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疫情重创的“包租公”们:亏就亏了,空就空着

来源: 2021-02-08 23:33:24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每到春节,留居了大量外地人的广州城中村就会空荡下来。但与往年相比,康乐村的冷清要来得更早一些,下午五点多,街巷里几乎空无一人。

“1月28号之后回家就要做核酸检测了,加上没啥生意,很多人都提前回去了。”康乐村的村民骆兴说,他对上门看房的租客介绍道,“我这房子靠近菜市场和出村的大路,进出很方便,而且正常情况下,这一路的工厂经常做工到天亮,住这很安全。”

康乐村和附近的鹭江村、五凤村是广州制衣业最大的聚集地之一,超过1万家店铺、1万家制衣厂和30万从业者聚集在此。由于大部分外来人口来自湖北,这里也被称为“湖北村”。和大多数城中村一样,庞大的外来人口催生了康乐村租房市场的兴盛。

不过,受疫情影响,情况在2020年有些变化。“我的房子位置不错,去年出租情况不怎么好。往年租客租期都很长,但2020年换得很快。”骆兴说。他有一栋7层高、每层四间的自建房,目前闲置两间。他介绍,巷子里光线差点儿的房子,租客换得更快。

2020年的疫情打乱了诸多行业的生态,租赁行业是其中之一。在很多“包租公”、“包租婆”看来,未来如何还是未知数。

“包租公”的烦恼:空置8个月,降价才租出去

房子空置了八个多月后,方伟终于把家里两套房降价租了出去。

方伟是广州白云区人和镇的村民,家里有5层半、共10套自建房,租客多在白云国际机场和东华工业区上班。受疫情影响,多家以外贸为主的工厂开不了工甚至倒闭,机场人流量也锐减。在工厂工作以及在机场做餐饮、开商店的不少租客都退租回老家了。

让方伟没想到的是,被退租的两间房闲置了大半年才重新租出去。“从2020年5月份退租,直到今年1月份才租出去。以前基本闲置1-2个月就能租出去,因为好多人找房租,去年是真不行。”

无奈之下,方伟将两间房的租金各调低了100多元。一套两房一厅的房子之前租金每月850元,现在降到每月700元。而顶楼那套租440元/月的单间,降到每月300元才租出去。“刚好够我女儿一个月的早餐。能租就租吧,总比空着好。” 方伟说。

与市区满是“握手楼”的城中村不同,作为机场安置示范性建设小区,方伟他们村的每条巷子甚至每栋楼都整体、统一规划,巷子里能并排停放2辆轿车。但机场和附近工业区的冷清,让方伟和村民们的出租生意大受影响。“与往年不同,现在一旦退租就基本租不出去了。人走得实在太多了,我们村里基本每家都有5或6层的空房子待租。”

对于2021年的行情,方伟并不乐观。“国内严防疫情的态势持续,如果国外疫情再不有效控制,我们村还是会有很多房子空出来,毕竟大家还是以健康为重,打工是次要的。”

不止是郊区,中心城区城中村的房东们受到的影响也不小。“去年年初几个月影响大一些,有些房子退租后就很难再出租,过年时很多人离职或者短时间回不来,直到5、6月份疫情减缓后,租客才慢慢回来。”郑枫说。

郑枫家住广州天河区棠下村,在棠下、上社各有一栋楼,有20多套可出租的房源,租金从400、500元到2000余元不等,租客多是附近院校刚毕业的学生,在村里开档口的生意人、出租车司机、白领等。疫情袭来,除了日常的卫生、消防巡查外,郑枫还要格外留意是否有租客悄悄提前搬走,或者带了外人回来却未上报健康情况。

时代财经走访时发现,同是临近春节,棠下村比康乐村更热闹一些,但也有不少商铺打上“旺铺招租”的广告。“感觉村里的人比往年少很多,商铺转租的也比往年多。去年经济环境不怎么好,在这很难赚到钱,有些人就去别的地方或回家发展。”郑枫说。

由于要带两个还未上幼儿园的孩子,郑枫打算一两年后再找工作,目前和父母一起打理家里的出租房,房租和村里的分红是他们家庭的主要收入来源。但除了疫情对租赁的影响外,村里的一些变化也让他对未来心生忧虑。

贴在村里显眼位置的《天河区棠下村金融城北区基础数据成果公示说明》(以下简称“《说明》”)显示,棠下村将迎来旧改。《说明》显示,棠下(金融城北区范围内)村属房屋总建筑面积约54.6万平方米,其中村民房屋约13.1万平方米。

“旧改只能按照房产证上的面积赔偿,那可能只有两三套房可以出租,租金远比不上现在一栋房子,收入会减少一大半。” 郑枫说。在外人看来,城中村村民是“躺赚”的人生赢家,但在郑枫看来,今天相对好一些的生活是父母多年辛苦打拼来的。“他们以前四五点就要早起去田里干活,正是他们的勤劳,我们家才有钱建房子、才能收租。他们也常教育我们,不要因为目前生活好一点就懒惰。”

民宿老板:订单很少,考虑逐步退出

作为旅游城市、超大城市,广州有着庞大的租赁需求,即便是疫情之年亦不例外。58同城、安居客2020年12月23日发布的《2020年中国住房租赁市场总结》显示,广州在租房需求最大的10个城市中位居第四,套均租金2765元,在全国排第五。

面对这个庞大的市场,除了享受城市发展红利的本地村民外,一些有投资眼光的人也进来“分羹”,成为了二房东或民宿老板。郑枫对时代财经说,村里像他们家这样自己打理出租房的人已经不多了。

“他们嫌麻煩、不想管理,在村里做租赁的大多数都是二房东。”谈起对村里二房东的印象,郑枫说“他们看到有人想租房子就会一拥而上,光明正大地‘抢客’。”

但对于二房东和民宿老板来说,2020年显然流年不利。“前几年承包的,总共四栋楼。疫情下大家都不好做,但既然已经做了就做下去呗。”棠下村的一位“二房东”彭鹏对时代财经说。

尽管生意不好做,他还是不愿意降低好房源的租金。承包的四栋楼中,一栋位于棠下村村边,一层10户、共7层,户型为一房一厅或单间。靠村边大路一侧的房子,户型、交通、光线、卫生状况等都相对好得多,租金为每月1380元。尽管房子空置着,彭鹏并不愿意降价。“最近虽是淡季,但房子我重新翻新过、不能随意出租。亏就亏了,空就空着,等过完年再出租。”

与做中长期租赁的一房东、二房东相比,以短租为主的民宿受到更大冲击。

2019年初,董倩开始做城市民宿,陆续承包了10套房子,主要在广州天河、海珠等区,客户群主要为琶洲展会客商、轻纺城商人、大学生、游客等。虽然当时民宿已过了好赚、稳赚的黄金时期,但只要服务够好、房屋够有特色,运营情况依然不错。“2019年春节情况很不错,房价可以是平时的两倍,而且基本在节前已经订满、一房难求。”

但疫情让董倩和同行们陷入集体焦虑。受疫情影响,广州的会展业和旅游业受到重大影响。尽管将价格降低到2019年的7成左右,入住率仍不甚理想。“2020年1、2月空房非常严重,入住率不到50%。”

为了减少损失,董倩开始将部分房子转为月租,基本能够保本。2020年5月之后,随着疫情影响减缓,她的民宿在保本的基础上略有盈余,但近期疫情的反弹又使行业阴云重重。“期盼中的春节火爆没有如期到来,现在依旧很少有订单。我也在考虑逐渐退出。” 董倩说。

但船大难掉头的人还得坚守。董倩对时代财经说,很多民宿老板比较难熬,因为硬装等成本投入比较大,很难一下子退出,所以只能选择坚守,希望未来市场会回暖。

春天什么时候会到来?租赁从业者们在疑虑,也在等待。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的骆兴、方伟、郑枫、彭鹏、董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