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圣诞老人写封信

刚刚读到一个消息：从11月17日开始，法国邮局一年一度的“圣诞老人办事处”又开张了，地址还是西南部吉宏德大省的里布内市（Libourne）。当然圣诞老人与时俱进，也有了自己的电子邮箱。不过给这位红衣老人写信的人绝大多数还是更信任在法国街头随地可见的黄色邮筒。在快递盛行的时代，如果你仍然整日赶着鹿，拖着装满礼物的雪橇到处奔波，还费着老劲儿去爬窗户钻烟囱，谁会相信你有时间去上网查看你的邮箱呢？

根据报道，2014年圣诞老人收到的信超过一百二十万封之多， 来自一百多个国家。我惊叹之余，不仅想起我女儿第一次给这位老先生写信的情形。

这已经是法国的俗定传统，算来有五六十年了。每当圣诞节来临，法国邮局都会收到一些收信人为“Pere Noel”（圣诞老人）的信件。怎么办呢？总不能让这些信件石沉大海吧？这好像有违法国邮局一向自豪背负的“公共责任”。可是也不能“查无此人”或者“退回寄信人”呀，因为根据统计，写信的人多半在3岁到9岁之间，——超过这个年龄段还给圣诞老爷爷写信的人多被归入另类——，让这么小的孩子接受这么残忍的事实，而且还是在阖家团聚热闹喜庆的传统节日气氛中，想想也挺不忍心的。

那么这堆积如山的信件谁来处理呢？中国古语“鸿雁传书”在这里行不通，因为给圣诞老人的信是单向的，用“黄鹤一去不复返”更确切些。那么做父母的怎么向那些望眼欲穿等回信的小信友交代呢？

 我老早就听说过这事儿，脑子也冒出过这个问号，不过从没有想过自己会与这个有什么瓜葛，直到大女儿开始会写字的第一个圣诞。

那天，6岁的女儿从学校回来，很兴奋地说我要给圣诞老人写封信，我要他给我送几样东西来。我吓了一跳，你会写信？再说圣诞老人那么忙，没有时间读你的信的。

女儿的热情在我这里受到了打击，转身去找爸爸。爸爸倒是非常来劲，连说好啊好啊，我帮你写。于是爷俩开始找笔找纸，筹划行文。我看丈夫比女儿还煞有介事在给圣诞老人倾诉对礼物的向往，寻思他小时候肯定用这种方式从他爹娘那里套到过不少东西。

然而要办成事情只有热情是不够的，还得理性行事。晚上等孩子睡了，我一针见血地对他指出，你就算信写好了，寄哪儿？你有收信人地址吗？

他很得意地说，当然有，写上收信人地址pole nord 北极，信就到达里布内市（Libourne）了。这个地方我听说过，法国邮局所有查无此人或者退信人地址不明的“死信”都被发配到那个城市的邮局分部。原来，从上个世纪60年代开始，法国国家邮局每年11月份在里布内就开通了圣诞老人秘书处的服务，有几十个人在为圣诞老人工作呢。只要信件是12月20日前寄出的，保证能收到回信。

过了两天，女儿给圣诞老人的信写好了，装进信封，又让我给她挑一张漂亮的邮票。我一边在自己装邮票的小盒子里翻找，一边想，这邮局也是，真是生意兴隆生财有道啊。后来才知道自己是小人之心，这种寄给圣诞老人的飞鸿，无论贴不贴邮票都会自动降落到里布内市邮局人员的工作桌上。

邮票选好了，一切就绪，就等女儿的小手将它投到小区门口的黄色邮筒里了。我将信打开，又读了一遍，看着雪白的信纸上卧着女儿稚嫩的字体，歪歪扭扭的，空白处还点缀着手绘小图案，以及信末一笔一画的签名，心里一下子很不舍。想来这是她一生中写的第一封信，就这样落到不知道谁的手里。我多么想将它留下来做个纪念啊。

我将信封好口，看着信封上收信人地址“北极”两个字，心生一计。我对女儿说，邮递员要将信送到那么遥远的北极，路上总是要休息一下的。要不，你将爷爷奶奶家的地址写在旁边，这样，邮递员可以到爷爷奶奶家去歇个脚儿，喝杯咖啡，暖和暖和，然后继续赶路一直到圣诞老人那里，你说这个主意好不好？

女儿一开始不同意，说这样一耽误功夫，信不一定能及时到达北极了。于是爸爸拿出日历，解释说邮递员有的是时间，一杯咖啡误不了事儿的。小家伙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又费了一番功夫，将爷爷奶奶在法国北部的地址写在了“北极”旁边。

这边厢女儿将信放进了邮筒，那边厢我马上给婆婆挂了个电话，告诉她过两天会收到一封信，请好好保管，回头圣诞节全家聚会时再悄悄给我。婆婆心领神会，说那是自然，不过爷爷奶奶会打开信先拜读一下，然后就按着单子越俎代庖来置备就是了。 这样她就不用为如何给孙女选圣诞礼物而绞尽脑汁了。

当女儿拆开了圣诞树下的写着她名字的几个礼包，一下子两眼放光，跑来对我说：“妈妈，圣诞老人肯定收到我的信了！”

我想着那封静静地躺在我行李里应该发到“北极”的信，看着欢呼雀跃的女儿，摇摇头，罢了，人长大后要知道的真相太多了，让她自己去发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