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出场的赛手前后都有2-3个摩托车护航,以免路边的观众阻碍赛道。最开始的赛手当然是排名比较低的,但即使是最慢的还是比平常人要快好多。每个赛手经过我们的小坡,路边的人特别是小孩就大声鼓掌扯着嗓门呼叫Allez allez (法文的加油),我和大叔也是把双手卷在嘴边对着路过的赛手大叫 come on come on,不过我们家孩子们好像很冷静,只是看看,没有喊什么。
看了几个赛手过了后,觉得不过瘾,看不到他们爬升山坡,就顺着路边往前向终点的地方走,因为中途有一段很长很陡又很弯弯扭扭的上坡路,再者也想看看不同的观众有什么不同的反应。不过我们的老友不想动了,他选择在原地观赛。我们一家人在狭窄的人行道和停满了观赛的房车和观众中游走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时不时有赛手经过,警察把观众赶到路边,根本就走不了;也有观众们自己组团趁没有赛手经过时,带着移动喇叭朝天放音乐跳热舞的;还有就是太阳当头,每个人都大汗淋漓,有好多男子都是topless,人和人之间必须有一点空间;再有就是天空有2个一直在赛场盘旋的直升机,一个负责拍照拍视频,一个负责直播和信号调控,地上的众人都巴不得自己能上镜,所以一看到直升机就奋不顾身的在地上跳跃挥手,摆pose, 期待美好的自己在电视里出现。
最有印象的是大多数人,特别是男人,对旗帜又不可理喻的执着感,整个路道上人举满了不同的彩旗:几乎每个欧洲国家的国旗都能见到:有法国国旗,西班牙国旗,德国国旗,有某某某俱乐部的旗子。。。好不容易我们经过了几个有飘着England十字旗的房车,房车前坐了一排估计是英国人,看到这十字旗我顿足瞪着看了会,因为英国的旗子实在是太少了,大多数是欧洲的旗,也他们不知怎么能看出我们可以讲英文,居然对我们用英文打起招呼闲聊了几句,让我很感动,我们被淹没在法语和西班牙语或别的一个字也听不懂的语里大半天,总算是听到有英国口音真的好亲切。
正好有一家人爸爸妈妈带了2个10岁左右的孩子,也和我们一样边走边看众生相边看赛手,我们就跟着他们,因为大家对有小小孩的父母都比较温和谦让,我们也沾沾他们的光。走到了那段崎岖的上坡路了,路变的更窄了,观赛的人和他们停在路边的房车密集度在这儿又长了一倍,好多人实在在路边找不到地方就在坡上结营驻扎下来。
我们也只好不再往前走了,加之我们家姐姐弟弟被人挤又被太阳晒都抱怨不能再挪步了,我们就在一个有小宝宝和青少年女儿的一家人边的空隙空间停下了,正好旁边还有棵山毛榉树(beech tree)挡挡太阳。更难得的是一侧身抬头看到了一位一袭橘红色的窈窕淑女站在斜对面也在观赛,一般观赛的女子都是穿运动衣服或休闲服饰,这位是橘红长裙在风中飘飘凸显她那妙曼优美的身姿,引来了好多人回头瞩目,哈,不管男女都过不了美色之关啊。
还有搞笑的是一个小男童,爸爸妈妈忙着看赛,他太热把外裤都扔地上,就穿了个内裤,在大人的大腿空隙里找了个好的观赛点双腿盘坐下来定神打禅了。
太阳一如既往的燃烧在我们头上,赛手们一个一个都在我们身边唰唰的闪亮擦过—阳光洒在他们汗流浃背的皮肤上的效果,观众喝彩的声音也是此起彼伏,大叔和弟弟还有我都还觉得有看头,特别是平时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这些人,现在可以伸手可及亲眼看到他们群雄并起双腿猛蹬身体匍匐在车龙头逐鹿中原的样子,感觉真的很是in awe很动容,原来人的身体可以如此的有力的爆发。突然觉得几千年来的文明发展,现代的人和古代的人还是一样:大家喜欢看勇士们在极度挑战下的挣扎和反搏,这个是不是现代版本的gladiator(希腊脚斗士)不同的是没有要命的野兽和人斗,人没有被圈在封闭的角斗场。
除了姐姐其他的人都兴致勃勃的在看比赛看比赛的人和观众,大叔果真是天下最好的爸爸,看她无精打采的了无生趣的样子,马上讨好的和她一起看比赛的实时出场名单,和她讲那些要出现的赛手的八卦,不愧是八卦的魅力,她听了就对即将骑来的赛手有了一点好奇感,也就期待一睹尊容。
看了将近100个赛手(一个都没有记住,再在我面前过一次,还是不知道谁是谁)。时间不知不觉就快5点,终于等来了最后顶级的5位选手。大叔要我帮他拍他们的视频因为我被大家认为是拍照摄影高手而且最矮站前面。这时是整个赛事的最沸腾的一段时间,舞旗的,挥帽子的,鼓掌的,跳舞的,叫加油的声音和喧嚣都是上了一个新的等级。 远远的看到第1号赛手Tadej Poga?ar(波家查)来了,他是UAE队的27岁来自Slovenia (斯洛文尼亚),穿着yellow jersey黄衫(每个赛季,凡是上一天累积成绩最好的赛手都会在第二天比赛穿黄衫)不用说都知道他是最快的。他在业界的别号是"Pogi",我暂且叫他簸箕(本来第一感觉是叫他波姬,但他是男人)。
所有的人都是在等待这个时刻, 簸箕前后面都有护航的2辆摩托车,在路中骑行,路两边都是拼命想要凑近他们围观的人,他就如同是脖子高举的天鹅,看他的人群就如同是他在水里游行身后留下的人字形的两道波,越离他近的路两边的人越是想要逼近他。等他要经过我所在的地方,我前面的带了2个孩子的妈妈早已把持不住, 她已经是左腿弯在路中,右腿伸直在后,全身都是摊在前面左腿上,头悬在左肩上使劲的伸着脖子看前面,因为她前面已经人头搌动,一个比一个逼向路中,几乎没有留空间给赛手起过去了。
我想我不能再往中间挪步了否则真的会撞了簸箕,但是前面的人挡住我我看不到人,所以学了那个小孩子的,蹲下来在人的腿之间找了空间,手机和照相机轮流拍,然后在看到簸箕离我有1个手臂距离时,马上跳起来从地上往路边跳撤。Phew,很过瘾,费了这么大的劲,就是为了这么近距离的惊鸿一瞥而已,也不枉今天一天的折腾。不过看到的也不过是如同是一条带着墨镜的黄鱼匍匐在赛车上在面前扑哧一下游过,其实连簸箕长成什么样都来不及看。
簸箕过了,看到大叔还在远远的瞩目关注,顺便报告他视频我拍到了,他说看到我趴地上,不过他很为簸箕和其他选手难过,就是因为如同像我和我前面的那些想要近距离看赛手的观众,赛手们的经历其实很糟糕因为观众离他们太近了,他们要担心疯狂的观众有可以会撞到他们,虽然他们前后有护航的,护航的在摩托车上,有时也反应不过来, 所以会影响他们的成绩。我很委屈的回,那我也是因为想帮你拍照才会如此奋不顾身啊。
是啊,真的不能理解人,包括我自己,这个对某个时刻和事件的亲临其境的执着追求- 或许是对此刻的强烈的ownership(拥有感),I was there too(我也在感). 这个和去了演唱会,名胜古迹,自然美景,每个人都要拍些自己的照片才有满足感,虽然每个人拍出来的照片可能都差不多。再加之每个人在个人场合和个人在群体场合行为举止(herd mentality)的极度分异让人有疯狂的动作?毕竟大家不是天天可以看到如簸箕这样的顶级赛手,这个能看到簸箕的时刻自然是感官上的稀有资源,凡夫俗子群体当然会为之疯狂,除非是那些波澜不惊心如止水看破尘世的高人。不过也正是每个观众对比赛和赛手的执着和热情才成就了让人热血沸腾的山道上的环法现场。
簸箕一下子就消失在那蜿蜒的上坡山道中,对于这个和之前路段的观众比赛结束了,大家就纷纷如退潮的海水,有唱有跳有说有笑的往回走了。在比赛起点之处,好几个临时的舞台都已经开始布满了乐队表演者开始庆祝活动。我们在人山人海里走了快一个多小时才在7点左右赶到了我们停车的地方,然后又在那等了一个小时多的队才能从停车场出来,实在是太多的车要开回去。
幸亏老友抽时间在比赛起点的小镇超市买了点吃的,饥肠辘辘的我们可以安心的度过那一个小时的等候:一边和老友聊天,一边看旁边排队的路人百态。大部分人或是坐在车里放着音乐聊天等,或是坐在车旁边阴凉的树下,或是不时的探出头来看前方路况。。。 最引人注目的是旁边有一队青年人,大概4个男孩2个女孩,看了一天的赛事,有的手里拿了啤酒,还是那么精力十足的在草地上互相追逐奔跑,然后企图爬到他们的房车顶部。真羡慕年轻人时时刻刻满血复活的本能。但是那些同样年轻赛手们估计要赶回营地好好休整准备明天在这里的真正角斗,明天不是即时是赛手们肩并肩的出发你死我活的拼了,他们有严格的饮食控制,估计不能碰任何酒。我们已经在Pyrenees 爬了快一个星期的山了,而明天是我们在这里的最后一天,我们计划去另外一个山峰,和明天的比赛失之交臂,但是我们知道明天还是会有满山的环法*观赛者和赛手一如既往的点燃这段山道。
*环法从1903年开始到现在,已经成了法国每年的运动盛事,去年吸引40millions法国人看(大概2/3的法国人口了),环法一般是3个星期的比赛,每天大概有几个millions的人看,世界上还有几个比赛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世间的每一天就是这么神奇不定,每个人不可预测的需求,情绪,好奇心,参与和归属感,加上每个人在群体互动下的夸张变化的表现欲和戏剧化, 遇上每年固定的赛季,新旧赛手的交替,赛手在现场和观众影响下不可估量的表现。。。所有千万种不定的定的有机的随机因素交织反应,造就了今天我们看到的声势浩荡精彩无比让人热血沸腾的环法,我们,我们的老友,和我们站在一起看赛的人也在有意无意中成了今天环法的一个元素,也算是幸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