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当局发起了医疗界的反腐行动,来势凶猛,说是要全领域、无死角扫荡卫生系统的多年积垢。看不起病的老百姓欢呼:以后不怕得大病了,反腐以后可以廉价开刀,轻松化疗了。一个个对前景憧憬得像喝药前的武大郎。其实,医疗界反腐跟老百姓看不看上病关系不大,是政府财政紧张了,反腐是开源节流打捞浮财的意思,而医疗界又是个油水比较丰厚的地儿。官家缺钱,需要“以腐养政”了,就像某些特殊时期的“以战养战”一样。北京卫健委已经开了特别账户,让医生们实名或匿名缴钱,匿名缴钱者若遇上查办,可以出示打款凭据享受“缴钱不杀”的从宽待遇。如果不是财政缺钱了,也不会如此规模的“以腐养国”。
当发动大规模战争时,经济实力和后勤保障能力就至关重要,像日本这种资源匮乏的国家,在二战时就被拖垮,只好采取“以战养战”的措施。“以战养战”,说白了就是靠劫掠占领区民众来维持战争消耗。
东方大国宣扬斗争精神,号召“敢于斗争,勇于斗争”,与海外敌对势力斗,与内部腐败分子斗,与落后意识斗,学生举报老师,群众举报间谍。斗争方兴未艾,斗争其乐无穷。
但斗争需要后勤保障需要财政支撑,当经济发生严重衰退,只能“以斗养斗”了。
传统农耕社会的雄主讲“耕战”,有多少余粮养多少兵,有多少军粮打多大仗。专制王朝必须强化自己的汲取能力,所谓“民富国强”就指有丰富资源可供搜刮、汲取,搜刮民富以强国。一代雄主汉武帝为支撑对外战争,首先发动了对自己臣民劫掠的“内战”,发布“算缗令”“告缗令”,就是对富户的抢劫令,“中产以上大抵皆遇告......得民财物以亿计,奴婢以千万数,田大县数百顷,小县百余顷,商贾中家以上,大抵破。”
社会安定,民众享有合法财产权,当然可以富裕,但这跟“藏富于民”有毛关系?民众有钱,好像只是官府的“藏”钱柜,整得跟窝藏赃款似的。“藏富于民”到底没有财产权,只当了官府的出纳而已,予藏予取还不就是予取予夺?
富不过三代,在中土财富不仅保质期很短,而且逃脱不了被权力捉弄的命运,所以,中土人士更愿意追求权力,财富只不过是权力的衍生品。
钱能生息,钱可以做生利的本钱,这是人类经济活动的普遍现象。但在中土,钱若想生育繁衍必须让权力人工授精和剖腹产才行,经济得跟着政治姓。前些年“姓社姓资”之争打有东方帝国烙印,就是权力对经济的交配权之争。左棍坚持,哪怕社会主义操弄经济导致不孕不育,也不容与他人偷情。邓公开悟了:市场和计划只是不同交配姿势,有利于繁衍的姿势就是好姿势,权力可以和资本合谋交媾的。
保护和创造钱能顺利分娩的法治条件,才有资格叫“资本主义”。在权力捉弄财富的地方,钱财永远是末而不是本,资可以是姿色姿势,成不了资本,富如邓通石崇,财富来自权力,也终成绝户。
权力是中土的财富密码,商贾、草民只能追逐权力的余唾,权力发酵财富如腐乳,那么,全民逐腐食腐就是一种日常生活方式。大宋民谣说得透:“欲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欲得富,赶着行在卖酒醋”。中土民众痛恨腐败又渴望腐败,追求平等是希望腐败的平等,各行各业都把寻租用到极致。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开车的司机、站柜台的售货员都被当做“资产阶级法权”来防范,现在看来最底层的职业,当年都是有“走后门、拉关系”的腐败机会。权力掌控财富的社会,也有市场经济,只是调控市场的不是“看不见的手”,而是明晃晃的脚,“手是两扇门,全靠腿打人”。在这种社会里官民联手寻租钻空子逐腐,又有什么毛病?一派发酵腐气氤氲气象,生机盎然。中土生存格言应该改一下:受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才享腐中福。富贵和小康都在腐中求。
老有些无知无畏的人,嘟囔着国外的“高薪养廉”和“财产公开”,好像薪水和个人财产能难为权力似的。高薪和个人财产都是权力的身外之物,说有就有说没就没,无关大局。再说,养廉干嘛用?好钢用在刀刃上,有钱要养镰,工欲善其割,必先利其廉。曹禺话剧《日出》里的养小白脸的顾八奶奶都知道“高薪养廉”是胡扯:“我告诉你,爱情是你甘心情愿地拿出钱来叫他花,他怎么胡花你也不必心痛,——那就是爱情!”高薪养廉约等于“高薪养汉”。至于“财产公开”更没必要喽,既然“藏富于民”和“藏腐于官”,民营企业家也成群结队走“缴钱不杀”的从宽路上,更别说官员的赃款了,他们的所有财产从来不被权力认为有什么合法性,随时可以充公,让这些“出纳”公布财产没有意义嘛,按需查封即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财即是空空即是财,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医生在世界各地都是高收入的职业,可在中土被奇特的制度扭曲成半神半鬼了。让救死扶伤的医疗行业堂堂正正地高收入,不符合权力恩赐的逻辑,所以做出了制度安排,让医生游走于潜规则和权力睁眼闭眼之间,堵住正门大道,放开旁门左道,诱良为娼、逼医为贼。把神变成鬼,把爱情弄成奸情,就是中式“伽利略转换”。现在轰轰烈烈的医疗界反腐,就是在征收医疗制度漏洞导致的腐财,养腐千日,用腐一时,若不是财政困难,还可以养养再收割。
有些*****的群众,还在傻乎乎地指望医疗界反腐能解决老百姓看病难看病贵的难题,这纯粹是想多了。只有取消了高干病房和医保双轨制,才有可能解决看病贵的问题吧。
在非洲草原,秃鹫在天上飞,鬣狗在地上巡行,它们都是食腐者,岁月静好,过着和谐的日子……
2023.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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