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慕容雪村 :未来中国很可能变成北韩

来源: berlinsky 2023-03-03 13:17:04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21557 bytes)

作家慕容雪村(下):未来中国很可能变成北韩|

 

作家慕容雪村(下):未来中国很可能变成北韩|观点

 

 

主持人:大家好,这里是观点,我是唐琪薇。今天观点节目的嘉宾,还是旅居澳洲的独立作家慕容雪村先生。慕容先生曾经是中国大陆著名的畅销小说作家,他的很多作品不仅被改编成热播的电视连续剧,还被翻译成十余种文字,在世界各地发行。为什么这位红极一时的作家从2011年开始,决定不再在中国大陆出版任何作品?什么是慕容先生心目中的理想中国?一起来听听慕容雪村先生的观点。

 

记者:我们再来谈谈您的写作。我记得很多年前,您跟大陆作家蒋方舟有一个对谈。我看到蒋方舟提到您《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这本书的时候,她说她一开始基本上是当作黄书来念的。我看到很多人评论您当年的写作风格是:阴暗愤怒充满欲望。您的回应呢?

 

慕容雪村:那个时候写小说是一个相对来讲很快乐的事情。为什么我开始在网络上发表作品?而且发表这些讲述城市的较年轻一代人的作品?一个重要原因的是,在正规的书店里或者杂志上你难看到这样的书,很难看到这样作品。我曾经有一个戏谑的说法,说在那之前中国的长篇小说只有三个题材:第一写民国;第二写农村;第三写民国时期的农村。很多人写过去写乡下生活,而很少有人直面城市里的生活,直面城市的年轻人真实的生活。因为我当时正好也还算年轻,所以我觉得我应该来写这样的作品,写符合自己生活经验和符合自己观察的这样的作品。

 

记者:最早您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封杀的呢?

 

慕容雪村:因为九号文件就是所谓的七不讲。七不讲这个消息出来之后,我就在微博上说了一句,我说所谓七不讲,所谓不准讲普世价值不准讲新闻自由类似这些,所谓的七不讲,归结起来就一句话就是不准讲文明,就是因为这个被封杀了。

 

记者:“纽约时报”早先有一个报道,提到您从2011年开始,决定停止在中国大陆出版书籍。您说回头看自己以前的书感到惭愧,为什么?

 

慕容雪村:我在写第二本小说叫《天堂向左深圳往右》的时候,我写的这群人呢比我大几岁,大概都是在大学期间,恰好经历过八九,经历过天安门镇压的这些年轻人。我书中的一个场景,按我原来想的就是要写天安门(事件),他在天安门大屠杀发生之后伤心失意,然后后来就去了深圳,作为一个创业者开始赚钱了,就是这么一个历史。这本来是一个很有深度的作品,但是因为考虑到这种审查,我把开始那个场景变成了一场校园斗殴。这个事情是挺可耻的,现在我坐在镜头前对你坦白承认这一切,我觉得确实是很可耻。

 

记者:不得不妥协。

 

慕容雪村:不得不妥协。而且这个书后来出来以后也很成功,也被改编成电视剧了。但我在心里一直有个很大的遗憾,如果是按当初的设想写出来,那会是多好的一个作品啊。

 

记者:我们看到像作家阎连科,他也有不少作品被禁,但是他还继续留在中国大陆写作。您觉得您之后不再有小说的创作,有多大程度上,是因为中国的这个审查制度,又有多大程度上,是因为您没有了当年的那种创作的冲动了呢?

 

慕容雪村:这个审查对人的影响毫无疑问是巨大的,而且你知道这种封杀不仅是封杀作品,对我来讲它是封杀我这个作者,我以前出版的书和正式出版物,也因为我这个人而全部遭到封杀。所以即使我再写新的作品,那么肯定也不会再出版。有段时间你知道我在中国,我们几个人发起了一个微信公众号,叫七个作家。那个时候也是因为我们几个敏感人物,也都被封杀了。再后来我在微信公号中写文章,我就再换个笔名。让我想起来在30年代的鲁迅,不断换笔名发表作品,那我们这些人也是不断地换笔名,争取能够把自己写的一点作品发表出去。

 

记者:您说过您身边这两年已经有36个人被抓了对吧?您也曾经说过好男儿逢此世道,不坐牢更待何为?我想问您,如果您坐牢的结果会像您尊敬的刘晓波先生那样,您还愿意坐牢吗?为什么?

 

慕容雪村:这是一个很难的问题。我想的还不是刘晓波,我想的是李旺阳,这位湖南当年的工运领袖,李旺阳一生有二十多年在牢里,他本来一米八几的身高,因为长期把他关在一个一米七几的棺材盒子里,所以等他出狱的时候,他身高只有一米七几了。两个眼瞎了,好像也残疾了说不出话了,香港记者去采访的时候,他只能用手指在香港记者的手心里写字,这样来回答问题。而就在这报导发表之后,很快李旺阳被自杀了。那么我常常想的是李旺阳。我说近代以来讲遭遇之惨,很少有人能超过李旺阳。我曾经不止一次想如果我去坐牢,如果变成李旺阳又该如何?近几年如你所说,仅我身边就有36位朋友被逮捕,他们有些人也遭遇过非常残酷的对待。我也常常会想,如果这些残酷的经历发生在我身上,那该如何?当然我现在是在自由世界,谈论这些显得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但确实在过去那些年里面,我可能常常想我觉得自己也做好了某种准备,没有人可以真正做好准备,但是我想至少某些程度上我做好了准备,我写好了一封入狱声明发给墙外的朋友备份,一旦被抓了就把这个公开。我曾经想被抓之后我如何做到零口供,到了看守所以后,我如何主张我的政治犯的权利,我想过遇到殴打我应该怎么样反应,我想过很多。当然现在我已经离开了,但是我还是不排除未来有那种可能,未来有时间的时候,如果我可以再回去做点什么事情,哪怕未来要坐牢,我觉得我可能会想一想,也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记者:您身上为什么会有这种听起来非常理想主义的东西呢?

 

慕容雪村:我一直觉得理想主义跟功利主义这两个词相比,我更偏好理想主义。有时候某些理念,你看好像是非常高蹈虚空,只能远远仰望,其实很难变成现实。但我想重要的在于我们有没有去努力追求过,我愿意为了这些正直的事情做出牺牲。事实上我这些年里面做出了好多牺牲,我的朋友帮我估算过,我这些年的损失大概在人民币几千万左右吧,因为我的书被封杀,一切……就是这种我现在的遭遇。不过说真的我从来没后悔过,如果再选择一次,如果现在让我回到被封杀之前,我再选择一次,大概最后结果还是被封杀。我想我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忍耐太久。

 

记者:您是中国大陆曾经的网络大V,当时您的粉丝有800多万是吧?

 

慕容雪村:几个微博加起来总数有850万,新浪一家就有400万左右。

 

记者:那是非常的多。那我看到您在海外推特上,经常会和所谓的一些墙外人士发生意见冲突。您会如何比较,推特上发言的华人群体和中国大陆的网民呢?

 

慕容雪村:你知道在推特上发言的这些人,我称作是意见领域的流亡者,所以你仔细观察,你发现这些意见领域的流亡者,难免带上流亡者的印记。在推特上的这种愤怒的情绪,我觉得远远要高于其他地方,高于英文推特、高于其他语种推特。而且这个互相之间争斗的激烈,也是非常令人瞩目。我认为这都是某种流亡者的印记,当然它比起微博来,比起墙内的这些社交媒体来,还是要好很多,因为毕竟这里有真正的观点有真正的事实。而现在微博上我保留了一个潜水的账号,只上去看。而现在在微博上几乎看不到什么像样的、关于社会关于文化关于政治制度的观点了,这个我觉得完全对不起社交媒体这四个字。

 

记者:刚才您提到推特流亡者,有不少中国的民众批评长期在海外的这些流亡者,因为去国太久,所以他们已经失去了对中国现实社会客观准确的洞察力。您如何看待这些评价?您对自己有这方面的担心吗?

 

慕容雪村:从80年代一直到2013年前后,中国社会经历了巨大的变化,而且变化非常快,每十年再回头看都是大不一样,各个层面都有巨大变化。所以如果一个人长期流亡的话,难免会对

这些变化不了然于心不明白,也很难做出恰当的判断和分析。这也是很多海外人士发言,往往找不准重点的原因。但是我觉得未来这种状况可能就没有这么复杂。第一中国将不可避免地变成一个更加保守更加封闭这样的一个国家,所以它的变化都是可以期待的,它不会再有经济领域那么多繁荣和变化,所以大概未来很可能会变成一个像朝鲜这样的国家。那么这个时候,外部的观察分析反而是有道理的,而内部处在这样的宣传和教育之下,反而那些观察往往是不值一哂不值得参考的。当然对我来讲,未来之路可能会更加艰难,因为你继续选择中国题材,你要了解正在发生的中国故事,这部分可能在海外日久,可能就会渐渐变得隔膜了。那么我的计划是这样,我计划在三到五年之内还是用中文写,同时我在刻苦学习英文,我希望三到五年之后,我能开始用英文写作,但此刻我第一个想的是一本更加重大的非虚构题材、反乌托邦的小说叫2072。故事发生在香港2072年,一个红色的鲜血一般红的香港,每个人都讲普通话。同时我在写传记电影刘晓波,在写一个刘晓波的电影剧本,已经快完成了。在未来呢可能我还有更多想写的题材

 

记者:我记得您曾经说过,您说其实理想状态离我们很远,我们只能过不理想的生活,这就是人间。我想请教您,什么是您心目中理想的中国?

 

慕容雪村:理想中国也不一定是完美的中国,它可能依然有各种问题。但我想重要的就是能真正的实现人人平等,能够畅所欲言的表达自己的这种政治主张。我想那个对我来讲,就是已经很理想的中国了,能够自由办报、能够自由地发表文章、可以到处旅行、没有这么多残酷的统治……或者换句话说没有共产党可能就是理想中国了。

 

记者:在您看来,中国最终会以一个什么样的方式,实现您心目中理想的中国呢?

 

慕容雪村:这个就非常难以预测,但我想最重要的力量还是来自于民众。在819(八月政变)的时候,一直以来忍耐服从的莫斯科市民,突然之间就有了勇气,他们成千上万的走上街头。那时候也有机枪和坦克正对着他们,然而这些市民们毫无畏惧地走向枪口,然后冲着那些士兵们大喊,不要对市民开枪,回去,回去抵抗你们的长官。那一幕也是震惊世界的一幕,也很难解释为什么只有在那个时候,莫斯科市民突然有这样的勇气。但我想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了,就是在1989年。未来如果中国要出现变化,很可能还是这样的场景。成千上万的人走上街头,而军队呢不能开枪或者不敢开枪。那么那天呢,我想这样的不人道的统治可能就会结束。

 

记者:您现在会如何定义自己呢?

 

慕容雪村:我觉得写文学作品小说和非虚构,这是我终身的事业。

 

记者:所以您还是会定义自己是一个作家。

 

慕容雪村:我是一个作家。我特别钦佩余英时先生的有一点,他一直到最后都认为自己还是文化上的中国人。他有这样的中国情怀。我觉得我可能也是这样的人,我可能未来写作题材都不一定会写中国,但是我想在这个文化情怀上,我可能还是有自己的中国归属。而同时我会坚持写作文学作品。

 

记者:武汉(《禁城:武汉传来的声音》)这本书是在澳洲出版的。您在出版上有遇到什么问题吗?因为我们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中文版。

 

慕容雪村:因为当时我在中国随时担心国保会上门,所以我没有回北京,我觉得在北京这种环境之下,这些国保们定期会上门来找我,那样的环境可能不会允许我把这本书写完,所以我躲在峨眉山里,在峨眉山里边把这本书写完了。即使如此呢,还是有几次虚惊,在写作过程中也有国保打过几次电话,问我在干什么。那种时候真的很吓人,我每次都是清空电脑,然后把东西备份在云端,然后等待他们上门。结果到最后当然他们也没有来,可能他们也担心在那个时期可能也怕感染吧。我为了保证这本书的安全,每写完一章就把它发给我在海外的朋友,然后发给出版社,让出版社编辑来找人翻译。直到最后出版的时候,我手里反而没有底稿,是这种情况。所以当时这本书写完之后,一直是在秘密地联系出版社,最后还是(澳洲学者)Clive Hamilton,他帮我联系了这家出版社(澳洲出版商Hardie Grant)出版,暂时计划是先出来就好。现在美国版大概要到2023年出版,日文版可能就快出版了。台湾版也在出版过程之中,还有其他的几个语种都已经签了合同,准备出版了。

 

记者:那您最希望读者通过这本书得到什么样的启发呢?

 

慕容雪村:可以想见未来的中国,将是一个灾难更加深重的国家。我希望这本书的读者可以通过这本书了解到,这些苦难是从何处开始的,他们如何变得如此深重。我也希望今天的读者,能够在看到这本书的时候,能够了解所谓的封城,它在中国是什么意思和代表什么。我也希望人们能够听到被消声的那些声音、被埋葬的那些真相。

 

主持人: 慕容先生表示:作为流亡者和新移民,我们有必要时不时地自我反思。他很希望自己能成为有成就的作家、一个世界公民,而不是一个自我封闭的、某个海外的中国小镇的居民。我们期待看到慕容先生的更多新作。我是唐琪薇,感谢收看,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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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变成利比亚如何? -光明楼- 给 光明楼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3/03/2023 postreply 13:24:05

作家就是乱编乱造,不能当真的! -Tianyazi- 给 Tianyazi 发送悄悄话 Tianyazi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03/2023 postreply 13:5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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