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笔,沉重得几乎拿捏不住。欲罢手,一肚子话翻腾着又要和血一起呕出。我想献上祝福,却又充满忧虑。我想唱支赞歌,却又自惭五音不全找不准调门。
中国又走过一个甲子。自天干地支发明出来,中国走过了多少甲子?按道理,他早就应该“知天命”,事事明白起来;早就能够“耳顺”,什么言语都能被他化解调和成强身健体的“十全大补汤”;早就做到“随心所欲,不逾矩”,任何举动都中规中矩,,顺天顺时,为国为民,合情合理。他应该早就达到这种智慧境界,但是,我不敢吹这个牛。不管用几只眼睛看中国,好像他永远成色不足,永远半生。道理什么时候在这个世界上赢得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地位呢?什么又是道理呢?道理本身是有道理,还是没道理?
回望过去的一个甲子,似乎一切都是对半搭配着摊派给我们。亦真亦幻,亦是亦非,亦新亦旧,亦明亦暗,亦进亦退,亦喜亦忧,亦爱亦恨。他是梁启超心中的“少年中国”吗?是方志敏笔下“可爱的中国”吗?是孙中山设计的中国吗?是毛泽东许诺的,被人们寄予无限美好希望的中国吗?
刘欢无奈地唱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鲁迅们曾把中国未来的希望寄托在一部分人身上。然而那部分人的代表却在杯觥交错间指明了他们的出路:或者就此沉默,或者身陷囹圄,而且果真也就这样做了。鲁迅们的希望实现了。
鲍狄埃说:“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我们像唱圣歌一样唱了何止千百遍,可是多少代遗传给我们的基因,依旧全靠“大救星”。救星的恩赐,不理会我们是否需要,更不管我们是否愿意“笑纳”,在他是大惠,在我们则是大幸,无论什么都得感激涕零,天恩浩荡。
我们追求完美,但不会强求必须完美。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完美的,也没有人能制造完美,连想象也达不到。
我们可以容忍错误,但不能原谅罪恶。我们能够宽恕,但不能没有底线。我们能够面对事实,但无法接受谎言。我们不惮苦难,但拒绝恶意强加。我们可以为了登上另一座高峰而暂落低谷,但绝不甘心永远停留深渊。我们能够为了明天牺牲,但绝不容许扼杀希望。
回望一甲子,我们看到了什么呢?
国从“待死之国”振奋了,民从“待死之民”苏醒了。终于摆脱了纠缠几千年的噩梦,不再以战争作为“国之大事”。尽管败絮其中,然而总算有了一个金玉其外。
战争停止了,政治在继续,牺牲仍在不断奉献,名单很长,很长……
革命浪潮此起彼伏,最终搅成了污泥浊水。从革命产生起,它就成了彼此伤害,相互仇恨的遮羞布。我们从革命中走来,在革命中成长,几乎没有一个人没受到过伤害,大概也没有一个人没伤害过别人。每个人都同时具备两种身份:貌似正义的凶手,确实冤屈的罪人。所以,我们痛恨革命,认同改良。
没有谁能准确估算中国人中究竟蕴藏了多大的力量,在一个又一个甲子中,尽管总是消耗和创造相互抵销,反动和进步纠结缠绕,腐朽与神奇交相掩映,倒退与跃进同时用力,中国依然蹒跚前行,就像拖拉重物赛跑的铁人。此情此景,怎不叫人欲语泪千行!
面对数千年灾难深重的中国,谁能无动于衷,谁能不百感交集!
面对日益恶化的国际周边环境和离心离德的国内局势,光见夜不能寐,可有成竹在胸?
从今往后,我们能否跑得更快,能否飞得更高,能否长得更壮?
我们能否不要用环境污染换取经济发展,能否不要用一部分人的哭泣换取另一部分人的欢笑,能否不要用忍让装松换取外国的满意,能否不要用精神垮塌换取个性张扬,能否不要用末世一锤子心态换取积极向上的进取活力,能否不要用奢靡铺张换取俭素为美的品德,能否不要用出尔反尔换取诚心诚意的忠信?
中国又一个甲子,多少人骄矜自得,多少人醉生梦死,多少人苦作勤劳,多少人走投无路?多少人行吟泽畔,吟出了泪,吟出了血,直至吟不成声。
赞歌,是美酒,也是毒鸩。见识过“歌如潮,旗如海”,还会欺骗自己吗?
钟声,是迎新钟,也是警世钟,浮华背后是危机四伏、狼烟遍地、疮痍满目!
苦吟,溅着心血,幽幽低唱。也许下一个甲子,中国会让人乐观轻松,再也不会让人忧喜参半了。
中国又一甲子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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