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準備下… 養老院「陽」了 變成疫情風暴孤島
前言：2022年12月7日，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綜合組發布「新十條」，公共場所核酸檢測基本取消，陽性病例越來越多，但養老院仍大門緊閉，成「病毒真空區」；老人們打牌、下棋、聊天還有小型慶祝活動，成了真實意義上的世外桃源。當一家「與世隔絕」68天的養老院突然發現一例陽性，病毒猝不及防殺進，缺人缺藥缺準備的老人院，從世外桃源瞬間成了疫情風暴中的孤島。
2022年12月21日，就在呂傑負責的這家民營養老院裡，一名老人核酸結果呈陽性，著實讓院內所有人吃了一驚。在這之前，這家位於山東某市的養老院已連續封閉了68天，任何人不准進出，包括醫生、護士、護工、廚師、門衛，家屬也不允許前來探望。
世外桃源 瞬間變重災區
這是一家醫養結合（有駐院醫師或者有配套醫院）的養老機構，陳小雲是當天做核酸檢測的護士；她記得當天早上徐阿姨有發燒症狀，「三混一」陽性結果出來後，正在聊天的徐阿姨一下子怔住，面露驚恐。
從世外桃源到重災區，變化僅需一個上午，老人們當天就不允許離開自己的房間了，一切公共場所的娛樂活動暫停，醫護人員在各處緊急消殺。
從當天的檢測結果看，只有徐阿姨一人呈陽性，被送往五樓的空房間隔離。第二天，兩名護工和一名醫生陽了。第三天，三名老人檢測出核酸呈陽性。第四天，兩名老人、一名護士和一名護工陽了……
截至1月8日，該養老院的一百多位老人全部核酸結果呈陽性，11人離世；護士、醫生（包括呂傑院長自己）和護工均被感染。
「財經」報導指出，致電多家養老院了解情況，有人表示組織老人接種疫苗，負責接種的醫生後來查出陽性；有人表示醫護人員外出採購藥品，在醫院感染病毒。但更多的觀點認為沒有明確的起點，可能是老人在花園裡散步，也可能只是開窗通風……
低估病毒 缺藥品缺人手
自從院裡出現陽性病例，呂傑就開始接到家屬的「問責」電話，問得最多的是大規模感染之後怎麼辦。「我們有預案，但病毒沒按預期的劇本來。」呂傑認為，所有人都低估病毒的快速傳播力。
國家衛健委醫療應急司2022年12月8日的新聞發布會上，要求養老院、福利院等做到預防性措施的落實。9日，「新冠重點人群健康服務工作方案」印發，特別提出加強對養老院、兒童福利機構等重點機構的管理。
「文件下了一輪又一輪，基本都是叫你封閉。至於感染之後怎麼辦，這方面的建議很少。」呂傑說道。
低估「敵人」的後果就是準備不足。江蘭在山東某縣一家養老機構的配套醫院負責藥品採購，她眼睜睜看著一盒連花清瘟的進價從10元以下漲到30多元，而且已經買不到了。
據報導，江蘭表示，平時醫院進藥模式是跟十幾家藥商聯繫，詢價購買，然而以往熱情的藥商近日紛紛「失蹤」，聯繫得上的也沒有藥品提供。「有一個藥商，我給出單子要進上百種藥，結果他家只有三種。還有一個藥商，你買他的感冒藥需要搭上別的藥品，都是些不太給老人開的降壓藥，並且快過期了。」
除了藥品，很多醫療用品也需要搶。崔海波在上海一家養老院工作，他們需要搶抗原試劑，且試劑的價格已經漲到8元至10元一份，超過了2022年上半年上海靜默時期的價格。
最驚險的還是去醫院的通路受阻。護士小曾與陳小雲就職於同一家養老院，小曾回憶道，2022年12月25日臨近午夜，一名老人情況有些嚴重，然而，急救中心表示所有救護車都派出，沒有多餘車輛。家屬也動用私人關係，卻無濟於事。直到兩個多小時後，救護車才姍姍來遲。
廈門市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員表示，目前養老院的藥品由衛健委協調保證，防護用品由民政局協調保障；但養老院「缺人」的情況並不是政府干預就可以改善的。
探望不易 淚眼隔欄相擁
在呂傑的養老院裡，發燒的醫護人員在房間休息，退燒的繼續工作，基本上一個人要同時負擔三、四個人的工作量，核酸陽性或陰性從來不是回歸崗位的準繩。
據報導，陳小雲表示，生病的醫護人員也沒人照顧，甚至要自己走去食堂打飯；「說實在的，有些護工的年齡也不小了。」陳小雲本人今年58歲，幾個醫生也是返聘來的，都超過60歲。
「求求你了，就值一天班，真的一個護士都沒有了。」陳小雲記得院長打電話跟她說，那時她確診第五天，剛退燒。
疫情三年，養老院一直都戴著「重點防護對象」這頂帽子，老人們並不容易。三年也是情感的考驗，很多所謂的「探望」不過是隔著柵欄相擁、隔窗相望。
崔海波記得，2022年4月，一名老人太過思念家人，幾乎哭了一整天。「隨著封控時間拉長，老人的情緒也越發不穩定。」
陳小雲記得，2021年春節期間，院內有老人去世了，家屬想進院為老人梳洗換衣，遭到當時的院長阻攔，雙方大打出手。據報導，那時養老院裡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支持院長，「我們知道她在嚴守防疫規定，但情感上誰不站在家屬那邊呢」？沒過多久，那位院長便辭職了。
更嚴重的是護工的流失。儘管多數養老院都對護工管吃管住，但「住」和「封」是兩個概念，大多數護工也有自己的家庭，封閉期間很難兼顧。王倩表示，正常情況下，中國機構護工對失能失智老人的照護比例在1：2至1：5之間，對自理型老人的比例在1：10左右；但在長期封控下，這兩個數字已下降到1：6和1：13甚至更低。
等待解封 仍是長路漫漫
目前呂傑所在的養老院尚未收到解封命令，今年過年能否去看望老人或者接老人回家，仍是未知數。
現階段，呂傑所在的養老院很少有家屬將老人帶回家去，一來家屬基本也都陽了，沒有精力照顧；二來，在養老院，家屬也認為老人及時得到救治的概率比在家大一些。
呂傑認為疫苗是防範老年人感染的有效手段。在「新十條」發布後至院內陽性病例出現之前，養老院一直在推進疫苗接種工作，民政局規定老人接種率超過90%才能解封，但勸說老人接種疫苗非常困難，多數家屬都表示拒絕。
「養老院只能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好，撐下去。」 呂傑說。
被妖魔化 老人抗拒就醫
中國放寬防疫管制疫情大爆發，醫療資源貧乏的偏鄉如何防疫備受關注，中央社引述醫療訊息公眾號「丁香園」報導，因新冠被妖魔化，農村的老人覺得染疫很丟臉，當地醫療院所幾乎不談新冠病毒。
報導說，江蘇某衛生院醫生李昀指出，老人幾乎不談「新冠病毒」，「因為這裡很多高齡長者把新冠看成妖魔鬼怪，實話實說反而會嚇壞老人，頂多就是告訴患者，得了感冒，發熱，或者是流感，氣管炎，肺炎。」
山東某村衛生室醫生孔凌則表示「我們這裡忌諱談新冠，在村子裡得新冠是沒面子的事，馬上也都傳開了，大家也都離那個患者遠遠的。」
於是鄉鎮醫院對於新冠患者以普通肺炎診治，李昀說，偏向農村的民眾看淡生死，不少老人靠身體在扛，實在受不了才來醫院。
當肺炎醫 浪費黃金時間
同時，患者主觀認定這個疾病是炎症，來醫院的目的就是消炎，硬是要求醫生給他們輸液（打點滴），尤其得加上抗生素，即使醫護人員向病患說明，新冠是病毒性感染，不是細菌性感染，打抗生素也沒有什麼用處。
鳳凰網報導，中國國家傳染病醫學中心主任張文宏近期指出，目前基層醫院針對染疫患者一般開退燒、抗菌素、咳嗽藥和中藥，這是在消耗病人最寶貴的病後72小時，因為這些藥物都不主攻病毒。
丁香園報導指出，雲南某縣醫院醫生劉萍不是沒有關注過抗病毒藥物，20天前，他就在平台申請了抗病毒藥物，但一直沒有配送。報導說，對許多基層醫療機構來說，省內的抗病毒藥物優先滿足三級醫院的需求，所以他們還在痴等抗病毒藥物。
即因如此，愈來愈多的老年人湧入基層醫療機構接受治療，患者擠在大廳吊點滴、醫院沒有抗病毒藥物、危重症病人轉診遇難的場景每天都在上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