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干里补遗
南京恢复长干里历史风貌,已建了古长干里公园,根据《建康实录》那地方应该是古小长干。唐代许嵩所著《建康实录》是最早记载南京的私家专著,以实录和记传二种体例记录了建康地区的城市风貌和六朝时期的一些事迹。许嵩应当生活在唐玄宗、肃宗时期,是和李白、杜甫同事的人物,不仅在建康一带长期居住过,并且还对当时的六朝遗迹做过详细的实地考察。《建康实录》中记载:古代南京人,称“山陇之间曰‘干’,建业南五里有山冈,其间平地,庶民杂居。有大长干、小长干、东长干,并是地里名。” “金陵南郭群山环之,而雨花峰为最大,其脊曰石子冈,即古之大长干也。”可见大长干乃是今雨花台迤逦往南一片山丘。人们经常提到并为唐代大诗人多次歌咏的“长干里”,主要是指吴大帝孙权建立建邺大市时的小长干里,遗址在今雨花路和中华门城堡的西侧。东长干应该在长干里的东面,估计在当时朱雀桥、乌衣巷附近,即刘禹锡《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花, 乌衣巷口夕阳斜。”所讲的那些地方。
“里”在当时应该是一个住宅或商业区,不应该是一条巷子。稍后北魏孝文帝元宏迁都洛阳时,对城市作了一定的规划,杨衒之的《洛阳伽蓝记》有详细描写。除了内城外,东、南、西、北四个卫星城都是由许多“里”组成。这对唐代长安的规划有很大影响,只不过把多数“里”改叫“坊”,也仍有叫“里”的,如平康里。
六朝直到盛唐,这一小段长江江流从南向北沿今中华门西侧地铁一号线,向北偏西从鬼脸城、石头城脚绕过,曲折而下。“其后洲渚渐生,江去长干远。”凤凰台故址当在中华门西侧江边,秦淮河入长江处就在此处,也就是长干里。白鹭洲应该是当时正在长江江心的沙洲,并非如今的白鹭洲公园所在地。了解长江江流的变化,就容易理解崔颢、李白诗中的情景,而明朝朱元璋筑南京城时,长江早已西移。
张昭有可能在长干里住过较长时间,但陆机、陆云恐怕只是经过而已。陆机在吴亡时只有二十岁,陆云更小,此后便隐居在老家华亭(今上海松江),直到十年后,应张华邀请到洛阳,再过十来年,和张华一起卷入八王之乱被杀,临刑时感叹不得再听华亭鹤唳。推测陆氏兄弟最有可能是去洛阳途中,溯江而上,到金陵舍舟登陆,在长干里停留了一段时间,不大可能定居在长干里。
六朝时,长干里是商旅码头,热闹是热闹,著名望族是不屑住在这种地方,只能是次一等的家族居住地。和谢灵运齐名的诗人,陶渊明的好友颜延之正好符合这个条件。颜氏属于随晋室南渡的门阀之一,不过在高门大姓中地位较低,比不上王、谢、郗、庾这样的甲族。颜延之的曾祖颜含,是颜回的二十七世孙,渡江颜氏的“始祖”,《晋书》有传。,但这一家子在中国文化史上贡献很大。颜延之往下五世(但不是直系)是写“颜氏家训”的南北朝时又一个著名的诗人颜之推,颜之推一生经历战乱频仍,数次做亡国之人,尝尽了人间苦辛,正是这种经历,才写出万代留名的不朽大作《观我生赋》。《观我生赋》中提到,“去琅邪之迁越,宅金陵之旧章”,可见颜家一直住在建康。赋中又说侯景之乱以后,“经长干以掩抑,展白下以流连”,自注:“长干,旧颜家巷。靖侯(颜含谥曰靖)以下七世坟茔,皆在白下。”(由此可见,“里”包含许多巷)颜之推的孙子颜师古是唐代著名儒学大师,因精于训诂,曾奉唐太宗之命撰修《五经定本》,在文字上统一儒学,为儒学的复兴做出巨大贡献,著名书法家颜真卿是他弟弟的曾孙。这几位是这个家族最出名的,名气稍次的还有好几位,如颜真卿的父亲颜惟贞、哥哥颜杲卿。把颜家作为魏晋六朝长干里的代表性家族恐怕比张昭、陆机、陆云更合适些。
请阅读更多我的博客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