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告国会众议院席位分配违宪，上诉法院听证现场侧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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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摘要/副标题：

美国平等选举权利组织（Equal Vote America）于2019年1月发起状告国会，指出目前联邦众议院席位的分配方法是违反宪法的。至今已经有来自41个州的将近300公民联署加入原告行列。前天2020年10月13日上午10点，联邦上诉法院就此案举行听证，由双方出庭陈述辩论。笔者旁听了整个过程，在此和读者分享，并探讨如果上诉成功，将会修正美国民主宪政中一个重大弊端。

作者：海阔天空 2020/10/15

本文首发于美国华人

前文：普通公民状告美国国会，捍卫平等代表权利

（美国联邦上诉法院第二巡回法庭）

状告国会要求平等代表权利的背景

美国平等选举权利组织（Equal Vote America）于2019年1月将国会告上联邦地区法院，指出1929年以来联邦众议院席位分配方法违宪。

被列为被告的是美国国会，参众两院的两党领袖被列为被告是因为他们国会领袖的身份：众议院议长佩罗西（民主党），众议院少数党领袖麦卡锡（共和党），参议院多数党领袖麦康纳（共和党），和参议院少数党领袖舒墨（民主党）。

起诉的根据是，按照2010年人口普查的结果，怀俄明州的一位众议员代表的人口不到60万，但是全美国其他48个州，每位众议员代表的人口明显超过60万。例如笔者所在纽约州的人口19,378,102得到27个席位，即每个众议员代表717,707人，如果按照怀俄明州同样的议员/人口比例，纽约州应该得到34.4个席位（19,378,102 / 563,626= 34.4），因此纽约州被剥夺了7.4个席位。这显然是违背了宪法关于众议院席位按照各州人口比例分配的原则。

事实上39个州（占全国人口的95％以上）被剥夺的众议院席位总数至少110个。点击链接State-by-State Unequal Representation以获取每个州被剥夺的席位数。笔者在普通公民状告美国国会，捍卫平等代表权利一文中曾经介绍了这一起诉的历史背景和法律根据。

联邦地区法院的判决

四位被告由联邦司法部的律师代表，向联邦地区法院要求拒绝受理这一个起诉，列举的理由中最主要的是（1）原告没有受到实质性（concrete in fact）的损害，（2）原告提出受到的损害是许多人都受到的损害（not particularized），因此原告没有资格起诉。

2019年9月，联邦地区法院接受了被告律师的要求，拒绝受理（dismiss）这一起诉。原告立刻向联邦上诉法院第二巡回法庭上诉（案例号#19-3054）。因为新冠疫情，听证日期一再延期.

联邦上诉法院的听证会辩论过程

听证会（通过电话会议）由美国第二巡回上诉法院首席法官黛布拉·安·利文斯顿（Debra Ann Livingston）以及由三名法官组成的小组主持。听证会在10月13日上午10点开始，法庭秘书宣布主审法官入席，听证会开始，上诉人和被告律师各有五分钟的陈述时间。

上诉人首先向法官小组提供了以下事实和论点来反驳被告律师的观点。

联邦缴税远大于联邦经费的经济损害

2020年4月23日，州长库莫（Cuomo）表示，根据洛克菲勒学院（Rockefeller Institute）的最新年度报告，在2015年至2018年期间，纽约州向联邦政府上缴的联邦税比得到的联邦经费多1,160亿美元。这意味着平均每个纽约居民每年约有1500美元的财政不均和经济亏空。
不论生活在哪一个州，每个美国人都遵守相同的联邦税收法规。
美国独立战争的根本原因是“没有民意代表同意的税收”。
因此，我们深信我们的开国元勋也会同意这一点，原告受到了年复一年的实质性的经济损害。

造成经济损害的原因

造成这种财政上的不平等和经济上的损害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1929年以来重新分配众议院席位的法律没有按照宪法按照各州人口比例分配席位。
归根到底，这是侵犯了绝大多数人的投票权利的情况。每个纽约选民在众议院选举中的选票价值不到怀俄明州一个选民的80％。
- 此时，首席法官插问：“你是说纽约州应该在众议院中得到更多席位吗？”
- 上诉人回应说：“尊敬的法官，是的，根据2010年人口普查和宪法，纽约州应比目前的27个席位多至少7个席位。”

投票权利被侵犯必然是广泛群体性的

当投票权利受到损害的时候，一般都是许许多多的公民同时遭受损害的，很少是针对某一个人的。
最高法院先后在两个案件中，1973年的U.S. v. Students Challenging Regulatory Agency 和1998年的FEC v. Akins 判定广泛同享的伤害也是实质性的伤害，具有起诉的资格。

侵犯投票权利的三个先例和判决

在三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案件中，Baker v. Carr 1962, Reynolds v. Sims 1964, and Wesberry v. Sanders 1964，最高法院明确裁定（1）原告的法律平等保护权利受到了损害，（2）投票权是受宪法保护的，（3）原告有起诉资格，（4）法院有权审查这种侵犯投票权利的违反宪法的行为。

最重要的是《宪法》明文规定

第一章第2节：众议院代表和直接税应按人口分配；
第四章第2节：每个州的每个公民都享有相同的特权和豁免权，无论其居住在哪个州；
第十四条修正案第2节：在任何选举中（包括“国会议员”）投票权都不得以任何方式消弱。

上诉人有资格起诉

根据以上的宪法明文规定，既然怀俄明州的居民享有完全的被代表权利，那么每个美国人无论在哪一个州都应得到在众议院平等的代表。
本质上，国会违反了开国元勋们达成的“伟大妥协”，并且侵犯了95％的美国人在参与众议院选举过程的投票权利。

美国到底是不是动物庄园？

最后，上诉人引用了乔治·奥威尔（George Orwell）的《动物庄园》Animal Farm。这个寓言小说中有一句著名标语：“所有动物都是平等的，但有些动物比其他动物更平等。” All animals are equal, but some animals are more equal than others.

上诉人最后对法官说：“我无比尊重地恳求法院对本案重新审理，而且证明美国不是一个动物庄园。”

接下来被告的律师陈述为什么原告/上诉人没有资格提起诉讼，但很快就遭到法官小组的反复打断和质疑。法官小组引用了最高法院先前的裁决，包括1992年的蒙大拿州诉商务部Department of Commerce v. Montana 。

最后，上诉人用预先保留的一分钟时间补充和反驳被告律师：

在蒙大拿州的案件中，原告蒙大拿州虽然败诉，但是最高法院还是确认了原告的资格地位；
蒙大拿州起诉了错误对象，商务部只是遵循法律并进行人口普查，应该起诉的是国会，因为国会通过了违背宪法的1929重新分配法案；
蒙大拿州要求法院允许其保留两个众议院席位，最高法院驳回了这一诉求，因为这样会导致对其他州的不公平，但表示愿意考虑将来的起诉。

此时首席法官利文斯顿宣布休会，法庭秘书宣布听证会结束。总的来说，笔者的感觉是法官小组的质疑都是针对被告律师的，对原告/上诉方的提问都是澄清性的。

美国民主宪政目前存在的四个不平等

美国独立的根本原因是英国国王在没有民意代表同意的情况下纳税。每一个美国人，无论在哪一个州，都必须服从同样的联邦税法，缴纳联邦税，但是自从1929年以来95%的美国人却被剥夺了平等的代表权利。如果开国先驱们还健在，他们或许又要发动一次独立革命了。

开国先驱们在1787年达成的建国协议（Founding Agreement），就是众议院按照每个州的人口比例分配席位，而参议院则是每个州都获得两个席位，从而在人口多的州和人口少的州在国会达成一个相对平衡。

1793年华盛顿总统在杰斐逊（独立宣言起草者，当时的国务卿）的敦促下行使了美国历史上第一次总统否决，就是因为当时国会制定的众议院席位分配法案违背了建国协议。但是1929年以来的众议院席位分配法案打破了这个平衡，完全违背了老祖宗们签订的建国协议。

根据2017人口估计，人口最少的26个州的人口总数是57,234,514占全国人口（325,719,178）的17.6%，但是在参议院拥有52个席位，占据了巨大的优势，这是第一个巨大的不平等。

而人口最多的24个州，在众议院又被剥夺了至少104个席位，这就人为造成了第二个不平等。

因为选举人团制度，在总统大选中人口最多的24个州还被剥夺了至少104张选举人票，这就是第三个不平等。很显然，人口少的州在美国的政治格局里占尽了优势。

其实每一个国会议员（众议员和参议员）的第一责任就是为自己选区争取权益，特别是联邦经费。人口大州被剥夺了这么多的众议院席位，例如纽约州，当然就吃大亏了。例如在2015联邦财政年度，人口最少的26个州缴纳的联邦税收占全国总额的14%，但是却得到了20%的联邦开支。小州在联邦财政上如此占大州的便宜，其实由来已久，也证明了“政治上的剥夺，必然导致经济上的剥削“丝毫不假。这是第四个不平等。

所以那些口口声声说要防止“多数人的暴政”或“大州欺负小州”的人，其实是无知的鹦鹉学舌或是无耻的颠倒事实。

如果上诉获胜，将会是什么影响？

如果这一起诉能够获胜，那么第二个不平等就会被修正，而第三个不平等和第四个不平等也会得到相当程度的改善，但是不可能完全修正。而第一个不平等不会受到任何触动。

具体操作是，2021年国会就必须通过一个新的众议院席位重新分配法案，然后根据2020年人口普查结果来重新分配众议院席位，那么在2022年中期选举的时候，许多州都会获得新增的众议员席位；而2024年总统大选的时候，许多州都会获得新增的选举人票数。

其实说白了，老祖宗们在1787年费城订立了建国协议，协议核心内容就是两个互相平衡的约定Bargains：众议院和参议院。1929年无良政客单方面撕毁了众议院的约定，只保留了参议院的约定。如此背信弃义撕毁祖约至今快100年了。

如果这是发生在两个家族，一方单方面撕毁祖约，那么受害一方早就到法院打官司，法院判决无外乎是：（1）毁约方道歉赔偿，重新遵守祖约；或（2）宣布祖约无效了。也就是说，既然众议院的约定被毁约快100年了，如果还不愿意改正恢复，那么参议院的约定还有丝毫的宪法依据吗？

华盛顿，杰佛系，麦迪逊等等开国老祖宗们在天之灵，对这样的毁约，会作何感想？

一起参与这一具有历史意义的公民行动

我们状告国会，就是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