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牛是旱牛的别称,未必真的就是黄色的毛,黑色、白色、杂色的都有。
与水牛相比,黄牛体型稍小一些,尾巴更长一些,尾巴尖端的毛多而蓬松。水牛可以耕旱地,但黄牛耕水田就比较难。当黄牛的腿脚陷入水田的稀泥里之后,尾巴底端就会拖在泥里,再甩起来会烂泥四溅,驱赶牛蝇的功能也就大打折扣了。牛蝇是老围着牛打转的一个蝇种,很厉害,偶尔叮人,很疼。
不过黄牛比水牛耐热、耐渴,不干活一天喝一次水就成,干活的话两、三次最多了,不象水牛,还动不动就得在水里比划比划冲个凉。
老家只有旱地,所以也只有黄牛。即便到了如今,翻地依然是用牛犁——因为根本就找不到一块大面积的平地,用拖拉机等机械根本不可能。
黄牛当然不会是生来就会犁地的,其实连体型都得先改造一番。牛犊长得半大不小,就开始上夹板,用两块木板绑在牛的左右颊上,上边勒在牛的后脖子与前肩的结合处,下端绑住牛嘴。于是肩前会逐渐长出一个凹槽,将来拉犁的时候安放轭斗——U字形,木头的或者铁质的。犁地的时候,U字的中间陷在牛肩的凹槽前,分开的俩爪往后下方伸,拴绳子拉犁。牛嘴被绑住了,不能随便吃东西,免得将来犁地的时候动不动就薅地里的庄稼吃。教育从牛娃娃抓起。
一旦牛肩上的凹槽长成,就得开始正式驯练了,称做“告牛”,大概是“教牛”的方音。总是在河边的沙滩上进行的,轭斗、犁,全副武装,一个人拿着鞭子在后面扶着犁把,另一个人在前面牵着牛。沙滩松软,犁起来并不费劲,只是让牛学会按口令行事。
口令是约定俗成的,不能乱来,否则一头牛一个样,换个人怎么使唤它?“呔!”——起步向前;“去!“——加油,快点!;“嘿!过来!”——掉头;“哇~”——停下!等等。后面的人发着口令,前面的人就按口令引导牛做动作,牛稍不老实,“啪——”就是一鞭。
流传着两个笑话。一个是俩知青下乡,因为暂时不会干别的,就被分配去告牛。结果他俩告出来的牛,别人没法用,口令发出去一点反应没有。队长就找来问他俩怎么告的。他俩也诧异,就跑到地里亲自演示了一番,简直令行禁止。原来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一套口令,得对牛呵斥“起步走!”“立定!”“向后转!”等等,牛才听得懂。
另一个是一哥们初中毕业务农,也暂时不会干别的,就被分配和他爹搭挡一起去告牛。他扶犁把在后,他爹牵牛在前,结果是告出来的那头牛,非得犁地的人叫它爹它才动换:“爹,往前”;“爹,掉头”......
牛是重要的生产资料,是不允许随便宰的。实在老了、受伤了,丧失劳动能力,得兽医出证明公社批准才能宰杀。宰牛很残忍,用绳子把它俩前腿绑在一起、俩后腿绑在一起,几个小伙子拽着绳子往牛的一侧一拉,牛就倒地,屠夫再上去放血。
宰牛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大半的屠夫杀猪宰羊眼都不眨一下,但宰不了牛。原因是牛太通人性,只要被绑住脚放倒,它就明白咋回事了,它也不试图挣起,只是两只大眼里不停流泪,没人敢看临死前的牛的眼睛,只好用布遮住。据说屠夫上去用刀,牛都不挣扎不叫唤,血尽而死。不过我母亲从不让我看屠夫操刀,总是牛一倒地就勒令我离开,所以不知道牛是不是真的挨刀都不挣。
至于曾经养过这头牛的人,是更不能吃下它的肉的,尽管一年里难得几次荤腥。我母亲就曾经做好了牛肉让我们几个孩子吃,她自己却怔怔流下泪来,我是后来大了才明白原因。当其时也,我就知道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