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没有门牌号码的城市

来源: 康尼于 2019-10-04 17:15:25 [档案]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次 (9804 bytes)

美国加州的卡美尔沿海市（Carmel By The Sea）距离旧金山不远，是个沿海小城市。我们事先订好了旅店，出门后才发现地址上没有门牌号码，只注明位于哪两条街交界的地方。到了那里一问旅店主人才知道，人家这里根本就没有门牌号码。

怎么收邮件呢?这是我最先想到的问题。店老板告诉我：这里的人都用邮箱号码，号码就是地址，每天各家各户都到邮局取信。这真有点不可思议，此时虽然天色已晚，我还是耐不住好奇，跑到邮局去了。果然，邮局门口写着一天24小时都开门。取件的屋内整面墙都是一个个小信箱，也许太晚了里面没有一个人。我还不死心，第二天上午又去了一趟。这时邮局里已经有好多人，有人手握着信件正在聊天，一个妇人正坐在一条长椅上看书。我走上前问正在看书的妇人:“对不起，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会没有门牌号码，要天天到邮局来拿信?”

还没等妇人开口，旁边的一位中年男士就上前“抢答”说：“是的，我们这里从来就没有门牌号码。”

“外面的人要找你家怎么办呢?”

“告诉他在哪两条街之间，什么颜色的房子。有的屋主房前挂着自己的姓名牌子。”

“这是你们全城人的选择吗？目的是什么呢?”

“不是我们的选择，就是这个样子。”男人双手往外一摊，仿佛说：我家就是这么过日子的。

这时候一位正要离开邮局的妇女停下了脚步，她气质颇象个知识分子：“我理解你的疑问。这个城市的确有些在今天看来非常奇怪的风俗习惯。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以前一直这样，也许谁也不想改变。20世纪初这里很穷，但却是艺术家聚集的地方。时至今日，学艺术的人都愿意来这里看看。如今的地价可不一般了，300平方英尺的一块地得要上百万美金了。”

中年男士在一旁频频点头。

看书的妇人始终也没说上一句话，又低头沉浸在手中的那本书里了。

我原来满脑子的好奇，好像一下就有了答案。而此刻答案并不重要了，因为我有些喜欢这个取邮件的方式了，我看到了街坊邻里彼此间的熟悉、亲切、和谐、安逸，这在大都市中越来越难见到了。这里的人们生活的脚步不急，心态不躁。

这座小山城建于1902年。1906年一场大地震将旧金山摧毁，许多艺术家逃难到了这里。当时买一块居住地首付只需10块美金，钱少的话能付多少就付多少，没钱不付也行。贷款一律免息，按揭月款也是量力而为。这样优惠的条件吸引了当时许多音乐家、表演艺术家、剧作家、诗人、小说家、画家，其中就有著名的诗人乔治?斯特林，作家杰克?伦顿，玛丽·奥斯汀。他们在这里演出自己的作品和莎士比亚的话剧，曾轰动一时。根据当时的人口统计，城市居民中百分之六十多都是艺术家，不难想象一种浓郁的文化艺术气氛怎样熏陶这里的人们。这样的气氛多少都延续至今，大街小巷里当代各种艺术作品，雕刻、绘画、时尚的艺术创作品琳琅满目。

然而，在城市鲜亮的艺术画面中, 你总可以看到这里或者那里有几笔色彩是来自上个世纪，它依旧保持着旧时的古朴，如一座桥梁连接着这座城市的昨天和今天。1902年盖的第一个居民房、上世纪初建的教堂、艺术馆、旅店等等，都完好地保留着。另外，街道名字和汽车站都是写在一根木条上，插在十字路口，英文字母得由上往下竖着念。全城没有一个红绿灯，来往车辆会自觉地停在十字路口等行人先过。市府的办公房（连楼都不是）看上去不过是一座稍微大一点的老屋。

这个城市从自然环境到人文建筑，无一不受到居民的保护。为了保护树木，这里还有一条奇怪的法规，在街上不能穿高于两英寸的高跟鞋。警察虽然不会因为你穿高跟鞋给你罚单，但是崴了脚不能上告市府。原因是街上的树根不断延伸，使路面变的凹凸不平，穿过高的高跟鞋容易崴脚。而树是绝对需要保护的。美国著名影星克林特?伊斯特伍德（Clint Eastwood）1986年曾担任过这里的市长，他竞选市长的时候曾取消了一条更有意思的法规，不准在大街上销售或者吃冰激凌。

今天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里，人们依旧在创作艺术，在领先时尚，然而，他们的时尚艺术中有昨天的足迹为根基，有厚重多彩的历史为底蕴。

卡美尔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