句,您这样做……是必不为天界所容许的吧?”

  麦克白的笑容更加苦涩,但也有无法掩饰的骄傲:“是的。我已经堕落了。”

  麦克白叹息一声,继续道:“奥黛雷赫真不愧是最完美的光天使,她太懂得利用敌人的弱点了,她……她竟然以信仰之力来引诱我!封神啊……”

  “那我的救赎……”罗格继续试探着。

  麦克白哼了一声,道:“你这个最虚伪的背信者,救赎?只有永世燃烧的炼狱才是适合你的所在!”

  罗格笑了笑,道:“若麦克白大人还在天界,我当然想得到救赎。可是现在既然您已成为堕落天使,那么我也愿意在炼狱的烈火中永生。”

  构成麦克白身躯的金色光芒微微跳动,他心里即是意外,又有些感动。

  罗格问道:“麦克白大人,您来找我,想必另有要事吧?”

  麦克白点了点头。道:“你清理了这边的事情之后,尽快回北方吧。世俗的权争霸业都是一场过眼烟云,只有传播信仰,增加信众的数量才是真正重要的事。因为宗教战争的缘故,智慧之眼信徒的数目最近发展的很慢。你若是为了奥黛雷赫着想,应该首先解决北方阻碍智慧之眼发展的那些人才是。”

  罗格问道:“大人,难道……您也是从智慧之眼的信徒中汲取力量的?”

  麦克白摇了摇头,道:“我只需要一点信仰之力,明白它是什么就可以了。接下来的事,我完全可以自己慢慢探索。奥黛雷赫的力量无可匹敌,运用力量的艺术也接近颠峰,但若说对神格领域的理解。我未必会差她多少,我不需要索取智慧之眼的信仰之力,何况,它实在是太少了。”

  罗格忽然想起一直未能从麦克白口中套出多少关于天界的事。于是道:“麦克白大人,现在您既然已经成为了堕落天使,能否给我详细讲解一下天界,特别是有关审判之光的事?”

  麦克白长叹一声,道:“天界过于广大,广大到仅仅是想象一下,就已经完全超越了你那脆弱灵魂所能容纳的程度!而天使,除了最上三阶那些永居于神之身边的天使外,其它的位阶都只知道有关于自己职责的一点知识。可就是这么一点知识,在离开天界降临其他位面时也会被消除大半,只有当我们回到天界时,才能够重拾记忆。所以关于审判之光,我并不能告诉你什么。”

  “大人,您说过还有一位天使米高梅与您同时降临。那您两位在天界的职责各是什么呢?”

  “我们唯一的职责,就是歌颂神。”

  罗格尚在愕然之际,麦克白已转身离去。

  在他金色的身影渐渐散去之际,麦克白忽然回头,道:“虽然对这个世界的感情和欲望还不是很明白。不过我想,你应该想办法到浮空之城上去一次。”

  朝阳尚未升出地平线,暮色还没有完全退去,霞光流转,在深蓝天幕上洇渍出令人心旷神怡的胭脂红。

  罗格遥望天际,反复思考着麦克白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他忽然急切地想回到蒂凡妮。此刻浮空之城仍然停留在那时的天空中,这份急切没有理由,纯是发自内心的一种直觉。

  罗格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右手,攻立刻策马上前。他胖指向前用力一挥,喝道:“传令,加速。”

  在罗格的催促下,数千轻骑加快了行进速度,过午时分就抵达了克劳福特。

  克劳福特一面依山,右边是莽莽森林,规模非常小,以至还不能称为镇,顶多算是个大点的村落。她仍未建成,从公路通向克劳福特的道路看得出是新垫的泥土,大堆大堆的原木和石材在道路两旁堆积如山。

  克劳福特位于三条大路的交汇点上,位置十分生分。不过,也许是海拉尔人不想太过于刺激阿斯罗菲克帝国的缘故,克劳福特是按照商镇的规模和配置来建设的。本来在这个魔兽与盗贼团此起彼伏的地方,应该按军事要塞的规划建成才是。

  在克劳福特里忙碌的有近千名工匠及苦力,以及数百海拉尔雇佣军。当他们看到如潮水般从公路另一端驰来的帝国铁骑时,脸色都变得苍白。

  克劳福特顿时乱成一团。

  雇佣兵们飞快抓起自己的武器。忙乱地找寻伙伴。奔向克劳福特唯一完全建成的中央小广场,三五成群结成防守阵型。工匠则停下了手中的话,眼利腿快的已经逃进了后面的树林,跑不掉的则退避到尚未完成的建筑旁,贴着墙根,双手抱头蹲下来。

  旗帜鲜明的帝国铁骑有序地展开队形,缓缓推进。他们不愧为最精锐的潮汐轻骑兵,长途奔袭后的战士不但没有丝毫疲色,汗水混合着尘土的脸上反而显露出一种野性的狰狞,似乎已把面前的海拉尔人视为一顿丰盛可口的午餐。

  帝国铁骑的包围之势已成,而海拉尔雇佣军的弓箭手即使箭已上弦,却不敢抢先攻击。他们只是畏惧的看着那两面迎风飘扬的战旗。看着那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的血色双旗!

  帝国铁骑自始至终保持沉默。压抑的气氛笼罩全场,象有一只无形的手要把这个新兴的城镇碾成齑粉。

  终于,一个海拉尔雇佣兵头目打扮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阿斯罗菲克帝国……”

  罗格一伸手,身后的旗手立刻将一面饰着罗格纹章的血色战旗递到他手上。

  胖子吐气开声,大喝一声。血色战旗挟着万钧风雷,向那个男子飞去。凄厉地惨叫划破长空,旗杆透胸而过,去势不减,带着男子尸体深深地插进了广场上铺就的青石之中!鲜血迅速在地面形成一涨浅洼。

  “从今以后,这里就是阿斯罗菲克帝国的领土!”罗格沉声喝道,喝声虽然不高,但轰轰隆隆的传遍了整个克劳福特。

  罗格缓缓拨转马头,向蒂凡妮的方向疾驰而去。

  数千铁骑奔来如云起,退走似潮落,转眼之间已走得干干净净。片刻间,最后一骑的背影也消失在大路的尽头。

  海位尔人看着迎风招展的血色战旗,个个面若死灰。

  罗格越来越心急,直率领着数千轻骑疾奔了一日一夜,到得后来,就连潮汐军团的精锐骑兵也支持不住了。

  罗格索性甩开了大队,纵情向蒂凡妮飞奔而去。

  战马早已累死在路上,胖子迎着扑面如刀的寒风、顶着漫天的大雪,一如当日向着神谕之城的万里狂奔。只不过上一镒是裸奔,这一次他终于能够保住身上的衣服。

  不过他两番狂奔心情也是不同。

  奔向神谕之城时,他一路上都想着媚惑众生的小妖精,心中全是欢喜。而这一次,时间每过一刻,他的心就更加沉重一分。罗格无法呼唤风月,也不能找到麦克白,他只知道,浮空之城仍停留在蒂凡妮的天空中。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死亡世界的风月。那一次若不是他醒觉得早,也许风月已永远化为灰色天空的一部分。

  罗格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无端地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他没来由的心惊胆战。

  但他并不是一个人奔行。自始至终玫都咬着牙紧跟在他身后,两天两夜的狂奔中,竟然没有落后半步。不过她的脸色正渐渐苍白,嘴唇也已变成一片死灰色。

  只是一心望着蒂凡妮方向的罗格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攻也什么都不说,只是跟随着罗格飞奔。

  一开始罗格曾让她留下,跟随着大军一起回蒂凡妮。可是玫说什么也不肯,她只是说,自己作为罗格的副官,应该时刻不离地跟着他。

  在翻越过一座山岭之后,玫终于无声无息的倒下了。

  罗格猛然停步,回身扶起玫。她脸色呈现出一片毫无生气的灰白色,身体却烫得惊人,看来已是病得不轻。罗格动也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玫。

  玫的身体越来越烫,气息也渐渐微弱,生命正迅速离她远去。

  罗格终于叹息一声,将玫抱起。四下张望一会,很快找到一个避风的山洞,将她安置在里面,又生起了一堆熊熊篝火。

  罗格将昏迷不醒的玫放在火边,开始闭目凝神。许久,他才睁开双眼。随着一阵轻微的咒语声,玫的身上已经亮起了治疗术的光芒。不过治疗术疗伤效果不错,治病可不怎么样。而且罗格以临时转换出的神圣力量施放治疗术,效果上还要再打一个折扣。

  不过连结几个治疗术之后,玫还是悠悠醒来了。

  “玫,你坚持不住了就对我说,为什么一声不响的硬挺?”罗格这还是第一次和颜悦色的跟玫说话。

  玫挣扎着要坐起,但旋即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又倒了下去。罗格指尖弹动,向篝火中发出数个火焰指的魔法,让火烧得更旺了一些。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自己可以长时间不吃不喝,似乎其它人很难做到这一点。至少玫就已两天没吃东西了。

  罗格飞身出洞,转眼间拎回一头小鹿,直接架在火上烤了起来。罗格还嫌烤得慢,手指一弹,小鹿的身体忽然一涨一缩,原来又是一个极微小的火球在鹿身中炸开。

  看着罗格手忙脚乱,扑哧一声,玫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平时都冷若冰山,此刻忽然一笑,在篝火的掩映下,一时美艳不可方物。加之病后初醒,发丝披散,衣衫微乱,别有一股楚楚可怜的味道。

  “玫,你笑起来也很好看啊!”罗格微笑着道。他仍然在和烤鹿在搏斗着。

  玫脸上微微一红,然后也许是病中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双眼中忽然涌出两行清泪。

  “怎么了?”罗格皱眉问道,语气中多了一点关切。

  玫咬着下唇,用力摇了摇头,然后将眼泪擦去。但是她越擦,泪就越多。

  “天空之怒大人……是不是已经死了?”玫终于低低地道。

  罗格沉默地看着跳动的篝火,然后淡淡地道:“是的,是我亲手杀了他的。”

  玫以一只手掩着嘴,泪如泉涌出,呜咽着道:“我……我是天空之怒大人养育成人的。我想……您早已经觉察到了。”

  罗格叹了口气,道:“玫,为什么要说这些,你想报仇吗?”

  “我是想为天空之怒大人报仇!可是……我做不到!”

  罗格有些惊讶,抬头看着玫。

  玫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因为对自然的了解,我们德鲁依对用毒也十分地精通。可是我没法将……将它们用在您身上。”

  她的掌心多了两枝十公分长的短刃,刃锋上闪动诡异的蓝色光芒,显然下了剧毒。玫纤指弹动,短刃划出两道蓝色轨迹,落入了篝火之中,冒出两股美丽的蓝烟。

  玫勉强撑起身体,靠向了罗格,一双美丽的眼睛中犹自闪着蒙蒙的泪光。她忽然扑进了罗格的怀中,低低地道:“罗格餍,抱抱我吧……”

  罗格吃了一惊,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冰冷、严谨且心狠手辣的玫的另一面。

  罗格拍了拍玫的背,将她扶了起来,然后微笑道:“玫,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会特别地脆弱。等你病好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听话,现在老老实实的去睡觉。睡醒了身体就会好的。我现在也该冥想一下了。”

  玫抬起头,看着罗格咬牙道:“罗格大人……您……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无法对您下手吧?”

  罗格笑了笑,道:“玫,我想我知道,不过,一切等你好起来再说,好吗?”

  玫低声道:“可是您身边美女如云,又哪有我的位置呢?我也不想要求别的,只要……”她咬了咬牙,终于挤出了想说的话:“只要一次就好!”

  罗格忽然感觉到有些异样,他略一思索就已明白,玫的眼神中只有凄惋,根本没有爱恋,他心下微微冷笑。玫的身体状况在他精神力的扫描下无所遁形。她斗气早已耗光、又处于大病之中,还没有吃过东西。就算是那些圣域强者,在这种状态下也别想暗算得了罗格。

  除非玫用毒。可是罗格如今身体的抗毒性堪比巨龙,除了芙萝娅手中的龙毒之外,其它的毒在胖子眼中,跟蚊虫叮咬也差不了多少。

  玫轻轻一叹,叹息声中有说不出的哀伤与不愿。她伏在了罗格背上,似是十分的不舍,然后轻轻地道:“对不起了,罗格大人。”

  罗格骤然觉得后颈一麻,然后全身僵硬,再也动弹不得。

  玫收回了绕在罗格背后的纤手,她食指的指甲上,尚染着一点鲜血。在火光的映射下,那片指甲上正浮起一个无法想象的精密魔法阵。随着魔法阵的运转,罗格的身体如同被无数锁链给锁住一样,僵硬感越来越深,但身体其它部位的感觉都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灵魂禁锢?”罗格眼神一寒,随即冷笑道:“原来你真正的底牌是这个魔法啊!虽然我并不认为用灵魂禁锢是个很好的主意。不过也只有这样,你才能骗得了我吧?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能支撑多久!连天空之怒都死在我手里,就凭你也想杀我?我现在已经动弹不得,你来杀我啊!”

  施放灵魂禁锢的术者是以燃点自己灵魂产生的力量来驱动术法。通过困锁对方精神以达到禁锢行动的效果。这个法术发动时极难防范,然而施法成功的条件也非常苛刻,同时术者会失去绝大多数的力量。就算是武技高强的魔武双修者,施放这个魔法后也会变得虚弱不堪。以罗格的强悍身体,如今病得有气无力的玫想要在魔法有效的短短时间内杀掉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玫望向罗格的目光中,没有凶狠。有的只是哀婉欲绝,看得罗格心中微微一震。

  玫慢慢拉开罗格的长袍,伸手进去一点一点解开他的腰带,她脸上明显在挣扎。但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将头缓缓俯下,脸贴近他的下身,在罗格的凶器上面慢慢蹭着。她的动作显得极是青涩,却有着奇异的节奏,能够与罗格身体最深处的本能暗暗契合。

  玫用牙齿咬开最后一层障碍物,张口含住那份滚烫。呻吟声同时从玫和罗格的口中发出,玫的尾音发颤,亮晶晶的液体顺着眼角渗出。

  罗格低低呻吟了一声,只觉一道热气直冲脑际,耳中发出一阵嗡嗡的低鸣。而小腹下有股热流乱窜,灼热搏动的欲望如怒张的龙首昂头。

  玫撑起身子,徐徐解开自己的衣服,一咬牙,跨坐在罗格身上。她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发出急促的痛呼,却立刻咬住了自己的右拳,左手无力的按着罗格的肩膀,却还是支持不住,柔软地靠向他的胸膛,然后闭上了眼睛,泪又无声流下。

  一滴碧蓝的水珠自玫的身体里渗出,与那一点红得耀眼的血融在一起,然后从两人亲密无间的接触中游过,最终消失在自然女神之怒的神力之中。

  玫眼神开始焕散,身体一软,到在了罗格的身上,动也不动。

  而罗格依然动弹不得。

  此时篝火已近熄灭,寒风呼啸着冲进了山洞。低温对罗格毫无影响,却足以带走玫的全部体温。只是她不知为何,根本就不逃,只是伏在罗格身上,静静地等候着血液冰冷的那一刻。

  罗格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道:“玫,这个魔法的有效时间比你预想的恐怕要短上一些呢!”

  他骤然一声长啸,双眼已尽成银色!

  一串又一串闪烁的魔法符号从罗格体内被生生逼出,然后炸成一蓬蓬美丽的焰火。

  罗格长身站起,一手握住了玫的脖子,将她拎了起来,厉声喝道:“你想施法后就些死去,让灵魂就些消散,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吧?哼!现在你就算自杀,灵魂也逃不出我的手心!说,你刚才都干了什么?”

  玫凄然一笑,道:“我干了什么?我把身体给了你,然后想死。就是这些。”

  罗格皱眉不语。他刚才明明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力量从玫体内传以了自己身上,可是以精神力反复探查了全身上下,完全看不到一点异状,甚至自然女神之怒都安安静静地蛰伏不动。

  罗格苦思不已。他魔力虽然不高,但魔法上的知识与造诣已非同小可,无论什么样的魔法效果都难以逃脱他的探查。可是这一次,他甚至连一点魔力或者是其它陌生力量的痕迹都找不到!

  罗格望着玫那毫无生机的眼睛,那是心伤之后,求死的眼神。

  难道真如玫所说,她把身体给了他,然后想死,如此而已?

  不过罗格绝不相信。他手一挥,又是连续数个治疗术施放在玫的身上。

  他淡淡地道:“玫,你既然敢跟我做对,那么事先想必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落在我手里的人,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你放心,无论你刚才做了什么,我迟早都会弄明白的。对了,看在你也跟了我一段时间的份上,我劝你活下来,好好的活着。肉体的折磨再怎么痛苦,也好过在死亡火焰中挣扎。”

  罗格不愿再耽误时间,他一把将玫拎起,跃出山洞,又向蒂凡妮奔去。

  蒂凡妮的天空比往日亮了一些,那是因为云层之上,黯淡多日的浮空之城开始重新放出万丈光华!

  尘封已久的黑暗大殿忽然通体透出道道七色光芒,然后在轰鸣声中炸得粉碎!

  一道圣光冲天而起,无数高亢的女音合成圣咏,在一阵高过一阵的圣咏声中,风月缓缓自圣光中升起。

  风月仰望天空,银眸中映出无尽苍穹!

  她又俯视大地,望见的是万世浮生。

  这一刻的风月,已是无尽的神圣和威严!

  “糟了!”修斯一惊。正带着地底侏儒在蒂凡妮街巷中穿行的威娜也仰望天空,愕然。

  浮空之城徐徐向北方飞去。

  此时罗格刚刚攀上雪峰这巅,刚好看到光芒四射的浮空之城正渐渐远去。

  “不!”罗格狂吼一声!

  第九章年华

  战火依然在北国燃烧。

  特拉华帝国已经投降,可是罗格一点也不敢放松。在他当初的行军路线上,足足徘徊着上百万怨魂。遭到浩劫的不仅仅是被屠城的几座城市,大军周围五十公里范围内的一切村镇也都被摧毁。仇恨的种子已经播下,百年的时间都不足以平息。

  罗格的大军伤亡颇重,如今已不足六万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停留在特拉华境内的每个战士都被一百多个敌人包围着。

  罗格的心情十分压抑,一如蒂凡妮上空密布的阴云。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块战火未熄的土地上。

  勇敢的瑟克莱公国非但没有理会他的投降要求,反而悍然出兵,趁虚而入包围了守卫力量薄弱的席尔德城。尽管席尔德城城防坚实得可怕,守城的老将军又以防御见长,但罗格并不认为凭城中的三千守军可以挡得住二万大军的进攻。不过,就算席尔德城失陷了又如何?在罗格眼中,这不过是注定失败的敌人最后不甘的挣扎而已。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光有勇气是不够的。

  他准备在回去帝国的途中,顺路给瑟克莱公国一个深刻的教训。此刻庞培正在东线转战,虽然屡战屡胜,但是进展有限,与罗格千里突进、一举攻占敌都的辉煌战绩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就是强者的作用。

  聚集了前所未有的强者之后,罗格的大军可以知晓敌军一切动向,可以轻易在最坚固的城防上打开缺口,可以突破任何坚阵。强者们本身的力量并不足以左右战局,但他们可以大幅度放大已方军队的战斗力。一个圣域哪怕并不出手取敌性命,仅仅是依靠侦察敌方动向这一点作用,就很可能使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变成一方的完胜。

  而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君王心中,这些强者的存在,究竟是祸是福呢?罗格思索着这个问题,心中微微一动。

  今天清晨时分,特拉华所有皇族在帝国军队的押送下,悄悄地离开了蒂凡妮,踏上了通向帝国的大道。前皇帝四十五岁,高瘦白净,举止和煦而温文,自然而然会让人产生亲近之意。他身边的皇后虽然已有了岁月的痕迹,但仍然典雅美丽。他们从容地上了马车,似乎并不将未来的凶险放在心上。三位皇子和四个公主也很有皇室风范,不吵不闹。不过十余位皇妃和众多的皇亲国戚们哭哭啼啼,不愿登车。不过在士兵们的刀剑面前,他们不得不带着匆忙收拾好的财物,一一上车。

  领军的军官已经悄悄请示过罗格数次,要不要在半路上将这些人全部杀掉。罗格也曾犹豫过,但最终还是拒绝了斩草除根的诱惑。

  “这件事嘛……还是让大帝去头痛吧。”罗格暗自想着。

  罗格的心早已经飞回了黎塞留。北方的宗教战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因为摩拉以及全部的狂信法师都忙于追随女神进攻特拉华帝国,结果智慧之眼的教徒缺乏足够的支援,在阿斯罗菲克帝国境内建立的教堂几乎全部被毁,甚至连智慧之眼位于德累斯顿的大神殿也遭到过一次袭击。

  至于那不屈的瑟克莱公国,这份功劳就暂时让给庞培吧。罗格思忖着,还是宗教战争更加的重要。

  只是无论胖子如何心急,要使占领下来的蒂凡妮初步安定怎么也得几天时间。这里面有太多的事情要他操心和头痛了。

  浮空之城北飞之时,除了两头龙,上面只有死亡世界三君王和不知是否醒来的风月,其余的强者以及摩拉都留在了蒂凡妮中。罗格揣摩奥黛雷赫的意思,是让这些强者留下来协助他。不过他们既然是强者,大多数都有些怪癖。

  比如以大炼金师而跻身十大魔导师之列的温拿,这些天的脾气就极为火爆。他屈尊投降,结果即没上成浮空之城,也没能与异位面的巫妖坐而论道。因此他天天都把自己关在高塔上的实验室里,宣称除了浮空之城和蒂凡妮外,他哪也不去。既然去不了浮空之城,那么留下来修补他心爱的蒂凡妮也是好的。

  罗格拿他也没办法。温拿肯投降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自然不能逼得厉害了。可是也不能任由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因此罗格请死神班也留在蒂凡妮,叮嘱着他暗中监视着温拿。不过看死神班一有空就满脸堆笑,拿出那把细剑猛瞧的样子,罗格实在难以放心。死神班的细剑确实是个好东西,不断变幻、交替出现的的土黄色和浅蓝色光芒分别代表了迟缓与衰老两种负面效果。可是这种程度的魔法武器罗格也见过不少,他实在不明白死神班为何会如此痴迷于它。

  罗格问了,但死神班只是笑眯眯地给了他一个轻蔑的眼神,那意思是你见识不足,跟你说了也白说。

  安德罗妮则天天在蒂凡妮四处乱转。罗格每次感应到她,都发觉她在高速移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至于修斯,一直与芙萝娅呆在一起,喝喝茶,把魔法药当果子品尝,要多悠闲有多悠闲。罗格屡次向这老狐狸请教今后的行止,结果每次都只得到这么一句话:“你只要时刻追随女神光辉的指引,自然会得到神的佑护。”

  修斯说这话时的虔诚口气和神圣姿态,简直可以骗倒世上绝大多数人,只不过罗格是坚决不信的。修斯身为一个精灵,可是自从奥黛雷赫出现后,他老人家就绝口不再提希洛。信仰之虔诚,由此已可见一斑。

  除此之外,两个老伙计也颇让他头痛,罗伯斯基想当蒂凡妮城主,而埃特想领兵,三天两头在他耳朵边聒噪。罗格最终还是决定将两人先带到帝都,蒂凡妮由华莱士驻守。至于埃特的领兵要求,以后再慢慢想办法。

  这位魔法剑士个人实力是足够了。十一级斗气加上六级的魔力也足以与拥有十三级斗气的武者相斗而不落下风。但是,如果埃特只修斗气的话,他现在早该拥有十四级的斗气了。

  不过个人力量高低其实与领军本事无干。整个东南战线危机四伏,情况之复杂凶险与当年率领龙与美人佣兵们胡打群殴时已经完全不同。罗格可不想刚刚重逢,这个当年的兄弟就战死在沙场上。

  这几天罗格不论到哪,都会将玫带在身边,也不禁锢她的斗气。玫一如往日,兢兢业业地做着自己副官的工作。只是她清楚得很,一旦自己露出反抗或者是逃跑的意识,罗格瞬发的即死魔法会立刻落在自己头上。而在她死亡之后,真正的地狱才会展露。

  终于,忙得不可开交的罗格将蒂凡妮的大小事务处置妥当,一万大军也已作好准备,随时可以出发。

  罗格立在皇宫的主楼上。除了温拿的魔法高塔外,这是全蒂凡妮最高的建筑,足以俯视整个帝都。看来前皇帝也是一个颇有胸怀的人,他虽然没什么名气,可是能率领一个小帝国与阿斯罗菲克帝国抗衡这么多年,绝对可以算做有为的帝王了。

  深夜,万籁俱寂。

  白天的蒂凡妮已是秩序井然,但是夜间的繁华却不是朝夕之间能够恢复。灯火彻夜不息、人流熙攘的酒肆娼馆明显萧条,除了来掘金的佣兵或者冒险者,几乎看不到本地人。大街小巷更是空旷,只有帝国骑兵偶尔经过的马蹄声。

  蓝月已过中天,夜雾笼罩着寒夜中的蒂凡妮。极目望去,万家灯火,在雾气中氤氲成一团团黄色或白色的光晕,为寒冷的夜带来许多暖意。

  玫已经去休息了。自那一次后,她的表现是绝对的安分守己,似乎已经认命。

  罗格呼了一口气,看着那团氤氲白雾在夜空中消散。直到现在他才能稍稍偷闲。他忽然觉得,现在忙忙碌碌似乎都是在为了别人的事奔波,可是他自己身边的事情,却一直都没有弄明白。从他初遇罗德里格斯之时算起,转眼之间,已经过去了八年。

  他望向北方,那是浮空之城消失的方向。那座飞行的城堡中,还有他最牵挂的风月。

  酒馆向来都是无眠之人的好去处,虽然盛况远不如从前,蒂凡妮最大的“熊与牛”酒馆还是十分热闹。虽然几近满座,仍不时有客推门进来。冒险者、旅人和佣兵可不管城墙上插的是那个家族的旗帜。

  但是,现在酒馆里气氛反常地凝重。

  酒馆中本来是形形色色的人聚集的地方,其它种族的人并不少见。可是一个地底侏儒出现在这个酒馆中还是第一次。各色美酒堆满了地底侏儒面前的桌子,他要站在椅子上,才能够得着那些酒壶。地底侏儒裹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袍,别看他个子小,可是酒量却不小,一会功夫就已经喝下了好几壶不同的烈酒,仍然一点醉意都没有。

  让见多识广的人们也感到惊讶的是,与地底侏儒相伴的竟然是一个前所未见的美丽女子!她有着与她的美丽完全匹配的傲慢,只是一杯一杯地品尝着美酒,对酒馆中诸人看都不屑看上一眼。

  在酒馆饮酒的佣兵或者冒险者中不乏能人,他们早已看出这超乎尘世想象的美丽女子战力非常非常的弱。这样的女子孤身来到这个酒馆中,简直就是一头羔羊进了狼窝!难道,她是指望着那只地底侏儒来保护她吗?

  可是那女子身上有着奇异的威严,以至于在拥挤的酒馆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坐在她周围数米范围之内,不止如此,那些凶悍成性的武者们甚至于连目光都无法在她身上多停留一下。只要那美丽的身影映入眼帘,一股无形的力量就会悄然袭来,他们下意识地立刻望向别处。

  终于,女子抬起头,漠然的目光空泛地扫过整个大厅。她的眼神明明全无表现,几个实力最强的家伙却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个看似柔弱而无助的美丽女子,正在用一个老牌食客审视食物的挑剔眼光打量酒馆中诸人,让他们忙不迭地转头别望。

  但是他们的目光仍然会不由自主地转回来,不是望向那风华无双的美丽女子,而是望向她身边插着的奇异长枪。这把枪似是由一整块水晶雕成,近于透明,枪身内流转着如云似烟的银色。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似乎听到战枪在愤怒地呐喊和咆哮!

  “神器?”一个美丽而危险的词悄悄在众人心中浮起。

  哈!地底侏儒转眼间灌下了一大杯烈性薄荷酒,无比满足地呼出了一口气。

  “威娜主人,酒真是一个好东西啊!原来有了身体感觉后,世界是如此的美好!”地底侏儒感慨地道。它还无法使用精神波动与主人沟通,只能用说的。不过地底侏儒的话没有一个人听得懂,因为它说的是龙语。

  威娜每一样酒都只是舌尖舔上一点,细细品味之后,就将整壶酒扔到一边。对于地底侏儒的感慨,她不置可否。

  也许是酒喝得实在多了点的缘故,地底侏儒的胆子也比以往大上了那么一点,何况它感觉到受了些委屈:“威娜主人,风月主人为什么忽然离开了呢?她竟然扔下了忠诚之格利高里,而宁可带着那三个出身自死亡世界的家伙和只知道战斗的银龙!”

  威娜似是在想着什么心事,半天才回道:“你的风月主人已经下定决心,要专心当她的女神了。格利高里,他每次呼唤风月的时候,是不是你也能够听见?”

  格利高里立刻点头道:“是的!主人的主……啊不,他已经习惯于在呼唤风月主人时,顺带着呼唤我了。其实就算他不召唤我,因为与风月主人灵魂契约的存在,我也能够知道。”

  格利高里本来叫惯了主人的主人,但自从它的主人多了一位后,每次它称呼罗格为主人的主人时,都会招来威娜主人的一顿修理。不过积习难改,格利高里还是常有说走嘴的时候。

  威娜沉吟片刻,道:“格利高里,以后他召唤风月的时候,你要立刻告诉我!”

  格利高里刚刚跟一大杯十年陈的白兰地奋斗到一半,闻言吓了一跳,立刻道:“威娜主人,您……”

  它一定要问明白。地底侏儒可不想卷入两位主人的战争中去。

  “以后他再呼唤风月的时候,我替她去。”威娜淡淡地道。

  “您……您去?”

  威娜浅浅一笑,道:“是!而且随叫随到。”

  地底侏儒苦思片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过它随即想起一事,道:“可是风月主人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是穿越空间过去的。您现在还很虚弱,好象……好象还做不到这一点。您看,是不是在这里先补充点力量?”

  威娜四下望望,眉头略皱,冷冷地道:“他们的力量太少,而且看上去很脏,我没有兴趣。”

  地底侏儒两个大耳朵微微一动,立刻把这句无比重要的话收在了耳内。格利高里忽然觉得身上这件破破烂烂的影藏之袍越发地显得可爱了,虽然破旧了点,但至少不会引起威娜主人的注意力。不过地底侏儒眼光长远,决心永绝后患。

  “威娜主人,那个叫做安德罗妮的女人天天追着您跑,她的力量可是又足又纯净,您何不索性……”

  威娜盯了地底侏儒一眼,凌厉的目光几乎将他冻僵!她其实也烦恼于安德罗妮的不住纠缠,很有点把她一口吞了的冲动。不过那毕竟只能想想罢了,偏偏这只地底侏儒还在不断地挑动她原本就薄弱的防线。

  酒的确是个好东西。它可以将人心中真实的欲望无限制的放大。

  一个面容阴冷剑士喷着酒气,站了起来,阴森森地问道:“小女孩,你那杆枪是从哪偷来的?”

  酒馆中众人看看剑士身上闪耀的斗气光芒,再看看没什么力量感觉的威娜,都静候着,想看看会发生点什么。

  威娜手指轻轻在桌子上一敲,一道劲风骤然在剑士背后生成,呼啸着袭向他腰间的要害。剑士大吃一惊,以为是谁在背后偷袭,本能地一跃而起!然而一把钢制餐刀不知何时出现在剑士头顶,在他全力一冲下,立刻齐柄没入了他的额头。

  看着摔倒在威娜面前的剑士,酒馆中鸦雀无声。威娜冷冷一笑,伸手提过了龙魂战枪。

  “威娜主人!”地底侏儒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他……他好象又在召唤风月主人了。”

  酒馆中忽然刮起了一阵狂风!威娜挥手召出妖莲,跨空而去。

  风平浪静之后,地底侏儒忽然发现自己被主人独自丢在了一群凶猛的大汉中间。

  威娜一走,那压制着酒馆中诸人的威压也立刻消失。人们脑筋一转清明,对龙魂战枪的贪念立刻重生。他们慢慢向孤单弱小的地底侏儒围了上去,准备擒住它后,好看看能不能拷问点什么出来。

  格利高里一呆。

  下一刻,人们意识中存在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恐惧!

  汹涌澎湃的龙威瞬间已经淹没了酒馆中的一切!在这源自于神圣巨龙的天然龙威面前,完全没有防备的人们全部被恐惧击倒在地,甚至连挪动一下身体的力量都已失去!

  地底侏儒抽出短剑,嚎叫着跳来跳去,在几个它格外看不顺眼的凶徒身上狠狠插了几剑,这才扬长而去。

  它一边走一边嘟嚷着:“哼!永远不要小瞧一个会说龙语的地底侏儒……”

  可是格利高里这句也是用龙语说的,没人能够听得懂,倒是白废了它一番苦心。

  夜更深了。万家灯火早已次第熄灭,蒂凡妮进入沉睡之乡。除了皇宫前香榭大道上的魔法火炬仍在孜孜不倦地发出光明、形成两道壮观的光带外,城市的其余部分都笼罩在黑暗中。偶有星点灯光,乃至天空蓝月的光芒,都不足以穿透这片黑暗之海。

  罗格自己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喜欢上了站在高处以俯视的眼光来看世间万物。细细回想,也许这个习惯也是来自风月,记忆之中,每一次去死亡世界时看到的风月都是独立于险峰之巅。

  寒冷的空气如水晶般清透,令人头脑一醒。罗格做了个深呼吸,只觉胸臆开阔,白天千头万绪的工作和人事带来的嘈杂烦闷似乎也随之溜走。只不过现在这样悠闲的时刻近乎于奢侈。至少在他的案头,还有侏儒纳克巴以及冰雪女神神迹两本笔记在等着他。

  罗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刚一转身,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强烈之极的空间震荡,道道震波涟漪般向四周荡开,每一次扩张中竟然都蕴涵着些许空间风景的能量,转眼间房间里的一切都被挤压成了粉末!

  胖子熟悉如掌上脉络般的妖莲从空中掉落。没错,的确是掉落,看起来风月的力量极为虚弱,以至于不但无法控制空间波动,甚至于不能控制自己身体的下落。

  骤见妖莲,罗格又惊又喜。他大步上前,伸出双臂,欲接住当空坠落地妖莲。

  只是眼前一件银光闪动,风月手中忽然多了一枝流转着银芒的战枪,然后狠狠地向罗格手臂上刺去!

  罗格微露笑容。看来风月还是和以往一样,碰都不容自己碰一下啊。他静待着,在龙魂战枪触及到手臂前的一刻,他的身影忽然消失了!

  同一时刻,他已经出现在风月身后的空间,伸手揽向妖莲腰上。将本要摔在地上的风月扶住。

  入手一片温润如玉,罗格这才猛然发现,原来妖莲并不是想象中的冰冷而毫无生命感。

  怀中的风月明显地僵硬了一下,然后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自罗格心底升起。他迅速松手,闪电飘向后方!

  妖莲的双翼忽然展开,由修长甲叶形成的每一根翼羽的羽尖,微微侧转极小的角度,翕张出薄而锋锐的刃口,美丽的羽翼立时变做杀气腾腾的刃轮。紧接着龙魂战枪宛如真的变成了一头飞空的巨龙,呼啸着向罗格刺来!

  罗格面色凝重。转念之间己经以精神力凝成一面银色光盾,不过这次放置的位置不是在自己身前,而是在妖莲的正前方。罗格当然不指望光盾能够拦住风月,只希望能够让她闪避一下,好争取时间完成下一个魔法。他这个主人虽然向来弱势惯了,却也不想一个照面就被揍趴下,这可是关乎尊严地大问题。

  出于罗格意料之外。风月竟然就此一头撞上了银色光盾!银盾承受不住这种撞击,炸裂开来,转眼化成一室星雨。可是风月的冲势也由此停住,龙魂战枪刺到罗格自前一米处。便已力竭,再也递不出半分。

  趋退如电的风月竟然会闪不开这面银盾?

  罗格大吃一惊,差点使正在准备中的魔法失败。好在他魔控力已是非同小可,硬是将乱成一团的魔力重新排列整齐。

  他只吼出了几个音符,就完成了魔法。数条闪耀着神圣光芒的锁链凭空出现,纵横变错,将妖莲捆了个结结实实,顺便拉住了失去平衡的风月。

  威娜还从未如此愤怒过!

  初次冒充风月就是如此不顺。连驾驭妖莲破空而来这么点小事都差点搞砸。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个位面空间的结构,可是不知为什么,空间跃迁的规则较她认知的有了一点偏差。而她此刻的力量又极为虚弱,完全是靠着龙魂战枪中蕴含的力量在支撑,结果在跨越空间过程中竟然差点被空间风暴给吹袭到其它位面去!

  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空间风暴,成功地出现在罗格面前。可是在空间转换的那一刻,威娜忽然发现,她对于这个位面力量的认识竟然又出现了一点偏差!其最终的结果就是妖莲失去了控制,狼狈万分地向地上摔去。

  这还不够,威娜还没跟罗格算算当日在风月神殿中他随便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旧帐,他竟然还敢伸手来扶!她当然不会客气,狠狠的一枪刺去,想让他知难而退。结果一枪刺空不说,还被他给抱了个正着。接下来一连串的进攻又未能得手,而且由于本身力量太弱,明明看到罗格将光盾架设在面前,可就是控制不住妖莲闪向一边,而是迎头撞了上去,居然又是失去平衡,差点摔倒!

  她!专司战斗的光天使!竟然连一面光盾都闪不过去?这真是不可饶恕地耻辱。

  但最最可气的是,这死胖子竟然用神圣束缚将她锁在了原地!一个死灵法师施放出了神圣束缚,而威娜,完美的光天使,却被专用来束缚黑暗及亡灵生物地神圣束缚给锁在原地?!

  这个位面究竟是怎么了?

  虽然以威娜运用力量的巅峰艺术,将神圣力量转化成死亡力量也不在话下,甚至她还能用出与死亡一指效果相同的类法术能力,可是她毕竟是专为战斗所生的光天使,而罗格只是一个人类。难道,罗格对力量的运用已达到如此境界了吗?

  就在此时,威娜又惊又怒地看着罗格一步步地走了过来。她瞬间已经运用了数十种方法试图破解神圣束缚。但都无功而返。威娜此刻只有五级斗气可用,就算她运用力量地艺术无人能敌,但是五级斗气就是五级斗气,再怎么变着花样地用,也不会变成六级斗气。

  罗格的手轻轻抚在妖莲的面具上,用指尖体会着从妖莲上传来的,令人心颤的温暖润软。

  威娜这才想起早已将妖莲的恶魔面具改成了自己的容貌,这一气又是非同小可。

  可是,这死胖子接下来要干什么?威娜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又想到胖子的过往作为。以及在遗弃之地和风月争斗时的那场体验,心里不由得一颤。可是身上麻痹依旧,接下来不论发生什么,她都是无能为力。

  何况现在的妖莲虽然蕴含的主要是神圣力量,可是当中仍含有一道最纯正的死亡力量,因此神圣束缚的作用时间会格外的长些。

  出于她的意料,罗格凝望了妖莲的面具片刻,竟然将手收了回去,而且解开了神圣束缚。

  威娜一时怔在当场,把心里转了千百次的,一回复行动自由就要狠狠刺他几枪的念头忘了个干干净净。

  罗格低低叹息一声,彷佛有许多感慨:“已经八年了吧……风月,你的变化真的很大啊……当初你宁可与所有君王开战,也不肯变出妖莲,就是……就是不想我看到你的变化吧?可是……算了。我虽然很想看看你的样子,但你既然不愿,我就不取下你的面具了。”

  威娜完全没料到罗格会这样说。神之本源中的记忆重新在她灵魂深处浮起。那是她与风月共享的记忆。

  那些在铅色天空下,在烈烈死亡之风与嶙峋群峰中,不住逃亡、不停战斗,然而却越来越走向绝望的日子,一一重现眼前。

  她每一次不经意地扫到这些记忆时,只是一笑而过。那时对于傲慢的光天使来说,卑微死灵之间地奋斗、抗争只是一场玩笑而己。可是此刻重阅,她分明感觉到蕴藏在这些记忆最深处的丝丝牵挂、不舍、绝望与毅然。

  此刻看来,这些记忆竟是如此厚重!她曾经的傲慢和轻蔑浅薄如同秋天一片蝉翼,而那个思念季节的气息无处不在,压碎了她地傲慢,吞没了她的轻蔑。

  她已有些窒息。

  威娜有些慌张。她莫名地一想找出些什么,来证明罗格不过是一个卑微无耻的死灵法师罢了。她忽然想起,罗格明明是看过她的。那些沉眠的日子里。威娜不能动、不能说,但依然可以感知周围的一切。

  他在撒谎!威娜冷笑着想,宛如已经取得了一场胜利。

  站在她面前的罗格没有任何动作,他的表情十分犹豫,双眼看着地面。哼,撒谎者!所以才不敢抬头吧。威娜再次在心中肯定着,感觉呼吸总算顺畅了一点。

  罗格终于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风月,其实……在你沉睡的时候,我就已经看过你的样子了。我本不想说地,因为你……你一直不想我知道你的样子。不过我还是决定告诉你,我们之间,不应该总是有所隐瞒的。”

  威娜的呼吸立刻一个停顿,心中绞成一团乱麻。

  “风月,你是不是已能完全存在于这个位面了?”

  她点了点头。

  罗格心中泛起一道喜悦的涟漪,一向口舌伶俐的他竟然开始有些口吃:“风月……那个……我以后就不用召唤你了?啊,我的意思是说,嗯,你……你以后准备住在哪里?”

  威娜一怔,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说我住在哪里?”她重复着罗格的问题。

  罗格呵呵笑了,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胖子足迹遍布大陆南北,风月更是曾在位面之间来回奔波。然而对于他们来说,家,是个完全不存在的概念。

  胖子叹道:“风月,既然你已经来到这个位面,以后就……跟在我的身边吧!”

  威娜眉头一皱,冷冷地道:“可能吗?我想去哪就去哪!”

  “好好,一切由你高兴了。”罗格微笑道。他望着威娜,又皱眉问道:“风月,你的力量怎么会弱到了这种程度?”

  “醒来时就已经是这样了。”

  “怨魂的数目完全够了,不应该啊……难道是艾尔格拉动了手脚?”罗格苦思着,语气也随之渐渐转冷:“不管君王们都干过什么,接下来的君王战争中,我会让他们偿还一如的!风月,你现在太虚弱,这场战争就不要插手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威娜有些好奇,在她看来。任何一个君王都可以把罗格打倒。

  罗格冷冷一笑,道:“这个世界里,游戏规则得由我来定。这些该死的君王们过去既然干得出来七个围捕你一个的事,那么在我这里就别想得到什么公平!我会将决战地点定在南方光明教会的活动范围内,然后提前通知光明教会,说将会有三个最邪恶的大亡灵出现在他们的教区中。到那时候,就让我们看看神圣骑士团和不死君王们究竟是谁更厉害吧!而我,会在半路上等着,如果君王们有命从南方逃回来的话,我会给他们一场公平决战的。”

  威娜轻轻一叹。没有再说什么。

  她忽然摘下了头盔,一头金发如流瀑落下,阳光在发丝上跳跃,乍现的绝世容光一时耀花了罗格的双眼。

  威娜嫣然笑道:“反正已经让你看过,就不戴头盔了。你既然肯去找君王们复仇,那么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和奥黛雷赫发生了战争。你会怎样做了”

  罗格一怔,道:“你和奥黛雷赫发生战争?为什么?不是她将你救醒的吗?”

  威娜淡淡一笑,道:“这你就别管了。你现在不必回答,有空时好好想想吧!”

  说罢。她转身跃起,就要跨入虚空。然而她的身影刚欲隐没,妖莲双翼上一紧,竟然被生生地拉了回来!

  “这里不同于死亡世界,有好多比君王还要厉害的家伙呢。你现在很虚弱,遇到危险,一定要记得快逃。”罗格叮嘱完,这才松开了手,放她离去。

  而分了神的威娜又差点被空间风暴吹歪方向,好容易才在目的地站稳脚跟。她气得差点回头去找胖子的晦气,可是心里有一点莫名的感触阻止了她的脚步。

  夜已深。但还有不知疲倦的人不想入睡。

  芙萝娅正伏在桌子上,一双碧绿的眼睛怔怔地望着眼前跳动的温暖火焰,等待着水开的一刻。只有水花开成圆形涟漪时的温度最适合泡茶。修斯慢条斯理地向茶壶中放着珍藏的茶叶,不过那从容地表情中总是透着一点肉痛的感觉。

  茶终于好了。

  这一回小妖精居然忘记了抢茶喝,而只是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修斯庆幸之余,连忙为自己倒了一大杯,深深地吸进茶香。只有当茶香滋调了五脏六腑后,再浅浅呷一口,嘴咂舌翻,才能完全体会茶叶中所蕴涵来自风火水地的精华。茶就是要这么喝地,以往为了和小妖精抢,不得不牛饮,平白糟蹋了好茶。

  芙萝娅双手支腮,清丽无双的脸上有掩不去的淡淡哀愁。“修斯长老,我……我今年已经二十四了。按南方贵族的传统,我已经算是个老女人了。我……我该怎么办?”

  修斯沉思了片刻,也只是叹道:“殿下,衰老是每个生灵都必然会遇到的问题。想长葆青春、甚至永生不死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代价往往都很沉重。”

  芙萝娅幽幽地叹了口气。她忽然道:“修斯长老,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抢得到罗格呢?”

  修斯这次沉默了更长的时间,然后才道:“殿下,您也知道罗格大人的性情,想让他只守在您的身边,恐怕……”

  “我当然不会奢求他的全部,只要能拥有他的一点真情,也就够了。”

  修斯叹了一口气。

  芙萝娅忽然坐起,抢过修斯的茶一饮而尽。修斯顿时象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脸痛苦地跳起来。他还未开口,小妖精已经露出那招牌般极为妩媚的笑容,道:“决定了!我再给自己半年时间,如果勾引不到他,那我就去冒险!”

  “殿下,这……这是为何?”以修斯的智慧,也觉得有些无从捉摸她的心事。

  “因为现在是我最美丽的年纪,如果这个时候都得不到他,以后……就更不可能了。”芙萝娅若无其事地道。

  只是不知何时,一滴晶莹的水珠从这小妖精的眼角滑落,然而她却全无所觉。

  第二天清晨时分,蒂凡妮城门大开,一万大军徐徐出城,向席尔德城行去。

  罗格骑在马上,缓缓随军前行。今天不知为何,向来神出鬼没的修斯与他并骑而行,显得有世不同寻常。

  “罗格大人,看起来您最近实力大进嘛!这些天都钻研了些什么啊?”修斯微笑着问。

  罗格知道这老狐狸如此相问,必然有事,故此老老实实地道:“这几天一直在看冰雪女神的神迹纪录。”

  “原来如此!据精灵典籍记裁,冰雪女神曾经是位很活跃的神明,留下了许多神迹纪录。不过最近几十年几乎没有任何关于冰雪女神的神迹纪录。其实除了冰雪女神外,还有许多神也有同样的现象。有一位专门研究神迹的精灵大学者认为,这些现象表明,神,也会变老!”

  罗格大吃一惊,道:“变老?神不是永生不朽的吗?”

  修斯道:“我老人家反复琢磨,认为当神初成为神时,仍然带着封神前的深深记忆烙印。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这些烙印会逐渐消失,神会由此成为纯粹的神明。在我们这些世俗中人的眼中,神成熟了,也就变老了。比如说一个人初成为神时,他仍会清晰地记得封神前的爱恨情仇,但随着时间流逝,他会渐渐受到神格影响,慢慢遗忘前生的一切感情。正因为感情的存在,所以年轻时的神还存在着许多弱点,并非是不可战胜的。”

  一个神秘的世界,神的世界,在罗格面前掀开了幕布一角。

  “您的意思是……”罗格忽然感觉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修斯将声音压得极低,悄悄地道:“您难道没有发观,奥黛雷赫还非常的年轻吗?”

  第十章衰老

  算起来,席尔德城已经被困五天了。

  连罗格都有些奇怪,席尔德城竟然可以支撑这么久。可是每天清晨传回来的情报都表明,席尔德城仍然在瑟克莱人的攻击下屹立不倒。罗格当即决定,大军转向,兵锋直指帝国和瑟克莱公国之间的伯尔顿山口。只要攻占了这道山口,就能切断瑟克莱人的退路。然后在自后夹击,与席尔德城遥相呼应,形成合围之势。到时只要城下一战就可以歼灭瑟克莱公国的全部主力。

  虽然罗格此次所率部队数量仅有一万,没有瑟克莱人多,但全部是精兵悍将,且阵中强者如云。在加之瑟克莱人对席尔德城久攻不下,必然士气低落、补给日益困顿,这一仗若是打不赢,罗格也不用在混了。

  只是,席尔德城是如何支持下来的呢?

  浮空之城飞走之后,罗格忽然有些不大习惯了。以往因巨龙及众多强者的存在,千里战场在他面前有若全然透明。小股的侦骑自然有强者去收拾,而敌人大队人马来偷袭的话,也从来都是有来无会。

  现在他虽然仍能够知道战场上敌军的动向,可是再无以往那种巨细无靡、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罗格刚刚定下作战计划,紧接着就传来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因在席尔德城攻城战中损失过大,瑟克莱人竟然撤军了!罗格立即挥军全速向泊尔顿山口进发,务求在瑟克莱人退回公国领地前截住他们的大军。

  胖子此时羽翼已丰,又有阿斯罗菲克帝国作为依托,因而此刻的战争哲学和专精于大国间政治的大学者亨曼颇有相通之处。亨曼最著名之处在于赤裸裸的主张大国暴力,宣称只有更大的战争才能制止战争。因此为了防止被侵犯,一国有必要对每一次侵犯都进行疯狂报复。曾有敌对学派的学者将他的主张总结为两句话:人咬我一口,我杀人全家。亨曼听了竟哈哈大笑,连说这两句话已经完全代表了他学说的精髓。

  胖子可以忍受暂时的失败,甚至可以忍受瑟克莱人攻占席尔德,但他不能容忍入境的敌军活着离开。尽管挑起战争的是阿斯罗菲克帝国。

  经过一天一夜的急行军,帝国大军终于抢在瑟克莱人之前占据了伯尔顿山口,并且修筑起简单的工事。

  灰色的伯尔顿山脉蜿蜒逶迤,由南向北奔腾而来,在红土荒原前嘎然停止。夕阳如血。山口耸立的崖壁迎面而来,狂啸的北风吹的人站不稳。天地间一片肃杀。

  罗格里在峰顶,遥望远方。当地平线上开始扬起红色烟尘时,他忍不住狞笑了一下。

  此刻席尔顿城中正是一片狂欢。

  瑟克莱人初一围城,守城的老将约翰斯通就知道凭籍着三千弱军根本守不住席尔顿城。可是北地之人性情彪悍,席尔顿城又一向是众多冒险者、佣兵甚至是罪犯的聚集地。因此他当机立断,立刻打开库房,以大把的金币招募冒险者门协同守城。约翰斯通还是一个天生的鼓动家,他丝毫不提城破后的悲惨结局,而是将城破和北国男人的尊严联系到了一起。

  老将军的演讲简短有力,最后总以一句大吼结束:你是个男人吗?!那就把狗娘养的瑟克莱人打回老家去!

  短短半天的功夫,几乎席尔顿城所有的成年男子都分到了一件武器和简单的盔甲,然后登上了城墙。

  一旦厮杀开始,北国男子流淌与血管中的凶悍就被彻底点燃!城上城下,杀声震天,血流成河。人人都已杀红了眼,只有战死,没有退后!到得后来,城头不仅有英勇奋战,一些死了丈夫和儿子的女人也变成一头头母狮,扑击撕咬着仇人!

  当瑟克莱人撤退的一刻,席尔顿城上欢呼一片。许多男人顾不上包扎尚在流血的伤口,也顾不上身边那些奋战了多日的女人门,拉开裤子就向瑟克莱人退走的方面放尿。只有这种最粗俗的方式,才能一泄他们心中的痛快。

  大战过后,约翰斯通不但兑现了全部赏金,还另行备下大量烈酒,让有功的冒险者畅饮。而他自己则忙于抚恤战死的帝国战士。约翰斯通知道自己擅开国库已经严重触犯了帝国军规,若落到向来从严论罪的罗格手中,只有死路一条。因此老将军索性犯规到底,希望在罗格回师之前将所有战死将士的抚恤都发下去,虽然罗格留给他的战士都来自阿雷公国,但是约翰斯通是个真正的军人,这数日来的并肩战斗中,他早已把这些士兵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般爱护。

  因此这些个夜晚,席尔顿城中悲伤和狂欢共存。

  在吱吱嘎嘎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剑湾”酒馆那扇饱经风霜的包铜大门被人拉开,一股寒风呼啸着钻进了酒馆。不过酒馆中热气升腾,气氛正是热烈,喝的满脸通红的酒客被冷风一激,反而大呼痛快。

  进门的是一个美丽而高傲的女武士,她身着猩红色武士服,上覆淡蓝色镶满各色宝石的轻甲,腰间挂着一把华丽的堪称金碧辉煌的长剑。女武士一现身,酒馆里即刻口哨声、尖叫声四起。

  对于过着刀口舔血生涯的冒险者们来说,缀满宝石的盔甲是最差的防御,华而不实的武器只是贵族的玩具。如果换个时间地点,这种周身挂满价值不菲装饰品的女子会是他们眼中的上佳猎物,但是,眼下却绝对没哪个卤莽的家伙胆敢上来动手动脚,连借酒装疯的念头都没有。

  这些天来,女武士一直与他们在城头并肩作战,她的厉害这里大多数人都已经见识过了。即使在厮杀最惨烈的地方,女剑士也是神态从容,仿佛在自家花园里散步。她剑技朴实无华,却也最直接有效,每一次劈刺都能看到清晰的诡计,但杀敌向来只需一击。

  这支玫瑰虽然美丽,但是多刺,且每根刺都致命。

  另外一个让这些酒客不敢乱来的因素,就是独眼龙老板柯比蒂安。城防战时,这位向来低调的酒馆老板不知触动了哪种情怀,又回忆起了当年杀人放火时的快乐时光。于是他随便拎了把战斧,赤着上身,也上了城头!

  独眼龙一见到了血,兴奋得浑身上下的伤疤都闪耀着红光!硕大的战斧在他手中盘旋飞舞,若一只轻盈的蝴蝶。在另一面城墙上威风八面的女武士不同,柯比蒂安从来不会一斧杀掉敌人。他大斧飞旋之下,血光四溅、碎肉横飞,几乎每一个敌人都会在瞬间被削上三五十斧,然后才会被一斧封喉。

  此战过后,那些过往曾在酒湾闹过事的醉汉时时会从噩梦中惊醒。

  女武士从拥挤的酒桌间穿过,径自走向吧台,冒险者们立刻给她让出了一条宽敞的路。没有人敢去拍一下她挺翘的臀部,冒犯她的代价至少会是一条手臂,还很有可能搭上生命。

  她在吧台前站定,唇角高傲地微向下弯,挑衅似地盯着独眼龙老板。柯比蒂安则忙着指挥仅有的两个侍女清点冒险者们喝干的酒瓶数,回头他好向约翰斯通申领酒钱。至于吧台前的女武士,他只当没看见这么个人。

  女武士手指敲击着吧台,微笑起来:“柯比蒂安,你越装作看不见我,就越显得心虚啊!”

  酒馆老板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一只独眼中凶光四射,盯着女武士道:“伦蒂妮!你不安心去当你的公主,没事跑到这块连地鼠都没有一只的红土荒原来干什么?”

  伦蒂妮笑得越发美丽了,还在二十年前,她就知道这独眼龙模样越是凶狠,心里越是发虚。她笑道:“真没想到,当年那叱咤东海的柯比蒂安竟然会跑到这座小城里开间小酒馆。你是不是又准备干上一笔大买卖呢?这酒馆开了几年了?”

  柯比蒂安笑了笑,道:“已经十五年了。”

  伦蒂妮一怔,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她不能置信的问道:“难道……当年那件事后,你就一直躲在这里开酒馆吗?”

  独眼龙神色一黯,喟然长叹,严重凶光尽去,只剩下无尽的落寞。他看了一眼伦蒂妮,淡淡地道:“你既然都能找到这里来,想必有话要说。有就快说,说完赶紧走。当然,别忘了付酒钱。”

  伦蒂妮忽然道:“我要去南方。”

  柯比蒂安脸色微变,道:‘要去自己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过是败了一次,居然就躲起来开了十五年的小酒馆!亏你跟随了德克勒克老师那么久,老师的坚毅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学到?你就那么怕普罗西斯吗?”

  酒馆老板独眼中厉芒一闪,然后又归于沉寂。他淡淡地道:“你那时还小,当年的事很多你都不知道的。不过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挺喜欢安安静静地当个小老板。在老师的笛子中你和普罗西斯的天分是最高的,都创出了自己独有的剑技。这次你突然决心南下,是不是已经有把握克制他的星空斗气了?”

  伦蒂妮摇了摇头,道:‘我没找到什么好办法。不过我听说他把碧落星空交给了一个年轻弟子,而且那把剑在这一带出现。所以我立刻赶到这里来,是想看看能不能把碧落星空给抢过来。哼,没有了碧落星空,普罗西斯未见得是我的对手!另外我听说解魔师纳克巴是在这里隐居,我想让他看看这把岚风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没有。”

  柯比蒂安摇了摇头,道:“碧落星空的确在这里出现过,拿它的人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子,看起来应该是普罗西斯的弟子。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也拥有圣域的力量!唉,普罗西斯真是个天才啊,居然能教出这么年轻的圣域弟子!不过你最好不要打碧落星空的主意,听说那女孩子是阿斯罗菲克帝国罗格亲王的人,那家伙可不是我们能够得罪得起的。至于纳克巴,他已经死了。”

  “死了?”伦蒂妮眉头一皱,叹了口气道:“算了,死就死吧。反正我的岚风用的挺顺手的。罗格就是那个举着血色双旗,一路攻下蒂凡妮的家伙吗?听说他年纪不大。恩,小家伙的作风凶悍狠毒,很和我的心意。不过只要有你帮我,他凭什么阻止我抢碧落星空?”

  柯比蒂安叹道:“我还想多活两年,不愿意与他背后至少五位圣域强者为敌。这种摆明送死的事,你就不要来找我了。”

  “五位圣域!那么浮空之城和巨龙的传言都是真的吗”

  “那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伦蒂妮凶猛的看着柯比蒂安,忽然笑道:“好吧,我就不再打碧落星空的主意了。不过你要陪我去一次南方。”

  柯比蒂安叹了口气,道:“由爱升恨的女人真是可怕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想杀他。可是我已经快五十了,现在只想多存点钱,然后找个安静的地方退休。再说我已经好多年没动过剑,也不想在动剑,武技退步得厉害,实在帮不上你什么。”

  伦蒂妮顿时凤目生寒,她怒道:“你永远都是这样,不敢做不敢当,什么都不去争取,所以你才样样都比不上普罗西斯!你不是说不再想动剑了吗,那这是什么?”

  她猛然一拳砸在厚橡木制成的吧台上!

  整座吧台瞬间布满了龟裂细纹,然后哗啦一声,碎成了无数不规则的小木块。哐当一声,一把以红铜为鞘的粗犷巨剑掉落在地。

  巨剑不知道用什么金属和工艺制作而成,与青石地面接触竟然声如洪钟,响彻整个酒馆,压国了一切喧嚣。众酒客一时鸦雀无声,齐刷刷向两人望来。可是他们只看到伦蒂妮和柯比蒂安互相瞪视,偶尔嘴唇动上几动,说的什么就全都听不见了。酒客门面面相觑,随即看到伦蒂妮毫无表情的回过头,目光扫视全场,右手有意无意的摸过剑柄。

  众人立刻恢复前一刻的动作,喝酒、聊天、调戏侍女,酒馆再次被喧闹淹没。

  看着掉落在地的巨剑,柯比蒂安面色瞬息千变,独眼在跳动的灯火下显得有些狰狞。

  “你若帮我杀了普罗西斯,我就嫁给你。”伦蒂妮淡淡的一句话宛如重锤,击得柯比蒂安摇摇欲坠。

  此时酒馆大门忽然被人猛力推开,一个显得兴奋之极的年轻小伙子直冲到柯比蒂安面前。他注意到了一地狼籍,但因为过于亢奋而不预理会,只向柯比蒂安道:“大叔!你还不知道吗?罗格大人全歼了逃跑的瑟克莱人,此刻大军已经进城了!嘿!明天一早我就要去军营看看,亲王的军队招不招新兵!万一我运气好,被选上了罗格亲王的卫队,那可就太好了!”

  柯比蒂安重重的拍了一下年轻人的肩膀,差点把他拍的坐倒在地,然后笑道:‘上战场可不是件开玩笑的事,你现在还嫩了点。”

  年轻人脸胀得通红,争辩道:‘我已经十八岁了!而且我也有参加守城,还杀了二个瑟克莱人!“

  柯比蒂安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道:“罗格大人已经进城了吗?他带了多少俘虏回来?”

  “俘虏?”年轻人有些疑惑地道:“我没看到什么俘虏啊!”

  伦蒂妮和柯比蒂安对望一眼,脸色微变。风岚剑圣出了口长气,对柯比蒂安叹道:“这小家伙……真够狠的。看来你是对的,还是少招惹他为妙。怎么样,跟我去南方吗?”

  柯比蒂安拾起地上的巨剑,用手轻轻抚摩,面色隐晴不定。

  此刻在潮汐军团总部,罗格正高坐与议事厅中,面目阴沉,闭目不语。他其实极为恼怒约翰斯通的擅做主张。当初他力排众议、强行通过的倾尽全力攻向蒂凡尼的计划,现在回头看看其实漏洞很多。

  人口稀少、兵力不多的瑟克莱公国敢于出倾国之兵袭击罗格后路,围困席尔得城,已经等于给了罗格右脸一记耳光。而约翰斯通大开军库、以招募佣兵的方式守住了席尔德城,在知情者眼中,无疑是在挥舞着帝国军规的罗格左脸上也来了一记耳光。

  但此时在席尔德城中,甚至是在罗格从阿雷公国带来的部队中,约翰斯通的威望已经达到了顶峰。此刻罗格若要处置他,说不定会激起兵变。

  大厅外响起隐隐约约的脚步声,罗格坐正,将一脸阴沉收起,换上了最灿烂的微笑。片刻之后,罗格几乎所有重要的下属都已到齐,分列在议事厅两边。

  “这是干什么?”罗格皱眉道。他腾地而起,一路小跑来到了约翰斯通面前,将已是双鬓染霜的老将扶起,然后又将地上的军衔徽记一一拾起,仔细地给他别在了军服上。在为约翰斯通佩带代表着军衔的徽记时,罗格停了下来,他看了看那枚装饰着三把长剑、代表着上校的黄铜徽章,顺手将它揉成一团废铜,仍在一边,然后高声道:“我们潮汐军团的英雄怎么能只是一个上校呢?从现在起,您,就是帝国的少将了!玫,立刻起草文书,为约翰斯通将军向大帝请功!”

  约翰斯通极为以外,他知道自己本与罗格不睦,出征前又得罪了他,因此本来是抱着必死之心迎接罗格的,可谁想到不但没有责罚,反而升官晋职?

  “罗格大人!多谢您的赏识,可是我毕竟违反了帝国军规……”老约翰斯通是个非常正直的军人。

  罗格哈哈大笑一阵,亲热地抱了抱老将军的肩,道:‘您有违反帝国军规吗?我怎么不知道?哈哈,别担心,在这里帝国军规是由我来解释的。唉!说来惭愧,我居然没有想到瑟克莱人敢来包抄后路,看来在打仗上面我还得向您多多讨教才是,现在战局初定,我会给您留下五千战士防守席尔德的。我明天就要回帝都了,您把席尔德城的防务安排好了之后,我准您一个月的假期,抽空回去看看家人吧!对了,今天晚上我们应该举办一个盛大的酒会,来庆祝我们的英雄成为一名帝国的将军!”

  约翰斯通心头终于一阵激荡。他自付,也许过去真的是带者偏见来看待这位年轻亲王的。

  就在此时,罗格的笑容突然凝固,他仰起头,在空中嗅了嗅。

  “有人潜入了院落。”安德罗妮靠在石柱上,悠然地道。

  “这小家伙潜行的本事还不错,可惜杀气重了点,哎,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啊!”修斯感慨道。

  “刚刚死了两个卫兵。这家伙身手不错。”罗格道。

  安德罗妮懒洋洋地道:“他竟然从正门偷袭,挺高明的啊!估计是想用箭。”

  罗格呵呵一笑,道:“看来又是冲着我来的。可是这样就想杀我,也未免太天真了点吧?”

  安德罗妮手握上了碧落星空,道:“等他动手后,我再去截住他吧!”

  大厅中一众军官们听了三人的对话均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明其所指,只有玫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一下,旋即恢复了正常。不过这些微的变化没有逃过罗格锐利的眼神。

  一阵微风从议事厅大门的门缝中钻进了大厅。与风一起飘进来的,还有一支长近半迷、细如发丝的诡异长箭,或者称之为针会更恰当一些。

  它的目标是约翰斯通的后背,但罗格毫不怀疑以它的穿透力,可以轻易穿过老将军的身体,然后钻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去。

  胖子一把将约翰斯通拉到了一边,然后伸手一抓,轻松将这支发丝般的长箭拈在二指之间。箭上的黑气如有生命力一样,迅速染上了罗格的手指。胖子淡淡一笑,二指一捻,已将这支细箭捻得粉碎,指尖上的黑气也迅速褪去。

  箭上配的毒虽然已经算是极厉害了,但任何不能放翻一头巨龙的毒,都无法奈何得了胖子。

  不知何时,厅中的安德罗妮已经消失了。

  窗外的夜空中忽然闪过一道绚丽的蓝色光带,然后隐隐传来一声呻吟。

  玫的脸彻底地白了,不过她轻轻的咬了咬嘴唇,为灰白的唇上添了一点血色,然后面色恢复如常。

  安德罗妮悄无声息地从窗前掠进,将手中的一个全身黑衣的高大男子扔在地上。罗格走上前去,一脚将男子踢的翻过身来。当他看清了男子面容时,先是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胖子蹲下,用手轻轻拍着男子那张异常英俊的脸,笑的温暖如春风:“这不是雷洛大人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的话,您可是伟大的诗人、优秀的潜伏者、出色的杀手以及整个帝国少女的梦中情人啊!这么伟大的任务,怎么忽然沦落到这等地步了呢?嘿嘿,呵呵,哈哈!您这么轻举妄动,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没关系,此去帝都道路遥远,我们有的是时间仔细谈谈。”

  雷洛呻吟了几声,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全身上下几乎每一处关节上都时时会跳出数点晶莹的星屑。在阴狠之极的星空斗气侵蚀下,雷洛全力以赴,也只能是支持着不昏过去而已。单纯从困缚的角度上来看,也只有顶级魔法禁锢术能够比星空斗气强上一筹了。只是被星空斗气困锁时间稍长的人,身体各方面机能都会受到极大的损害。当然了,无论是安德罗妮还是罗格,都不会为雷洛的健康担心。

  面队这得意洋洋的胖子,此刻的雷洛已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他眼角的余光中忽然映入了玫那张漠无表情的脸。她的肤色一直非常白晰,不过以往是透着莹润的白,如今是带着病态的苍白。

  雷洛心中有急又痛,终于晕了过去。

  黎塞留的天空阴郁而沉重,大片大片的雪花当空飘落。此时尚是午后,本该有的些许天光都被极厚的铅云挡住。无论是街道还是居民都次第亮起各种照明光源,在城市上空的阴暗天色下,仿佛是晨昏颠倒。

  帝国宰相斯特劳推开了书房的窗户,扑面而来的寒风和冰冷的雪花让他清醒了些,但无法稍减他内心深处的不安和烦躁。最近半年来,他头上的白发已多了不少,脸上也逐渐失去了神采。他仍掌着帝国大权,手中的势力依旧雄厚,并且及时决断、抛弃了过去的盟友云霄之城和腓特烈后,依然在帝国的政坛上屹立不倒。

  但是他知道,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权力大厦,地基上已经出现了深深的裂纹。斯特劳本来是权力大厦上最高明的建筑师,现在他终于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

  东南战线上传来的每一份战报都牵动着他的神经。神秘的浮空之城、传说中的巨龙、飘扬的血色双旗,无一不在提醒着他,那个从深山中走出、依靠背叛和出卖发迹的胖子,如今已经成长为帝国政坛的一头怪兽。这是一个必须认真对待的对手,而非一个可以随意摆布的小人物了。

  浮空之城,深渊缝隙,这两个名词不住在斯特劳心中盘旋。他忽然觉得头痛得厉害。在诸神和恶魔的眼中,也许人类渺小得如一蝼蚁。智力在高绝的蚂蚁所玩弄的阴谋,在这些超然与尘世之上的存在看来,都是荒谬而可笑的小把戏而已。

  那么,斯特劳暗自想到,自己妄图利用深渊恶魔的力量,是否也太过不自量力了呢?

  此时响起了敲门声,已经服侍斯特劳多年的管家走进了书房,禀告道:“大人,萨拉温格大总管求见!他已经在会客厅中等着您了。”

  斯特劳心底一惊,面上仍镇定如恒,淡淡地道:“我这就过去。”

  会客厅中,老总管那双浑浊而无光的眼睛毫无表情地看着斯特劳。在这目光的注视下,帝国宰相那引以为傲的优雅从容微笑慢慢消失了。

  “斯特劳大人,您的宰相府最近好象不太清净啊!”老总管终于开口了,他有气无力的声音中隐隐透着刺骨的阴风,直透入斯特劳的心底深处,几乎冻结了他的脏腑。

  “总管大人,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斯特劳勉强的笑道。

  老总管叹到:“斯特劳大人,我的意思已经很清楚,非常清楚了。不过我可以说得再明白一些。如果有一天,帝都突然跑出来几头巴托恶魔的话,恐怕大家都很难办。”

  啪!斯特劳手中的茶杯在地上摔得粉碎。

  老总管叹道:“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不管你愿不愿意。斯特劳大人,您向来是帝国的栋梁,在做决定之前肯定已经考虑过这些,相比已有应对之策。只是我老了,老人总是喜欢罗嗦。我还是想问问您,这件事情上,需不需要我帮您想想办法呢?”

  斯特劳手抖得非常厉害,他仰望屋顶,显然极是难以决断。

  沉默良久,他终于咬牙道:“这点小事我自己解决得了,就不劳大总管费心了。”

  萨拉温格点了点头,叹道:“斯特劳大人……不要为了弥补一个错误而犯下更大的错误啊!”

  送走老总管之后,斯特劳一个人回到书房。

  他猛然跌坐在沙发中,面容憔悴,有如瞬间老了十岁一样。

  千余铁骑踏着黎明的第一缕晨曦,铿锵向帝都方向奔驰而去。骑队中央行驶着数辆马车,罗格坐在其中一辆车中,手捧记载着冰雪女神神迹的魔法笔记,用心研读。芙萝娅如一只小猫般蜷伏在他对面的丝绒座椅上,正在沉睡。

  她皎洁的面容一扫清醒时的魅惑媚人的风情,露出一丝孩子气的纯真恬静。长长的睫毛偶尔翕动一下,仿佛蝴蝶轻盈地举起翅膀。浅粉色略透明的内衣从外袍的圆领里露出一道边,随着她轻微的呼吸,圆润的胸部若有若无地起伏。

  罗格合上了笔记,揉揉有点酸涩的眼睛,看着这只贪睡的小猫。

  不知不觉间,一缕阳光悄然穿透了厚重的云层,照耀在行进中的马车上,也从帘子没有拉严的窗子洒进了车厢。被光线投到脸上的芙萝娅明显有些不满,她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嘟嚷了几声,一把拉过锦毯,将自己的头盖得严严实实,然后又心安理得地继续大睡。不料这样一改变姿势,却把修长光滑的左腿伸出长袍外。脚趾玲珑,趾甲上还涂着惹火的红色,姿态万分撩人。

  罗格见她这副顾此失彼的模样,不由哑然失笑,心中渐生怜意。他很清楚芙萝娅的身世,她身世显赫、魔力高强,兼且清丽无双、聪颖过人,似乎命运对女人的所有眷顾都加诸于她一身。可是她其实也可说是极不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至情至性的小妖精竟没有一个真正的亲人。唯一对她好些的大魔导师耶罗也已陨命。

  罗格叹一口气,探身过去,替她将毯子掩得严实了些。

  此时北国已进入深冬。车窗外万里山河变色,成为冰与雪的世界。

  若是在几百年前,这个季节正是冰雪女神最为喜欢和活跃的时候。据魔法笔记上记载。冰雪女神的神迹初现、以及她的力量能够被凡人感知及信仰,不过是一千年前的事,而非银之圣都所宣称的世界初创时冰雪女神就已存在。魔法笔记考证了大量资料、传说,并附有数十篇对附有冰雪女神神力的魔法道具研究心得,看得出来,记下笔记的人是一位大魔法师,并且在神学上有深刻的造诣。只可惜这位大魔法师生不逢时,在前往浪琴海北部考察上古冰川时与埃特那支冒险队伍同船。恰逢当时这支冒险队伍决定暂转职为海盗,结果这位才华横溢的大魔法师中了暗算,连一个魔法都未发出,就已死于非命。

  这位大魔法师考察的范围并不仅限于银之圣都的经典,还包括了辽阔北国的地貌、天候以及任何与冰雪女神相关的传说和魔法物品。他考察的目的是想找出冰雪女神不再展示神迹的原因。

  在大约在三百年前,冰雪女神的神迹达到了顶峰,她甚至会回应信徒的请求而展示神迹!当时的银之圣教中神术者层出不穷,冰雪法师魔力突飞猛进,不断有新的强力魔法被研究出来,而附带有冰雪女神神力的强力魔法物品甚至于神器也开始一一面世。

  与当时有记载的其它神明相比,冰雪女神尽管因为力量属性纯粹单一,不能说是最强力的神祗,但她的确是当时最活跃的神。其结果就是银之圣教急速扩张,最终与当时崛起百年、业已在北国立稳脚跟的光明教会爆发了史无前例的宗教战争,并且击败了号称信仰至高神以及至高神下诸多主神的光明教会。

  然而不知为什么,自光明教会被驱逐后,冰雪女神的活动就逐渐减弱。能够感应并使用她神的祭祀日益稀少,最近几十年更完全不见冰雪女神施展神迹。

  笔记的最终记载是一个惊人的猜想。经过多方考证,这位大魔法师认为冰雪女神的神迹并非是逐渐削弱的,而是在神力的一次大爆发后忽然陷入了沉寂。

  因此他怀疑,冰雪女神本身可能发生了些什么。虽然虔诚信仰使这位大魔法师不愿写下太直接悲观的话,但他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强烈不安已经透露出足够多的信息。

  罗格抚摸着这本记载着大魔法师十几年心血的笔记,望着窗外皑皑白雪,只是在想:“如果这本笔记的猜想是真的,那看起来神也是能够被毁灭的……神与人之间的距离,究竟有多远呢?”

  他闭上了眼睛,似是在倾听着什么。不过让他失望的是,后面的马车中一点声音都没有。不仅如此,车中的两个人如同雕塑一样,除了偶尔眨下眼睛,连根手指都不动一下。

  紧跟在罗格后面的马车中,坐的是雷洛和玫。雷洛身上大部分的禁制都已被取消,除了不能使用斗气之外,他行动自如。

  “我是个仁慈且宽厚的人,总是愿意多给人一次机会。”在临出发前,罗格微笑着对雷洛如是说道。

  他又望着玫,吩咐道:“你和雷洛坐一辆车吧,他为了你什么都不顾了,心意难得!你们叙叙旧,顺便劝劝他,只要他肯为我效力,过去发生的事情就都算了。而且我可以成全和保护你们。”

  玫顺从地上了马车。

  不过事态的进展大出罗格意料,一路上雷洛和玫两人间居然什么都不说不做。

  按罗格的理解,雷洛这种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既然肯为了玫干冒生死大险来刺杀自己,那必定是对玫已经爱到了极深处。

  虽然雷洛和玫开始时想装成互不相识,但他们身上的力量来源骗不了胖子,那都是自然的力量。何况雷洛被擒、自度必死时望向玫的眼神,尽是哀伤与不舍,几乎把两人间的一切纠葛都清晰地写在脸上。罗格老奸巨滑,深知人性,一望已知雷洛与玫之间感情深厚。但他还不清楚雷洛是否有其它目的。还是说单纯地想杀了自己、救出玫。不过从目前看,雷洛只要救玫的可能性更大些。他本事虽然不错,但单枪匹马就想刺杀罗格,未免有些说不过去。怎么也得有几个同伙接应吧?

  玫越是装得平淡,就越是深爱雷洛。罗格决心好好利用雷洛这张牌,逼出玫当日诡异行动的真实目的。

  车外冰天雪地,车内温暖如春,座位下的小型魔法装置源源不断地供应着热能。马车布置极舒适奢化,本来是罗格专用的马车,现在也让给了他们。在这样一个环境中,两个相恋且身处绝境的情侣突然有了独处的时刻,若是还不发生点什么,那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等发生点什么之后,两人相依相偎之时,也总得倾诉个衷肠什么的。罗格等的就是这一刻。

  但世事偏不如罗格的意,马车里居然什么都没发生。

  哪怕他们只用手势无声沟通,也逃不过罗格精神力的探测。可这两人就跟毫无生命的石像一样,纹丝不动。

  难道雷洛和玫发现了自己在暗中窥探?罗格摇了摇头,随即排除了这个可能。

  胖子已经发现,大多数强者对精神力的了解和运用实际上仍相当的浅陋。比如说安德罗妮,她既无法探查以精神力掩去气息的罗格的位置,也对罗格以精神力对她进行的探测全无所觉。虽然她的力量尚不成熟,但显然普罗西斯在为一领域的造诣也不怎么样,不然早该都会安德罗妮有关防御和探查精神力的技艺了。

  罗格的隐藏连奥黛雷赫和天空之怒都瞒过了。就凭雷洛和玫又怎么可能发现得了?

  那么雷洛和玫是在用罗格所不知道的方式在沟通吗?这也不可能。罗格没有发现任何魔力、斗气甚至是自然女神神力活动的迹象,而且两人也没有任何动作。

  “难道他们是在眉目传情?”胖子恶狠狠地想,原本巧妙的安排陷入僵局,他已经有些失去耐心了。

  雷洛修习的斗气虽然也是源自于自然女神的力量体系,但是与天空之怒辖下的云宵之城仍然有所不同。罗格据此判断,雷洛很有可能出身于其它的大德鲁依手下。胖子实在是想多知道一点其它大德鲁依的情报,尤其是和玫的那次肌肤相亲极其诡异,总是他一块挥之不去的心病。因此才会如此煞费苦心地安排。

  一想到自己费尽辛苦斩杀的天空之怒仅仅是四大德鲁依之一,罗格的头又有些发痛了。当日蒂凡妮一战,胖子虽然豪勇一时无双,但面对着已耗去大量魔力的天空之怒,又是在率先偷袭得手的情况下,仍然历尽凶险方才杀死了他。魔法师大多数身体虚弱、不擅近战,大魔导师也不例外。对付一个魔力消耗严重、防护魔法被消去,又让人近了身的大魔导师,一个十级的战士就已足够。事先做了充足准备的罗格本以为。即使德鲁依近战也有些威力,但在这种形势下对上天空之怒最多只是苦战一场而已。

  但他没想到天空之怒的近身格斗施法是如此凶悍,只在生死之间的一个极微小的机会,才让罗格斩杀了天空之怒。如果天空之怒不是那样爱惜自己生命,那被格毙当场的就要换成罗格了。

  就算天空之怒是四大德鲁依当中最强的一个,其它三位大德鲁依也不见得好对付到哪里去。

  后面的马车依然全无动静。

  罗格怒火渐渐上涌,如果不是他死亡魔法的造诣还不到家,从灵魂中提取出的记忆都是千疮百孔,哪还谷得雷洛如此逍遥?能忍到现在,罗格自认涵养功夫已经很到家了。

  他挥手召出一块光滑如镜的薄冰,对着冰面上的影子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不停地对自己道:“不要发怒,放松,放松。要有耐心,要学会等待,等待也是一种智慧……”

  芙萝娅从毛毯中探出了头。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罗格,哼了一声道:“又在练习装好人了,晚了点吧?”

  “当然不晚!”罗格终于成功地保持住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转向她道:“何况我本就是好人,哪里用得着装呢?”

  他努力的成果却换来小妖精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是好人?那才是真的见鬼了。”说完,小妖精慵慵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又缩回毯子里,继续她的好梦。

  此时车窗外隐隐传来一阵喧哗。罗格拉起窗帘向外望去,见正从一个颇见规模的村落旁经过。村民们聚集在村外的空地上,喧闹吵嚷着。空地上树着一根木桩,上面捆着一个男子。护卫罗格的骑兵中分出了一个小队。将空地围了起来。村民中的一个老者正在和骑兵队长在交涉着什么。

  “怎么回事?”罗格打开车窗问道。

  “罗格大人,是智慧之眼与银之圣教的信徒在纠纷。捆在木桩上的那个就是智慧之眼的信徒,村民们打算烧死他。小人已经及时派人阻止,并要求他们放人。”这个骑士统领虽然出身于潮汐军团,但很知进退。他知道罗格亲王是智慧之眼最大的支持者。因此不待罗格吩咐,就先行准备。

  罗格满意地点了点头,关上了车窗。

  过午时分,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这一回不等罗格主动询问,骑兵统领自己就跑来汇报了。

  “罗格大人,前方有一队上千人的银之圣教信徒经过。他们场称要去捣毁佐拉木城的智慧之眼大教堂。您看我们该怎么办?”

  佐拉木城距离雷顿公国的领地不远,那里的大教堂是智慧之眼在帝国境内最后一座教堂。在短短时间内,这场宗教战争已经烧毁了智慧之眼在帝国境内的十三座教堂,使上千信徒变成了游魂。

  罗格沉思片刻,淡淡地道:“让他们过去。”

  骑士统领一怔,他虽然不解,但仍下令撤回了围困银之圣教信徒的骑兵,护卫着罗格继续向帝都行去。

  若在一周前,佐拉木城的教堂必然会在烈火中焚毁。但现在一切已经不同了,摩拉和数十位狂信法师已到佐拉木城去安抚信徒,到是迎接这上千名银之圣教信徒的,将会是辅天盖地的魔法火焰。

  午后时分,经过一个上午的拉锯战,阳光终于驱走了厚重的云层,红日的雄姿重新君临北国大地。车厢内洒满了金色的温暖光芒,暖得人昏昏欲睡。吃过得意午餐的芙萝娅才坐了一会就连着打了两个哈欠,美丽的碧绿眼睛又变得迷离起来,她索性一头钻进毛毯,继续大睡。

  一本以羊羔皮为封面的魔法书从她手中滑落,无声地跌落在厚厚的地毯上。罗格伸手拾起,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本讲解自然力量动作原理的书。

  “原来她一直记着呢……罗格心里微微一颤,然后把目光向车窗外单调荒芜的北国景色。

  短短一天的旅程,罗格已经充分见识了宗教战争的惨烈。在国家权力难以到达的偏远边境地带。因为少了约束,信徒间的自发斗争显得更加肆无忌惮。他见到了被火烧死的男子,被插在木桩上尚未断气的信徒,还有被侮辱至死的少女。当然,这些人绝大多数是智慧之眼的信徒。

  “这里是谁的领地?”傍晚时分,罗格终于向骑兵统领问起这个问题。

  “这一带应该是庞迪克候爵的领地。”骑兵统领答道。

  罗格点了点头,关上了车窗。

  芙萝隔断仍然蜷得如同一只小猫一样。也许是因为过去一段时间太累了的缘故,她睡得酣畅淋漓。

  “这一路上的情况你都看到了,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不知何时,由淡金色光芒凝成的麦克白出现在车厢里,坐到罗格身边。

  “对任何信徒来说,信仰都是唯一的。要么是这个神,要么是那个神。所以对于我们这样想要扩张信仰之力的人来说,结果也只有两个,得到或者失去。我这个人可一向都不喜欢失去。”罗格淡淡地答道。

  麦克白道:“在得到和失去之间也许还有第二条路,可惜我的记忆大多留在了天界,现在只有一点模糊的记忆。我的本体马上要去北方,希望能够有所收获。这段时间我不能够保护你了,所以你要多花点时间来增强自己的力量。”

  他望了一眼罗格,皱眉道:“等等,你身体里的自然女神神力似乎有了些变化……不过具体变在哪里,我还看不出来,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这件事我会记得的。”

  空间中忽然有一丝波动,威娜也出现在车厢里。她摘下了妖莲的头盔,流瀑般的笔直金发洒落,将整个车厢都映亮了几分。

  威娜的眼睛泛起了淡淡的金色,盯着麦克白。

  麦克白微笑,欠了欠身道:“对您来说,我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的确如此。”威娜道,“你去北方的时候,帮我留意一下那些力量还看得过去的存在。”

  麦克白沉吟道:“吞噬虽然会使力量迅速成长,但它带来的力量并不纯净,对您最终的力量的提升其实不利。”

  威娜冷冷地道:“是否有利我比你更清楚。”

  “我在主神的身边已呆得足够久远……”

  “你得到第二双羽翼是因为你歌颂主神的时间足够久远,并不是说你的力量真正到达到了四翼的水准。”威娜的词锋锐利如剑。

  麦克白无奈地苦笑一下,他知道和光天使争论力量的理解只是自讨苦吃,因此决心回避,身形渐渐消失。

  罗格盯着威娜,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过了半晌才道:“风月,你的变化真的好大……”

  威娜淡淡一笑,掠了掠掉到耳前的一缕散发,道:“我有变化吗?其实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只是你现在才注意到了而已。”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使罗格呆在了原地。

  威娜看了看身边沉睡的芙萝娅,取下了妖莲手套,伸手揉了揉小妖精那金色的长发。被干扰了睡梦的小妖精脾气极差,她并没有完全醒来,只发出模糊不清的气愤的嘟哝声,然后呼地一下,用毛毯将自己的头整个盖了起来。

  威娜微笑着道:“她可真能睡!”

  罗格叹道:“她太累了。”

  窗外,落日熔金,远山大地流金溢彩。车内,馨芳暗渡。两位佳人绝色倾城。面对此情此景,不知为何,罗格竟然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风月,你的力量……”

  “我自己有办法。倒是你要时刻记着,只有力量才是地切,才是全部的世界。”威娜说完,重整妖莲,也陷入了虚空。

  夜幕降临之时,罗格终于登上了身后的马车。他看着相对而坐的雷洛和玫,笑道:“你们真是让我佩服啊!我想问问,你们考虑好了没有?”

  雷洛和玫都平静地望着罗格,那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坚毅表情让罗格怒火再次不可抑止地升起。胖子点了点头,道:“好!很好!看来你们已经作了决定,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们不会为此感到后悔。”

  罗格一把撕开了雷洛的衣服,露出了他那健美的身体,然后又从怀中取出食魂匕首,以那冰凉的刃锋在隆起的胸肌上滑动着。

  “好吧,雷洛先生,宽恕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现在该清算一下我们之间的问题了。您抢先玩了注定要嫁给我的玛利卡公主,差点害得我丢掉了亲王的头衔。您又让我在德累斯顿的下人面前丢尽了脸。不过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可是您记得吗,您曾经用这把匕首刺伤过一个精灵!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这个精灵,但为了留住她的生命,我不得不把她变成了比黑暗精灵更邪恶的存在,可就算这样,最终仍无法保住她的性命。不,我并是不是在说自己是个好人,恰恰相反,您很快会发现,我是多么的残酷和邪恶。现在您想不想亲自己品尝一下这把匕首的滋味呢?”

  在罗格心中,风蝶当然是被德鲁依给害死的。

  “请便!”雷洛漠然地道。

  罗格笑了笑,道:“如此深仇大恨,怎么好就这样便宜了你呢?”

  胖子随手放了个麻痹术,将雷洛的一切行动能力都封住,然后又是一个静默,让他连叫都叫不出来。布置妥当之后,罗格一把撕开了雷洛的裤子,向他下身瞄了一眼,啧啧赞道:“真是不错!可惜你亲爱的玫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玛利卡的仇就这么算了吧!”

  罗格微笑着抬起头,看着玫。

  玫脸色苍白,身体颤抖了一下。

  “玫,猜猜我会如何对待雷洛?”

  玫极为勉强地笑了笑,苦涩地道:“不……知道。”

  罗格抚摸着雷洛健硕完美的身体,徐徐地道:“这具身体很完美,当然不能随意损毁,所以我不会在他身上用肉刑的。当然,这根东西除外。”

  罗格用食魂匕首挑起雷洛雄伟的阳具,道:“外面就有帝国军队中最好的医师,我会让他们拿最钝的刀,每天奖这根东西阉去一小片,然后再将伤口治好。等我们到达帝都门口的那一刻,要正好将最后点残余给阉好。”

  玫的脸上全无血色。

  罗格继续道:“对你们来说很不幸的一件事就是,我操纵灵魂的水准恐怕比一般的大魔导师都要强点。我现在也不打算从雷洛身上问出什么东西,所以我每天都会汲取一次他的记忆,能知道多少就是多少。还是在到达帝都的那一刻,我会将他的灵魂完整地从躯体里抽出来。至于这具失去了灵魂的身体嘛,将会是制作玩偶的上佳材料。那些寂寞的贵妇一定会很喜欢的。”

  玫低着头,已经咬破了嘴唇。

  罗格忽然大喝道:“说出你知道的一切,我就立刻放了他!”

  玫全身颤抖,但咬牙道:“我的信仰高于……一切。何况我什么都不知道,想说也说不出来。”

  “很好!”罗格温柔地道:“玫,你怕死吗?”

  “我不怕死,但我不想死。我要找机会报仇,至少我要活到亲眼看着你被毁灭的那一天。而且我也很怕死后灵魂会受苦。”玫已经镇定下来。

  “好,我是个宽容的人,所以给你这个机会。不过你凡事都要听从我的安排。”

  玫恢复了如冰山般的冷,点了点头。

  罗格哈哈一笑,道:“那你就当着雷洛先生的面,把那天的事再做一次吧!”

  第十一章幻音全

  在回帝都之前,罗格就预先将自己的行程报给了大帝,详细到军队编制、军种、率军将领和携带的战利品清单。此次回归的名目是向费尔巴哈大帝报捷。若非特拉华帝国已被攻下,又有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挡在前头,身为一方最高指挥的罗格擅离防区,率军进入帝都,怎么论都是死路一条。

  此外,费尔巴哈大帝近年来在战场上的功绩乏善可陈,实在没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正有些闷的发慌,罗格这份大捷来得正是时候。

  大帝也想再见见罗格。

  最近几年中,帝国版图的两次扩张都是由这个乖巧的胖子所带来的,虽然他看上去很有些野心,办事也胆大妄为、心狠手辣。罗格过去在南方的所作所为早已被帝国的情报机构调查清楚。不过光明教会眼中的异端大罪在阿斯罗菲克帝国根本不是问题,而且这个胖子的确好用。表面上,他本事有限,有时办事不知所云,但战功在那里摆着,这就是才干的最佳证明。

  至于罗格的那点小小的野心……,费尔巴哈大帝向来自羽英雄盖世,认为自己完全容得下、镇得住、也能够驾奴得了罗格。虽然这个胖子大肆扩张势力,打击异己,身边各色危险人物也聚集了不少,不过对于阿斯罗菲克帝国的上层贵族阶级来说,他毕竟是外来人,真要论起号召力和影响力,还远远及不上亚历山大、斯特劳和庞培这些经营多年的大权臣,实在不足为患。

  在看了东南战线传回来的战报后,喜好攻杀征战的大帝心中又痒了起来。恰好这善解人意的胖子又在此时上书请大帝亲自统领大军南下,彻底将傲慢的海拉尔人赶下海去,以完成在爱琴海夺得一个出海口这一前所未有的壮举。

  大帝本来年事已高,不过经过龙骨草狠狠一补,似乎年轻了十岁有余。在接到胖子的报告后,大帝亲自主持军事会议反复讨论对海拉尔用兵的可行性,在朝臣冗长激烈的争论中。大帝倾听、调解、发号司令,显出过人的精力,仿佛又恢复了全盛时期的风采。

  数十位皇子见父皇康复,无不欢欣雀跃,这两日每个皇子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当然,他们心理真实的想法是否和表面一致,那就不得而知了。

  出海口对阿斯菲罗克帝国和费尔巴哈大帝来说,都是意义非凡。浪琴海虽然辽阔,但严格来说是内陆海。在海的另一端,狭长险峻的百里海峡将浪琴海与广袤无际的大洋分隔开来。浪琴海西岸的出海口价值上虽然因此多少得打点折扣,但那毕竟也是一个出海口,是帝国多少代帝王的梦想。成功拿到一个出海口,其意义完全不比攻下西方的矮人帝国差。添加上这笔武功后,费尔巴哈大帝在史册中的地位,几乎快要赶上帝国历史上最神武的那几位帝王了。

  大帝已经开始有些喜欢这个胖子了。如果他能够始终对帝国忠心就好了,大帝感慨着。

  当初将玛利卡配给胖子看来是个相当糟糕的决定,听说这位公主桀骜不驯,还生出不少事端。她与那个诗人情人在德累斯顿地举动甚至打破了贵族阶层的默守规则。她根本没有如大帝预想的那样将罗格拉近帝室,反而是将他越推越远。

  费尔巴哈大帝越来越恼怒于玛利卡的擅作主张。他开始懊恼当初那一顿鞭子实在是抽得太轻了一点。在他心目中女人根本没有地位,也不应该有任何自己的主张。玛利卡唯一的价值,就是以身上的皇室血脉为帝国笼络住一位重臣,如此而已。

  当!大帝拿起一个小槌子,敲响了案头一尊由秘银制成的小钟。片刻之后,老总管萨拉温格走进了书房。

  大帝沉吟片刻,问道:“萨拉温格,依你看,我能不能得到罗格的忠诚呢?”

  帝都黎塞留已经遥遥在望。可以看到涂饰浓艳、瑰丽堂皇的建筑群参差伫立。如果眼力足够好,可以看到这个城市独特的交通工具,两头高高翘起地小船慢慢从楼房的缝隙中出现,其实是穿行在纵横的水道之间。

  图片怎么传都传不上,我靠,我自己打出来。。。。。。希望大家支持啊!!!lg200303

  罗格不再坐车,改而骑在高大战马上。这才符合他指挥千军万马阵前杀敌的名将形象。

  当驰近黎塞留时,罗格有些疑惑地看着那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人们看清那飘扬的血色战旗、爆发出潮水般的欢呼声时,罗格才意识到这些人居然是来迎接他的。

  依帝国惯例,只要立下大功的将军返回帝都时,才会安排迎接得仪式。罗格的确为帝国开疆拓土,立有大功。不过他负责的战线上瑟克莱公国仍然存在。虽然没有人认为这个英勇的小公国还能继续生存下去,但战事既然未完全平息,罗格的功劳暂时就未能评定,因此此次回都应该不会有任何欢迎仪式的。

  这些迎接他的人,完全是自发的!

  胖子自己也未想到居然会有如此一日如英雄般的凯旋,这实在是来得莫名其妙了。素来多疑的他沉吟起来,反复思索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要不要干脆变换方向,从另一个城门入城。

  他身后一阵蹄声响起,罗伯斯基拍马赶了上来。

  “大人军威果然无敌!您看,连帝都的人对您都这么敬仰!啊,这就是黎塞留吗,果然是北国第一名城,蒂凡妮与之相比,实在是太小气了点。大人您能够征服帝都的人心,难度可比征服一个帝国还要高得多呢!”

  罗格喝停了队伍,皱眉看着远处的人群,道:“这是怎么回事?”

  罗伯斯基当即道:“这再明显不过了。北国民风悍勇,最敬重的就是勇士,阿斯菲罗克帝国又向来注重军功。想想看,大人您开战就高举血色双旗,如山崩海啸般攻下了腓特烈将军奈何不得的特拉华帝国。您这一路行军如电,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让特拉华人伏尸百万、血流千里。如此军功啊!连腓特烈将军都能号称帝国名将,那么大人您呢?您根本就是帝国的新的军神!帝国平民喜爱,不,崇拜您简直是太正常了!这种小小的欢迎场面又算什么?”

  罗格淡淡地道:“我可是屠了几座城,杀了很多人的。”

  “您杀的都是帝国的敌人,自然是杀得越多越好。何况死的又不是他们的亲人,有谁会关心这些?以往帝国大军所过之处,虽然没有屠城,但留下来的活人也没有多少。当年亚历山大赖以成名地进攻矮人帝国一役,听说杀的矮人足足有五百万呢!”罗伯斯基如是道。

  罗格点了点头,这些他自然知道。不过他很不愿意如此招摇地进城。但人群既然已经发现了他,那溜是不可能了。硬要躲开,只会更加落人口实。

  胖子皱了皱眉,对罗伯斯基道:“军神这个词,以后再不许跟任何人提起!进城吧!”

  这是罗格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狭道欢迎。

  大道两旁的青年男子人人热血沸腾,他们吼叫着,展示自己充满力量的肌肉,希望能够被罗格看中,加入到他的卫队中去。而少女的眼睛中除了狂热的崇拜,还有更多地荡漾的春情。上了些年纪的人虽然不似年轻人那样冲动,但眼中的狂热丝毫也不差了。

  这也是帝都平民第一次仔仔细细地观察罗格。胖子平平无奇、和善可亲地面容与人们心目中地英雄形象一点也不符,但他身后那两面在寒风中烈烈作响的血色战旗激得他们热血沸腾!他们不由自主地想象,那暗红得近乎紫黑色的旗面,该是由多少敌人的鲜血染成啊!

  “如果让他们看看屠城后的真实情景,这些人又会怎么想怎么做呢?”在如潮般的欢呼中,罗格缓缓前行。

  但他感觉到这个世界似乎并不真实,周围的一切都与他离得那么遥远。一切的一切,有如一场大梦。

  这些欢呼的人,虽然生在以战争为荣耀的阿斯菲罗克帝国,但与任何一个强盛大帝国国都地居民一样,他们当中的大多数,终其一生都不会亲眼见到战场惨烈残酷的一名,更不必说屠城之后,千万冤魂随风飘荡的情景了。他们只会为胜利者头上的光环所迷眩,而不会看到光影下的地狱;他们自以为嗅到光环中透出的浓郁血腥,而兴奋得发抖,但当他们真的掬满手汪洋般的鲜血时,还会如此狂热吗?

  罗格冷冷地对着自己地心讪笑。他背后的血色战旗仍然会继续飘扬,旗面的颜色会更加深浓。但就如罗伯斯基说的,死者虽然万千,可是死的都是别人,又与他何干?他从不是忧国忧民、爱民如子的人,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

  帝国迟早有一天会打通向南方的通道,这些人生活在帝国大军兵锋所指之路上,早晚也是要死。死于现在,那无数冤魂还可用来唤醒风月。

  若是可以把杀戮之名让手下去背,罗格绝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只是他的手下中没有一个具有如此担当的人物。追随过他的众人中,惟有查理有此才略,可惜业已战死疆场。

  罗格忽然觉得手上湿湿腻腻的,有如粘满了尚未完全凝固的鲜血。他提起右手,仔细观看。手上白皙而干净,一尘不染,完全没有一点污迹,看起来也不象是一只拥有强大力量的手。

  但胖子一闭上眼,就会看到手上全是暗红色粘稠的液体。

  “可是风月需要灵魂啊……”罗格想着。不知为什么,这一刻他心底所以的欲望和真实想法都浮出水面,并且千百倍的被放大。

  “既然她需要,既然没人帮我,那我就自己来杀……”他闭上眼睛,轻轻舔了一下舌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宛如在品尝鲜血的味道。

  咔嚓!在一间阴沉的地下室里,摆在正中央祭坛水晶球忽然裂开了,里面罗格的影像一阵剧烈晃动后,扭曲了几下随之消失。

  随后大股大股的鲜血疯狂地自破裂的水晶球中涌出,转眼将雪白的祭坛染成一片鲜红!

  一个全身裹在黑袍中的法师踉跄了几步,一头载倒在祭坛上。法师挣扎着撑起上身,躲避着如泉水般从水晶球裂缝中喷涌而出的鲜血。躲闪中碰歪了风帽,露出半边面孔。看那美丽的轮廓、细腻地肌肤和紫黑色的唇,应该是个相当美丽的女性。只是从她嘴角流出的血液,是奇异的紫蓝色。

  女法师终于站直了什么,以袍袖抹去唇角的血。令人惊讶的是从她袖口飘动间,探出的不是人族美女的纤指,而是数根舞动着的触手。

  “他地精神力怎么会这样强大!?我只是试着想引导一下他的情绪,结果竟然连暗血水晶都承受不住精神上震荡波动,这还是他无意识的震荡。如果是全力反击的话……”女法师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美丽。只是她话说到一半,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给打断了。

  地下室的一角响起了一阵极难听的吱嘎声,听起来象是笑声。那个声音随即说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去尝试触摸他的灵魂。哈哈,吃到苦头了吧?你们这些引魂师就是如此傲慢啊!哼,你才成为引魂师多少年,也妄想去碰触他地灵魂?由你的导师来还差不多!”

  图片怎么传都传不上,我靠,我自己打出来。。。。。。希望大家支持啊!!!lg200303

  女法师恶狠狠地道:“你给我闭嘴!我碰不得他的灵魂,难道还对付不了你吗?你那点微弱的灵魂之火,我完全可以将它扑熄!”

  角落里的声音又大笑了几声,然后道:“你那双浅薄眼睛中看到的世界,又有几分是真实的呢?看你现在这可怜样子,我也不欺负你。等你魔力完全恢复时,若愿意测试我灵魂的强度,随时都欢迎!其实我还是那句话,由你的导师来还差不多!”

  女法师气得衣袍涌起一阵阵地波浪,但她最终只是恶狠狠地扔下一句:“你会为你的无礼付出代价的!”

  “虽然年轻点的引魂师都是些狂妄而无知的家伙,不过看在你们过来并不容易的份上,我还是要警告你,最好不要再试着对他做什么。我已观察了他很久。但本能告诉我,绝对不能接近他。”

  “胆小鬼!”女法师啐了一声。

  她又招来一阵无情的嘲笑:“他可是公主选中的人!公主的眼光,怎么着也比你这种货色强点吧?”

  女法师一时无语,然后恨恨地道:“我怎么看不出他强在哪?”

  “看看你袖子上的血!你就会知道他强在哪了!”

  罗格浑然不觉暗中发生的一切,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直到他在帝都的府第前时才回过神来。

  罗伯斯基一路上跟着罗格,一边四下打量着,一边道:“罗格大人,您这座亲王府…………好象寒酸了一点哪!”

  “偶尔住住而已,用不着费心思在这上面。”罗格负手前行,淡淡地道。

  “可是大人,并不是这样的。您现在身份大非寻常,我看帝国政坛中,除了亚历山大、庞培和斯特劳三个,接下来就是您了。您此次带着如此军功返都,一定会有大大小小的官员来您表示忠诚的。这些人当然不可能象我这样无条件的忠诚,如果他们看了您的府第如此寒酸,心里多半会有些动摇。虽然对待不忠的人,只能是有用时拿来用用,但也不能让他们被别人招揽了过去。何况我听说庞培、斯特劳等在帝都的府第都是金碧辉煌、华丽豪奢、气象万千,您住得如此简朴,岂不是在变相指摘他们铺张?”

  罗格略略讶异,侧首打量着罗伯斯基,道:“你知道得真不少啊!”

  在罗格的目光下,罗伯斯基不知道怎的就开始发抖,嘴唇都吓变了死灰色:“大人!小人一直研习北方政局,都是为了生存哪!您想想看,凡是小人…………小人跟在您身边的时候,什么时候起过……起过贰心?”

  罗格哈哈一笑,道:“怕成那样干什么!你说的也有道理。恩,这里的确简陋了点,不过换个地方太麻烦,明天开始,你就负责把这里好好修缮一下吧。”

  罗伯斯基大喜。土木工程一向是个肥差,而且也是个最直接最方便讨得罗格欢心的美差。

  罗格挥退了罗伯斯基,独自走进书房,静坐沉思。

  直到傍晚时分,他才叫进卫兵,吩咐道:“去通知圣教洛克菲勒大师,就说我要想到圣教大教堂去拜访他一次,让他看看什么时间方便。”

  罗格步出书房,信步来到庭院深处一个单独的小院落前。几株古树枝杈纵横,将这个院落遮蔽和阴气森森,令人望而发寒。

  院落戒备森严,明着的数个全副武装的卫兵只是摆设,院落里面还有加设的数道魔法陷阱。

  小院里仅有一个二层小楼,青石外墙上爬满了枯死的藤蔓,狭小的窗户看上去黑沉沉的。小楼周围出奇的安静,楼中的一切声音都被静默结界给隔断了。

  罗格推开楼门,直接步入二楼的一个大房间中。

  房间中央有一张大床,雷洛赤身裸体,躺在床上急剧地喘着气。他眼角的余光看到罗格推门进来,脸上的肌肉一阵不由自主的抽搐。只是他现在能够指挥的,仅仅是自己的眼睛而已。

  雷洛下身包裹着厚厚的纱布,上面还浸着一大滩血迹。床边,一个瘦小枯干的老太婆正用枯槁的双手慢吞吞地收拾着一把把形状不一、极尽精巧的刀具。房间弥漫着浓浓的腥臭和血腥气息。

  气息来自于地板上躺着的一头奇异魔兽,看上去似虎似狼,背上生着几道肉棱。魔兽已经奄奄一息,它身下一滩暗色的血迹正不住扩大。在它双腿之间,那本来应该生长阳具的所在此刻只有一个巨大的创口。

  老太婆双手舞动,以沙哑的声音念颂起咒语来。转眼之间,以纯正神圣力量驱动的强力治疗魔法接二连三地施放在了雷洛的身上,他苍白的脸上迅速泛起一层红晕。

  看到罗格进来,老太婆如夜枭般笑了几声,道:"大人,这小子的身体好得没话说!那些豪门大宅里的骚货一定会为他发狂的,就不知道最终是哪个骚货会拿到灵魂契约。您可一定得卖个好价钱!好了,我的事都干玩了,您慢慢娱乐这小子吧!"

  老太婆将所有刀具都收进了一个极为沉重的巨大钢箱中,一把拎起,颤颤巍巍地走了出去,也不向罗格行礼。

  罗格对她的无礼丝毫不在意,反而微笑着道:"您慢走。以后您还得多费心,千万别让他死了。"

  "放心吧!您待我那些小伙子们不错,我是不会把您的事情办砸的。"老太婆沙哑的声音一路下楼,然后嘎然而止,已经出了静默结界。

  这个极为无理且脾气古怪的老太婆是潮汐军团中最厉害的一个医师。当罗格真的按照承诺,将所有贩卖特拉华战俘所得来的黑钱用作战死将士的抚恤时,老太婆忽然自己跑到了他面前,说以后有什么用的着的尽可以找她。罗格本来对她的本事还有所怀疑,但她超乎想象的医术竟然是在折磨雷洛上尽显无疑。

  罗格是何等眼力,早看出这老太婆每天阉割雷洛的长度都完全一致,而且下刀极之考究,每一下都保证会让雷洛尝到最大的痛苦。而将取自魔兽的阳具给雷洛嫁接,以将他变为贵妇的玩偶这种操作,就是法力高深的死灵也难以胜任。但这老太婆下刀如风,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运刀之后,一切就全都完成了。接下来那几个神圣强力治愈魔法的效果也分毫不比高阶的光明法师差。

  罗格没有想到这个充满邪恶感觉的老太婆竟然会使用神圣治疗魔法,她用点黑暗或者不死系的恢复魔法还差不多。胖子忽然想起了同样使用神圣斗气的凯特,这才真正信服了麦克白的论断。

  力量就是力量,力量的属性与善恶无关。

  玫静静地坐在床边,只是看着雷洛苍白而英俊的脸。

  胖子拍了拍雷洛的脸,微笑着对玫道:"一会我就要抽取他的灵魂。灵魂一旦取出,我可就没办法再放回去了。你现在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说,你那天向我身体里注入了什么?只要你说了,我就立刻放了你们。如果你们害怕被德鲁依追杀,我也可以为你们提供保护。连天空之怒都被我杀了,我还会怕其它的德鲁依吗?你的雷洛虽然受了点折磨,不过等他养好伤之后,你们一样能够过得很快乐,说不定,不,他在床上肯定比以前更厉害的,哈哈!"

  "……我的信仰高于一切。"

  罗格点了点头,道:"好,你已经自愿放弃了拯救爱人的最后机会。我真是不明白,自从我到了北方,从没做过什么得罪你们德鲁依的事,甚至天空之怒派人杀了我一次,我也曾想就这么算了。结果你们却一个接一个地来找我麻烦,是不是觉得我很好欺负啊?很好,你也跟了我一段时间,我就让你看看我是如何操纵和抽取灵魂的吧!说不定对你的力量提升还能有点帮助。"

  夜已经深了。

  裹着一袭墨绿色风衣的玫从小楼里走出,她淡金色的短发在夜空下飞舞,一时间冷艳无双。

  只是,她眼中已了无生气。

  因为有静默结界的存在,小楼外的卫兵们听不到楼内那只会存在于地狱中的声音。可是玫足足听了一晚。

  玫离开后不久,罗格也从楼中走出。他的表情轻松而愉快,复仇的感觉从来都是如此美好。美中不足的是雷洛虽然本事不错,而且手中握着食魂匕首,可是他知道的东西极少,少到难以置信。到目前之止,罗格只知道雷洛追随的是南方之大德鲁依无尽之洋,仅此而已。甚至连这位无尽之洋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罗格回头看了一眼小楼,冷笑了一下。如果德鲁依们知道了雷洛的下场,还会不会再这样肆无忌惮地来找自己麻烦?落到胖子的手里,可不是抱着必死之心就行了,因为死亡仅仅是痛苦的开始。比如说心若死灰的玫,现在肯定以为雷洛余下的痛苦仅仅是灵魂接受死亡火焰烧灼而已。她必然会假装顺从,然后伺机毁去雷洛的灵魂。

  胖子狞笑了一下。怎会让她如此如意?折磨一个灵魂最有效的方法,除了痛苦,还有耻辱。雷洛的炼狱生涯,这才刚刚拉开大幕而已。

  罗格走出院落的时候,管家已经站在寒风中等候他多时了。

  "罗格大人,洛克菲勒大师回话说,这段时间事务繁忙,就不邀请罗格大人参观冰雪大神殿了。"

  罗格点了点头,他知道在宗教战争如火如荼的时刻,洛克菲勒十之八九会拒绝他的要求。他沉吟了一下,道:"时间还不算太晚,备车,我要去圣教的冰雪大神殿。"

  管家是个乖巧的人物,当即道:"大人,您一个人去吗?这……不大安全吧?"

  罗格眉头不耐烦地一皱,只是吩咐道:"去备车!"

  管家不敢再多说,领命去了。片刻之后,一辆镶有罗格纹章的马车驶出亲王府,向冰雪大神殿疾驶而去。

  直到马车消失在街道转角,管家才关上了府门。他面有忧色,反复思考再三,终于决定把罗格孤身前往冰雪大神殿的事和别人说说,至少要告诉罗格新带回来的那个最得宠的小妾。

  管家凭着几十年在豪门服务的经验相信,这个有着一双碧绿眼睛的清丽女子,一定早把亲王大人迷得神魂颠倒的。亲王雄才大略,直接拍他马屁是没有用的,得抓紧机会多向宠妾表忠心才是。

  "进来!"

  芙萝娅迷迷糊糊地从一本厚厚的魔法书中抬起了头。她一头金发颇为凌乱,眼中有不少血丝,甚至脸上还挂了两个若有若无的眼袋。

  未等管家说完,她双眼中猛然亮起两团碧火,一把拎住了他的领子,怒吼道:"你说什么?!他一个人跑去冰雪大神殿了?为什么不早说!"

  管家觉得她纵然是不修仪容、又在盛怒之中,一举一动也是妩媚天成、诱惑无匹,心中越发认定亲王大人此生注定要被这小妖精给迷死,因此对自己此番表忠心的英明举动得意无比。

  芙萝娅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匆匆披上一件雪狐斗蓬,吩咐道:"快去把紫荆蝴蝶和罗伯斯基请来!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在十分钟之内在书房见到他们!"

  小妖精自己则跑到安德罗妮的房间,强行将她从温暖的大床上拖了出来,然后又把夜读未睡的修斯也拎到了罗格的书房。

  片刻之后,众人都已齐集书房。芙萝娅一圈询问下来,竟然无人知道罗格因何会去冰雪大神殿。但这种时候他孤身前往银之圣教的大本营,凶险可想而知。芙萝娅双眼中燃烧着熊熊碧火,她已顾不上那么多了,啪的一声,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道:"修斯长老,请您先去冰雪大神殿探查一下,看看他还在不在,顺便察控一下神殿的防务格局。紫荆蝴蝶,你立刻去将所有能够调动的军队都调集起来,一旦我们决定抢人,你要率军攻击大神殿,牵制那些冰雪法师和教会武士。记得要放火!我会给你一些魔法药剂,将它们投入火中后会产生大量附带有麻痹效果的烟雾。我们的战士只要事先闻过我的特制药剂就不会有事。罗伯斯基,你立刻尽快查清银之圣教高阶教会人员的家都在哪,然后带上些人,我们一旦动手,你能抓多少人就抓多少,然后统统带到大神殿来。别抓女人,多抓小孩!好了,如果罗格再过两个小时还不回来的话,我们就去冰雪大神殿抢人!大家快行动吧!"

  修斯面有难色地道:"冰雪大神殿防卫严密,我老人家恐怕探不出什么来……"

  芙萝娅眼中闪动着危险之极的光芒,直盯着修斯,毫不客气地道:"那里不会比龙穴更难进!一句话,你去是不去?"

  修斯苦笑摇头,无奈地冒着寒风出门去了。

  此时芙萝娅的房间中一阵波动,黑发银眸的风月悄悄从虚空中浮现。她环顾着凌乱的房间,看着一本本标满了记号的魔法书藉,以及记下的厚厚笔记。

  风月似是微微地叹了口气,手心中徐徐浮现一本魔法书和一枚戒指。将这两样东西放在了芙萝娅的桌子上。

  风月黛眉忽然一扬,凝立于空中的身体缓缓转了过来。她仰首望着天花板,面若寒霜,双眼中银芒渐渐亮起,转眼之间,整个房间中除了强烈之极的银色光芒外,再无他物!

  在帝都一角,本是一片黑暗的地下室瞬间也被汹涌的银色光芒吞没!

  一时之间,能够看清的,只有水晶球中那双冰冷的银眸!

  "啊!"长长的惨叫声中,女法师以双袖猛然捂住了自己脸!她似是痛苦之极,竟然摔倒在地、翻滚不已!在银色光芒的照耀下,她的黑袍内竟然开始冒出缕缕青烟!

  "啊!我看不见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了?!"她的叫声凄厉中带着无尽的恐惧。

  地室角落的一片阴影中忽然飞出一个铁盔,将祭坛上的水晶球砸得粉碎。满室的银色光芒这才渐渐暗淡了下去。

  "你这个贱货除了闯祸还会干什么?"这一次那嘎嘎作响的难听声音中少了讽刺,留下的全是愤怒和惊慌:"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招惹他!现在惹出大麻烦了吧!你成为引魂师才不三十年啊,真不明白你的导师怎么挑选都是像你这种的货色!只烧瞎你的眼睛已经算是便宜你了,要不是老子动作快,你早他妈的被烧焦了!"

  "你想死就自己去死!别拖累上我!"那声音犹自怒骂不休,但女法师已完全陷入了痛苦和对永恒黑暗的恐惧之中,只是呻吟和号哭。

  风月哼了一声,她缓缓抬起右手,握拳,正要击出,忽然向房门处望了一眼,旋即隐入了虚空。

  就在此时,房门推开,芙萝娅如一阵风一样冲进了房间。她拖出一个由冰海凝金制成的大箱子,念颂了一个咒语,箱盖就自己打开了。箱子里面有许多小格子,摆放着大大小小各色的魔法道具。芙萝娅双手飞舞,开始迅速武装自己。

  安德罗妮跟在芙萝娅身后进了房间。她随意翻看着芙萝娅的魔法书藉,目光终于落在了一本魔法书上。

  这本魔法书非常的薄,但装桢极是精美,封面上那些繁复的花枝全是以极昂贵的秘银制成,火红色的花瓣则是以烈焰珊瑚雕成。

  安德罗妮打开了魔法书,只扫了一眼,就惊呼出声!

  芙萝娅吓了一跳,手一抖,一个魔法手环掉在了地上。"安妮!"她皱眉叫道。

  安德罗妮只是盯着魔法书,声音已经有些颤抖,道:"这……这本书竟然在你手里?"

  芙萝娅过来只看了一眼,哗啦啦一阵响,她手中抓着的魔法道具已尽数掉在地上!她的手颤抖着从安德罗妮手中拿过了这本魔法书,死盯了半天,犹自不能置信地道:"这……这真的是'真实与虚幻之间:论位面冥想'?天哪,签名真的是班克斯!"

  班克斯,千年前精灵帝国最强盛时,以无以伦比的魔法成就成为大精灵王、号称'希洛之号角'的精灵大法师。他在思考多位面宇宙的起源这极为形而上的问题时,无意中创出'位面冥想',这一生中最大的成就。

  位面冥想,这一传说中的冥想方法,不光提升魔力的速度远超一般的冥想术,而且突破了所有冥想法的极限,能够将施法者的魔力一直提升到足以施放九阶魔法的程度!

  只是位面冥想随着精灵帝国的毁灭而消失,千余年来,人们只在传说中听说过它的存在。

  这本足以让所有大魔导师为之发狂的书,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芙萝娅眼角又看到了那枚戒指,又咦了一声,拿起细看,很快就辩认出这是'雷狱之戒',可以使所有电系魔法施法时消耗魔力减半的强力魔法道具。对于喜好闪电类魔法的小妖精来说,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东西了。

  "不错的东西啊!谁给你的?"安德罗妮也看到了这格戒指。她是识货之人,立刻看出了戒指对于小妖精的意义。

  芙萝娅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眼波中忽然漾起一阵温柔,道:"难道是那死胖子?不可能啊!可是除了他,也没有什么人会记得我了……"

  小妖精忽然将位面冥想扔到了箱子中,然后继续武装自己。

  此时罗格正在无数冰雪魔法师的瞪视下,从容从冰雪大神殿中步出。他回身笑道:"洛克菲勒大师,外面风冷,您请回吧!我想这已经足以代表我的诚意了,您不妨好好考虑一下!"

  洛克菲勒仍然坚持着将罗格送上了马车,然后叹道:"罗格大人,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

  罗格笑道:"没有关系。我会耐心等待的,等我明天见过大帝之后,再来拜访您吧!"

  直到罗格的马车行远,洛克菲勒这才回身。他举起手中的魔法笔记,就这样立在寒风中看了半天,这才长叹一声,步入冰雪大神殿中。

  第十二章破法

  马车不疾不徐地行驶,清脆的马蹄声和滚滚车轮声在宽广而空旷的大街上回荡着。

  夜已深,普通人家早已入睡。天空中铅云堆积,看起来明天又将是一场大雪。这个冬天,黎塞留以外的寒冷,新年之前,城中的河道有些已经有冰冻的迹象了。黎塞留地下多温泉,地气极暖,因此每年只在最寒冷的几天,城中的河道才会冰冻。本来这几十年来,北方的天气逐年转暖,不过今年又趋严寒。

  虽然印制圣教早已开始衰落,但几百年积累的家底仍然雄厚,冰雪大神殿至今仍是帝都最宏伟的建筑之一,足有五十米高的主殿周围环绕着十余座魔法喷泉。不过喷泉中喷的不是水,而是散发着夺目白光的森森寒气。在魔法喷泉的映照下,冰雪大神殿通体沐浴在白色光芒之中,在夜空下格外醒目。

  罗格缓慢地将手伸高,指尖上弹出的利爪悄无声息地抓入极坚硬的雪成岩中。他微一用力,身体就轻飘飘地向上升起了一米。

  此时人声传来,罗格向下一望,一队巡逻的冰雪武士从下方经过。不过这些武士谁都没有向被照得通体明亮的冰雪大神殿上风看一眼。如果看了的话,很有可能发现并没有施展隐形术的罗格。

  胖子微微一笑,继续向上攀登,很快就登上了冰雪大神殿的殿顶,然后消失在钟楼之中。钟楼地门是锁着的。而且门上还布设了几个非常高明的魔法陷阱。就是经验丰富的魔法盗贼也不见得能够解开。

  不过罗格选择这里进入自有他的想法。他将手放在地面上,开始用力,双手逐渐没入了花岗岩地面。片刻功夫,罗格已经在地上挖了一个大洞,跳到了下一层的螺旋梯上。

  他无声无息地在冰雪大神殿中移动着。这个时候,大多数神官和法师们都已经离开了神殿,回去休息了。只是偶尔会有几个虔诚而晚归的神官还在神殿中走动。

  罗格对冰雪大神殿的结构并不熟悉,但在那双银色的双眼中,有一座明亮的灯塔正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

  罗格感觉到在前面横着的走廊上,两个冰雪法师正自行来。他往旁边的一座冰雪女神雕像后一站,收敛起了全身的气息。此刻他的身影若隐若现,但气息上已完全融入了周围的环境,就算是让人看到了,很有可能被误以为是墙壁上的一座浮雕。

  两个冰雪法师一路低声交谈着走来。

  “劳拉才当上高级法师三天,就傲慢成那样,我刚才向她询问冰雪女生折椅此的神谕是什么,她居然说那是最高姬玛,不能透漏,哼什么东西,不久是魔力比我高一点吗?”女法师抱怨着。

  “就是!她说不定还真把自己当成冰雪女神的神仆了,冷的像块冰。再说,她魔力是强了点,不过看那平板一块的身材。哪里能和你比?”男法师的声音中透着一点猥亵的味道。

  “她那张脸长得可不差,你是不是看上她了?”女法师有些醋意。

  “怎么可能?还是你有味道多了!”

  他们此时正好从罗格面前经过,他们完全没有发现旁边走廊上立着的胖子。男法师的注意力似乎全放在了正揉摸女法师屁股的那只手上。从罗格的角度看过去,这个女法师身材高挑、腿长臀圆,身体的确很惹火。

  “最近女神频频显示审计,已经降下了两次了神谕。连我都感觉到最近冰雪魔法的控制容易多了,我看你的魔力很快就会提升的。”男法师安慰道。

  “那又有什么用?劳拉的获益肯定更多!”女法师的抱怨声一路远去。

  “冰雪女神居然降下了两次神谕?那本笔记记得不对啊!”罗格皱起了眉。他从神像后闪出,继续向目标前进。

  罗格的灯塔位于神殿后部,银之圣教的魔法图书馆中。

  图书馆里灯火通明,数排书架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魔法书籍。书上散发的各种魔法气息混在一起,在空中飘来荡去。

  洛克菲勒坐在华丽的黄梨木书桌之后,正在仔细的研读着面前的魔法笔记。撰写这本笔记的大魔法师是他青年时代的好友,才华横溢。他始终认为研究女神本身比钻研冰雪魔法更加重要。因此虽然他的魔力比不上洛克菲勒,可是在很多领域上的见解要深刻得多。

  此刻笔记放在面前,故人却已逝去,让洛克菲勒唏嘘不已。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本笔记即是故人的遗物,也是罗格的灯塔。

  图书馆中不知何时,忽然飘下了偏偏雪花!

  洛克菲勒抬头,愕然看见大雪之中罗格的身影正从虚无中浮现。胖子手握匕首,面目狰狞,距离洛克菲勒已不过十余米远。

  此时罗格惊骇之极,只是死盯着洛克菲勒的身后!

  大魔导师的身后立着一尊五米高的冰雪女神雕像。此刻雕像双眼中亮起白色强光,通体透出氤氲寒气。刹那之间,这尊女神的神像如同获得了生命,正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罗格!

  这一瞬间,罗格忽然感觉到正只身处于无尽的冰原上,天上大雪纷飞,足下冰川万里。天地之间,高悬着一双冰冷的眼睛,那是一双高高在上、不屑尘俗的双眼。

  罗格开始颤抖,他想下跪、想匍匐于地,表达自己的谦恭和臣服。他肌体开始麻木,不仅仅是因为周围急剧下降中的温度,还因为威严。

  是的。威严!充斥于天地之间的威严!只属于神的威严!

  这一刻,罗格已经知道,他看到的是神的双眼!

  凡俗在真神面前又怎能站立?又有几人会选择站立?

  罗格晃了一晃,终于跪倒于地,然后伏下,向着天空中神的双眼伏下。

  被罗格欺近到如此距离,洛克菲勒本以自必死。可是当飞雪飘起时,罗格竟然僵立在原地,然后摇晃着跪了下去。他猛然回身,又惊又喜的看着冰雪女神像,一时间老泪纵横!

  神迹啊!他等了多少年,又在黑暗中独自坚持了多少年的信仰,才又等来冰雪女神重现神迹的一天?

  洛克菲勒颤抖着跪了下去。

  图书馆中还有两个钻研冰雪魔法的法师,他们也都伏倒于地,在神威下战栗。

  突然!

  罗格猛然抬头,双眼中银忙瞬间刺破了重重飞雪和冰原!他大吼一声,奋力前扑,然后挥手一掷,手中的匕首呼啸飞出,自洛克菲勒左肩没入,又从右肋飞出!

  女神显然为这无礼之极的冒犯而震怒,她双唇微张,呼出一股冰寒之极的翕风!

  冰息所过之处,一切活动的存在都失去了力量。

  罗格瞬间已被凝固在飞扑的姿势中,翻滚不休,知道把洛克菲勒那张豪华的写字台给撞碎为止!他分毫也感觉不到寒意,只有麻木!麻木的感觉迅速蔓延,片刻之间就到了罗格的胸口。

  他知道,麻木的感觉是躯体已经完全被寒冷给吞噬的结果,而且在这发自于神的寒气之下,他甚至连灵魂都无法逃脱!他甚至可以看到,在身体里尚能活动的部分在一一停下,凝结成冰!

  就在罗格准备倾尽灵魂之力发出最后一击之时,他体内那团始终蛰伏不动的自然女神神力忽然急剧旋动,亮丽的、充满了生之气息的绿色瞬间已经扩展到罗格全身各处,将冰寒的神力层层的包裹起来。被包围的冰寒神力突然急剧震动起来,然而那抹亮丽的绿如同水遇海绵一样,缓慢但是坚定的侵入冰寒神力内部,将它从内而外彻底染成绿色!

  在冰寒神力被完全变成绿色前的刹那,罗格仿佛听到一声气力的喊叫,有如一个生物被天敌吞食前最后的哀鸣!

  转眼之间,罗格虽然仍动弹不得,但侵入他体内的冰寒已经完全被自然女神的神力吞食殆尽。那抹绿跳动了几下,仿佛还在巡视有没有其他的猎物。搜寻未果后,它有如退潮般席卷而回,蜷伏在罗格灵魂深处,似是饱极而眠。

  罗格忽然感觉到有些毛骨悚然!

  冰雪女神像对罗格这个渎神者居然还未死感到极是诧异和愤怒,她竟然缓缓低下了头,对着罗格,双唇再开!

  呼的一声,天花板上忽然掉下一张极大的天鹅绒毯,将神像整个盖住,神像一口冰息全吹在绒毯上。猩红的绒毯迅速褪去了所有的颜色,然后砰的一声,化成一蓬飞灰。

  空中又是一大桶粘粘的尤其浇下,将女神像上半身完全糊住,神的目光也消失了,图书馆中飞雪一时间变得稀稀落落。

  罗格立刻发现自己已经回复了行动能力,他瞬间退后,但不是逃跑,而是一把抓起仍跪在地上的冰雪法师,将他狠狠的掷向女神雕像的头部!胖子根本不看成果,迅若鬼魅般出现在另一个冰雪法师身后,狠狠一脚踢在她的臀上,将她也踢向女神像的头部!罗格发现,只要挡住了女神像的双眼,冰雪女神的神威就无从发出。

  只是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点。

  黑色妖莲自女神像背后浮现,威娜右手揽住神像的喉咙,以左肘抵在神像后脑,然后骤然发力,一道无形的冲击波以无法形容的告诉掠遍了正做图书馆。罗格胸口如遇重击,不由自主的冲的向后抛飞。

  咔的一声轻响,女神像的头部竟然被威娜给发力折断,滚落在地!威娜随即双手高举,龙魂战枪刺入失去了头部的女神像体内!

  教堂的屋顶上飘落了一道淡淡的灰影,原来是修斯。他一言不发,抽出细剑,剑光纵横交错,瞬间将地上的女神像头部切成了数十小块。

  “快走!”修斯喝了一声,伸手一指,手指处却是图书馆的一面墙壁。罗格知道那面墙壁就是大神殿的外墙。于是一言不发,手心中凝起一篇银色波纹,大步向那边墙壁冲去!

  罗格冲到墙壁前,双手抵住强面,大喝一声,掌心中迸发出极强烈的银光!轰隆声中,那厚达两米、巨岩砌成的外墙竟然被他生生的弄出一个大洞!罗格随后后新一紧,已被修斯一把拎起,如腾云驾雾般向神殿外逃去。

  “等等!”罗格猛然想起风月还留在冰雪大神殿中。

  修斯似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道:“风月大人跑得可比你快多了!不信你看!”

  罗格抬头望去,果然见至妖莲在远方空中闪现了一下,然后就消失于夜空之中。此时修斯手一松,将罗格放落于地,于是一老一少两头互利如流星飞逝般向罗格府第逃去。

  “糟了!”两人几乎同事停住了脚步。

  “食魂匕首还留在神殿里呢!”罗格极为心痛,那把匕首毕竟能勉强划归神器一列啊。

  修斯后悔的则是另一件事:“忘记放一把火了!”

  他们回头看看夜空下尤自璀璨的冰雪大神殿,都叹了一口气。冰雪女神已经展示了活生生的神迹,再回到冰雪大神殿这种信仰之力凝聚的地方,简直无异于找死。

  只是沉寂了数十年的冰雪女神,维和忽然变得如此活跃?罗格只觉得心中开始阴郁。原本银之圣教已是摇摇欲坠,罗格考虑的只是如何灭掉它而不是给自己惹上麻烦。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同了。虽然洛克菲勒已死,但一个活动的女神足以抵的过数个大魔导师!

  只是当罗格回到府第。看到那一堆堆整装待发的展示,以及全身上下挂满了魔法装备、腰间还别着十余个魔法卷轴的芙萝娅时,心内一暖,暂时把一切烦恼都抛在了脑后。

  第二天清晨,罗格就收拾仪容,进宫朝见大帝。

  这天朝会,帝国所有大臣都已到场。首先自然是大帝表彰罗格的不世军功,但罗格官已当到头,领地也大至整个公国,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封赏的了,因此大帝破例允许罗格在自己的纹章上添加龙的图案,这样胖子蚊帐代表着帝室的龙狮图案就全了。

  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封赏颁布之时,罗格一脸错愕,百官也一片哗然!

  只不过胖子表面上装出一副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的样子,实际上却不以为然。罗格对于子孙后代是否能够在阿斯罗菲克帝国永享富贵不感兴趣。在这个动荡的时代,纵然强大如阿斯罗菲克,也不知道还能够在世上存续几年。

  乱世之中,罗格支队两样东西感兴趣,一个是军队,一个是金币。可惜这两样大帝一样都没有给他,也不知道大帝是真的爱惜他、决心将帝室的荣耀完全与他分享,还是太过精明,只肯以华而不实的东西轻轻将罗格的封赏给消打过去。

  罗格朝见大帝前早已经得过指点,因此借势提出请大帝考虑亲自出征海拉尔自有城邦,以完成夺得出海口的不世功业。罗格还提出,此次出征应是势在必得,考虑到帝国西疆矮人帝国已经元气大伤,幸存的矮人较全盛时期十中无一,因此没必要留守那么多的军队,冰河军团主力完全可以调往东南战线,而前锋有庞培指挥,中军有大帝和亚历山大坐镇,帝国大军不光可以攻下海拉尔,甚至于完全占领浪琴海西岸都有可能。

  罗格一番话说完,亚历山大的面色好看了一些。

  若帝国大军能顺利占领爱琴海,那么前锋与三大帝国之一的德罗帝国边境之间,就仅有一座数百公里宽阔的原始森林了。罗格又献计,冬天时风干物燥,到时候索性放一把大伙,最多耗费一个月,就能从森林中烧出一条通道出来。

  大帝满面红光,虽然没有当场做决定,但笑得非常欢畅。

  接下来一件事则是银之圣教上报昨夜冰雪大神殿遇袭,洛克菲勒大师被刺身亡。费尔巴哈大帝显然尚不知道这个消息,闻言极为震怒。

  洛克菲勒的暴风雪魔法配合上帝国大军,特别是海神军团时威力极大。单从战场上发挥的作用来看,他甚至比三个大魔导师加起来的作用还要大。此刻帝国大军即将南征之际,洛克菲勒竟突然暴毙,这让大帝如何不怒?

  银之圣教站在朝堂上的是神术师姬玛,罗格偷瞄着她,发现她的魔力竟然已基本恢复。看来冰雪女神恢复神迹后,她这个神术者沾光的确不少。胖子本以为姬玛已经是个废物。因此只把目标定在了洛克菲勒身上,此刻不由得十分后悔。

  姬玛命身后的冰雪法师捧上一个锦盒。盒盖打开后,里面放的是一把散发着阵阵让人烦躁不安感觉的匕首,正是罗格失落了的那把食魂匕首。

  “这是?”大帝看着匕首,不解的问。

  “这是杀死洛克菲勒大师的凶器,食魂匕首!”姬玛大师道。

  大帝身后以为长袍老者走了上来,在大帝耳边低语一会。罗格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多少有点心虚,一边保持着谦逊淡然的表情,一边拉长耳朵偷听。听出了他是在解释食魂匕首的功用和来源,看来这是一位博学法师。

  世上的神器寥寥无几,食魂匕首虽然并不强大,但以其邪恶的能力而知名。帝国之中藏龙卧虎、能人无数,至少神之圣教的姬玛大师就知道食魂匕首是落在了南方之大德鲁依无尽之洋的手中。

  于是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释,反叛失败的德鲁依不甘心失败,又回来刺杀了圣教的洛克菲勒大师,接下来,在帝国全境通缉德鲁依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情势急转直下让罗格也始料不及,原先准备的应对方案竟是一套也用不上,就成功达到了最理想的目的,不过用一把神器匕首来完成嫁祸德鲁依,他还是非常心痛。

  连胖子自己也感觉,结局如此巧合,是不是有哪头大恶魔又看中他了,或者是黑暗之神给他以眷顾。不过想起冰雪女神的神迹和自然女神之怒的诡异变化,他心中又隐隐的感到不安。

  朝会结束后,开始有大批的官员纷纷给罗格投来名签,希望能够拜访战无不胜的罗格亲王,占用他宝贵的几分钟时间,聆听一下他的教诲。令罗格有些以外的是,这当中不乏诸多手掌大权的帝国重臣。而许多帝国名媛也纷纷表示,要带着自己的女儿或者侄女来拜访,若罗格大人愿意接收私人宴会的邀请,那就更好不过。

  看到那堆积如山的请柬,罗格不由得呻吟了一声。不过这些聚会应酬也是结党营私、培植己方势力的一个重要环节。世俗权争和神权争夺,究竟哪个更加重要呢?

  如今帝国政坛上,亚历山大和庞培手握帝国几乎全部精锐军队,无论是实力和个人声望都如日中天,自然是最强大的一股实力。而宰相斯特劳极识时务,上一此政争虽然失败,但仍未伤筋动骨,权势依然逼人。大帝和老总管多年来坐视群雄内外争斗而不倒,说不定他们才是足以掌控帝国全局的人。这三方实力不论哪一方,都比罗格要强上不少,罗格最可恃为资本的,则是女神和众多强者,可惜的是这些人几乎没有一个肯乖乖听他指挥的。

  银之圣教目前最大的支持者来自于亚历山大和庞培,斯特劳与圣教结仇颇多,而帝宫动向未明。

  一想起斯特劳,罗格不由得暗恨党日卡西纳拉斯匕首竟然被天空之怒在临死之前给毁了。若是这把匕首还在,他完全可以每天给它泡一会圣水,卡西纳拉斯虽然只是恶魔领主的一个投影,但力量也极为强大暴怒直下撕裂空间的可能非常大。何况就算他力量不足,罗格还可以用这把匕首多杀几个人,给这位恶魔领主的投影补一补。只要深渊恶魔在宰相府出现,那斯特劳就完了。

  罗格在书房中不住思索帝国政局,罗伯斯基和玫则忙碌着,为他筛选整理着邀请函。罗格也有些赔付玫的意志力,她工作起来竟还能一如往常。

  玫忽然抬头,旋即又低头继续着手头的工作。过了一会,罗伯斯基也愕然抬头,对罗格道:“大人!有人潜进来了!难道帝都也有这种笨贼?”

  罗伯斯基除了胆小,其他能力都十分出色,此时已经到了能够与闻姬玛的底部,也对罗格身后的诸强者有所风闻。在他看来,此刻罗格府第简直就是深渊世界,就算是星空剑圣普罗西斯亲来,那也多半有来无回。这个贼是何许人物,连自己都能察觉到他的行踪,居然还敢躲躲藏藏的一路向罗格书房摸来?

  笨贼身上装备的都是罕见的强力魔法道具,但问题正出在这里,他根本不懂得如何掩饰这些装备上的气息。在这强者如云的洛格府,他简直就如在黑夜中潜行,身上却插满了火把一样,那是要多醒目就有多醒目。不过,就算他不用魔法装备,自身散发的陌生气息也会使他成为一座灯塔。

  罗格面容古怪,道:“来人哪,备茶!”

  片刻之后,罗格书房的窗户悄然打开,一个窈窕的身影一跃而入,轻笑道:“罗格!你身边号称强者如云,不过家里的防备并不怎么样嘛!”

  她话音未落,愕然发现房中众人都在看着她,面容古怪,忍笑忍的很辛苦,而罗格坐在沙发上,面前几上摆着两杯热茶,显然是为她准备的。

  “你们……你们早就知道了?”少女脸骤然红了起来,恍若芙蓉般娇美,而重重的挫败感则又使她眼睛有些发红,委屈的神态惹人恋爱。她一言不发,走到罗格面前坐下,抓起茶杯就是一饮而尽。

  罗格微笑道:“塞蕾娜小姐,今天兴致怎么这么好,会想到我这里来转转?”

  而另一位潜入者,苏,就远远没有塞蕾娜那也幸运了。她早已经对罗格府第的格局了然于胸,甚至连下水道大额布局都清清楚楚。她之所以随塞蕾娜一同潜入,倒并不是想保护这个妹妹,而是想接着她吸引别人注意力的时候,来看看能不能从罗格这里探出点什么秘密来。

  只是她刚刚进入后花园潜行不久,就猛然停住了脚步。前方不远处有一个优雅的精灵老者正一边品茶,一边挑灯夜读。苏骇然,她竟然完全感觉不到这老者的气息!他若是没有点灯,很有可能苏会一头撞到他身上,才会发现他的存在。

  苏悄悄出了已深冷汗,极缓极缓的退后,还好老者完全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里,并没有发现她。然而一阵靴声忽然全无征兆的自她身后响起,敲击在苏绷紧的神经上,几乎吓得她叫出声来。苏不及躲避,看到花园小径旁有一棵大树,连忙以鬼魅般身法闪过去,贴紧树干,完全融入阴影之中。

  一个相貌俊美的近乎妖异的剑士从苏面前走过,距离她不足一米。剑士忽然抬头向天,望了望满天铅云,伸手扶树,又长叹一声,似是有无尽苍凉。

  苏已经完全绝望。

  剑士手扶之处,正是她的胸部,虽然她已有束胸,可是触感与树皮仍是天差地别。但剑士似乎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大力的拍拍他自以为的树干,摇了摇头,竟然走了。

  苏惊魂甫定,立刻决定撤离。可是潜进容易出去难,此时唯一安全的退路,是从一排窗下得阴影中潜过。苏以指尖和足尖点地,如蝾螈般无声无息的移动着,潜过这排窗户,前方就是外墙了。

  只是头顶窗户忽然打开,苏立刻停止全部动作。

  一个极悦耳的声音幽幽叹道:“唉,又失败了!”随后哗的一声,一盆散发着浓郁刺鼻气息的水当头浇下,淋了苏一头一身,然后窗户啪的一声,又紧紧关上。

  苏想哭。

  这竟然是盆魔法药剂,效力极其强悍,内含虚弱、诅咒、疲劳、麻痹、混乱、疯狂等无数负面效果攻击,这都算失败药剂,那成功的该是什么?

  苏动弹不得,好在她意志力极为坚定,强行挺过了混乱和疯狂等影响精神的效果,然后静候这麻痹效果失效,这才掩住了自己的行踪。

  中了书中诅咒的苏咬牙撑完了最后一段路程,悄然无声的跃起,想跳出墙外,可是她落脚处那绝美的妖莲忽然出现,砰的一声,苏被撞的头晕眼花,一头栽回院内。

  紧接着她面前的天空骤然暗了下来,随后一股无可匹敌的大力如山般落在她身上。苏只觉得自己身上压了一整座山,喀嚓数声,两根肋骨已经断了,苏再也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格利高里,我刚才撞到什么东西了么?”一个威严、清冷而傲慢的声音。

  “最伟大美丽和智慧的主人,您当然没有。不过我好像踩到什么了。”这是一阵低沉而威严的龙吟。“看来是偷懒的下人,没有好好清扫垃圾,该让亲王殿下说说他们……”

  苏懂龙语。

  “管这些干什么!我们该走了!”

  “遵命,主人!”

  苏看着哪头巨龙冲天而起,钻入了云层。她一言不发,强忍伤痛,以最后的力气仓惶逃离了罗格府。

  虽然夜已深,但宰相府中等火辉煌,热闹非常。帝国宰相斯特劳正在家宴厅中款待罗格亲王。长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事物,景致的餐盘里灌肠,熏肉,烧鹅,烤鱼,生牡蛎摆放的好象是艺术品,橙子,洋葱,芹菜,杏子和甜瓜堆满装饰着鲜花和棕榈枝的果盆,主餐是一只金褐色加香料烤过,还滴着黄澄澄油的兽肉。

  餐桌的气氛就象这琳琅满目的食物一样热烈。帝国两大权臣不久还斗的你死我活,可是现在把酒言欢,互相吹捧,简直比亲兄弟还要来的亲热,不时爆发出一阵阵会心的大笑。

  塞蕾娜和苏也有在席间作陪。

  苏脸色苍白,话语很少,塞蕾娜也同样无话,她只是盯着罗格,看个不停。

  苏换上了一袭晚礼服,收敛的杀气的她原来是一个清丽脱俗的美人,实在难以将她和那个一袭黑衣,手握长刀时的冷血女子联系在一起。

  “罗格大人,我只想让塞蕾娜去请您过来坐坐,没想到她们两个自做主张,居然无礼的潜到您府里。唉,两个小女孩不知道天高地厚,罗格大人的家也是她们能来去自如的地方吗?您尽管带我好好管教她们!”斯特劳道,口气亲昵的好象正在把女儿托付给最亲近信任的兄弟。

  罗格笑到:“斯特劳大人言重了。我这些年四处奔波。的确结交了一些朋友,现在都住在我那里。不过他们脾气都大的很,就是我有事情请他们帮忙,也得看他们高兴不高兴了。这次伤到苏小姐,我也非常的过意不去。”

  塞蕾娜还是第一次听说苏受了伤,惊讶的看了姐姐一眼。苏的脸色一下子变的极为难看。她直在在竭力的掩饰伤势,想做出没事人的样子,却被胖子一口道破。一急之下,她的胸口断骨又巨痛起来。

  两大权臣在聊了一会,斯特劳挥退了下人,连两个女儿也赶了出去,然后正色对罗格道:“罗格大人。有一件事情您务必要帮个忙。”

  罗格心里暗笑。表面上却殷切地道:“斯特劳大人,你太客气了!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只要我办的到。绝无二话!”

  斯特劳看了罗格一会,无奈苦笑,道:“我府中藏有一道通向异位面的裂缝,里面是深渊恶魔的世界。上一次罗格大人就是从那里将小女塞蕾娜救出来的,您一定还记得吧?”

  罗格点了点头。

  斯特劳有长长叹息了一声。道:“现在空间缝隙后面的恶魔活动越来越厉害,我很怕它们有一天会突破空间限制。来到这个位面。您知道,任何一头巴托恶魔如果出现在帝都,都是一场灾难。因此我想方设法。准备了一个魔法阵,要彻底封印这个空间缝隙。可是魔法阵的运转需要强大无匹的力量,我想尽办法也只找到两位答应帮忙的强者。但魔法阵还需要一位大魔导师主持大局。这个……就只有拜托您了。”

  罗格沉吟道:“斯特劳大人,我身边却有些很强的朋友,但他们都是武者,对魔法并比精通啊……”

  斯特劳深深的望着罗格,道:“罗格大人,这件事您一定是帮的上忙的,如果能够消弥这场灾难,您就赢得了我永远的友谊。帝国政局微妙。一旦我倒下,您就将独自面对庞陪和亚历山大。我相信,那种局面也是您所不愿意见到的。”

  “我会尽力想办法的。”罗格不动声色的答道,然后起身告辞。

  斯特劳微微一笑,也不挽留,将罗格送到了相府门口。斯特劳随后派人叫来了塞蕾娜,让她送罗格大人回府,权作为她无礼举动的赔礼。

  罗格和塞蕾娜进了马车,不知为何,这个平时娇纵傲慢惯了的女孩竟然显得十分紧张。她努力的保持着呼吸的平稳,但急剧的心跳无法瞒过罗格的感觉。

  罗格想起斯特劳将达摩克利斯这样的神剑都交予她携带。显然极为疼爱这个小女儿。他又想到胡图族拥有的数千万人口和几十万的战士,微微一笑,悄悄伸手过去,握住了塞蕾娜的手。

  罗格借马车转弯之际,顺势往塞蕾娜那边挪了挪,正想有进一部的行动,长街上忽然有一阵急剧的马蹄声响起。

  那骑士看到罗格的马车,立即直奔过来。

  塞蕾娜一惊,立刻想拉开两人的距离,罗格握了握她的手,示意无妨。

  当当,骑士轻轻敲敲马车的车窗,道:“罗格大人!大事不好,埃特大人被银之圣教的人给抓走了!”

  罗格刷的一声打开车窗,皱眉道:“这怎么可能!究竟是怎么回事,快说!”

  自与罗格重逢之后,埃特一直缠着罗格想要带兵。罗格本来考虑自己树敌过多,带兵不论多寡,如果本领不够,那都是九死一生的事,因此坚持不答应。只是后来实在磨不过。只得先拨给他两百最精锐的骑士,让他跟随着紫荆蝴蝶学习战阵的知识。埃特虽然不满,但暂时也就罢了。一到帝都,他立刻带着旧日的伙伴和手下骑士中几个马匹拍的比较好的家伙夜夜去饮酒作乐。

  这一晚他们许是喝的多了点,埃特等恩开始吹嘘智慧之眼在南方的势力,自己又是智慧之眼的何等重要的人物去云,并且把杀死了一个高阶冰雪法师的事迹也拿出来炫耀。偏巧酒馆老板是个虔诚的银之圣教教徒,暗中通知了圣教,结果没过多时,大批的雪宫护卫和数个冰雪法师就赶到酒馆,大打出手,将他们都抓了回去。有一个骑士因为去厕所,这才逃过一劫,立刻回来报信。

  罗格闭上双眼。片刻之后重新睁开,问道:“他们被抓到哪儿去了?”

  “这个……,不清楚。”

  “确定是银之圣教抓的人?”

  “千真万确。冰雪法师和雪宫护卫是不会有人认错的。”

  罗格又沉默了片刻,而后淡淡的道:“通知所有人集合,去冰雪大神殿要人。我要先走一步。”

  骑士想要说什么,但车窗已然关上。

  片刻之后,罗格的马车已经孤零零的停在了冰雪大神殿正门外。车厢侧面的盾形徽章上堆满了炫耀这个家族显赫军功的标识。在冰雪大神殿光辉的映照下金光闪闪。

  罗格负手立在车前。静静的仰望着冰雪大神殿前那高达五十米的冰雪女神神像,不知在想些什么。银之圣教在世俗最大的敌人忽然出现在神殿门口,立刻惊动了神殿中人。冰雪法师和雪宫护卫蜂拥而出。将罗格和他的马车团团围住,人人面色不善,杀气腾腾。但身为帝国权臣的罗格可非同于一般人物,没有充足的理由绝对不能公开伤害他,因此尽管在宗教狂热的情绪下这些信徒对胖子已经恨之入骨,但仍然不敢动手。

  罗格只是凝神着冰雪女神的神像。对周围林的刀枪视而不见,就如身周的数百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此时,神术师姬玛排众而出。她是接到急报。临时从寓所赶来的。

  “罗格大人,这么晚了,您怎么会有兴致参观冰雪大神殿呢?”

  罗格这才收回了目光。上下打量着姬玛,道:“姬玛大师,虽然洛克菲勒大师不幸遇害,但我的诚意应该已经传达到了。不知道您对两教的和解提议是如何考虑的。”

  姬玛大师面容一肃,她嘴角本就下垂,这一下更是近乎于悬瀑倒挂,看上去冷酷而邪恶。她道:“女神刚刚又降下了神谕,要杀光一切智慧之眼的信徒!”

  罗格沉默,又仰望了一会兵雪女神神像,然后道:“原来如此。那我也不废话了,贵教今晚抓了几个我的手下,放人吧。”

  神殿前彻底沸腾了,每个教众都在大声咒骂这个胆大包天的胖子,人人前涌,眼看几根长矛就要扎穿罗格的身体。

  姬玛尖声叫到:“放人?休想!他们是杀害冰雪法师的凶手!明天一早,他们就会在女神神力凝成的寒冰中为自己的罪行赎罪。”

  罗格冷冷一笑,手一伸一缩,已闪电般的将一根几乎是要触到自己身体的长矛给夺了过来,随后挥手一掷,长矛如流星划过天际,瞬间已自一位冰雪法师的胸膛中穿过!难冰雪法师不能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突然出现的大洞,喉间响起一声嘶哑的嘶叫,慢慢的倒了下去。

  姬玛当场呆住!

  “我也杀了冰雪法师,来抓我吧。”罗格冷然看着姬玛。

  姬玛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在颤抖,她很想尖叫,让信徒砍了罗格。可是杀害帝国亲王,这种大罪银之圣教是无论如何也但不住的。而且她万万没想到罗格竟然说动手就动手!

  现在她离罗格,实在是太近了。

  罗格盯这姬玛,双眼渐渐泛起银色光芒,喝问道:“放是不放?!”

  他一喝之下,所有的冰雪法师脑中都是微微一晕。他们面色惨白,骇然退后,生怕下一个牺牲品就是自己。

  姬玛下垂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声音说不出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恐惧而颤抖,她以一只同样遍布皱纹的胖手指者罗格道:“你……你竟然敢在帝都公然杀害冰雪法师?冰雪女神会展示神迹,会让你永世在寒冰地狱中呻吟!”

  罗格冷冷一笑,道:“她的神迹出不了这个神殿。今晚若不放人,除非你们今后永远躲在神殿里不出头!否则的话,出来一个,我杀一个!”

  此时地面微微颤动,轰雷般的蹄声传来,近千铁骑自数条大道上涌出,团团的将广场上的圣教诸人围住。罗格的士兵们到了。

  圣教诸人面色又是一变,雪宫护卫为了小队战斗方便。装备的收拾轻型锁甲,在空旷的广场中无法与装备重甲,专于战场厮杀的铁骑对抗。

  领军的是紫荆蝴蝶,她瞬间看清了场中局势,随即下令,重甲骑士们纷纷放下战盾,改为举起军用手弩。近千支锋利的箭头全部对准了风雪法师们。

  修斯看了看场中局势。叹了一口气,只是摇了摇头。

  此时闷雷般的脚步声又起,数千名帝都城防军涌进了广场,又在外面围了一圈。为首的将领高声喝道:“是谁在帝都擅动兵马?全部放下武器。立刻!”看他的徽章和披风样式,显然是城防军中地位颇高的将军。

  此时喧哗声再起,一辆华丽之极的马车在数十名护卫的簇拥下也驶入了广场。城防军看到马车徽章上那只翱翔的巨鹰,以及装饰大海波涛的蔷薇花枝,立刻让开了一条路,马车停稳后。斯特劳从车中走下。城防军将军立刻跑了过来,行礼后道:“斯特劳大人。您怎么来了?”

  斯特劳叹了一口气,道:“听说我女儿被不轨之徒包围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当然得来看看了。”

  城防军将军一怔,望了一眼最中央罗格的那辆马车,似有所悟。如此局势已经不是他能够把握的了,于是叫来一个骑士,吩咐他立即去通知亚历山大和庞培。

  广场上一时陷入了僵局。

  亚历山大和庞培尚未赶到,广场外的大道上却忽然一阵骚动。一名侍从牵了匹老马出现在这个风暴中心的边缘,马上坐着一个老人。即使侍从服装上有宫廷的标识,但在这个非常时期,仍然被城防军劝阻了下来。城防军将军匆匆赶到,与正抬起头的老人四目相对,经历过沙场焦土沉戈的将军背脊上顿时爬满冷汗。

  帝宫总管萨拉温格!

  老总管和他的老马无精打采的穿过刀阵枪林,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来到冰雪神殿前,这些殷殷的目光包括刚刚赶到的亚历山大和庞培。

  老总管不紧不慢的下马,按着侍从的肩膀站稳,浑浊的眼珠扫视全场,特意的芙萝娅身上停留了一会,然后咳嗽一声,有气无力的道:“大帝有令,让我立刻提审所有杀害冰雪法师的凶手。”

  姬玛脸色瞬息数变,但只能吩咐道:“来人哪,带总管大人去提凶手。”

  天将黎明之时,罗格坐在书房中,沉默的看着埃特。埃特垂着头,显得局促不安。他再粗枝大叶,也从刚刚的大场面中看出自己闯下大祸。

  罗格叹息一声。经此一役之后,帝国两大势力间最后一丝温情的面纱都已被全部撕去,从此有的只会是赤裸直接的对抗。他实在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现在虽然还有进行桌下交易的可能,但难度要大的多了。以往政治斗争,他都是依附于一个比自己更加强势的人,锋芒并不太显

  。可是这一次,纵然是于斯特劳联合,自己也会成为主要打击目标。

  罗格叹息道:“埃特啊……时间过得真快,想想我们在莱茵魔法学院的日子就象昨天发生的一样。可是已经八年过去了,你也快三十了吧?”

  埃特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罗格站了起来,望着窗外初显的晨光,道:“那时有奥菲罗克大人给我们撑腰,别人看在奥菲罗克大人的面上,凡是不会做的太过分。可是现在不同了,我的敌人只能靠自己去对付,他们都想方设法要置我于死地。这些年来,我就是靠着小心再小心,才能活到现在。埃特,拟制到我为什么始终不让你带兵吗?因为现在已经和我们带领龙与美人佣兵的时候不同了,战败的下场,很可能就是战死啊!”

  罗格叹道:“无论如何,这么一闹,帝都你们是不能再呆了。天一亮,你们就跟紫荆蝴蝶去南方吧。她个人战力是不强,但是带兵打仗可非同一般。你要好好的跟着她学,别再说她只是一个年轻女孩子之类的话了。等你真能领军打仗时,我们兄弟一场,又怎么会不把最精锐的部队交给你?”

  天亮了。

  紫荆蝴蝶已经整装待发。

  罗格和埃特沉默的拥抱一会,然后高大的魔法剑士大步走出书房。

  罗格看着埃特的背影,心情极为压抑。他披上了件黑袍,遮住脸,匆匆穿窗而去。

  任何一座人类的大都市,都随时能够见到堕落的痕迹,黎塞留也不例外。堕落来源于欲望,而人的欲望是无穷的。男人古老而原始的欲望无处不在,那些出身贫寒的女孩子则以自己青春的肉体满足那些欲望,从而换取一些或微薄,或丰厚的酬劳。几乎每个酒馆,旅店都有这样年少的女子存在,。但她们的姿色和服务都不能与专业的欢场相比。当然,这些欢场的收费也要贵的多。

  “妖精森林”就是这样一个欢场。或者通俗点说,妓院。它规模并不大,收费适中。至于女孩子的素质,也与收费水平相当,不过作为镇场之宝的精灵女子除外。

  罗格此时就在妖精森林中。他要了最好的房间。点的女孩子也是除了那个精灵女子外,收费最高的一个。她是个哑巴,只是偶尔她会非常拼命的挣扎,因此双手上时候都得套着铁镣。没想到很多客人偏偏喜好这个。因此这个女孩子生意非常不错,甚至罗格虽然多付了钱,却还要等候。

  一倍的小费还是发挥了作用,他并没等多久,房门一开,两个大汉就架着一个女孩子进来。他们将女孩子扔在底上,向罗格谄笑道:“大人,您需要更多的绳子和铁链吗?她发起疯来可是很难对付的。不过就是这样才有味!”

  罗格挥了挥手,抛出两个银币,两个大汉立刻知趣的退了出去。

  女孩子披散着头发,她忽然抬起了头,将脸上的长发甩到背后,一双淡灰色的眼睛盯着罗格,充满了仇恨。她面容清秀,姿容出色。身上仍然散发着浴液的奶香,显然是刚刚清洗过,可是肌肤上片片青紫和淤血是清洗不掉的。

  女孩子挣扎着站了起的盯着罗格。

  罗格微笑,看着女孩。他站了起来,伸手一扯,就将女孩身上唯一蔽体的长袍撕成两半,然后满意的看着她身上遍布的淤青和伤痕。

  “看起来您这几天过的非常充实啊!”罗格笑的极为欢畅,“雷洛先生!”

  女孩子眼中闪过痛苦,随后又被熊熊的怒火所掩盖。她盯着罗格,口中发出低沉的荷荷声。宛如受伤野兽愤怒的咆哮声。雷洛的灵魂被罗格从躯体中抽离后,又被强行拘在这具年轻女子体内,尔后竟被罗格卖入了妓院。

  “耻辱吗?雷洛先生,您那充满艺术气息的灵魂只能呆在这样一具身体里,每天体会不同男人的味道啊!如果您当初就知道有这么一天,还会不会和我做对呢?哈哈!复仇的感觉真是美妙!”

  女孩子忽然跃起,一口向罗格的咽喉咬来!罗格冷笑一声,沉重一拳击在她的腹部,将她打的弯曲如虾,然后反手击在她背上,将她打倒在地。

  胖子随即一脚踩住她的纤腰,看着她徒劳的拼命挣扎。

  罗格蹲下,一手揪住她的长发,,将她按得动弹不得。随后右手在她背上轻轻抚过,一个魔法阵缓缓自她体内浮现。这是罗格用来困锁她灵魂的法阵。他仔细的检查了一下魔法阵的完整性,然后又为之补充了一次魔力,这才挪开脚,一脚把她踢得翻身仰面朝天。

  雷洛知道再挣扎也是徒劳,颓然坐在地上。

  罗格轻轻敲了敲桌上的铜钟,片刻之后,妖精森林的老板亲自来到房间。他年过五十,身材肥胖,有一张服务行业供职者讨人喜欢的笑脸。老板一路小跑来到罗格身边,陪笑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罗格淡淡的道:“这个贱货尽管使用,不用爱惜。不过她若是死了,你要立刻按我给你的联系方式通知我,我会再送个新人过来的。但若是让她逃了……”他盯了胖老板一眼。凌厉的目光带了极微弱的精神力量。

  老板差点坐倒在地,连连弯腰点头,就差赌咒发誓,道:“您放心!她在我这里绝对逃不了!任何时候都会有两个人盯着她的!”

  罗格点了点头。留下了一个金币,推门而去。

  他并不知道罗格的身份,当日罗格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将这个女孩子掷在地上,说让她在妖精森林服务,但赚的钱他一分都不要,唯一的条件是不能让她跑了。老板正在为天上掉下来的好事高兴,罗格却忽然一挥手。将他最厉害的一个手下瞬间变成干尸。然后告诉老板,若这女孩子逃了,那这个倒霉的打手就是妖精森林所有人的下场。包括老板的所有亲族,湖在哈得逊北岸的外室和两个私生女。

  直至罗格身影消失,老板才敢出口长气。

  他抚摸着还有些温热的金币,笑的极是恶心。老板又看了看底上的赤裸女孩,骂道:“你给我老实点!我这还从来没有逃过人哪!”

  老板看着她遍布伤痕的雪白裸体,忽然有些心动。笑道:“这样吧,你应付完排队的客人后。今晚我放你假,你只要陪我就行了!”

  雷洛的客人非常多。罗格一走,她就被送到另一个房间中。

  房中有两个人,坐着的是一个华服贵公子。他面容俊美之极,全身上下每一处细节都非常精致,亚麻衬衫,手工外套,挂表,袖扣乃至每一处细小的装饰都搭配完美的无可指摘,把他包裹的如同一件阿尔那瓷器。而在他身后,侍立着一位非常高大的武士。武士通体都裹在深色连帽披风中,完全看不清面容。

  房门刚刚关上,女孩就被一股大力掀在底上,身上刚换的长袍又被撕的粉碎,一只冰冷之极的粗糙大手开始在她背上抚摸。

  她闭上了眼睛,但没有等来粗暴而恶心的侵占,只有抚摸,带着强烈魔法波动的抚摸。

  “真是精湛的技艺啊!仅仅看着这个魔法阵,就可以体会得到他对于灵魂的深入把握!

  这简直就是艺术!”这个声音充满了磁性,极有穿透力,每一句话都似在敲打着雷洛灵魂。她愕然抬头,发现那青年贵族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正盯着她的背后,双眼充满了热的光芒。那个高大武士正按着自己,那只有着金属质感的手还在抚摸自己的后背。

  房中忽然响起了一阵难听的嘎嘎声,仔细听来,才会发现原来是哪个高大武士在说话:“米罗大人,我们不宜在这里多呆。现在这个城市厉害任务可不少,虽然您无所谓,但还是不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为好。难道您对这个……恩,人族女人感兴趣吗?”

  武士虽然看上去是华服青年的下属,但话语中也没有多少敬重之意。

  “当然不!我只对真正的女人感兴趣,不过既然我们花了钱,你不准备用用她吗?

  ”那个叫米罗的贵族青年微笑着说。

  武士的回答粗俗而直接。呸!他只是对着低上的女孩吐了一口口水。

  在绵延的山脉中,矗立着一座高耸的殿堂。

  四十米高的大殿尽头,只有一座高高在上的宝座,座位上坐着一个闭目养神的高大男子。他面容清隽而刚毅,棱角如刀劈斧凿,披一身深黑色甲胄,周身偷着俯视众生的无尽威严!大殿两侧树立着十多撙黄铜灯具,里面看不到任何燃料,却有熊熊烈火静默的燃烧,火焰里里无数扭曲的面孔挣扎着嘴巴开合,但发不出一丝声音。

  急骤的脚步声在大殿中响起,一个黑袍法师匆匆跑到宝座前,跪伏于地。

  “阿泰斯特大人!这段时间里魔界那边又新建了一座通向这个位面的传送门!他们在传送门后集结了大批军队,看样子是想硬攻过来!我们的力量不足,无法阻止他们建设传送门,所以……不得不唤醒您。”

  男子冰冷的目光扫了一下黑袍法师,淡漠的问:“传送门在哪?”

  黑袍法师立刻切开自己的双腕,以漆黑如墨的血在大殿底上画了一个魔法阵。没多久,在他声嘶力竭的咒语声中,一座闪耀着魔法光辉的传送门浮现在魔法阵正中。

  偶尔,可以从传送门的光影波动中,看到那血与火的魔界!

  高大男子站起,身上黑色的甲胄发出一阵极兴奋的鸣叫,随后无数锋利之极的利刃从甲片中探出。

  他面无表情,迈着铿锵的步伐,跨进了通向魔界的传送门。

  黑袍法师伏于地面,四肢伸张,不如此,已无法表达他心中的敬畏!

  片刻之后,阿泰斯特已自魔界返回!

  他每走一步,都会有无数魔族的鲜血和碎肉从那深黑色甲胄上掉落,在他身后铺出一道血肉轨迹!

  “去拆了那座传送门吧!”

  阿泰斯特回到宝座,又闭上了双眼。

  第十三章湮甲

  晴空万里,白云像点点棉絮陈于蓝幕上。有风自远方来,推动着一阵云流急驰而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北去,似万兽奔腾。地下重峦叠嶂,群山竞秀,峰谷河溪,交错相间。不论是天上还是地下,一切都如此的熟悉。居高临下俯瞰,苍芒中天地一色,千山万岭尽收眼底,平原大川一览无余。可是飞于高空中的神圣巨龙故地重游,已[/size]经全没了前一次的愉快心情。

  那时它象是一个娴熟自如的歌剧导演,只需不断发出指令,台上的演员自会卖力地歌唱起舞。格利高里还真是怀念那段将银色奇迹指挥得团团乱转,万事自有它去打前锋的好时光啊!

  但这一次,轮到它自己亲自扮演银色奇迹曾经出演过的角色了,指挥者,则是立于它背上的威娜主人。

  真是天壤之别,格利高里为自己的处境发出不平之鸣,当然,只是在它那宽广的龙肚里。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霜铠巨人们群居的青石山。

  格利高里发出一声龙吟,那洪亮而威严的音调可与歌颂神的赞美诗想媲美,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尾音陡然高亢以致于有点颤抖。青石山顶,那些从石屋中蜂拥而出的霜铠巨人们不会想到,这是神巨龙看到他们立刻吓得冲天高飞而造成的后果。

  勇气从来就不是格利高里的名字,现在它早把敏捷、潜行所带来的诸多优点好处抛诸脑后,后悔没有早些向防御方面发展能力,非常非常的后悔。

  磐石之格利高里,这名字一听就非常安全!

  它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威娜已经叱道:“飞这么高干什么?下去!”格利高里吓了一跳,它看了看地面上暴怒的霜铠巨人,心中越来越害怕。霜铠巨人的掷矛力量极其恐怖,可以轻易穿透一头巨龙有龙鳞,它们远程攻击唯一的缺点,就是掷矛的射程十分有限。格利高里虽然速度如电,但要在几十个霜铠巨人同时掷出的矛间飞行,还是要冒极大的风险的。“下去!”威娜已经不耐烦了。格利高里颤抖着,反复权衡霜铠巨人的掷矛和威娜主人的怒火哪一样更加恐怖些。其实这当中没什么可权衡的。中了巨人的掷矛再多,两位主人也能想办法将它复活过来,至多为它再造一个身体。可是惹怒了威娜,灵魂立刻消散已经是非常好的结局了。格利高里想起了银色奇迹,又想起了威娜手中的龙魂战枪,心下颤。

  它认命了,一个盘旋,一边给自己加持着能用出来的所有防御魔法,一边向霜铠巨人们俯冲而下。

  格利高里终于显现出在死亡世界,那些时刻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日子里练就的本领,庞大的身躯如同没有一点重量般,在奇异力量的牵引下划出一道诡异的轨迹,在密如穿梭般呼啸而来的掷矛雨间惊险万分地穿行,竟然毫发无伤!

  好几次尖锐的矛头几乎是擦着格利高里的眼皮飞过。神圣巨龙拼命搜刮枯肠,哪怕凑也要凑几个进攻魔法出来,经结束这种被当作掷矛练习靶的命运。

  咻!一只力量奇大的掷矛自格利高里颈下擦过!虽然掷矛并没有接触到它的身体,但激荡而起的劲风已掀开了几片龙鳞!

  格利高里大脑中忽然一片空白。

  它双眼骤然怒张,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勃然而发的龙威轰然压下,就是强悍的霜铠巨人瞬间也被龙威冲击得东倒西歪。

  天地倒悬的轰响声里,格利高里落在霜铠巨人中间,激起漫天烟尘。数个霜铠巨人竟然被神圣巨龙巨大的身躯硬生生撞飞出去!格利高里一声狂吼,前爪挥出,在面前的一个巨人胸前抓出数道恐怖铮狞的巨大伤口!

  神圣巨龙转头,对着刚站稳脚跟准备围上来的霜铠巨人又是一声咆哮!龙威如一道无可匹敌的巨浪,再次再巨人们冲击得东倒西歪!其余的巨人也一时气为之夺,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

  格得高里突如其来的豪勇不光吓住了霜铠巨人,连最了解它的威娜也看得有些发呆。

  神圣巨龙难得保持了沉默,并没有抓住这个上佳的机会,滔滔不绝大拍威娜主人的马屁,不,不,是赞美威娜主人。其实忠诚之格利高里不是勇到了极处,而是恐惧到了极处,怕无可怕之后,余下的就是拼命了。它的沉默也并非已转职为谦逊之格利高里,而是惊吓未过不能成声。第三道龙威又无声地蔓延,但这一次对霜铠巨人们的影响就小得多了。

  格利高里一声长吟,周身魔法光芒闪动,骤然跃起,向远高逃去。

  神圣巨龙的强袭打了巨人们一个措手不及,它的逃跑同样也大出霜铠巨人意料。直到它已飞出百米,巨人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见神圣巨龙似乎是受了伤,始终在低空飞行,而且速度也不太快,于是怒吼着纷纷追了下去。

  只有一个看上去非常年轻的巨人被留下来照顾受伤的同伴。神圣巨龙的肉搏力量虽不太强,但那是相对于它们恐怖的魔法能力而言的。格利高里结结实实的全力一爪险些将这个霜铠巨人给开了膛。

  年轻巨人蹲下,为受伤巨人包扎伤口。以霜铠巨人的标准来说,她的动作已经是极为细心的了,但仍然一不小心,撕烂了受伤巨人的魔锷皮甲。她刚包扎到一半,动作忽然僵住。

  受伤巨人的伤口被扯了一下,不由呻吟一声,有些奇怪地餐开了眼睛,恰好看到年轻巨人的额头上忽然多出一截水晶般的战枪枪尖!战枪中银光流转,似是有无穷的吸力般将年轻巨人的生命力一点一滴地吸走。年轻巨人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丰满的脸颊开始凹陷,宛如一朵鲜花正在枯萎。

  受伤的巨人大惊,翻身坐起!他眼前一花,身披妖莲的威娜已经出现在他面前。威娜手腕一转,龙魂战枪带着一道电光,没入了他的咽喉。

  巨人的眼神迅速暗淡了下去。威娜左手五指如兰花绽开,将巨人飞散的灵魂抓住,尔后吸入体内。

  威娜闭目凝立于空中,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她双唇微张,喷出了一团青雾,然后眼睛缓缓张开,其中已开始闪耀着金色光芒,瞳中又隐隐浮现出那双金色的十字星。

  她略皱了皱眉,不满地道:“这也算有上古巨人的血统?力量太差了点吧!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但抱怨没有用,再怎么抱怨也不会使霜铠巨人的力量增多一点。她遥望远方,神圣巨龙正被一群巨人追得上下翻飞、左右扑腾、狼狈不堪。

  威娜冷泠一笑,身影不住在虚空中隐现,每一次闪现都离开隐没处足有百米距离,尾随霜铠巨人们而去,瞬间已经去得远了。

  帝都此时则是风起云涌。

  埃特这么一闹,各方势力的矛盾全部浮出水面。特别是罗格知道了冰雪女神的神谕内容之后,已经打消一切幻想,开始全力发动杀戮机器。

  胖子从来没有打算放过银之圣教,他原来的幻想,只是和圣教假装和解,然后找机会既灭了银之圣教,又能将罪名嫁祸到别人身上而已,最好还能顺便扳倒一两个政敌。他每日里忙极,全是在盘算人手如何部署,兵力如何调动,阴谋怎样推动。

  可惜帝国境内大部分军权把持在亚历山大和庞培手中,罗格根本无法大夫模地调动军队,但帝国地方人稀,根本无法全线进行封锁监控,因此胖子还是秘密地将精灵月之暗面和提克顿战士们调到了帝都附近。

  表面上保护埃特等人离开风暴中心的紫荆蝴蝶则带着罗格的手令,率领数百精骑,日夜兼程地赶回了阿雷公国。她一回去立刻就以自尊训为名,频繁调动公国兵力,每处训练营都看似热火朝天,实际上多是当年的新兵和贵族的领兵,大部分公轩军队已秘密向边境集结。

  罗格本不打算为斯特劳解决深渊缝隙的事,这东西一天不除,斯特劳就一天不敢与他作对。但在斯特劳的不断催促下,罗格也不得不做点样子,传讯给蒂凡妮,请温拿往帝都一行。可是脾气古怪的温拿打死也不肯离开蒂凡妮,罗格表面上愁眉苦脸对着斯特劳大叹苦经,实际上则正中下怀。

  帝都政坛上一时暗流涌动,明面上两大教会斗得如火如荼,暗地里政军两派互相攻讦隐害,无所不用其极。罗格和斯特工业国虽然在两条战线上都处于下风,但还尽可支持得住。而且双方再怎么争斗,也不可能动用帝国军队进行大规模的互相攻杀。

  帝宫在这场争斗中再次保持了沉默。罗格曾经几次试探老总管对于宗教战争的态度。无论他是旁敲侧击、迂回包抄还是影射譬喻,在萨拉温格面前,所有技巧全部失效。只要一各这个话题沾边,萨拉温格立刻如年老智痴一样,只是茫然摇头,看上去全然不知罗格在说些什么。

  对此局面,罗格只有苦笑,所以规划任何行动时心中总是有所顾及。这些时候,想必亚历山大和庞培也已试探过帝宫态度多闪,但同样没什么结果,因此他们的行动也与罗格一样,显得谨慎而克制。

  只是宗教战争从来没有温情存在的余地,在这里,只会看到血腥和残酷是如何被诠释的。

  此时在帝国境内,智慧之眼的教堂除了摩拉与狂信法师们驻守的那一座之外,已经全被焚毁。任命一个人,只要和智慧之眼沾上一点关系,就会招来圣教教徒们疯狂攻击。还有许多心怀不轨的人也借机煽风点火,他们或有阴谋,或只是单纯地想从骚乱中捞一点好处。

  这一切的确验证了“冰雪女神从来不是一位宽容的神名”那句话。奥黛雷赫是不是一位宽容的神肯世人还不清楚,但胖子绝不是一位有容乃大的人物。在他的授意下,阿雷公国境内全面搜捕银之圣教的信徒,一旦发现,立刻秘密处死。罗格还参照光明教会的体制,也设立了一个异端审判所,但凡公国境内有敢说女神奥黛雷赫坏话的,先抓起来打个半死再说,然后扔进黑牢。至于何时释放,那就无人得知了。异端审判所设立时间尚短,到目前为止仍然是有进无出。

  圣女摩拉率领着数十位狂信法师以及近千名虔诚信徒牢牢地守住了智慧之眼在帝国境内最后一个据点。在这几雨飘摇的时刻,圣女摩拉充分展示了她铁血决断的另一面,直接魅惑了佐拉木城的城主,夺取了城市的实际控制权。

  当数千名银之圣教的信徒唱着歌颂冰雪女神的赞美诗来到城下,准备焚毁智慧之眼最后一个教堂时,迎接他们的是城头一字排开的数十们狂信法师,以及铺天盖地扑来的火球。上百个在熊熊烈火惨叫的牺牲品并没打消其余信众们的勇气。这些只拿着简单武器的信徒竟然呐喊着向佐拉木城发起了冲锋。

  但摩拉不同于当年的罗格。这位以信仰为生命的圣女意志坚定,无可动摇。她冷静地指挥着狂信法师,三波火球术之后,就是各位狂信法师的自由发挥时间。此时摩拉身上光辉涌动,在这一刻,她竟圣洁得不可逼视!在她的神圣光辉沐浴下,狂信法师的施法能力都大幅度提升,虽然魔力无法增加,但法术施放速度和威力都有所提高。

  如果生命如草,那么摩拉此刻就是一位农场主,正在指挥着农夫收割。

  银之圣教信徒们的攻城更象是一场殉教,在抛下千余具死状千奇百怪的尸体之后,其余的信徒们不得不黯然离去。这是银之圣教在这场宗教战争中的第一次大挫折。不过冰雪女神的信徒何止成千上万?千名信徒的生命不过是为仇恨的火焰再增添一堆干柴而已。

  也许神皆无情。

  奥黛雷赫很快就显现她的神威。与冰雪女神不同,她并不将威严展示于世俗凡人之前,但在知者眼中,奥黛雷赫雷霆般的震怒更加令人战栗。

  这天深夜,修斯鬼鬼祟祟地溜进了罗格的书房,与胖子秘谈了半天。罗格一脸惊讶,但随即镇定下来,与修斯商讨一番之后,他将得力的手下们一一从补窝里拎了出来,开始连夜布置。

  奥黛雷赫,这位高居于浮空之城的女神,开始再一次征召麾下的众多强者。

  这一次的目的地,是在帝国极北边境的冰洋与雪山的交汇处。

  诸多强者对此次征召的反响各不相同。反应最热烈的反而是补半恐吓半欺骗招降的温拿。他几乎在接到征召的第一时间就跳了起来,大叫一声:“啊哈!浮空之城,我来!”然后随后抓了件外套,就争匆匆地离开蒂凡妮向北方赶去。死神班双眼一亮,也跟随着温拿离去。反正他除了一把从不离身的细剑之外,再无其它行李。

  等赶到极北冰洋时,也该是第三乐章奏响的时候了吧?死神班暗自想着,不知不觉间已经笑得灿如春花。长途旅行,还是魔法飞行术更加快速些,因此一路上都是温拿带着死神班飞行。只不过温拿和班一样,都有些魂不守舍,时时会傻笑出声,因此飞行术的施展也偶有断续的情况发生。当天在那个空域翱翔的飞禽会看到这样奇怪的一幕:两个与它们擦肩而过人的类目无焦距、笑容满面。突然,在尖叫声中,视野里出现两条完美诠释地心引力的直线,随后又划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回到原点。

  而罗格这边上一次就曾被征召的安德罗妮和修斯自然跑不了。只是两人态度迥然不同,安德罗妮又陷入了欣喜如狂的状态中,天天催促着罗格早点起程。而修斯力主一切需以稳重为主,要多作准备,才好出发。

  让罗格意外的是,这一次芙萝娅竟然也被征召了。

  罗格反复与修斯研讨女神奥黛雷赫的真正目标,并以此制定方案。只是有时夜深人静之时,罗格也会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对奥黛雷赫如此言听计从。每一次奥黛雷赫吩咐下来点什么,罗格完全没有拒绝的意思,都会尽力加以完成。至多至多,就是在捐献的数量上,与奥黛雷赫讨价还价一下。

  罗格从来不是一个盲信者。

  他畏惧神威,但并不会因为畏惧而影响自己的决断。罗格可以在直接面对冰雪女神的神威时奋起反击,也不介意踏上直面天界诸主神的不归路。即使对奥黛雷赫,他有着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恐惧,但心里也时时转着极为不敬的念头。特别当他神智不清时摸了女神一下之后,那些不敬的念头愈发的强烈了。

  面对奥黛雷赫时,罗格总会有一些莫名的感觉。这绝对不是畏惧、景仰和不敬,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在胖子二十七年生涯里从未体验过的奇异感觉,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感觉,他才会心甘情愿地为扩展她的信仰之力而奔波奋战。可是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我愿意!如此而已。

  胖子得出了一个不是结论的结论,就把这个无解的题目放到旁边,开始考虑通盘的行动计划了。这一次的计划大胆、冒险、庞大而且时限紧,他没有多少时间了,能够重新推敲一次也是好。

  寒风呼啸的时节,宗教战争在暂时平静了数日之后,又因为一件意外而扬起了更大的风波,一向处于完全防守状态的智慧之眼突然做出一个让世人震惊的决定。

  摩拉突然抓捕了几十位银之圣都的虔诚信徒,其中还包括了两非常德高望重的长者。尔后这位圣女率领着所有的智慧之眼信徒以及狂信法师离开了佐拉木城,登上了奥本山,宣称要在十五日后将这些异教徒烧死在山顶,以向女神奥黛雷赫献祭,同时惩罚冰雪女神的傲慢和愚蠢。

  这无异于给了所有冰雪女神信徒一记极响亮的耳光!本来因为冬之严寒而稍有平息的仇恨之火,这一回烧得分外炽热。

  整个帝国南部,银之圣教最虔诚的信徒们都开始向奥本山集结,务求在摩拉的祭祀仪式前将信徒救出。奥本山十五日距离内,银之圣教各地教堂纷纷抽调驻守的武士和法师前去阻止智慧之眼这一罕见的亵渎行动。

  帝国地广人稀,冬季出行不便,而且平民的生活拮据,除了那些最为虔诚的信徒外,没有多少人能够而且愿意负担路上的花费。但就是这样,三天之后,奥本山下也聚集了上万的银之圣教信徒。

  奥本山不高,但山势很险。摩拉早有准备,携带了足够的粮食的物资,甚至还有不少佐拉木城用作城防的重弩和弓箭。三天时间里,智慧之眼的信徒们在数条通向山顶的通道上都修筑了工事,并且不断地进行加固。

  他们狂热地工作,狂热地战斗,狂热地屠杀着妄图攻上奥本山的银之圣教。

  他们早已预料到今天的局面,而且每过一天,银之圣教教徒的数目都会增加,但虔诚的信徒无所畏惧。

  在登山前的一该,圣女摩拉通告所有信徒:“若祭祀失败,我即自焚于奥本山顶。”

  银之圣教教徒第一天的攻山以惨败告终,最早赶到的信徒中没有什么得力人物,大多是临近村镇的樵夫农人和镇民,仅凭一腔热血自发组队进攻,即使有几名武士和旅行法师也于事无补。在有备而战、又占据了天险的智慧之眼信徒面前,再次重演了佐拉木城下驱羊攻虎一面倒的场面。

  狭窄的盘山路上,圣教信徒的尸体堆积如山!智慧之眼的信徒甚至一度冲出防御工事,掩杀下山,眼看就要一鼓作气吃掉这首批千余名圣教教徒。

  幸好随后赶到的一批教徒是离奥本山最近的银之圣教教堂的驻守武士和冰雪法师,他们的战力与普通教徒不可同日而语。冰雪法师们倾尽全力为信徒们加持信仰和勇气,堪堪稳住即将大溃散的阵脚。智慧之眼方面见再无便宜可占,方才退回山上。

  武士首领和冰雪法师察看了奥本山的地势之后,决定暂时围山,等待后援的到来。接下来的几天中,银之圣教的信徒如百川入海,纷纷在奥本山周围汇聚。

  这几天,智慧之眼方面的进退调度全由狂信法师和几名德高望众德信徒首领承担。

  山顶,临时搭就德祭坛上,圣女摩拉自上山那一刻起就跪在这里,虔诚祈祷。她的姿容圣洁脱俗,仿佛全身心已融入对女神德赞美之中。乳白色的光晕从她胸口透出,渐渐扩大到全身。

  如此神迹!智慧之眼的信徒欢声雷动,齐齐称咏女神之名。

  每过一天,圣女摩拉身上的光辉就强烈一分,圣洁美丽的容光不容直视。

  这天清晨,罗格再与修斯商议了一下最后的细节,又与斯特劳道了别,就和安德罗妮、芙萝娅、修斯一起悄悄地出了黎塞留,与早已经等在城外的精灵月之暗面和提克顿战士会合。一路向北而去。

  就在罗格走后不久,冰雪大神殿忽然光芒四射,悠扬的钟声响彻黎塞留!一道道紧急讯息透过寒风中的片片雪花,迅速传遍银之圣教在帝国北方地主要教堂。片刻之后,无数神职人员从教堂中飞奔而出,散向四面八方。开始逐家逐户地唤出圣教的信徒,急促地向他们交待着什么。下午时分,一辆辆载满信徒的马车鱼贯出城。从四面八方汇集向北方一点。

  冰雪大神殿中,神术师姬玛不停地发出一个一个指令。她宣称这些都是秉承自冰雪女神的神谕,虽然她并没有说明神谕的具体内容,担所有神职人员都已经感觉到事态的严重行,因为姬玛所有指令地核心内容只有一点,要求所有女神信徒,必须立刻抛下一切,赶往北方冰原。并且清除一切阻碍信徒们前进的敌人。

  这是圣教中前所未有的召集令!

  圣教信徒地异动也惊动了世俗权力的掌控者。城防军当然没有阻拦教众出城,何况他们中不少也是圣教教徒,甚至有虔诚者响应冰雪女神地神谕,请假离开职守,加入了出城教众的行列。

  不过城防军还是及时把消息报入帝宫,承担报告任务的将军经过层层引进,最后见到的是大总管萨拉温格。垂暮的老人坐在大帝接见室外一张真皮包面的长凳上,眯着眼睛听完报告,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接见结束。

  大帝书房中央摆放上一座巨大的沙盘,整个帝国及周围国家地地形地貌都浓缩于沙盘之上,细致入微。大帝立于沙盘旁。正专注地看着浪琴海。书房门开处,老总管缓缓走了进来。他咳嗽了一声,道:“陛下,罗格大人和圣教的人都离开了帝都,向北去了。”

  “哦?”费尔巴哈大帝抬起了头,有些意外地道:“他们这么快就开始决战了?”

  老总管有气无力地道:“听说今天罗格大人刚走,冰雪女神就下了神谕,召集全体信徒北上。”

  “这么说来,难道这次决战真的会涉及到神?”

  老总管点头道:“看来是要如此。”

  费尔巴哈大帝冷冷地道:“两位女神?哼!让她们慢慢斗去吧,最好是两败俱伤。这个位面,不需要神!”

  冰雪大神殿内的魔法光芒无比强烈,在极强的光线下,姬玛老脸上每一根皱纹的阴影斗显得更加深邃!她的嘴角几乎垂直挂在脸上,双眼目光锐利如鹰。

  看到所有的指令都被快速稳妥地委派出去,姬玛才独自向大神殿后方,供奉着女神雕像的祭坛室行去。那里从清晨起就被列为绝对禁地,除了她之外,任何人不得进入。

  没过多久,几乎连冰雪大神殿打杂地清扫人员都被打发出去动员信徒。而姬玛立在大殿正中,看着已经变得空旷的神殿,满身杀气忽然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岁月带来得苍老和对命运无力地绝望。

  姬玛突然重重地咳嗽了起来,只听她那声嘶力竭得咳声,真有如要将腑脏给咳出来一样,令人担心她看似已经微弱得生命之火,转瞬就会熄灭。

  好不容易她才平息了咳嗽,慢慢地挪到了祭坛大殿前,用颤抖着得手取出一把黄铜钥匙,打开了锁。可是两扇以硬银制成得大门沉重之极,她几乎是以全身得力量抵在门上,才打开了一个刚容一人进出得缝隙。

  姬玛进入大殿,又以残余得力气掩上了大门。这个动作几乎耗去了姬玛所余不多得生命,她脸上得皱纹更深,瞳仁也变得更加混浊。姬玛靠在殿门上,沉重抵喘着粗气。

  大殿中回荡着阵阵奇异得尖厉啸声,似是一个女子在凄厉呼号。那声音得来源,竟然是发自祭坛后面冰雪女神得神像!

  神像那美丽的面容有些微扭曲,略显狰狞和焦虑,更为诡异的是,她左眼中竟缓缓流下了一道血红的泪痕!

  姬玛的手颤抖着伸向神像,已经语无伦次:“这……这是为什么!最伟大的女神啊,你的神谕是什么。告诉我,告诉妮最虔诚抵信徒吧!”

  尽管姬玛不停抵祈祷,但是接收到的冰雪女神神谕狂暴而燥杂,充斥着暴怒、憎恶、慌乱和不安等重重狂乱的情绪,如同在波峰浪谷间奔腾起伏的神威不住冲刷着姬玛的灵魂,使她的意识飘摇不定。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离体而去,化为青烟!

  姬玛苦苦支撑着,一头尚有些灰色地头发慢慢的全部转为雪白。

  可是她再如何努力去分辨。也如同在暴风雨中聆听一个幼童的哭诉一样。她知道冰雪女神在说,但完全无法听清她在说什么。

  姬玛忽然门哼一声。鼻中流出两道鲜血,软软地坐倒于地。她全身上下地力量已然耗尽,与冰雪女神的联系终于完全被女神周围地暴风雨所隔断。冰雪女神像那声声呼叫此刻听起来只是单纯无意义的嘶喊而已。

  姬玛再也接触不到冰雪女神的神谕了。

  这不是因为她不够虔诚,也不是因为冰雪女神迁怒于她。这一切,只是因为那与冰雪女神呼唤伴随而来、非自然的暴风雨,已经完全掩去了冰雪女神的声音!

  可是,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压制住女神的声音?

  姬玛每一根指尖都渗着寒意。她已经动用冰雪大神殿多年来积累下来地魔力,将冰雪女神的上一个神谕发往整个帝国北方的圣教教堂,就算冰雪女神再有新的神谕下来,也没有多余的魔力将讯息传遍那么辽阔的地方。

  何况,此时收到讯息的圣教教徒想必都已踏上征途,就算有新的神谕下来,也来不及传达到他们那里了。

  姬玛仰望着留着血泪的女神像,喃喃地说着什么,几滴混浊滴老泪悄然落下。她挣扎着坐起。袖中落下一把殷红如血、其薄如翼的匕首。姬玛盯着匕首看了半天,长长叹息一声,翻腕将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片刻之后。姬玛推开祭坛殿大门。她满面红光,精神充足,目光凌厉之极,每一步踏下时都挟带风雷!一位神殿武士立刻迎了上来,道:“姬玛大师,您有什么吩咐吗?”

  “备一辆马车!我要前往北方!”姬玛喝道。

  今天黎塞留分外地寒冷,所有的河道都结了冰,风也在呼啸着。大街上冷冷清清的,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天气里出门。

  在隆隆车轮声中,一辆镶嵌着银之圣教标记的马车在空旷的大街上疾驰而过,向北门飞驰。大道旁有一座奢华的酒店,四楼的窗前,一个贵气十足的英俊男子一路望着马车远去,直到它消失在长街尽头,这才叹了一口气,将高脚杯中的陈年红酒一饮而尽。

  “什么时候我们也能象这些人族一样,为了同一个目标可以奋而不顾生死,那就好了。”他感慨道。

  “米罗大人,您到这里的时间还太短了。人族团结一致,大多数时候是为了更有效率的自相残杀。”那高大武士如是道。

  米罗笑了笑,他的笑容充满阳光,足以迷倒无数怀春少女。“也许是吧。可是人族能够团结起来自相残杀,也就能够团结起来共同对付外敌。这可和我们不一样。我甚至只要一想起某些种族,就恨不得杀光他们,根本不要提什么合作了。可是这些年我居然忍下来了,还能一起办成几件事,现在想想,也真是奇怪。”

  “这正是米罗大人的过人之处,若您只是空有力量,根本不值得我追随。”

  “过人之处?”米罗苦笑了一下,“如果这也能够算是过人之处的话,我族……那可就真没什么希望了!”

  他又盯了武士一眼,笑道:“若我的力量不足,就算有再多的过人之处,又哪敢把后背留给你?”

  武士没有接续这个已经变得敏感的话题,道:“大人,新来的那个引魂师轻举妄动,她不止瞎了双眼,看起来还陷入了永恒的恐惧中。我好不容易才使她镇定下来,但我不知道何时她的恐惧会再次发作。您看这事怎么办?”

  米罗沉吟一下。道:“她虽然本事不怎么样,身后那个老家伙还是轻视不得的。先带我去看看她的情况再说吧。”

  那间地下室一如以往地幽暗,里面时时会传来阵阵歇斯底里的嚎叫。米罗拾级而下,他身周散发出的淡淡光芒不但驱散了房间中的阴暗,甚至将潮湿、秽气和肮脏都挡在了外面。看起来就算立足于千年腐沼之中,米罗也一样能保持自身的高贵整洁。

  他左手轻轻一挥。一股无形的力量就将地上地女法师提了起来,牢牢地压在墙上。米罗掀开女法师的斗篷,仔细观察她的脸。

  脸地下半部光滑细腻。很是妖媚,但上半部就如被烈火焚烧过一样。惨不忍睹。她脸上肌肉翻卷,不住地蠕动,看样子正在迅速再生。腐肉不住和着血水掉落,新肉持续生出,可是新生出的嫩肉一接触空气就会迅速腐烂,因此半天过去,她脸上地伤势竟然一分都不见好转!女法师似乎恐惧又一次发作。她还想高叫,但在米罗力量的压迫下,连嘴都张不开。

  米罗小心翼翼地伸手过去,指尖刚一触及她脸上的腐肉,那瓣肉芽忽然炸开!一道银色的电火从中窜出,精准地落在米罗已闪电回缩的手指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刺耳声音,竟然有如一小头凶兽般恶狠狠地向米罗皮肉内钻去!

  米罗脸色一变,瞬间弹指十余下。一小团亮紫色的浓雾将那窜动着地银色电火包裹着,扔向墙角。

  电火骤然炸开,地下室中瞬间被银芒填满!下一刻。地下室又转为暗淡,银色电火已与包裹着它的紫雾同归于尽。

  米罗默然片刻,然后问道:“是她主动招惹对方的?”

  “没错!”武士落井下石,一点也没有对女法师的同情之意。

  米罗脸沉了下来,冷冷地道:“我可以治好她的伤,但我治不好她的愚蠢!这种没用的东西,留着,对她的导师来说也是一种耻辱!你把她处理了吧!”

  说罢,米罗径自离开,而那武士看着屋角里的女法师,把指关节捏得啪啪作响,发出一阵低沉地嘎嘎笑声。

  在过往得千年岁月中,青石山周围向来是强大魔兽的禁地。就是力量强横无匹地巨龙也不敢轻易在这个区域出没。霜铠巨人们的掷矛会是每一头巨龙的恶梦。

  而如今,终年隐入茫茫云雾中的青石山已成鬼城!

  任何力量稍微强大些的存在,只要一进入青石山附近,立刻就会消失无踪。那些力量强大的魔兽都有敏锐的直觉,在数位力量强大的同伴先后失踪后,它们纷纷离开自己的领地,仓皇向着远离青石山的地方逃离。

  但青石山是霜铠巨人们的家,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抛下家园逃离。何况就算他们想逃,也绝无可能逃得掉。

  不知何时起,不管那头阴险得神圣巨龙如何挑衅,霜铠巨人们都再也不肯离开山顶得营地。短短数日功夫,百名成年战士就已经倒下了一半,而且那可怕之极得存在显然意犹未尽,仍然在青石山周围徘徊不去,伺机捕捉着落单得巨人。

  霜铠巨人首领已经隐隐感觉到本族的最后命运。他又惊又怒,几次向那存在发起挑战,但她全然不与理会。现在他知道的只是,每失踪一位巨人,她的力量就会强上一分。

  青石山顶突然响起轰隆隆一阵巨响,一时间烟尘四起、乱石纷飞。烟土之中,忽然飞出两个巨人战士。他们高声叫着,那洪亮的声音响彻了整座青石山!他们飞起足有百米之高,划出一道曲线,遥遥向山下坠去。

  霜铠巨人首领在远处目睹了这一切,心内一沉,知道无论如何都已救援不及。从这个高度坠落,两个巨人已是必死无疑。

  可是十余个霜铠巨人已冲出了营地,向那两个巨人的落处奔去。霜铠巨人首领狂吼一声,强令他们返回。

  但他的命令下得太迟了。苍劲的龙吟声中,那头神圣巨龙不知从何处钻出,闪电般抓过一个巨人战士,然后以惊人的速度和灵动避过了所有掷矛。飞上了高空。

  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炸雷。

  周身缠绕着暗黑雷光的妖莲悄然浮现,然后拉出一道淡淡虚影,在霜铠巨人首领尚未及眨眼的瞬间,已绕着还未坠地的两个巨人飞了数十圈!

  威娜手中银蛇飞舞,龙魂战枪瞬息之间业已数十次穿过两个巨人地身体。每一下穿刺,都会将他们的灵魂和力量撕下一部分。通过银龙龙魂的洗礼,流入威娜体内。

  完成杀戮的威娜凝立空中,闭目不语。任由两具已经不成样子的巨人尸体沉重地坠落。片刻之后,她才睁开双眼。那双金色十字星漠然地看着青石山顶的霜铠巨人首领。妖莲此时一明一暗,光波流转之间,不时会炸出一道道细碎地雷芒。龙魂战枪的枪尖处也偶尔会喷出一小团稀薄的银雾。

  霜铠巨人首领悲愤之极,但他知道此时下山挑战威娜,只会为她再增添一份力量而已。他突然狂吼一声,举起一块巨石,使足力气向威娜掷来!只是他与威娜此刻相隔足有数千米。那块巨石飞不到一半就坠入了深谷。

  格利高里双翼伸展,徐徐落于威娜身后地空中。它忽然龙嘴一张,打了一个嗝,喷出一小团淡白色的龙息。

  它很满意现在地生活,仿佛又回到了死亡世界跟随风月主人时那段最美好的日子。虽然一开始诱敌时辛苦和危险了点,但主人的力量一旦提升,好日子就来了。那些威娜根本看不上的巨人,力量再脆弱,对格利高里来说都是一顿过于丰盛的大餐。现在它完全可以单独对付两个霜铠巨人。而且是在不动用任何龙语魔法、全凭肉搏的情况下。

  威娜张口喷出一团白雾,向霜铠巨人首领冷冷一笑。青石山上的巨人战士已经所剩无几,根本无法时时刻刻守牢那么长地防线。而它们一旦疏忽。付出的就会是生命的代价。咏不了多久,威娜就可以强攻上山。

  那时,整座青石山的巨人都会成为威娜力量的一部分。

  她看天色不早,而尽头也已经餐足,准备招呼格利高里离去。就在此时,威娜的耳朵忽然微微一动,而嘴里应“是”的格利高里则转头望向了北方。

  “威娜主人,风月主人在召唤我们了,可是我怎么感觉,她和以前有一些不一样?”神圣巨龙有些疑惑地问。

  “她在成为真神的路上又踏出了一步,所以你当然会觉得有所不同。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威娜语气淡淡地,但格利高里敏锐地从中捕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东西,仿佛是人类名为伤感的东西。

  威娜沉默地望着铅色地天空,突然轻轻一笑,暗自思苻:“可是风月……你这样就想成神吗?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等着,我早晚想办法砸破你那层冰冰冷冷的壳!”

  “威娜主人!威娜主人?”格利高里接连唤了数声,威娜才回过神来。

  “霜铠巨人这边……”预见到战争将随风月主人的召唤到来,格利高里顿时感到自己这些天提高的能力还是微不足道,它智慧的目光立刻略带贪婪地转向山顶那些力量适口的大家伙们。

  威娜望着青石山顶,难得一现的笑意已收敛无踪,冰冷地道:“不用急!我们还有两天时间。虽然这点时间干不了什么,不过至少那个最大的家伙是跑不掉的。”

  于是在霜铠巨人首领愤怒的目光中,威娜与神圣巨龙的身影渐渐消失了。

  在北国一望无际的雪原上,罗格正率领着千余名部下疾行。数日之后,通向帝国最北端的奥瑟公路已现尽头,再向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大冰原,冰原延展到地平线之处,隐约可见微蓝色的山脉。

  尽管月之暗面都是由最强悍的精灵组成,尽管每个精灵都穿上了特制的防寒服,但寒风仍使他们面色发青。相较而言,粗豪的提克顿战士简直就是在享受北国的风了。

  空旷地带,视觉是最会骗人的东西。似乎转眼就可以到达的山脉原来是如此遥远,罗格率领着军队一直走了两天,才抵达了预定的山口。而此时在他们身后的冰原上,已经出现大队银之圣教信徒,甚至以罗格的目力已经能够看到信徒们扯起的旗帜。

  山口其实是一条狭长的山谷,易守而难攻。按原定计划,罗格、安德罗妮和修斯将继续北上,而芙萝娅则率领所有部队扼守山口,阻挡一切银之圣教的信徒。

  即将分别之时,罗格忽然停下了脚步,缓缓回头。

  寒风中,一身纯白重袭的芙萝娅立于冰原上,恰如一朵娇柔的雪莲,似是娜阵风稍猛一些,就会将她的肌肤吹破。那碧绿双眸中漾着淡淡氤瘟水雾,如有千般衷肠欲诉。

  但她只是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一片银白的世界中,一时只有那点微张的朱唇,红得如此凄艳。

  罗格忽然大步奔回!他张开双臂。一抹晕红染上芙萝娅的双颊,她抛却所有矜持,恍若一片飞羽,翩然投入他的怀抱!

  芙萝娅用尽力气抱紧罗格的腰,把头埋入他怀里。

  “好好活着!”罗格低声道。

  “这句话该还给你才是,你去的地方才危险啊。”即使罗格轻吻她的秀发,芙萝娅也没有抬起头来。她的声音如同梦呓。

  “等着我回来。”

  小妖精在罗格的怀里轻笑出声,低低地道:“等你回来干什么?娶我?”

  不待罗格回答,她已离开那温暖的怀抱,推得罗格转身,道:“傻瓜,快走吧!”

  罗格微微一笑,不再多言。他念动飞行术的咒语,与修斯和安德罗妮一起向北飞去。

  芙萝娅盈盈立于冰上,动也不动,一直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北方天际。

  万里冰原,此时余下的唯一色彩,即是那一点微颤的朱红。

  第十四章黄昏

  夕阳在快要随入远山的时候,才得以在浓密的云层中露出片刻全貌。它似乎要在这短短一刻中发泄出压抑了一天的热情,顷刻间就将青灰的天空变成了燃烧的云海。金红色光纹如波浪般流动荡漾,天地间突然明亮了几分。

  火云下的奥本山一改往日青黑与雪白两色装饰,而是披上了一件红色的外衣。红色不仅仅来于天际燃烧云海的贡献,也来自于山体上那大片暗红色的冰层,规律地分成三四路从山顶蜿蜒而下,骤眼看去,仿佛是一条条凝固的红色溪流。

  云海下,悠长的号声响彻天空,银之圣教的教徒们徐徐从奥本山上退下,他们互相搀扶,其中有数百具躯体被拖行着,那是他们教友的遗体。

  可是那些英勇地倒在智慧之眼防线之后的尸体已无法抢回。

  今天,圣教信徒取得了攻山以来最好的战绩。午后,他们曾一度冲过智慧之眼的防线,最前方的勇士甚至能够看到祭坛上祈祷的圣女背影!狂信法师团团护住祭坛,摩拉仍是一动不动,对已近在咫尺的刀兵和鲜血视而不见,而此时还能固守阵地的智慧之眼徒已经不足五百人。

  变故突生。

  始终笼罩摩拉全身的光晕迅速向外延展,眨眼间扩散到整个祭坛,柔和的光芒则辐射百步,照耀着战场。狂信法师精神大振,原本已经有点涩滞的施法手势顿时灵活起来,智慧之眼的信徒们更是勇力勃发,对女神的信仰占满所有身心,呐喊着向圣教教徒扑去。

  他们敌人的感受却完全相反,畏惧、混乱、动摇等等负面情绪象瘟疫般传播开来,战局登时逆转,圣教方面不得不鸣号收兵。

  山脚下已经升起百道炊烟。晚饭很快就会做好,为狂热的圣教信徒们补充体力。奥本山下。几个衣饰比其他人要华丽得多的冰雪法师和武士向着奥本山顶不往指指点点。其中一个头戴高冠、身披象牙白法袍的老者是整个帝国南部位阶最高的大神官,也是此刻的领袖人物。他身边的几个武士首领正在详细解说着明天的攻山计划。

  奥本山山势极为险峻,只有几条狭长的能够容人上下的通道。当初摩拉选定这里的原因并非因为奥本山是什么圣地,唯一的原因就是因为它的险。也许方圆千里之内,奥本山是最易守难攻的地方。

  仅仅几天时间,奥本山下就聚集了银之圣教数万名信徒。他们夜以继日地攻山。可是狭窄的山道上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两方交战处最多只能容纳二、三十人同时战斗。往往最前方的几十人战死后,后方的信徒就会被教友的尸体所阻挡,很要费一番功夫才能爬到智慧之眼信徒的工事前。这样,人数比圣教少了数十倍的智慧之眼的信徒和狂信法师们,总是可以得到宝贵的喘息时间,坚持下来。

  实在支撑不过时,智慧之眼教徒就会推出守城时才会使用的巨弩。如此近距离下,巨弩一箭之威,足可以连穿数十人而去势不竭,给予圣教教徒极大打击。所幸这种很具破坏力的武器,智慧之眼已经剩余不多了。

  为首数名冰雪法师、神官和雪宫武士商议之下,决定改变战术,将能够战斗的圣教信徒分成数十梯队,一波波边疆不断地戟,以求耗尽山顶诸人的体力。这种战术把智慧之眼所据天险的优势抵消瞬簧佟?

  在那些懂军事的雪宫武士眼中,时间不是问题。寒冷和缺乏休息会逐渐耗尽智慧之眼教徒的体力,狂信法师们的魔力也会一天比一天少。而轮换下的圣教教徒不光有足够的食物,还可以安稳地睡眠以恢复体力。时间拖得越长,胜利就离他们越近。

  在那位老神官眼中,被囚信徒的生命也不是问题。现在战死在奥本山上的圣教信徒数量早已经几十倍于山顶被囚的信徒。他唯一关心的,就是智慧之眼的圣女摩拉和数十位狂信法师的生命。谁都知道智慧之眼能够如斯崛起,至少有一半是这位具有不可思议的鼓动力,以及极为罕见的天然魅惑之力的圣女功劳。

  如果可以,他愿以千名信徒换取一位狂信法师的生命。而如果牺牲十万信众可以换取摩拉的灭亡,他也一定会愿意的。反正帝国子民多的是,信徒死了还可以继续招募。

  随着时间的推移,奥本山攻防战日益惨烈。为了携带足够的攻防物资上山,智慧之眼的信徒们没有带上足够的口粮,而且为了抵御山顶的寒冷和补充消耗的体力,不论是信徒还是狂信法师的食量都大增。但这一切早在上山之前就已有解决的办法。

  摩拉依然无时无刻不在祈祷着,从她身上涌出的光辉温柔引导着狂信法师的魔力,驱逐着他们身体上的疲累。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每一个幸存信徒的状态,知道他们尽管意志仍无比坚定,但身体都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摩拉知道食物的来源,也默许了这个解决方案,对她来说,只要能够坚持到祭祀那一天,任何手段都是神圣的。

  实际上智慧之眼的信徒们只带了三天的粮食,因为每一具敌人的尸体,都可以看成食物!

  除些之外,圣教信徒的尸体还被堆到一起,再浇上冰水,过不了多久,就变成一座极坚固的壁垒。而在上山的道路上,死伤者的热血一路抛洒,直到山下。在这泼水成冰的季节,血水一层覆盖一层,早已凝成厚厚的梯形冰层。

  光滑的冰层无疑又为圣教信徒的攻山造成极大的困难。尽管如此,在绝对力量对比前,在圣教的车轮战术下,智慧之眼的信徒仍然一天比一天少。

  明天,就是祭祀的时候了。

  当晨曦照亮奥本山之时,摩拉终于结束了漫长的祈祷,徐徐站起。幸存的十余位狂信法师和三百多名信徒立刻团团聚拢过来,他们身上带着轻重不一的伤。然而眼中充满了光明和希望!

  此时银之圣教的休整也已告一段落,接下来,就该是无休无止的全力攻山。

  老神官在众信徒的簇拥下,来到了奥本山下。他手里拿着冰雪女神的教典,向山顶用力一挥,声嘶力竭地吼着:“杀了妖女和邪恶的狂信法师!为了女神!”

  “为了女神!”巨大的声浪中,一队队信徒开始坚定地向奥本山攀登。

  老神官又发出一声鼓舞士气的大吼:“去拯救我们的兄弟吧!为了女神!”

  然而他心底真正的声音却是:“那几十个倒霉鬼肯定救不回来了。”

  仰望着即使在百米山顶依然能轻易辨认的那团乳白色光晕,老神官想起了有关智慧之眼圣女的种种传言,忽然感觉到有些口干舌燥。也许活捉她会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理智也同时告诉他,这一点也不现实。

  老神官捋捋了代表威严和资历的雪白长须,另一个念头浮起,这次宗教战争结束后,圣教不能再固步自封,是时候为冰雪女神座前遴选几位圣女了。

  另外几位雪宫武士首领和冰雪法师也和大神官仰望着奥本山顶的同一个地方。一想到那位传奇般的圣女终将倒在交错的刀剑之下,心里竟同时感觉到有浓浓的不舍。只希望她死的时候,面容没有被划破,还能看看她的容貌。和个男人这样想着。

  攻击开始。圣教信徒潮水般涌向山顶。当奥本山上杀得如火如荼之际,似是战火触怒了哪位神明,大地竟微微地颤抖起来。一位雪宫武士忽然回头,脸色当即大变!

  远方地平线扬起白色烟尘,向奥本山滚滚而来,那是雪原被无数铁蹄践踏带起的冰屑弥漫而成。片刻之后,银之圣教几位首领已经看清伴随烟尘而来的,竟是数千铁骑!

  在骑兵身后,跟随着数不清的步兵。这支杀气腾腾军队的旌旗上没有任何标记。暂时还看不清它的归属,可是从其列队行军的架势看来,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队。银之圣教诸人心中都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领军的将军体态轻盈,正是紫荆蝴蝶。她微一抬手,近两万的阿雷公国大军停下了脚步,在她身后列好战阵。

  面对着奥本山下十万圣教信徒,紫荆蝴蝶呛地一声抽出佩剑,向前一挥,高声喝道:“全军出击!不留战俘!”

  北国冰原,山口处同样进行着舍生忘死的战斗。以万计的银之圣教信徒高唱着圣歌踏进山谷,向那敢于阻拦他们、微不足道的千余智慧之眼信徒扑去!

  峡谷的尽头,是一片数十米长的倾斜土坡,土坡上覆盖着厚厚的光滑冰层,那些不通武技,只是身体健壮的圣教教徒根本无法在土坡上立足。这道土坡并非自然形成,而是由惊世的魔法之力硬生生地从平地中提升起来。坡地上面还残留着浓郁的魔法气息,只是魔法气息中那厚重的死灵味道让人难以忍受。

  但是银之圣教信徒人多,这些狂热的教徒如同南方原始森林中的行军中蚁一样,后面的推着前面的,一步步挤上了覆冰的土坡。如果前面的人不动了,他们就在后面用力推,实在推不动,就从同伴的头顶上爬过去!

  山顶上又有一道数米高的平台,高大的提克顿人首领扎古尔率领着提克顿战士站在平台上,筑成一道钢铁壁垒。他们手持特制的巨型钢盾,用力向外一推挤,每推一下,都会有数个银之圣教的教徒从高台上摔落。推挤之后,提克顿战士的巨斧会紧接着呼啸落下,将那些还攀在巨盾上的圣教信徒躯体轻易地砍开。

  此时开战不久,扎古尔的前半边身体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色。他身后的地面上插着十余柄精钢战斧,一把砍球了,砸弯了,扎古尔就将战斧掷向面前的人群,某个倒霉的圣教信徒就会被砸得头破血流地摔下去。然后他会反手抽一把新的战斧再行厮杀。那闪耀着青色光芒的巨大战斧咆哮着、飞旋着,每一次出击,总会带走几条生命。

  提克顿战士身后站立着月之暗黑的精灵们。他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一支支利箭倾泻到银之圣教教众身上。利箭的箭尖上都闪着幽蓝的光芒,全部喂有剧毒。这样的箭不需要瞄准,只要划出一道伤口,就会收割走一条生命。

  芙萝娅飘立于天空中,她施法的手势妙曼优雅,似是翩翩起舞。咒语、手势、卷轴齐发,雷狱戒指的威力被她发挥到了极致。那双素手间电光缭绕,无数各式闪电魔法若急风骤雨般向银之圣教的冰雪法师们倾泻。

  闪电类魔法速度快、杀伤力又强,而且小妖精浑身上下不知有多少增幅魔攻魔防的高阶道具,她又心狠手辣,绝对是穷追猛打斩尽杀绝的典范。因此自开战以来,已经有三个冰雪法师倒在她的魔法之下。那第三个冰雪法师还是躲在信徒之中,仅仅是向她偷偷放了一颗冰球而已。结果冰球还未触到芙萝娅的防护罩,他已经被小妖精接连四记落点精准的闪电给殛成焦炭。

  芙萝娅的位置占据了制高点,除了重点对付圣教的冰雪法师外,她另一个任务就是兼顾整个战场形势,适时给予魔法支援。看她解决了被发现的冰雪法师后,就会象一只彩蝶般飞上飞下,忙个不停,时时会用力掷出一个装满了魔法药剂的小瓶,于是一大片剧毒的浓雾就会将数十个圣教信徒笼于其中。偶尔她也会召唤出一道火墙,阻挡住圣教教徒们的脚步,让高台上的提克顿战士们可以稍缓一口气。

  此刻,当一个珍贵的魔法卷轴在她手中燃尽后,由鲜血白骨构成的炼狱之门轰鸣着从地面升起,喷吐着绿色火焰的冥魔从大六中跃出!

  它有些疑惑,疑惑于牺牲品竟是如此之多。

  这该是怎么痛快的一场杀戮啊!冥魔的身躯都兴奋得开始发抖。

  就在此时,芙萝娅忽然听到了一阵极清晰的马蹄声和滚滚车轮声。在这杀声震天的战场上,并不如何响亮的蹄声和车声不知为何竟能穿透重重声浪,传入她的耳中。

  芙萝娅以一名魔法师的敏感立刻发觉声音来源异常,随即拉升高度,警觉地望向远方。

  冰原尽头,有一辆四驾的马车正狂驶而来,车厢上冰雪女神的徽记反射着冰原的光芒,显得无比刺眼。

  莫名的,她的心跳忽然加速!

  芙萝姨开始颂咒,狂野的雷电不住自她双手中涌出,但又被强大的魔力束缚在那双素手之门含而未发。终于,当那些狂暴雷电积累到必须爆发的临界点时,芙萝隔断双手一挥,三颗亮得耀眼的蓝色电球被闪电链连接在一起,互相环绕着,高速旋转,直奔那辆诡异马车飞去。

  连成一体的三颗电球悄然没入了马车车厢。华丽的车厢瞬间变成了透明的蓝色,绚丽得宛如诸神的座驾!

  但绚烂从来都很短暂,美丽的蓝色转眼就褪去,马车车厢无声无息地炸成了一团纷飞的焦黑粉末。

  可是车厢中竟然没有人!

  芙萝娅一怔之际,突然似有一道若有若无的风从她身边掠过。这阵奇异的感觉刹那即逝,她四下张望,但再无所察。此时她眼角余光看到下方的提克顿战士们又陷入苦战,阵势一角即将被疯狂的圣教教徒冲开,她顾不上多想其它,立刻取出一个盛满了墨绿色液体的琥珀小瓶,用力向下掷去。

  一朵绿色的毒云又在银之圣都的信徒中绽开。翻滚舒卷的毒云中,圣教信徒们一个接一个倒下,他们朝圣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北方,天空中忽然漾起了一阵波纹,辉煌的浮空之城自虚空中徐徐浮现。它一个悬停,缓缓转动了对它庞大体积来说极微小的角度,随即沿着冰洋的海岸线开始飞行。

  浮空之城下方,厚重的冰层纷纷在无形的巨大压力下碎裂,稍有灵性的魔兽早已走避一空。

  风月主殿的中央,不知何时多了一口径粗十米的魔法井。井中有极淡的雾气飘动,似是薄纱般的云层流动。透过那云层向下望去,赫然是缩小了的北地冰洋海岸。

  这口魔法井犹如通向另一个空间的窗口。呈现出的并非是平面的图像,而是一个完整的缩微世界。

  井中世界可以看出无数色彩在流转、飘移,而且变幻不定。

  表、麦克白依然是全无实体感觉的金色人影,他向魔法井中一指,道:“冰雪女神的匿藏地虽然隐秘,但从她发出神谕时的神力波动,以及她信徒的信仰之力汇集之处来看,也的本体或者至少神格的一部分应该就位于这一带。”

  随着麦克白的精神波动,井中世界相应地产生了变化,地面被不断拉近,其上万物逐渐放大,一处悬于冰洋洋盖上的断崖渐渐变得清晰。在井中的世界,有无数亮白色的光带不住人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断崖周围化成无数细碎的七色光点,徐徐附落。

  断崖变得越来越大。此时已可看出,它竟然是一整块巨大无比的千载寒冰!从周围参照的地形判断,这块由巨冰凝成的断崖竟有千米之高!

  一阵难以言喻的冰寒忽然在大殿三人的灵魂深处泛起,随后是一阵尖锐之极的愤怒叱喝声,听起来就如两块巨冰在互相磨擦一般。

  魔法井中的景物突然一阵跳动,然后渗出三团若有若无的寒气,分别向风月、威娜和麦克白攻去!

  麦克白淡金色的身体变得极为稀薄,任由这团寒气透体而过,飘到他身后一根粗大的石柱上。这根石柱骤然失去了光泽。中间一段忽然化为无数细微到根本分辨不清的粉末,在大殿中微微拂动的风中散尽。

  威娜则双唇微张,吹出一股几可以毁灭一切的罡风。将扑面而来的寒气轻易扑散。

  而风月,只是凝望着断崖。寒气团越接近她,主就变得越稀薄,到得取后,竟自己散了。

  麦克白沉声道:“不会有错了!看来冰雪女神的大部分神格都躲在这座断崖里,似乎她刚刚积累到足够的信仰之力,这才得以从沉睡中醒来。以神的标准来说,她现在非常虚弱,神力微薄。真不知道以前曾经发生过什么,能够让一位神在这个位面沉睡。”

  他抬头望向威娜,问道:“奥黛雷赫大人,您能否使用洞察领域探寻一下冰雪女神陷入沉睡的原因?这将对我们有相当大的帮助。”

  威娜皱眉道:“我拥有的只是最低阶的神格,与冰雪女神相比,在神格上要差得多。所以洞察无法使用。”

  麦克白凝神看了会断崖,缓缓地道:“不能洞察也没关系。我们仍有机会。风月大人,你认为呢?”

  风月淡淡地道:“她很虚弱。所以我们可以开始了。”

  浮空之城光芒大盛,加速飞向远方。

  大殿之中,麦克白早已离去,而风月仍然注视着魔法井中不住变幻的景物。那些一闪而过的高山丘壑=可川原野映得她银色双眼忽明忽暗,但没有任何具体的景物能够在风月双眼中驻留。

  威娜看着风月凝定的双眼,忽然叹息一声,道:“马上就是与一位真神的战争了。”

  风月淡淡地道:“我们终会胜利,只是不知道谁会在战争中毁灭而已。”

  威娜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她沉默片刻,终于轻轻地道:“风月,谁也不知道诸神间的战争会发生什么。我……去叫他进来吧。”

  风月的黑发忽然轻轻飘动了一下。

  她忽然陷入了沉默。

  威娜悄然离开了大殿,片刻之后,罗格周身缭绕着有如实质的银光,如履薄冰般走了进来。有几次晋见女神的惨痛经验后,胖子实在不敢不全神戒备。可是这一次大殿中既没有肆虐的能量风暴,也没有能灼瞎双眼的强烈圣光。

  他看到了银色的眼,看到了黑色的发,看清了那浮于空中的女神。

  风月徐徐飘落于地,竟一步步向他行来。

  四目相接,罗格脑海中轰的一声,一时无数记忆碎片自意识的最深处泛出,杂乱无章地拼接在一起,立刻以如电般迸放乱飞向四方,织出极为纷乱的一幅幅画面。罗格不能辨识脑海中纷乱意念的真义,但唯一能确认的是,面对行来的女神,他没恐惧,只有一颗疯狂跳动的心,以及那似有还无的期待!

  在那双古井不波的银眸后面,似是隐藏了太多太多的东西。罗格努力想看透,但映入眼帘的只是一片莹润银光。

  “罗格。”风月忽然开口唤道。

  罗格应道:“您有什么吩咐?”

  风月的唇微张,又合起,反反复复,终于挤出了一句冷冷冰冰的话:“一会……小心。”

  罗格心中蓦地一暖,笑道:“放心吧,我可没那么容易死。”

  风月眼中的光芒猛然跳动数下,她又想说什么,可是始终没能再发出一个哪怕是一个间节。

  她终于挥了挥手。

  罗格转身离去,每行一步,那沉重的步音都在敲打着两个激荡的灵魂。

  大殿的门在罗格背后沉重地关上了。

  “等这声战争结束,我该多来找找奥黛雷赫才是!神与人之门的距离并不遥远,不是吗?……”罗格忽然泛起这样一个念头。他忽然微笑起来,感觉到眼前似是打开了一片全新的世界,于是加快了离去的脚步。

  “等这场战争结束,我……就是真正的神了……”风月怔怔地望着紧闭的大殿殿门。

  一滴水珠不知从何而来,落于地上,飞溅做无法捕捉的碎玉,最后消散于虚空,不知归于何处。

  这是第一滴。

  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滴?

  极北冰洋最深远的某处,乃是所有生命绝足之地。

  目之所极,积雪和寒冰构成世界的全部,连天空也是深深浅浅的灰白色,日月星辰毫无踪影,仿佛来到了与现实世界隔绝的另外一个位面。无数万年玄冰凝固成的山峰犬牙交错,流银泻玉。巨大的浮冰铺满大地,以常人肉眼几乎不能深究的速度缓慢移动,,这才提醒了闯入者们冰层下是深不可测的大洋。

  十余个身影缓缓自天空降落,卓立于冰峰上,仰望着前方一道突兀出现在视野里的崔嵬断崖。一路蜿蜒而来的群峰在此处陡然止步,环抱成一个巨大的扇形,而完全由寒冰凝成的断崖竟然是悬立于其上!

  只有身临其境,才会知道这座千米断崖是多么雄伟。周围那些或陡峭或险峻或峥嵘的冰峰顿时矮了一截似的,象匍匐于帝王前的臣民。从一个特定的角度遥遥望去,断崖竟然还具有优美流畅的线条,恍若一位双手交叉低垂、静静伫立的优雅女子。

  断崖周围没有寒风,也没有冰雪。

  这里看不到任何生命,只有安静和绝对的寒冷。

  四顾之后,罗格忽然又想起了那句话,冰雪女神从来不是一位宽容的女神。

  温拿跟着死神班飘立于众人之后。他的目光一个一个自众人身上扫过,然后拉过死神班,拼命压低了声音,极小声地问道:“当天攻打蒂凡妮的时候,这些人,还有那两头龙,难道……都在?”

  死神班只在降下时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落脚点,然后就直盯着手中五色光彩不住流动变幻的细剑看个不停,脸上还堆满守财奴清点财宝的笑容。直到温拿抓着他用力摇晃了好几下,才头也不抬地答道:“当然都在!啊不,当时那一位大人还在沉睡。”说着,他总算恋恋不舍地把目光挪开一秒钟,悄悄向威娜一指。

  死神班余光瞥到罗格的身影,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连忙叮嘱温拿道:“你千万要记得,一定不能在任何人面前直呼那两位大人的名字,她们若是发起怒来,可绝不是开玩笑的事!”

  温拿眼角一阵抽搐,他一个一个地看过去。两头龙,风月、威娜,还有一个以他根本不明白的形式存在的麦克白,死亡世界三君王,安德罗妮,最后还有显得有些凑数的罗格和修斯。

  “一共是……十三位圣域或者是大魔导师?”温拿脸上的肥肉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可是他自己却浑然不知。

  修斯和罗格看起来没有足够的实力,但其他人的实力又远远超过圣域。那头成年银龙的恐怖战斗力自不必再提,可是另一头巨龙,,体型虽然稍微小些,但那优雅与威严,怎么看怎么让温拿自灵魂最深处泛起惊惧。一个名词始终在他心中徘徊不去。

  神圣巨龙!

  因此温拿将每一个人都算做圣域,已经是极为保守的算法了。

  “十三位?”死神班瞟了一眼温拿,被打扰了与黄昏之十二乐章相聚时刻的班当然有些许不悦,不过他这些天与身为大炼金师的温拿相处,很是得了点他的好处。拿人手短,因此死神班也不好意思坐视温拿的无知,只得悄悄地道:“单是那两个变态的……两个……不,两位尊敬的大人!随便哪一个,就可以收拾我们俩而有余。”

  温拿浑身一颤,登时肃然起敬,连立姿也笔直了许多。

  死神班又好气又好笑,悄声道:“用不着这样,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你这老东西不务正业,空顶了个大魔导师的名头,可真论起决战,你哪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温拿瞪了死神班一眼,可是他虽然是大魔导师,但死神班是圣域杀手,正正好是他的克星,因此他是绝对不愿开罪这位死神的。只得愤愤地道:“魔法世界方袤无边,哪里是你这天天只知道躲在黑暗里的家伙能够理解的!”

  不管怎么说,两人一番谈谈说说,倒是将临战前的紧张感觉给冲淡了不少。其实此时安德罗妮下意识地牢牢抓着碧落星空的剑柄,纤纤五指的指节都有些泛白。而死亡世界三君王全身裹在黑袍中,虽然看不清表情,但在这无风的世界里,它们身上的黑袍却始终在不住地波动着。

  此刻强者云集,每一个人都拥有足以傲视一方的实力,强者的一生,都是与无数的胜利、征服、荣誉与财富联系在一起的。在尘世中人的眼中,他们理应无所畏惧。

  可是这一次,强者们面对的是神!

  在神那深似渊海的神威面前,在神那无法测度的力量面前,在神那超越力量极限的领域面前,凡间的强者,不过是一群渺小的存在罢了!

  在神面前,他们理应畏惧。

  当然也有例外,死神班的目光不曾有片刻离开他那把五彩流转的细剑。这一次不知是哪位黑暗神明突然眷顾了他,风月竟然一口气给他的细剑加了狂暴、幻音和剧毒三篇乐章!当然这一切也是有代价的,那就是添加第六乐章的时间变为了五个月后,也就是说,多拿两个乐章的代价就是多加三个月的等待时间。死神班经不起这个诱惑,就算风月提出让他等上一年,其它他也愿意。虽然最起码的理智告诉他,一个月一篇乐章是最佳的方式,可是在足够的诱惑面前,往往没有理智存身的余地。

  而修斯不住和罗格低声说着什么,罗格则连连点头,这两人看上去倒是一点都不紧张。

  众人望着高达千米的巨大断崖,一时间都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威娜秀眉微皱,道:“冰雪女神就藏身在那座断崖之中。她的神力波动正在逐渐增强,我想她应该已经知道我们到了。不过那座断崖本身是非常强的防护结界。”

  麦克白也道:“从银之圣教那些神术师的记忆推断,依冰雪女神此时的神力水平,她的领域范围至少应该有一千米。也就是说,接下来我们都得在她的领域中战斗。当然,您两位可以不受她的领域影响,但我们的战斗力会有很大的折扣。只可惜现在还不知道她的领域能力都有哪些。“

  麦克白望了望下方的罗格,又道:“然后么,就得看他的手下杀人够不够快了。”

  一直沉默着站在最高处的风月,忽然仰首向天,银色双眼缓缓扫过单调的苍白天空,道:“她的信仰之力开始减弱了。”

  风月调回目光,盯着断崖上那巨大之极的静立女子,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冷冷地道:“动手吧!”

  威娜微微一笑,道:“我先来试试她的防护结界怎么样。”

  她反手从妖莲双翼上取下一枝翼羽,挥手一扬,翼羽的速度瞬间增至不可思议的快,撕裂了空气,带着一阵极尖厉的啸声,猛然钉上断崖!

  整座冰崖忽然亮了起来!纯净的白光由内向外,极有层次感地推出,但在众人的视觉中,只是一闪而已。妖莲翼羽落处,炸起了一团冰屑凝成的云雾。待云开雾散之后,诸强者愕然发现,妖莲翼羽竟然还露在冰外一小截!众人看到了翼羽上附加的力量,本来以为定会彻底没入冰崖,深入百米说不定都不夸张。

  而威娜自己则原本估计,这一击至少也能炸下一大片冰壁才是。不过这样的结果让她立刻意识到,冰雪女神的冰崖结界力量浑然一体,防御一片和防御一点效果完全相同,力量运用之精妙,无愧神名。看来只有攻击的力量彻底压倒冰崖结界的防护力量,才有可能打破这片防御。

  威娜黛眉微皱,双眼中金色十字星缓缓亮起,她忽然喝了一声:“格利高里!给我加持圣龙祝福!”

  “遵命!”神圣巨龙最喜欢给两主人加持辅助魔法,因此意味着主人要亲自冲锋陷阵了。而需要两亲自动手的大阵仗。向来是轮不到一头力量微弱的神圣巨龙插手的。

  风月忽然道:“我来。”

  她左手高高举起,五指一一绽开,掌心中帝起一小团极耀眼的银色风暴!

  天空忽如水波般荡起片片涟漪,巨大、华丽而神秘的浮空之城再一次出现在诸强者面前。

  风月手心中的银色风暴化成一小股龙卷风,在她掌心中不住呼啸着急速旋转,陡然拉长,真指天空。

  浮空之城上响起一阵悠长的歌声,无数闪着光的小妖精挥动着透明的双翼从浮空之城的各个角落飞了出来,她们围绕浮空之城团团排成两队,然后一起用力向同一方向推动这个庞然大物。巨大的浮空之城徐徐旋转。到后来越转越快,风从城堡上无数的楼间窗隙穿过,发出阵阵尖厉的啸声。

  浮空之城转眼间已经疾旋如风,天地之间,一时都充斥着这座巨大的空中堡垒发出的声声厉啸!

  小妖精们则早已高飞,她们聚积在一起,构成了一大片流光溢彩的云朵。

  风月左手上已经凝聚了太多的力量,时时会有一段暗黑的波纹在那只纤纤素手周围泛起,然后扭曲几下之后,又渐渐消失。

  她一声清啸,左手如擎着万仞高山,缓缓向前虚掷而出!

  飞旋着的浮空之城略一倾斜,随即开始加速,撞向了千米寒冰断崖。

  一声沉闷得近乎无声的郁雷隐隐约约地响起,诸强者眼中的世界暗了下去,随后又亮起,但一切的景物都似乎在诡异地扭曲跳动着,而且原本一片清明的天地间,忽然下起了雪。

  突如其来的暴雪。

  片片雪花,有大有小,有细腻如粉的蓬蓬冰屑,也有朋如一辆马车的冰块自空附落。在众强者面前,一整座高楼缓缓地自左飘到了右边,然后被一大片暗黑色的波纹吞没。下一刻,又有一座冰山自强者们脚下突兀地涌出,然后飞入天际,消失不见。除了他们脚下的这座冰峰外,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极度混乱,违背他们所理解的世界规则的景象层出不穷。

  与这幅诡异的画面相伴,是无数交织在一起的声音。有轰然雷鸣,有山崩海啸,也有少女在细语倾诉,妖精在林间歌唱。

  光怪陆离。

  每一位强者都将力量提升到顶峰,静静地等待,等待立脚点雪落云开的一刻,等待着直面冰雪女神真身的那一刻!

  终于一切消散,世界恢复平静……

  诸强者强自压抑着心内的震撼,然而眼前的一切,的确是他们当中大多数一生中从所未曾一见。

  浮空之城上那些高大恢宏的建筑几乎全毁,只余下一个倒锥形的巨大基座,斜斜插在远方冰原上。在它身后,是一道长达千米的深深壕沟,断裂的冰层边缘还有小的坍塌接二连三地发生。

  那千米的断崖已经消失,空中飘浮着大小不一,大至数百米,小到数米的寒冰。这些冰块浮于空中,以他们所不明白的规律徐徐飘移着,宛如这个世界已经失去了重力一般。

  其中一块巨冰上面平滑如镜,可以看出有一个由冰雕成的女子双手抱膝,蜷成一团,如在母体中沉睡的胎儿般安详平静。

  世间突然暗淡了下去,如同进入了冬日的黄昏。诸强者们觉得露在外面的肌肤、都微微有发麻的感觉,顿时心生警觉,这是周围的温度降低得过快的征兆。不过强者们身上随即闪耀起温暖的明黄色光辉,身上的寒冷立刻被冲淡了许多。

  格利高里心中极是得意,这一记龙语魔法寒冷防护本身效果就不是人类魔法能够比拟的,又被它练到了可以给一定范围内所有人都加持的地步。看来不久的将来,控法这格利高里近个名字又要被它收入囊中了。

  就在此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威压忽然扑天盖地而来!格利高里向来胆小,它刚一触到这威压,一切思维立刻被相栏而来的恐惧所占据!瞬息之间,它四肢麻木,再也无法浮于空中,竟一头栽向地面。

  巨冰之上,那女子忽然抬起了头,徐徐睁开双眼!刹那之间,整个世界都暗了下去,失去所有的光和色彩,天地间唯有那双亮着寒光的眼!

  “真没想到,这双眼睛还挺漂亮的。怎么看都比那些神像强得多啊……”罗格早已领教过冰雪女神的神威,加之他最近对神的敬意已经降到了一个新的低点,因此不但不受冰雪女神骤发的神威影响,反而涌起不少杂乱的念头。

  在那无法形容的双眼凝视下,班、温拿、安德罗妮,甚至银龙斯顿都无法抵抗神威的影响,一一向下坠去!

  无色的世界中一点柔和淡金色光芒亮起,仿佛黑夜里汪洋上的灯塔。麦克白那低沉而悦耳的声音不住在空中回荡,似是在颂念着什么咒语。他每吐出一个音节,那点微弱摇摆似乎随时会熄灭的淡金色光芒就会强上一分,天地间的黑暗也会褪去一点。转眼之间,冰雪女神那汹涌澎湃的神威已被冲淡了不少,诸强者纷纷恢复了活动能力,他们稳住了身体,不禁骇然互望。

  一个业已沉睡多年的女神,竟也有如斯威严?

  这些一直被世人当作神来膜拜的强者,这一刻才真正知道,神与人之间的距离,又何止千里之遥?

  可能是巨龙的血脉中天然存有对上位存在的畏惧缘故,两头巨龙反而不能如强者们那样迅速地摆脱冰雪女神神威的影响。眼看它们就要摔落在地面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根根尖利之极的冰锥上,那巨大的身躯忽然凝住,然后反而浮上了天空。

  两头巨龙一阵挣扎,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格利高里知道在这种关键时候还得靠两们主人通过操控重力相救,实在是无能的表现,心中自然惶恐。好在这次还有那头银龙作伴,因此它心里安定了许多。

  此时那女子已缓缓站起。

  她双臂向天伸展,随后一双由片片极薄寒冰凝成,透明的湛蓝蝶翼在她背后张开。

  已在寒冰中沉睡了不知多久的冰雪女神终于重归于天空!

  此时诸强者才得以看清了她的全貌。她的五官非常美丽,只是神情过于冷峻和威严,破坏了绝世容颜的不少美感。她的长发全由根根冰棱编成,却能够飘飞起来,绽放出狂野的气息。冰雪女神的下身是由稀薄寒气凝成的一片片若有若无的裙裾。在这些不住飘动的、近乎透明的裙裾下,一团团翻滚不定的寒冷气息隔绝了人们的目光。

  冰雪女神盯着面前这些胆敢渎神的存在,显得极为愤怒。她怒喝着,声音清脆而尖厉,如无数冰棱纷裂:“卑微而又大胆的存在们,你们如何胆敢进入我的冰雪国度,惊扰我的沉眠?!你们可曾想过,冒犯一位真神的后果!?”

  “后果?”

  风月早在冰雪女神现身时就已经升空迎上,与她相对而立。风月冷冷一笑,道:“后果,就是我得到你的全部神格!”

  “弑神?你们果然想弑神!”冰雪女神怒气勃发,一道道湛蓝寒光顺看蝶翼边缘飞速溜过,尖声厉啸着:“我会将你们这些渎神者会部冰封于我冰雪国度内,作为对今后卑微存在的警告!”

  麦克白忽然长啸一声,背后四片光翼一一展开。他微笑着道:“尊敬的冰雪女神,这个位面的强者也许不知道应该如何掳夺您的神格,就算打倒了您,也只能将您封印、让您陷入长眠。一旦信仰之力恢复,您就又可以自沉睡中醒来。可惜的很,我们并非源自于此,我们三人,全都知道如何将您的所有神格和领域能力一点不漏地剥离出来,而您伟大的意识,就在这片冰雪国度上永远孤单地飘零吧!”

  冰雪女神的脸看不到表情变化。但湛蓝冰翼上光泽骤亮骤暗,说不清是出于愤怒还是恐惧。

  她所有的动作突然静止,连冰翼也不再闪光,长发回落两肩,宛若又化为一座冰雕。这个世界有一刹那危险的沉寂。

  冰雪女神忽然张口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呼号!漫天风雪无中生有地出现,大地上冰层涌动拱起,根根冰棱次第竖起,锋锐利口直指天空。周围温度急速下降,似乎永无止境。

  温拿震惊之余,张开了大嘴,他呼出的一口气尚未来得及结成白雾,就直接化成一堆细粉,随风去了。

  温拿身上突然亮起“寒冷防护”黄色光芒,原来是致力于成为控法之格利高里的神圣巨龙反应足够快,才将温拿救下。而他自己也如梦方醒,接连施放出数个护置,这才没有重伤。

  这一片寒冷得令人惊怖的世界,就是冰雪女神的领域,冰封国度!

  风月眼中银芒闪动,在时间之河几乎未能有所流动之时,她已出现在冰雪女神的背后,一拳击出!

  不知何时,一块闪着森寒光芒的玄冰凭空出现在风月面前。冰块硕大无比,把冰雪女神整个身体包容其中而绰绰有余,而那个冰雪的神祗,却能在寒冰中行动自如!

  于无声中,风月一拳击在冰雪女神护体的寒冰上……

  那隐现灰蓝光华的冰面忽然亮起银色光泽,然后出现了无数细微的龟裂纹路,咯吱声中,中心的一点爆炸开来,细碎的冰粉如雾般升腾起来。还在不断生长着的寒冰上出现了一个大坑,坑中又形成了一道旋风,它的根部锋利如刀凿,一点点地蚀刮着无经坚硬的寒冰,坚定地向中心挖去!

  风月右手自冰雾中探出,纤长食指的指尖处,亮着一点璀璨夺目的银芒。她的手一分一分地前进着,虽然前方是一片虚空,但她的手势却象是在清除极为坚固的阻碍。不过每推进一分,前方那道旋风也会向里多前进一点。

  似是经过了亘古久远的时刻,风月的指尖终于触及了冰坑底部,于是又是一片龟裂布满了坑底!

  并不是她太慢,只是时间的流动已不及捕捉风月的速度。

  龟裂尚未完全崩断,风月的右的还未收回,龙魂战枪的枪尖就自天外飞来,刺在已变得脆弱的冰坑底部,深深没入!几条更深更宽的裂纹迅速自龙魂战枪刺入处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惊雷乍起!

  瞬间间,风月和威娜已不知绕着冰雪女神飞了多少圈,击出了多少拳,刺出了多少枪!保护着冰雪女神的巨冰在这样密集强烈的攻势下,一片片剥离,一块块迸裂,弥漫的冰雾接二连三地腾起,完全包裹住三人的身影!观战的诸强者先前还看得眼花缭乱,后来除了麦克白外眼睛已经完全跟不上她们的动作,更不要提插手战况了。

  威娜眼中的金色十字星越来越亮,她忽然抽身后退,提枪凝神,准备给冰雪女神的本体以雷霆一击!

  然而冰雪女神终于显示出神独有的领域之力。

  风月又是一拳挥出,刚刚还坚硬无比的寒冰忽然变成一块普通的冰,在拳势前瞬间被摧化成一片虚无!风月蓄满力量的一击竟然只遇到了这样微不足道的阻碍。意外之下差点被多余的前冲力量带得推动平衡。而威娜也陡然没有了本已锁定的攻击坐标。

  风月和威娜都是一怔,还好两人对于力量的理解都已登峰造极,在极短的时间里调整过来,随后同时向下方望去。冰雪女神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另一块飘浮于空中的巨冰之中!

  此时在冰雪国度里,有无数巨冰浮于天空,仿佛置身于星群之中。

  冰雪女神双唇微启,吹出一团淡白色的寒气。虽然双方相隔尚远,但寒气似乎完全漠视这点距离,瞬间已经罩住了风月和威娜。随即寒气带动周围的空气直接凝结成固态,寒冰瞬间爬上她们的体表。而那可以将万物化为飞灰的绝对寒冷狞笑着,向她们体内侵入!

  风月和威娜都未曾想到在冰雪女神领域之内,她的冰寒吹息竟然可以突破空间限制,直接在目标身上成形!

  尽管她已沉睡许久,尽管她的威能无法与天界主神相提并论,但冰雪女神毕竟是一名真神!

  风月和威娜身处神的领域,实力早已大打折扣,又在猝不及防下不得不直面神力,被冰寒吹息及身,一时竟动弹不得!她们亦非弱者,只一错愕,立刻全力抵抗冰寒吹息入侵,蔓延的冰壳爬到两人胸口以下就再也不能上升半分。而风月腰以上的冰壳则开始有融化的现象。

  冰雪女神正要再强化一下冰寒吹息的威力,猛然感觉到一阵虚弱、竟然后继无力。再看眼前,风月和威娜的身影早已隐没在块块浮冰之后,天空中悄然多了两团冰雾。

  冰雪女神又惊又怒地向下望去,刚才就是下方的冰封国度消耗的神力突然剧增,迫使她的冰寒吹息中断。

  在冰原上,巫妖艾尔格拉将法杖插于冰面,正在不住地颂念着咒语。大片大片的灰色疯狂自法杖下涌出,不住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将冰封国度的冰面转化成充斥着死亡气息的腐地。作为神之领域,冰封国度拥有自发的判断,它绝不允许范围内出现第二种力量的领地,这是对冰雪女神的极大亵渎!因此冰封国度不断调度女神领域中的力量,试图将死亡腐地重新覆盖于冰雪之下。骨皇和黑武士则立于艾尔格拉身后,以自身的死亡力量支撑着死亡腐地的扩张。

  冰封国度的另一边,另一位大魔导师温拿已经完成了全部的防护魔法。在充分保护自己之后,他开始准备能够解除魔法防护效果的“魔法穿刺”,甚至试图锁定冰雪女神的位置。

  魔法穿刺只有非常低的机率可以解除冰雪女神的防护,平时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温拿毕竟是大魔导师,由他发出的魔法穿刺,成功机率已经提升了许多,至少不能完全忽视。

  修斯等人则纷纷飞升到空中,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冰雪女神,而是不停地破坏空中飘浮的一块块巨冰。领域会自发地修补破损。因此每一块巨冰被破坏,冰雪国度就会重新生成一块巨冰,冰雪女神的神力也就被消耗了一点。尽管这点神力对她来说几乎是微不足道的,但积少成多,到后来就会影响到战争的胜负!

  冰雪女神刚要教训这些敢于在她领域肆虐的渎神者,护身寒冰上骤然又挨了风月和威娜无数狂潮般的攻击!砰的一声,这块巨冰又炸成粉碎!

  在另一块巨冰中现出身影的冰雪女神神力又消耗了一点。她忽然明白了这些渎神者的险恶用心!他们竟然想要活活耗尽她全部神力!

  此时她偏偏又感应到,汇聚而来的信仰之力正在明显地减弱!

  冰雪女神愤怒之极,她双眼中再次亮起强芒。盯向那些正在窜来窜去忙着捣毁巨冰的小丑们!

  冰霜视线,冰雪女的领域能力之一,凡是映入她视线的存在,都会经受寒冷、恐惧和禁锢多重考验,对那些稍弱一些的存在来说,单是女神视线中附加的寒冷就足以夺去他们的生命。

  只是此时麦克白的淡金色光芒再次亮起。一一解开了强者和巨龙身上的束缚。他一直作壁上观,就是等着这一刻。只要这位自天界主神座前堕落的四翼天使不灭,冰雪女神就别想以负面状态束缚这些强者!

  冰雪女神震怒不已,她再次发出尖啸,随着这令人战栗的神之声,地上的冰在忽然裂开了无数大缝,数十只幽影冰魔自地下飘出,分别攻向诸强者。这些幽影冰魔较变通的冰魔强大了不只一阶,而且又身处冰雪女神的领域,能力被强化了许多。诸强者虽然力量傲视一方,但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纷纷与飞舞的幽影冰魔缠斗起来。

  安德罗妮忽然剑光大盛。幽影冰魔含有一些死亡力量在内,恰好为她的双属性斗气所克,她又以迅捷变幻见长,因此没用多久,就在三头幽影冰魔围攻下将其中一头变成莹蓝晶雕,那漂亮的湛蓝色倒和冰雪女神冰翼的色彩有几分接近。

  冰雪女神已开始焦燥不安。事情正在变得严重,曾无数次出现在她梦境中的场景已逐渐开始成为现实。作为一位真神,她拥有一些预见命运的能力。

  可是在数十年的沉睡中,她所看到的一切结局,都是只有死寂的黑暗!

  此是威娜双手拢于胸前,龙魂战枪则浮于背后。她闭目,默颂着什么,双后间亮起一颗金色十字星。而风月则忽然有若疯狂,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追袭着冰雪女神,阻止她接近威娜!

  风月只拖住了冰雪女神片刻,但仅是这一刻的时光,已经足够。威娜双目微开,双手间忽然出现一片黑暗,绝对的黑暗,可以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冰雪国度剧烈地震动起来。一片片暗黑色的空间波纹时隐时现,又或摇曳着当空划过。凡是这些空间波纹所过之处,无论是何物质,都会被一分为二!

  “乱序切割!怎么会是乱序切割!”冰雪女神的叫声中出现了一线痛苦。对冰雪国度的每一次攻击,都相当于间接消耗了她的神力。而在她辽阔的领域中,威娜的乱序切割恰好可以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对于冰雪国度受到的大规模无序攻击,冰雪女神根本无法一一化解,等于只能凭借神力硬抗,一时之间险些彻底让冰雪女神的领域崩溃。

  而空中的诸强者幸好及时收到麦克白的警告,急速落地,紧贴着地面伏下,这才没有成为乱序切割的牺牲品。

  冰雪女神出鬼没的神力已到枯竭边缘,可是不知因何原因,补充的信仰之力却越来越弱,已经远远不敷她的使用。

  她瞬移到一块最巨大的冰块中,这块冰的体积够大,应该能够挡住风月和威娜足够的时间。她需要时间来发动最后的魔法。

  她是神,是俯视浮生的真神!就算是最终被掳夺了神格,就算意识被放逐于永恒的虚无,她也要毁灭最强的敌人,以此来维护真神最后的尊严!

  冰雪女神相信,以她成神漫漫岁月所积累的经验相信,她最后的领域之力足以毁灭最强的、也是最骄傲的敌人,那个黑发、银眸、如她一样冰冷傲慢的女子!

  只要她有足够的时间。

  风月和威娜还没有攻击,冰雪女神的身影已经消失,出现在冰雪国度另一边最大的一块浮冰中。风月和威娜对望一眼,正要再度联袂出击,冰雪女神竟然首次开始颂念咒语!

  神也需要持咒的魔法,会有怎样的威力?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了。

  格利高里不知为何竟能出现在风月身边,它咬着风月的死神镰刀,讨好似地送到她的手边,嘴里竟然还能含糊不清地道:“主人!用刀吧!”

  神的咒语魔法,绝对不能让她完成!风月已经不及细想其他,一把抓起死神镰刀,与威娜双双尽殿羽翼,一左一右向冰雪女神包抄追袭而去!

  冰雪女神身后的浮冰忽然一阵扭动,出现一个胖胖的身影!罗格赤着身体,胸前背后的两个龙头显得极为痛苦,以至于被缝合的双眼竟然强行睁开了!透过还歪歪斜斜连着血线的缝隙,生生撕裂的龙眼显得无比狰狞,龙睛也因痛苦也凸出。它们想必是在咆哮,只是声音为坚冰所隔,那痛苦的龙吟不能为人所闻。

  罗格双手间多了一把纯由阴影组成的长剑,他双手持剑横挥,自左而右,一剑自冰雪女神的腰间斩过!

  又上一地质沉郁的雷鸣,冰封国度,终于崩溃了。

  冰雪女神护身的浮冰悄无声息地消失,她缓缓回头,望向罗格。罗格刚想回避,忽然胸腹间传来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有如一切脏器都在那一瞬间被绞成了碎屑!

  罗格意志再坚强,也忍受不了如此绝非世间应有的痛。他的嘴猛然一张,喷出的不是血,也不是内脏碎片,他喷出的竟然是一片苍绿的叶子!

  在陷入黑暗前的一刻,罗格忽然看到那黑发银眸的女神,竟然持着极为熟悉的死神镰刀,凌空飞来。

  而那双洁白羽翼,也是似曾相识。罗格伸手想要努力捕捉住一点什么,但是黑暗已经淹没了他的意识之海。

  罗格喷出的叶子完全与时间同步,刹那间已成为一位通体碧绿、只有双眼是一点水蓝的少女。只是她一米长的身躯小巧玲珑,与冰雪女神超过五米的巨大本体相比,就显得更加娇小了。然而能够用眼睛分辨的少女外表也仅此而已,除了深浅不一的绿色和剔透晶莹的水蓝外,完全无法看清她的容貌和衣着。

  她甫一出现。冰洋海岸上的冰雪世界就都被涂上了一抹绿色,一时严寒的气息尽消。就算是那全无生命气息的块块浮冰,此刻也给人以一种生机勃发的感觉。

  但那碧绿的少女行事却与她不住散发的生机迥异。她拖着碧绿的焰尾,落到了冰雪女神的头顶,右手已按在冰雪女神的顶心!

  冰雪女神的通体瞬息间变成绿色,又闪回寒冰光泽,随即又变成绿色。如是反复数次,再次恢复寒冰之身躯时,双眼中已尽失光泽。

  她开始崩解。

  数点冰晶自她躯体中飞出,射向四面八方。那绿色少女如电射出,一把抓住其中一点冰晶,然后再不理会其它,只如长虹经天般消失在远方天际。

  罗格已失去意识,正随着漫天碎冰坠落。

  风月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桎梏,只一步就出现在罗格身边。她轻伸左手,托住了罗格的身体,右手死神镰刀一个轮转,本应早已远去的数点冰晶不知为何出现在死神镰刀的刀锋上。这数点冰晶上记载着冰雪女神的神格与领域能力,虽然并不完整,但仍然极为强悍。

  冰雪女神与被威娜毁灭的天界下位神不同,她的神格与神力凌厉凶悍,除了以完美身躯降临于世间的风月,再无其他人能够承受得住融合神格时那可化万物为飞灰的冰寒。

  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都集中于风月身上。

  她左手托着罗格,右手持着死神镰刀。

  刀锋上,那几点冰晶正闪发着不属于这世间的璀灿光辉。

  天地之间,风骤停,云已开,曾经的飞雪浮冰,宛如尘世一梦。

  只是,又已黄昏。

  余章绕梁

  夕阳已经完成了一天的使命,但它挣扎着,跳动着,始终不愿意就此落入地平线下,只是把半张红彤彤的脸搁在冰原和苍穹交界处,仿佛是个贪看热闹的孩子,努力要看到大地上那场金戈铁马的结果。

  晚霞,火云,半边天空都是燃烧的艳红,似天神的战车正载着熊熊火光巡临大地。

  一望无际的冰原就像伸展于天地间的广阔金毯,颜面起伏的山岭则是缀于其上的金线图纹。

  天上地下,半边世界是冰封的苍茫,半边是沸腾的火红。而比夕阳所渲染出的绯色更为触目惊心的颜色,是大地上片片流动的暗红。

  巨大的双手剑斜斜落下,艰难地将面前的躯体砍成了两截。这一击技巧高明,可力量不足,更多的是依靠巨剑自身的重量完成的屠杀。不过双手巨剑的品质的确出众,在不知道亲吻了多少根肋骨和血肉之后,刃峰锐利如新。

  面前的牺牲品倒下后,双手巨剑一时之间再也找不到新的目标。握它的那双手反而失却了锐气,一时变得虚软无力。

  沉重的双手剑落在不停流淌着粘湿液体的地面上,轻松没了进去,直达半米多深,这才不甘不愿地停下。

  埃特浑身浴血,双手扶住剑柄,不住地喘着粗气。这个高大地魔法剑士已经耗尽了自己地斗气、魔力,甚至连体力也所剩无几。他那身华丽地盔甲上无时无刻不在向下滴着血,分不清来自敌人、战友还是自己。

  他受了伤,不过都是些轻伤,根本没有大碍。

  埃特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尖细地吼叫,一个看上去刚到变声期地男孩挥舞着一把几乎与身高等长战刀,恶狠狠地向他扑来。

  埃特叹息一声,反手抽出腰间地短剑。上身微微一侧,就让过了男孩的全力劈砍,手中的短剑同时抹开了他的咽喉。其实以男孩软绵绵的一刀,根本砍不开埃特的魔法盔甲,可是埃特那身盔甲很昂贵,不愿随意被划花。

  男孩子无力地倒下了,这时埃特才看见,他的后背早已经血肉模糊,破烂的衣服下甚至可以看到白森森的肋骨。受了如此重的伤,他竟然还能向埃特冲锋?

  魔法剑士心中微微一动。但是这样的场景他今天已经见得太多太多了,最多也就是心动而已。银之圣教的信徒们大多是没有受过任何军事训练的平民。只是凭借着一腔信任、热血和武装到牙齿地正规军队战斗。尽管圣教信徒数量上要超过阿雷公国军队几倍,但是再庞大地羊群遇上了狼,也只有被屠杀的份。

  能够给公国军队造成小小麻烦的只是那些雪宫武士和冰雪法师而已,自有紫荆蝴蝶率领精兵与山上的狂信法师上下呼应,前后夹击。而雪宫武士和冰雪法师的注意力似乎全部集中在进攻奥本山上,几乎没有什么得力人物出现在边缘地带。

  埃特所在中队的任务就是面对潮水般一拨一拨涌上来的普通信徒,他一直在挥刀屠杀,从清晨直到黄昏。攫取一条脆弱的生命原来如此容易,对于魔法战士来说,甚至不要什么技巧。只需不断地挥刀。可是屠杀十万信徒原来也是如此漫长的一个过程,他几乎耗尽了全部力气,但一眼望去,圣教的信徒仍然是密密麻麻。

  埃特甩头挥去快滴进眼睛里的汗水,回头望去。战场的另一方,那英气中略显纤弱的身影驻立马上,指挥若定。紫荆蝴蝶身边总是聚集着数百轻骑,以应付战场上的突发情况。这些轻骑随时会依她的命令攻向战场的某一方位,而她则会收拢另外一些骑兵,作为全军的预备队。

  看到紫荆蝴蝶的身影,魔法剑士忽然凭空生出了些力气,他招呼手下,又向不远处的一群圣教教徒包抄过去。

  奥本山顶,摩拉在公国军队到来时,就缓缓走上祭坛,双臂交叉按在胸前,然后就一直保持那个姿势闭目祈祷。笼罩她全身地乳白色光晕再次绽放出柔和的神圣光芒,支持着狂信法师和仅存的信徒们奋勇作战。

  夕阳的最后一线余晖落在摩拉紧闭的眼睛上,她的睫毛跳动了一下,徐徐睁开眼睛。本已四溢的圣光随着她双眸张开,迸发出越来越强烈的光芒。到后来,直似有一轮新的太阳在奥本山顶冉冉升起。

  战场上舍生忘死的战斗着的双方不由自主地放满了互相攻击的节奏,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天空中那宛如烈阳一样强烈的圣光。没有人能够看清圣光中的身影,甚至于直视它稍稍久一些,双眼就会如同被灼烧般的剧痛。

  但是奥本山下所有的人,都知道身处那团圣光中的,一定是智慧之眼的圣女摩拉。于是仰望天空的目光就有了分别,一方是狂热,一方是绝望。

  “女神说,要宽恕我们的敌人,因为他们只是一群迷途的羔羊。”摩拉柔和的声音在每个人心中响起。不光是阿雷公国的士兵,银之圣教残存的教徒也同样能够听到这个悦耳的声音。

  摩拉的圣光漫过山顶,如瀑布般沿山势奔流而下,冲刷着陡峭而险峻的奥本山,圣光所到之处,那些暗红的冰重新变得清澈透明,深埋在冰雪下的尸体一一显露出来,残留的血迹化为汩汩清泉洗去衣服和皮肤上的硝烟,然后渗入土壤,那些死去的人躺在那里安详得犹如熟睡。被献血和尸体堆砌得犹如人间地狱的奥本山逐渐回归了它的本色。

  面对着这近乎神迹的场面,阿雷公国的一个战士忽然抛下了刀剑,泪流满面,跪下,伏地,全然不顾他的敌人就站在咫尺之外,已经将一把卷刃的战斧高高举起。而在他们的身后,更多的公国士兵虔诚地跪拜下去,以额头去亲吻大地。非这样不能表达他们的敬意。

  “一切地仇恨都源于无知。我们的敌人在信仰,然而他们膜拜的,只是真正的神明被扭曲的投影。他们因信仰而仇恨,可是他们并不知道,仇恨并非神明的本意。他们因曲解而挥起刀剑,因无知而选择了错误的目标。他们信仰,并为信仰而努力,然而他们的一切努力,伤害的只是他们的真神。”

  摩拉的声音悦耳而柔和,理应暖意融融,但实际上冷漠如冰。此刻的她,一如那些漠然看待尘间浮生的神明。

  所有人有一种错觉,似乎在这一刻,摩拉已经成为女神的化身!

  银之圣教的信徒也因摩拉的言语而愕然,他们手中的武器一一垂下,没有趁机攻向已全部跪伏于地的阿雷公国战士,其实他们一直只是在自卫,在勉强延长注定被毁灭的生命,他们疲惫的肉体和精神都已到达极限,既然屠戮的敌人已经暂时停下屠刀,他们也暂时不必反抗和挣扎了。

  何况摩拉的话也令他们万分震惊,几乎颠覆了他们以往的所有认知,如迷途羔羊般纷纷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冰雪法师和神官,但是那些幸存的冰雪法师和神官也与信徒们同样彷徨。毕生精研的神学知识无法告诉他们为什么摩拉的话语会直接在心底响起。

  他们的信仰虔诚,甚至达到了盲信者的地步。他们懂得魔法和信仰的知识,但是无法解释,为什么摩拉这异端女神的圣女,竟然能够直接震荡他们的灵魂。银之圣教的经典中对这种现象只有一种解释,也是几乎所有教徒都知道的一种常识,那就是当信徒的信仰足够虔诚,他们的灵魂可以直接听到冰雪女神或者是她的神仆的声音。

  可是他们为何会听到摩拉的声音,难道她与冰雪女神也有关?这太不可思议了。

  “女神说。仇恨已经结束,错误将被终结。冰雪女神已经从久远的长眠中苏醒,她的神谕很快就会降临,真正的虔诚者将能聆听到冰雪女神的声音。”

  银之圣教信徒互望着,惊疑不定。理智告诉他们,不应该相信这个异端圣女的话,但是他们无法拒绝直接面对心灵的话语。摩拉的没一个词都在冲击着这些最虔诚的信徒,他们难以抑止对女神神谕的渴望。他们,谁会足够幸运地聆听到女神的声音呢?

  “战争已经结束,因此,回去吧,冰雪女神的盲信者们!你们应该沐浴,敬候冰雪女神新的神谕,并遵从她的指引。”

  此时摩拉的声音中之属于神的冷漠已经消失,而是暖如乡村小舍冬夜的炉火,甚至还带着一丝亲切:“冰雪女神的神谕很快就会到来。银之圣教的信徒们,你们的信仰与我一样的虔诚,虔诚地信仰着真神的人之间是不应该互相残杀的,我会将你们的同伴还给你们,因为他们也是我的同伴,信仰已将我们联系在一起。”

  圣光萦绕的摩拉落在奥本山顶,她一步一步地下山,一路上,所有的银之圣教信徒都不由自主地为她让开了一条路。

  摩拉身后,幸存的狂信法师和智慧之眼信徒们互相搀扶着,跟随着他们的圣女走下了奥本山。那几十位被囚于奥本山顶的银之圣教信徒已经被释放,也随之下山。

  摩拉径自穿过遍布鲜血、断肢、碎肉和尸体的战场,向北方行去。她的面容圣洁而空灵,宛如漂浮般行走着,那流动着的圣光照耀过的地方,一起血腥都化为清泉。

  随着圣女的足迹,犹如炼狱的战场中央,竟然逐渐延伸出一条洁净的路!

  遍体鳞伤的智慧之眼幸存信徒和狂信法师们也踏上了信仰之路,蹒跚但坚定地跟随着摩拉向北方行去。

  “她将会把我们引领到何方?”这是所有人心中同时泛起的一个问题,但随之被对真神的毫无保留的信仰何追随所淹没。

  “终于结束了……”埃特对神从来都没有敬意,他擦去脸上的泪与血,望向战场的另一端。

  他望着紫荆蝴蝶,紫荆蝴蝶则望着北方。

  紫荆蝴蝶的脸隐在头盔之下,看不到任何表情。但她露在外面的双唇,线条依然坚毅。她长剑归鞘,高举右手召集自己地士兵,然后率领整编后的大军滚滚西行,向阿雷公国奔去。

  此时银之圣教信徒,幸存的已经不足两万。他们默默的望着逐渐北行的摩拉,并未因侥幸逃脱了屠杀而欣喜,他们心中,此刻正掀起惊涛骇浪,只为了摩拉的那些话。

  他们的信仰,难道真的偏离了真理的轨道吗?这些最虔诚、最普通、没有丝毫特异之处的信徒,真的能够直接聆听到冰雪女神的声音吗?

  从奥本山下幸存的几十位银之圣教信徒忽然面色大变,他们浑身颤抖,惊疑、激动、狂喜交错着在他们脸上出现。他们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因而四下张望。看能不能从同伴脸上看出点什么。

  所幸,这并不是他们的幻觉。

  银之圣教的老神官排众而出,向摩拉的信仰之路上奔去。然而仅仅是片刻功夫,摩拉行走的速度也不快,追随她的信众中还有不少身受重伤的人。但此刻光洁如镜的信仰之路已延伸到远方,路的尽头,只有如雾霭升腾般的圣光,再也没有一个人影。

  老神官颓然止步,跪伏于地。在他身后,是数十位感应敏锐、信仰虔诚地冰雪法师、神官,当然也有许多普通的信徒。这一刻,这些身分原本相隔悬殊的人不分贵贱尊卑的站到了一起。

  他们忽然向摩拉消失的方向跪下,大声的祈祷着,祈求着她地原谅。接着,从幸存的银之圣教教徒中又奔出数百位信徒,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一位得高望重的老信徒惊疑不已,他随手拉起一个信徒,询问他为何竟然向异端的圣女膜拜。那信徒回瞪了他一眼,声音已经因激动而走调:“刚才我……我听到了女神的声音!我竟然能够听到最伟大的冰雪女神的声音啊!……女神说,摩拉不仅仅是智慧之眼的圣女,也是她在这一世间行走的神仆!”

  “女?女神……”老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口吃起来。“真……真的?”话刚出口,他立刻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信徒瞪大充满血丝的牛眼,怒气勃发,用力挣开他的手,激动地挥舞着:“以我的灵魂见证!我的生命见证!我地信仰见证!那是女神地声音!伟大的冰雪女神!好,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看大神官!”

  而周围拜伏在地的信徒们也注意到这边的争执,一个个抬起头,对着老者露出毒蛇般、注视渎神者的狰狞目光。

  极北冰洋上,漫长的海岸线一片宁寂。

  在一座高高矗立的冰峰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她脸上遍布皱纹,眼中充满了血丝,那双下垂的嘴角几乎与鹰般的鼻梁平行,鼻中还不住地流出血丝,显得狰狞而凄厉。她一头凌乱地白发如根根钢丝,随着呼啸的寒风摆动着。

  姬玛立在冰崖之巅,凝望着辽阔无际的冰洋。厚重的冰盖自冰崖下一直延伸,延伸进远方蒙蒙雾气之中。姬玛本已苍老的脸忽然掠过一阵灰败之色,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了几口血痰。

  可是咳嗽声似乎无休无止,姬玛的力量也随着咳嗽声不住衰败,甚至连烈风都有些抵抗不住了,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冰崖去。

  她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在自己腿上狠狠刺下,闭目颤抖着。片刻之后,她脸上又开始泛起诡异的红光,老迈的躯体又一次挺得笔直。

  但是姬玛力量虽然恢复,可是意志却已崩溃!

  她摔倒在冰崖边缘,一只手颤抖着伸向冰洋深处的方向,似乎要抓住什么。“最伟大的女神啊……”姬玛的呼唤如同夜枭的叫声,尖利刺耳,锥心泣血,但是那个存在是否能够听到呢?

  “我早就告诉过你,冰雪女神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讨不透消亡的命运,你还不肯相信。现在冰雪女神的神力开始衰败了吧?光靠着一把匕首你又能坚持多久呢?”姬玛身后传来一个柔媚悦耳的声音。

  芙萝娅裹着纯白得皮裘,正俏生生地立在姬玛身后。寒风中得小妖精微微的颤抖着,挺翘的笔尖已被冻得有些发红。

  她看着姬玛,冷冷笑道:“一位神明会陷入沉睡的原因,想必你比我还要清楚。至于那些渎神者们有没有被冰雪女神毁灭,我们会黎塞留看看不就行了?听说你也当了几十年的神术者,怎么现在也学会自欺欺人了?冰雪女神已经消亡,这就证明了你的信仰是错误的,你又何必死抱着它不放?”

  “给我住口!”姬玛双眼变得通红,狠狠一记耳光抽在芙萝娅脸上,将她一下打倒在地!

  芙萝娅挣扎着从冰雪中爬起,以纤手抹去了嘴角流出的鲜血。她一双碧绿的眼睛盯着姬玛,只是不屑地冷笑着。

  姬玛看着芙萝娅,手犹自在颤抖着。小妖精那种清丽的脸蛋上,此刻正渐渐肿起,上面有一个通红的掌印。

  “尊敬的神术者姬玛,您在心虚什么呢?我既然落到你的手里,想杀就杀好了,就是您杀了我,也挽救不了银之圣教,改变不了冰雪女神已被毁灭的事实。”小妖精冷冷地道。

  姬玛下垂的嘴角又开始涌出鲜血,她通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芙萝娅、卓立于千米冰峰之巅的芙萝娅,丰姿绰约,清丽无伦。那挂于唇边的一点鲜红血珠分毫无损于她的美丽,反而更增凄艳。

  姬玛沉声道:“神是不会被凡俗所毁灭的!罗格和那些渎神者再强大,能做到的,最多只是窃取一点女神的神力而已。他们至多能够借此成为一个伪神,但真神的国度是他们那肮脏的双手根本无法触及的!现在既然我已经知道了冰雪女神的沉睡之地,只要取回女神的神力,伟大的冰雪女神就会从长眠中苏醒,银之圣教也会由此复苏!哼,我会用你的生命来向罗格交换冰雪女神的神力,你最好祈祷,祈祷他对你的爱意足够!”

  芙萝娅一怔,随即放肆地大笑起来,清脆的笑声在冰峰下回荡着:“你想用我去交换冰雪女神的神力?哈哈!你太不了解那个死胖子了!你不想想,能够灭了你那银之圣教的人,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见鬼的女人交出冰雪女神的神力?不过你尽管试试,别说拿我去换神力,就是想从他手里随便换件神器,他也是肯定不干的!哈哈!”

  她放肆的笑,却不知不觉中一颗晶莹的水珠爬出了眼角。

  “住嘴!”姬玛又扬起了手。小妖精斜睨了她一眼,侧转头,将另一边完好的脸蛋送了上来。

  姬玛的手抖着,气得嘴唇发青,但这一记耳光,终究没有挥下去。她一把抓起芙萝娅,念颂咒语,一路向东南方飞去。

  魔法光源经过片片水晶的折射,化成柔和温暖的黄色光辉,洒落在充满了古雅富贵气息的大厅中。

  猩红的酒液在水晶高脚杯中不住旋动着,数圈后方才回落,杯壁上的酒液缓缓滑下,在灯光的映衬下,散发着迷离的色彩。

  “米高梅大人,一般来说,红酒并不宜久藏。储藏时间过久的红酒,会产生异味,反而破坏了它的香醇。但是这并不适用于原产自施洛华地区的红酒。那里出产的红酒历时越久,就越醇厚,您现在要尝试的,就是产自施洛华地区最好的雷米酒,已经有一百五十年以上的历史了。”凯瑟琳的声音高贵、矜持,于不知不觉中拒人于千里之外,每一个抑扬顿挫都是贵族礼仪的典范。但不知为何,在这个夜晚,她的声音在平淡典雅的背后,似乎有一点微不可察的诱惑。

  “当然,保存也是一种学问,我会在以后专题为您介绍,里面还真有点有趣的小窍门呢!”凯瑟琳对着米高梅扬了扬杯,这次她的尾音带了点小小的花腔,仿佛少女爱娇般慵懒,似乎有点不胜酒力。

  米高梅微笑着。这几天的主题是酒,他已经在凯瑟琳的引导下,几乎试遍了大陆上的名酒。仅仅数天,他对酒的认识,就足以堪称大师了。

  他刚要将水晶高脚杯中的红酒饮下,凯瑟琳的纤手忽然搭在他的手腕上,阻止了他。

  “米高梅大人,酒的真正味道,要在醉后才能体会的到。不不,并不是您此前曾经体会过的醉意,那并不是真正的醉,因为你的意识仍然清醒。这个位面,一位伟大的诗人曾经说过:酒,是一切罪恶地根源。如果您真的想体会罪恶之源的真意,唯一的方法,就是放松,消去一切戒备、压制所有的力量,打开心防,并彻底地放松对肉体的一切控制。只有当您的意识也醉了时,酒的真正味道才会出现。”

  凯瑟琳的手滑腻而冰冷,但米高梅忽然觉得,被她触碰到的肌肤竟隐隐传来阵阵灼热的感觉,甚至还沿着手腕向心房延伸。他眉头略皱,感觉到似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但又说不上来那里不对。可不管怎么说,压制四翼天使全部的力量,就等于将自己的灵魂彻底地交给了人类那具脆弱的身体,这可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米高梅大人,您在担心什么呢?这里是公国王宫,除了教皇所居的大教堂外,这里就是里尔城里最安全的地方了。而我即没有斗气,也不会魔法,我又是至高神虔诚的信徒,您在担心什么呢?难道,您是怕自己会像那些最下层的天使一样,被人类的欲望俘虏吗?”

  凯瑟琳双眼如晨星般闪亮,吐出的气息如兰麝般芬芳,仿佛融会了先前数十种美酒最香醇的余韵。

  米高梅微微一笑。他尽管仍然隐隐觉得有些什么不对,但是他是随侍在主神身边的四翼天使,与凯瑟琳相识这些天来,已经尝试过人间百味,但分毫动摇不了他的意志。

  是啊,他怎么可能与那些下位天使一样,成为欲望的俘虏?

  米高梅轻轻呼出一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按照凯瑟琳介绍的方法,从不同的角度去回味这珍贵之极的一百五十年雷米红酒。

  醉的感觉果然不错。

  尤其是似醉非醉之间,一切束缚都变得脆弱。一切潜藏的欲望都会泛起,一切感官上的刺激都被放大。

  房中的一切都开始在米高梅面前晃动,所有的东西都被镀上了一层如血的胭脂色。他与麦克白一样,大部分的记忆都已留在天界,但是那何止数万年的在主神身边随侍的时光,又怎么可能尽数遗忘?

  他忽然想放声大笑,又有些想抱头痛哭。米高梅心底隐隐有些畏惧,人类身体的欲望原来是如此强大,但他是荣耀的四翼天使,任何的困难,他都会去面对,而非选择逃避。

  米高梅心底泛起一丝警觉。尽管已压制自己的一切力量,但他毕竟是拥有四翼光辉的天使,以持咒力而知名的天使,随侍了主神漫长的岁月,意志已经成为存在的一部分,稍有动摇,本能就马上发出了警告。若此刻有外敌来袭,他可以立刻唤回力量,恢复清明。

  然而米高梅也深知,这不能完全泯灭的最后一点灵智却是接受考验障碍,此刻他的情绪确有飘摇的迹象,若连这些都不敢面对,他也可以说是败了,败在身体的欲望前。与无法抗拒诱惑的最下阶天使相比,这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的区别。

  米高梅轻轻叹了一口气,瞳孔深处的一点金光渐渐隐去,那张清秀雅致的脸上,终于开始现出狂放。

  在满世界晃动的胭脂红中,米高梅的目光忽然被两点闪亮的晨星给吸引住了。凯瑟琳平时并不显得太过突出,甚至于会让人感觉到有些没有个性,没有特点。但她绝不是不够美丽。

  凯瑟琳,她其实是太完美了,从发梢到脚踝,每一个细节都无懈可击,连最挑剔的人,也无法从她的身上挑出缺点。正因为如此,乍看上去,实在感觉不到她有什么特点,或者有什么特别吸引人注意的地方。

  人的感觉是很奇妙的,总会被一样突出的东西吸引,从而忽略了它的不足。并且人总会下意识地将这最突出之处夸大。正因如此,凯瑟琳的美貌之名并不彰显,最多也只是一个莱茵王都第一美女而已。而就是这个名号,也颇有争议,至少当芙萝娅重回王都之时,风情万种的小妖精立刻就会将她的风头给抢掉不少。

  米高梅自然无从了解人类意识上的种种弱点。此时他眼中,凯瑟琳的完美一览无余,在这纸醉金迷的世界,她一点一滴的美都未能逃过米高梅被放大了千百倍的感觉。象牙般的肌肤,浓密的天然长卷发,深蓝的眼睛,柔腻的玉手,朱红的唇……每一次叠加的冲击以阶乘增长。

  酒意仍正在阵阵上涌。

  米高梅忽然发觉,虽然他已经领略了绘画,音乐,雕塑,建筑,文学,戏剧等种种人类艺术,可是人类艺术真正的精华,一直就跟随在他身边。他拿着酒瓶,想再为自己倒一些酒,但手在发抖,已经有些拿不住酒瓶了。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好象酷寒中濒危的旅人,面对舞蹈的火,明知灼痛却忍不住伸手捉取,只为了体验一刹那快意的热度。

  凯瑟琳轻轻抓住摇晃的酒瓶,纤长的指顺着瓶身探过去,与米高梅颤抖的指尖相触,那冰腻的触感再一次化成炙热的火流,一直注入到米高梅的内心深处。他的灵魂深处在呐喊着什么,可是在熏熏的醉意下,米高梅完全听不清,也不愿听这个声音。

  他反手,轻轻地握住了凯瑟琳的手。

  金粉与胭红的世界中,唯一清晰的,就是凯瑟琳那双明亮的眼睛。

  这是最美妙的一刻……

  也是最深刻的体验……

  灵魂已经承受不住那巨大的愉悦,在颤栗中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

  米高梅忽然腾身坐起,面色铁青,酒意已经一扫而空。

  凯瑟琳正立在猩红的地毯上,徐徐穿衣,那些风格简约,以用料和裁剪彰显奢华的衣装逐层将她丝缎般的肌肤掩住。凯瑟琳穿衣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如此优雅,而她脸上,有的是高贵,典雅但本质上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微笑,恍若她刚才所做的只不过是贵族女子最常见的消闲事物,比如写下一首诗篇或者是修剪一束花枝。

  她听到了身后的声音,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道:“米高梅大人,你真不愧是最高贵的高阶天使啊,竟然如此轻易地摆脱了身体欲望的束缚。”

  米高梅面沉如水,他已经将一切人类的感情和欲望都逐出了灵魂,此刻以神明对世人如注视迷途羔羊般悲悯和默然的神情看着凯瑟琳。

  “你想杀我?”凯瑟琳神态自如地道,口气犹如贵妇人在社交场合谈论天气般轻松随意。

  米高梅沉默片刻,只是长叹一声。

  凯瑟琳淡淡一笑,道:“这就对了。教会圣典上说,当你犯下了罪,要努力去补偿。若为了掩盖罪而犯下新的罪,将从此远离主神的光辉。”

  “说吧,你想怎样?”米高梅冷冷地道。

  凯瑟琳道:“大公承受了天界的神迹,从此为了传播至高神的荣光,他一直在奋战。现在公国正与比我们强大得多的德罗帝国激战,可是教皇的态度非常奇怪,他总是不愿意给主神神迹指定的大公以帮助。若您肯慷慨地给予我们帮助,那么你不光补偿了我,而且也传播了至高神的光辉。”

  米高梅道:“大公的确是主神亲自指定的神迹承受者。因此你若想我帮助你们,只要直接告诉我,我未必不会答应,为何要用这种方式?”

  凯瑟琳浅笑起来,长长的睫毛如扇子般扑闪了一下,意味深长地道:“米高梅大人,人类艺术感最大的源泉,就是一种叫做爱情的东西。如果有一天你能明白爱情是什么,那么,就会明白我这样做的原因。”

  “爱情吗?”米高梅陷入了沉思。

  凯瑟琳离开了房间,她知道现在该是让这位高贵的降临天使独处的时间了。她轻轻地掩好了门,踏着长长的红地毯,向外走去。

  一个身影无声地出现在凯瑟琳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他的长发和皮肤都失去往日那种意气飞扬的光泽,眼中遍布血丝,嘴唇却浑然失去血色。他本是英姿勃发,才华横溢,但此刻已被痛苦折磨得形容憔悴。

  “为什么!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他盯着凯瑟琳脖颈上犹未消去的吻痕,低低地吼着。他伸出手,却又在她身前颓然垂下。

  凯瑟琳皱眉望去,看清拦在当路的是菲奥雷,光明教会那个一直追随着她左右的圣堂剑士。

  她看到菲奥雷的目光的焦点,眉头皱得更紧,将披肩拉高,挡住了颈上的吻痕。她极具古典美的脸上充满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表情,冷然道:“您?跟踪我?”

  “我是为了保护你!”菲奥雷低吼着,他忘记了使用敬语。随即,他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不想让旁人听见,“我……我是如此的仰慕您!在我的心中,你……你甚至比我对至高神信仰都来得重要!可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呀……”

  凯瑟琳注视着他,表情柔和下来,露出微微笑意,宛若春天的第一缕清风般温柔。她伸出手,拭去了菲奥雷不知不觉间滚滚而下的泪水,柔和但坚定地说道:“菲奥雷,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在这个纷乱的世界里,我需要帮助,更需要保护。但我没有武技,也不会魔法,除了我的身体,我还能拿什么来交换?”

  “我啊!我可以保护您,也一直在帮助您!”

  凯瑟琳收回手,端详了菲奥雷一会,淡淡笑道:“您吗?也许以后可以,但不是现在。我曾经期待您可以做到一点,但我没有那么长时间来等待您的成长。保护我,并不是光有决心就可以的。”

  嗡的一声轻响,菲奥雷的剑已经抵在凯瑟琳的咽喉上,他的手仍然沉稳,可是全身都在颤抖:“我绝不能忍受,不能忍受您拿自己作为交换条件!”

  凯瑟琳明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菲奥雷,他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终于,他的剑尖一分一分地下沉,垂向地面。

  凯瑟琳在与他擦身而过的那一刹那,又停下脚步,淡淡地道:“我喜欢有力量的男人,所以,刚才是我心甘情愿的。”

  菲奥雷浑身一颤。

  “如果有一天,你的力量能令我动心……”凯瑟琳没有再说下去。

  菲奥雷旋风般转身,盯着凯瑟琳,眼中已全是炽热的火焰。

  “你会一直帮助我吗?”

  “我会的,一生一世。”菲奥雷双眼直望进凯瑟琳深蓝如天空的美眸中,回答没有半粉犹豫。

  这是一片没有天,也没有地,四顾茫茫,无边无际的世界。

  但这个世界有光,柔和的光,无处不在却又不知起源和终点,这个世界还有海,漫漫光芒洋面,连感知也无法触及尽头。这是个奇怪的世界,一半是虚空,一半是海洋。

  海的波涛中,忽然浮现一张脸,这是一张妖媚之极的脸,每一处轮廓,每一条曲线都由诱惑打造,足以让人凝滞。

  海上骤起波澜,一道道巨浪向这张精致无比的脸涌了过来,将它越抬越高。于是在道道波浪中,无尽的海水凝聚在一起,慢慢凸现修长的颈,浑圆的肩,冰凝的肌肤以及修长的双腿。

  片刻过后,一个无双的佳人以立于海面上,他,而不是她,忽然睁开了双眼!

  于是无数艳红的闪电从虚空中落下,没入无底的海洋,又激起高百米的巨浪!

  四位天使从虚空中浮现,他们聚拢在他的下方,以圣咏的悦耳的声音齐声道:“尊敬的阿喀琉斯大人,伟大的提拉特弥斯已经等你好久了。”

  阿喀琉斯不知为何,竟似有些迟疑。片刻,他才挥手一招,海中飞出一道匹练似的巨浪,在空中化成一袭长袍,将他的身体遮掩了起来。

  于是在四位天使的带领下,阿喀琉斯如雪的足尖亮起两团艳亮的红光,无声地穿空而去。

  提拉特弥斯,天界主神之一,一手创造了光天使的伟大神诋,此刻以手支颌,似是陷入了沉思。

  他坐在一团纯净的圣光上,周围云蒸霞蔚,由百名天使齐声咏唱的圣歌在无尽的空间中缭绕。

  十二位天使排成两列,他们收拢背后金色的羽翼,恭敬之极地垂着头,列于光辉的主神两侧。与提拉特弥斯那散发着无尽威严的巨大身躯相比,这些天使仿佛是夏夜里浩月下的点点萤火虫!

  引领阿喀琉斯前来的四个下位天使遥遥停下,他们根本无法接近主神。对于这些下位天使来说,提拉特弥斯的光芒实在是太过强烈了。他们再向前飞行,就会立刻被主神的光芒燃烧殆尽,成为毫无意识的本原形态。

  阿喀琉斯看到提拉特弥斯身前的十二位天使,艳红的双眸略有一丝波动,他飞到那创造了自己的主神面前,恭顺地跪于虚空,静候着吩咐。

  提拉特弥斯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甚至还不如他一根手指头高的阿喀琉斯,缓缓地道:“这一次,你的使命并不顺利。”

  主神已经尽量轻柔地说话,可是他神力的些微波动,已经在空间中引起了一道道对于那些下位天使来说实在过于庞大的巨浪,他们咏唱的圣歌险些因此而中断。百位天使立刻齐齐后退,直到远离主神的神威范围,圣歌才重新变得嘹亮。

  “奥黛雷赫是您所创造的最完美的光天使,我这一次的使命不可能顺利。”阿喀琉斯垂首道。

  “这倒也是……”提拉特弥斯沉吟着,道,“不过奥黛雷赫虽然窃取了信仰之力,但刚刚苏醒的她,力量应该不算强大。这一次的战斗,你的本体甚至都被分解,不得不回到了天界,为何她还未被毁灭?”

  阿喀琉斯平静地道:“伟大的提拉特弥斯,您的神谕是将她带回您的面前,而不是毁灭她。她是您伟大智慧的产物,所以这绝不是一个容易的任务。我会再次降临,并将她带到您的面前。”

  提拉特弥斯沉吟片刻,伸手一指,十二天使中的四位天使立刻出列。提拉特弥斯道:“让他们协助你,去把奥黛雷赫带来见我。”

  阿喀琉斯略略抬头,艳红色的双眸略略闪过一点光芒,道:“伟大的提拉特弥斯,将奥黛雷赫带回天界完全不需要五位光天使,这会影响您在其它位面扩承至高神荣耀的速度。而且五位光天使同时降临的话,也会耗尽光明教会的积蓄。您知道,奥黛雷赫所在的位面非常麻烦,不然的话,她……她也不会……”阿喀琉斯没有再说下去。

  提拉特弥斯缓缓地道:“阿喀琉斯,你的双眼还看得不够高远,想把奥黛雷赫带回天界,单凭你的力量是不够的。至于光明教会的积累,这个不需要你来担心。”

  就在此时,无界虚空中忽然涌出一阵强烈的光芒,百位天使鱼贯飞出,他们在阿喀琉斯身后列成整齐的一列,齐齐跪下。

  为首的一位天使恭谨地道:“伟大的提拉特弥斯,伟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亚听闻您在位面间遇到了一些微不足道的麻烦,他知道您创建光天使时己很疲劳,因此让我们过来,希望可以将一切麻烦湮灭于初始。”

  提拉特弥斯淡淡地道:“我感谢伟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亚的好意,但他的使命远远比我重要,不应该分散出哪怕是微小的力量,你们回去吧,这一次的任务,其实微不足道,甚至谈不上是麻烦。”

  那位天使恭敬地道:“当然,伟大的提拉特弥斯,相信这次任务会很快得以解决。不过异位面的世界复杂而凶险,而我们对此有些卑微的经验。伟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亚希望此事不要拖延到秩序之神弗利安米尔的七只眼重新看过来的那一刻。”

  提拉特弥斯道:“伟大的塞坦尼斯托利亚是司战斗的主神,你们的力量我也看得非常清楚。回去吧,请他不必担心,这一次的事情很快就会解决。”

  那位天使不再坚特,率领身后百位天使保持着跪伏的姿势,不住滑退,隐没在翻涌的云雾之中。

  诸战斗天使退去后,提拉特弥斯的圣殿中一片凝重,连圣歌也显得特别的于涩无味。主神那沛然难测的神力未见分毫的波动,在神力的笼罩范围内,几乎连光线和时间都难以流动。

  终于,提拉特弥斯抬起了右手,四位光天使悄然站起,回归了他们本来的行列。

  主神的右手指向了阿喀琉斯。阿喀琉斯跪伏,静候着主神的喻示。一点晨星自提拉特弥斯的指间飞出,没入了阿喀琉斯那无比优美的额头。

  “阿喀琉斯,我赐与你自由穿梭空间之能,去继续你的使命。”主神的话语有着不容违抗的威严。

  “是!”阿喀琉斯回道,然后以跪伏之姿,徐徐后退。

  “这一次……你不必将奥黛雷赫带回来了。”提拉特弥斯徐徐地道。诸光天使无法分辨提拉特弥斯那冰寒的冷漠之后,是否还有其它。

  阿喀琉斯终于离开了主神那广无边际的殿堂。

  虚幻的空间、隐约的圣歌、高大至不可思议的威严身影,交替浮观,如一幅纷乱的画卷,而后那一把熟悉之极的死神镰刀自画卷中央划过,将所有的光都化为虚无。然而死神镰刀去势不止,一个回旋之后,竟然向他劈来!那巨大冰冷的刀锋一点一点地没入胸膛,前所未有的痛苦随即灼烧着他的意识、他的灵魂。

  罗格一声呻吟,睁开了眼晴。胸腹间时时会传来不可思议的剧痛,每一波剧痛袭来,他的意识就会恍惚片刻。

  罗格眼前那跳跃的景物终于静止下来,模糊的轮廓也变得清晰,只是第一个印入他眼帘的,既非无限风情的芙罗娅,也非狂野而妖媚的安德罗妮。罗格不能置信地看着那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还无的浅笑、温婉而宁定地坐在床边的女子,那镜般的黑发,温暖的银眸,如冬日夜里最深沉的一个美梦。

  他挣扎着想坐起,可是此刻的身躯如一座沉重的山,仅仅抬起一点就已耗去他全部的力气,而每一下动作,都会牵出胸腹间的一阵剧痛,让他随时重回昏迷的边缘。

  “怎么……会是你……”罗格终于挤出了几个宇。

  “为何不能是我?”风月浅浅一笑,竟轻轻地,轻轻地握住了罗格的手,让他安静地躺回去。

  体会着手上传来的阵阵滑腻冰凉的感觉,罗格浑然忘却了这只手也曾洞穿钢铁,也曾生裂龙魔。

  他心头一松,意识又陷入了黑暗中,这时那彻骨的冰寒早已消匿在融融暖意中。

  只是那双银眸背后,实在隐藏了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