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梦之金陵十二钗] 梅的季节-李纨

[画梦之金陵十二钗]  梅的季节-李纨


(一) 梅馥

腊月已近，逐渐天气变冷，庭院深处，阵阵寒香凝结在空中。

清晨，她站树下临风观赏着院子中的胭脂梅，点缀著枝头。枝头上积着昨日的几垛残雪。正要采下一枝，却闻得远处一阵缓疏的琴韵。绕着弯曲的廊庭踏入庭院，清澄的泛音敲打醒院子中的簌静，四周遗音泠泠。

她随着余音走到珠的书房。静静地来坐在他身边，见他点抚着七弦，远闻古声无辉，近临微淡清希。隔着那些微微摆动的卷帘，几分的寒光透入到屋内。忘了何时起，他二人常在这净雅的小书斋里谈那些人的事情，或是七八行连句，或是两三首词。他的沉默少言，自见到他的那时开始，就从未因什么事变过。她知道，这是他的性子，跟他的兄弟的轻薄相比是另样的，也让她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他不善言辞，却有一些句子中，留着一些淡淡的温存。。。

珠转过头，咳嗽又轻喘了几声，合上了琴谱。只见一旁依靠着椅背的她，托腮默视着香炉中升出的几缕轻烟，安然暮想着。

他走了过来，伸手将她揽在身旁，低头轻柔地抚摩她白细的颈项。她望着他的天生带有几分忧郁的神情，又将头倚在他身上，闭上了眼。

此时已近黄昏，外面廊檐上的雪融化了，点点滴滴落在梅枝上。。。。


(二) 梅韵

过了四年

寒季显然比往年有些延长，虽已是三月初春，仍然满院梅馥飘香。园内传来学诗的稚音。

“母亲，下一句呢？”。。。

兰儿拉了一下着她的袖子，她突然醒了。看着站在旁边的孩子，幼嫩的小手中拿着一本诗集，用指头划过书上的字。继续念着，她一句，他跟着一遍。她考他，他念不出来的时候就歪着头咕哝着。看着儿子聚精会神的样子，疼爱地拉他过来依靠在自己膝边，忍不住在他白净的小脸上轻轻拧了一下。这时，兰儿争脱开了他母亲，跑到一旁去追赶旁边的小雀。

她一个人坐在青石板凳上，想着：这个孩子也奇怪，什么地方都像她，只是这脾气像极了他的父亲。小小的年纪，说得话时常让她吃惊，仿佛曾经从珠那里听过。她翻了翻手边这本集子，闲望着周围一片洁白。走到一棵白梅花下。那树上一曲弯弯的玉梅，蟠螭似地绕着，轻风吹来，地上落满指尖儿大小的花瓣儿，从小石径一直通到那边的竹桥上。她仿佛想起了过去见过的一幅宋人的梅咏图，想起了上面提着的句子。

寒水一瓶春数枝，清香不减小溪时。 横斜竹底无人见，莫与微云淡月知。 

昨夜的温梦，转眼之间，化作今日的伤感。它正如眼前这花瓣一般，新的，在林中飞舞着，旧的，在地上捻为香尘。。。她下低头，捡起梅花残余的半枝，拿在手里摆弄了一会儿，挟在书中。望着四处飘落的叶子，不由生出了几分惆怅。。。

这时兰儿过来找她，看到她的眼里有些红晕，便将手里攥着的小东西递给他母亲。自从他去了，眼前这个小遗腹子就是他的影子。


(三) 梅影

深秋的时节，万物萧瑟。正当傍晚，傍山临水处有一座小小的茅舍，门前一位中年妇人对着远处的冷月，倚栏相望。

忽然一阵寒气袭面而来，呼呼地一阵旋涡吹散了枯叶。转眼间，冬意已至，稻香村处处房屋芦苇上都被薄霜覆盖着。

她走入房内，到书案前，看着自己画了一半的花儿，墨因天冷冻在笔毫上，她叹了一声。到书架上抽出一本明人画谱，一小张纸啪哒一声，落在案上拿起来一看，字迹模糊，几个俊秀的小楷端正写着：

冻脸有痕皆是血，酸心无恨亦成灰。

仔细想去，似是多年前栊翠庵踏雪赏梅时的几段连句。彼时自己虽是青春守寡，却也因入过几年诗社，同姑娘们一吟诗作乐，让她里头又鲜活了，也暂时忘却了一些事情。又忆起另一次在怡红院夜宴中得到的那只签子上写著的‘霜晓寒姿’，‘竹篱茅舍自甘心。’等字样，恍如前世所见。

如今看看空洞的屋子里，已素淡的只省下案上的几本书，墙上几幅字画。留下的，仍是过去的影子。常常她一个人在恍惚之中，听到过孩子的声音。自己的头发白了，真真老去了。青春的影子，早已在他离开的那年一去不回。自那个悲凄的晚上，她成了一枝老梅，月下孤独地守在这深宅大院内。终是：诸芳散尽皆离怨，百花凋零独自香。

寂廖的夜晚里，院里是暗淡的，只有影子，仍挂着脱落了的颜色。


(本文首次发表于搜狐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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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妨来世做牡丹 -M31- ♂ (0 bytes) () 11/30/2009 postreply 06:0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