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歌哭知者谁
在差不多三十年以前,有一个著名的说法,“二十一世纪是生命科学的世纪”。
这个说法无疑相当激动人心,也影响了无数世纪之交少男少女报考大学选择专业的决定。而我就是其中的一个,考上了祖上曾经阔过的母校,进了生物化学专业。
大学读了几年,在现实的就业压力面前,高分入学的天之骄子们不得不意识到一个数学问题 —— 二十一世纪是生命科学的世纪这断语或许没错,可是一个世纪足足有一百年之久。而生得太早,恐怕不一定能捕捉到这“生命科学的世纪”带来的红利。于是周围的同学们纷纷在毕业后放弃了专业,转行或者出国。而出国的同学们,也只是晚了几年转行而已。
二十多年过去,当年懵懂的同学们,现在有医生,有药师,有地产商,有咨询师;有人在家电零售业,也有人成了软件工程师,还有人规划保险理财,连资深人力资源大佬也不止一位。而我学书学剑两无成,现在成了个算账的。嚼得菜根,做得大事;学了生化,百业不怕。这么看来,二十一世纪是生命科学的世纪这句话,倒也不算错。
同班同学中,职业选择最特立独行的一位,现在已经是全中国最棒的独立金属摇滚乐杂志出品人,他自己也写音乐,民族金属风格,最新的一曲作品是根据《封神演义》故事构思改写来的《钉头七箭书》,失意阵营的凄凉阴郁和得意一方明亮艳丽开阖交替,把悲欢并不相通的主题挥发淋漓尽致,哀感顽艳。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迅哥儿这话近来成了互联网金句。看似越织越密的尘网中,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独自面对生活一浪又一浪的鞭笞,羞辱,挤压,和侵蚀。偶然间一座岛上长出了绿树或是另一座岛上礁石崩塌了一块,并不会改变些什么。
人类的悲欢其实往往相通。生老病死,苦集灭谛。无非是恨时光匆匆,岁月难返;恨天南地北,遥不可及。无非是爱青春少艾,鹣鲽缱绻;爱心雄万夫,功业千秋。
人类的悲欢又往往并不相通。此之蜜糖,彼之砒霜。即使切身体会经历了,也未必能形诸言语;形诸言语了,也未必能有听众;有听众了,没有亲身经历一番,也难以共鸣。
记得这位同学当年,一头潇洒的长发,金边眼镜,弹贝斯的手指修长,一袭黑衣黑裤,显得人格外的瘦削。高中时生物竞赛得了奖,轻松进了那时还热门的生物化学专业。可是他志不在此,一进大学就张罗着学琴,看演出,买打口磁带和碟片,组织乐队。平时话不多,大多数时候都静静听随身听里的金属摇滚,只有一时激动,才会猛地吼上一嗓子,四座皆惊。当年带着耳机的文艺青年,内心的悲欢,多数也不可言传吧。
马齿加长,眼睛渐渐老花之外的一个副作用,就是往往有青年才俊来寻求工作或生活上的建议。我自知浅薄,没什么建树,不敢给什么人生指南。想起《爱丽丝梦游仙境》里有一段爱丽丝和柴郡猫的对话。
Alice: “Would you tell me, please, which way I ought to go from here?”
The Cheshire Cat: “That depends a good deal on where you want to get to.”
Alice: “I don’t much care where.”
The Cheshire Cat: “Then it doesn’t matter which way you go.”
"so long as I get SOMEWHERE," Alice added as an explanation.
"Oh, you're sure to do that," said the Cat, "if you only walk long enou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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