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和钱锺毅都在XX大学教书,钱是三级教授,家父只是讲师,本不应成邻居。文革中,他们都由右派成了“老运动员”。文革中,钱未出“大事”,还是因曾留学美国以及“大右派”被“追捧”,而家父却从“摘帽小右派”大大“升了级”——现行反革命。钱成“大右派”后,其住宅由“高级”变成“中级”(他有4个子女),本人被发往安徽“改造”(好像并未正式判刑)。文革初,父亲一出事,我家就从“中等”降为“最低等”!网上有人问我,为啥不躲在家里看书,要坐到外面看?一个8平方米的逼仄“陋室”(原为储藏室),你坐在那里,别人怎么做事?文革刚结束那会儿,钱被从安徽迁回,这时他几个子女已下乡、户口迁出,只剩下一子一女。所以住处又降了级,成了我家邻居。他们住在二楼——是本幢大楼(共3层,原是未婚教师的宿舍)最大的(我家是最小的)。本和钱没什么交往的父亲,那时正就业于“劳改工厂”,周末才能回到“陋室”,不知何时他们成了好朋友。钱从未进过我家,也没看见父亲去过他家,他们总是在大楼外不远处交谈,大概是为防”隔墙有耳“吧!那时整天叫嚣“要批修”,一天父亲悄声地对我说:”其实,列宁才是最大的修正主义分子!”,我大惊失色地问:“这是谁说的?”父亲说,是钱说的,他觉得确实如此。一向对父亲敬畏的我,第一次严厉警告道:“不要胡说八道!”钱比父亲年龄大许多,属于高一辈,他们能成为知心,应是同病相怜吧?后因父亲“平反”,我家先搬离了“陋室”,右派“改正”要晚一些。
我出国确定后,一天父亲对我说,他又遇见钱了(已“改正”恢复原等级),钱对父亲说:“出去了,就是要饭也别回来啊!”这次我默然没说话。
出国前,我对钱钟书知道不多(只知道他是钱锺毅的堂(或族)兄弟,没看过《管锥编》;《围城》小说、电视剧都看过,对电视剧非常喜欢,看了好几遍。看宋诗时没注意过注者,不知有没有钱钟书注的。
钱钟书在历次运动中,闭口不严、不置可否;对落难故交不落井下石,态度前后如一,已很难能可贵了。至于和邻居打架,更显其表里如一的性格,更不值一提。
我在想,那些下场悲惨的“大右派”(如储安平),如有先见之明,他们还会“鸣放”吗?
钱钟书是位有智慧的正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