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共枕

每个星期开始的小组晨会都会留下一点时间大家讲笑话娱乐一下,有时也会从报纸上读些有趣的历史自然科学事实大家讨论。这个星期有人读到了BBC网站提到的历史上Communal sleep社区睡眠 (我翻为-同睡)的现象:在19世纪中之前,和家人,朋友,同事甚至陌生人同床共枕是很平常的事情,因为从前任何地方床是很少的不管是在私人家里还是旅店。很多平常人家是一家人睡一张床。同床同睡在19世纪以前没有现在的这么严重的加上了与性有关的意思,社区睡眠,也就是,同床同睡是那时资源缺乏尤其是床资源的一个很自然很实际的应对办法。

这个对于我们很多老一辈的人可能都很熟悉,特别是在农村,还有就是我们年轻时几个朋友同学一起打地铺,很多人都经历过,很是有乡土文化的味道。记得小时候住农村时,我会去小朋友家睡觉,然后回来就被妈妈发现头发上长了虱子,然后就是每天妈妈帮我抓虱子,好久都不干净,后来她也不让我和我姐睡了,怕大家都长虱子。还有就是爸爸妈妈不知为什么出去学生家访很晚没回来,那天外面下大雨屋子外的小河涨水,天都黑了,我和姐姐依着哥哥,3人挤在大床上瑟瑟发抖的等爸妈回来就睡着了。

在基督教的故事里,三个圣人The 3 Wise Men 也是在画里一起睡。在剑桥图书馆里有收藏17世纪英国人Samuel Pepys的长达9年的日记,其中就有史上最详细的形形色色的Communal sleep记录。一家人睡一起一般是最大的女儿睡靠墙最里面,然后按年龄排,女儿排完了,就是妈妈和爸爸,然后是最小的儿子,到最大的儿子,然后是客人如果有的话。和朋友的话,那时的人和自己同床的人在漆黑的晚上一起在被子里聊天好几小时,有时也相互倾述自己的秘密,睡醒来告诉自己的梦然后释梦,很是有人情味,那时其实人和人的关系要比我们现在亲密多了。

都说从古以来英国是阶层界限很明显的社会,但是在Communal sleep上却是超远阶层的。有带着仆人去朋友家做客的要求晚上睡觉时被安排和自己的仆人在一起。伊丽莎白一世女王在位44年,她每天睡觉也是要求有信任的侍女同床陪睡的,她会把她一天的委屈喜怒哀乐和睡友通通倒出才能安眠,她的同床侍女睡友就是她的情绪庇护神。

知道了这个历史事实现在想来,以前在英国小镇上看的Great Houses和城堡 像Chatsworth House都有很大很大的床,当时只是想古时的人为什么要那么大的床,原来是缘于这个communal sleep 的习俗。最大的是Victoria and Albert Museum收藏的大约于1590 Tudor(都铎or土豆)王朝时期的一张橡木床Great Bed of Ware,2.7m 高 (9ft), 3.3m 宽 (11ft) and 3.4m (11ft) 深。这床是Hertfordshire的一木匠为当地一个小旅店做的,目的是为了吸引去剑桥大学的旅行者中途留住的。传说这床最高记录是同时一晚睡了26个夫妻一共52个人!苹果的传奇老板Steve Jobs曾说过他的最大的本事就是把他的过去的现在的零散的经历和知识connect dots,并鼓励大家这样做。我很骄傲总算是把这两个点dots连上了,向Jobs看齐了一下!

点名历史上最有名的几个同睡Communal sleep的八卦

1)2000多年前,公元前700年左右的山东人,鲁国的柳下惠,被孔子称为“被遗落的贤人”。也是“坐怀不乱”的主角。某个深秋之夜,柳下惠路过他的住地的柳林,忽遇倾盆大雨,便急忙躲进傍边的一间破庙躲雨(那时没手机叫人送伞啊)。恰巧一名年轻女子也被雨淋进庙里。二人相对而坐。夜半时分,年轻女子被冻醒,便央求坐到柳下惠怀中温身驱寒。柳下惠怀抱女子睡了,漫漫长夜竟不知温香在怀波澜不惊,一直到到拂晓雨过天晴俩人离开。

2)2000多年前,公元前300多年希腊的犬儒主义鼻祖辈Diogenes of Sinope(戴欧吉尼斯)和他的学生Crates 克拉特斯of Thebes推崇放弃繁缛的世俗重返自然和一无所属的贫穷生活式。他们都放弃了他们的社会地位,财产和名誉,流浪街头,寻求自然美德和真我。戴欧吉尼斯睡在放在雅典城街上的大瓷缸里,手里拿了个大灯笼寻找真正的诚实的人;克拉特斯和他的老婆公然在大街上上床睡觉。他们真的是最大意义上的communal sleep,睡在整个雅典社区里!undefined

3)800多年前的 英王理查德Richard 1一世(就是基督圣战时期被称为the Lionheart的那个善战骁勇的传奇人物)和他的死敌法王飞利浦Philip 2 二世。俩个曾经的敌人在 1187因为政治需要:推翻当时的英王Richard 的爸爸亨利Henry二世 (那时Richard 1 还不是王),Richard 1 and Philip 2 成了好友,而且越聊得来就越聊得来,俩人同吃,在同一张桌子,同睡,在同一张床,成为忠实的政治联盟。

4)200多年前,18世纪美国的两位国父Benjamin Franklin 和 John Adams在一家旅馆共一个房间和一张床。这是在Adams的日记里记录的,他们为开窗还是关窗对睡眠比较好的有过激烈争吵,Adams觉得他们为这个鸡毛蒜事也吵红脖子而自嘲,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Communal sleep现象 到了19世纪就慢慢消失了,这个要归功于美国的一个极具影响的医生William Whitty Hall, 他强烈指责communal sleep 实在是太愚蠢太不卫生了而且不自然挺退化的"unnatural and degenerative"。同时加上双人床的发明,individualist sleeping个人睡觉就开始代替了Communal sleep。当然,没有消失的是孩子们到朋友家过夜,sleep over。每次孩子们安排去朋友家sleepover都要激动好几天!

但是作为社会动物,大家对Communal sleep 里的Communal社区有有生俱来不舍情节,而且一直在追寻一种比现在更好的commune, 不管是在政治管理上还是平常生活中。在政治上,无政府主义的先锋Noam Chomsky在他的On Anarchism书里推崇一种没有政府的社区:没有为维护自己利益和特权的精英阶层,没有由被管理被统治的人们认可的权利应该被取消, 而工人们可以管理支配的自己的工作场所,他们的社区可以提供社区每个人的基本所需。 power that isn't really justified by the will of the governed should be dismantled. 。。。Without greedy elites maintaining their privilege with propaganda and force, workers might own and govern their workplaces, and communities might provide for the basic needs of everyone. 这个话题太大了也扯远了。我们还是回到在生活上的轻松Communal, communal living.

Communal sleep淡出,但在1940s Communal living共享空间生活在世界各地慢慢兴起了,尤其是近来Covid 以来。 就是好几个家庭或个体住在一起,或者是农场公寓或者是改造成为民居的工业楼,厨房客厅花园是公用的,大家一起做饭看电视做些社区杂事搞娱乐活动。是大家对付高房价高生活成本的办法,同时也是在环保较低CO2排放的一个选择。Communal living 更好的名字是Intentional community,就是自发的社区,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英国现在有大概400多个这样的自发社区。

比较传统的有最长历史的是在Suffolk 的Bergholt Hall(1),是一个19世纪的大房子manor house改造的,一共130 个房间,住了60多个人-有孩子的家庭也有单身的人,里面有一个大大的活动厅,木工和铁匠作坊,农场,果园,共享厨房,餐厅,洗衣房和浴室厕所。每年选他们的居委会管理社区事务,平时也会要开些社区会议决定一些影响大家的事情。The multi-generational community of Bergholt Hall in Suffolk.

比较现代的是伦敦东部市区Hackney Wick的一些由仓库改造的房子(2).比如一个6个20-30岁左右人的共享房子,每人每周交£25到他们的公共银行账号用于家里的日用开销,清洁用品,和伙食费 。每天晚餐大家轮流给所有的人做晚餐,白天大家不在家的话,用whatapp 商定好晚上的用餐时间,谁不回来吃,或会带朋友来吃,或是留饭晚点回来。他们经常开会讨论决定谁做什么家务,搞什么活动,对什么安排不满意。有点像我们以前看的Friends老友记连续剧一样,同屋的人都成为朋友,像家人一样的朋友,住在里面的人没有那么孤独无助。一些地方也有一些单独的房子的住户组成的社区结构,有点像中国的高楼小区,不过没有那么多人那么大,但是人与人家庭与家庭的互动要多很多。当然有好处就有得到好处的代价,比如私人空间的减缩,个人主义VS集体主义的妥协。。。

这种现代Intentional community被社会学家叫做新部落主义Neotribalism。我其实很赞同,特别是在有了孩子后,我一直相信it takes a community to bring up the children,有一个良好的社区氛围和不同的社区成员来往对小孩子成长和以后和人打交道为人处世很重要。我小时候一直在农村里,很怀念我和小朋友在村子里无忧无虑的玩耍,不需要担心被人带走,和邻居们都是端着饭碗串门交换食物,农忙时节大家都相互帮忙收庄稼,每个人都认识每个人。这种intentional community比以前的部落和我小时候的社区更文明更现代更民主更inclusive. 或许这是以后社会政治结构重组革新的一个漫长的开端?

同事们对于这个Communal sleep的历史事实很感兴趣,当然对于这群中年大叔们没有什么比上床睡觉更激动的了,相互建议一定要把这个放在自己的Bucket List 里,我祝福他们早日实现这个愿望。

(1)https://www.theguardian.com/society/2021/jan/17/is-the-boom-in-communal-living-really-the-good-life

(2)https://www.bbc.com/culture/article/20240429-why-living-with-strangers-can-make-us-happ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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