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担牛肉卷,伶仃蘑菇包及其他

来源: 2009-08-05 12:31:46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这篇文章的副标题叫“我是没文化”,因为只谈吃喝玩乐衣服首饰,自惭之余,表达一下我对某些灰常有文化灰常爱思考的人的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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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唐诗里有一首叫《题仙娥驿》的,诗云“商山食店大悠悠,陈鹖(饣追)锣古(飠念)头。更有台中牛肉炙,尚盘数脔紫光球。”

商山在长安附近,驿站大而优美,在炎热的夏天送别朋友,这里想来已是第七十五个长亭了。绿树浓荫之下,吴姬压酒,大家尽觞而散。宴上除了鸡肉和蒸饼以外(“饣追”,音dui1,古时的一种蒸饼),还有鲜肥的烤牛肉,让人馋涎欲滴。可见自古以来,烤牛肉就是极为活色生香的一种食物——想象一下,明晃晃的柴火升起来,牛肉滴下肥美的汁液,渐渐烤熟了,只需抹一层盐,就是无上的美味。

烤牛肉在100度的高温下做起来太麻烦,所以昨天我做了一道和烤牛肉味道稍许类似的菜肴,给胡乱取了个名儿叫“柴担牛肉卷”,味道果然不差,有兴趣的同学可以一试。



1. 买片好的鲜牛肉(可使用火锅牛肉),不怕腥的解冻,怕腥的解冻以后用手把血挤出来——不挤不知道,你简直不能相信这些薄薄的牛肉片里居然含了这么多血沫!
2. 切姜,挤柠檬汁,薄薄撒上一层盐,一层糖,腌五分钟。
3. 山药切条,先在微波炉里煨到半熟(1-2分钟)。
4. 韭菜沸水烫几秒取出。
5. 取做寿司的海苔片,剪成四等分,在上面铺一层薄牛肉片,再铺数条山药,卷好,用韭菜扎牢。
6. 油热至七分,下牛肉卷,煎熟(1分钟左右)后取出沥油,装盘,开吃。

这道菜的美味在于海苔的韧,牛肉的鲜和山药的脆,唇齿的各个地方与三种味道,三种感觉同时接触,几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又有各自的特性,夹以韭菜之香,回味无穷。



做的时候,可以适当多加一些糖,因为牛肉薄片在炸熟之后,因为肉肌理的紧致,容易产生少许酸味。另外,建议大家不要加蒜,葱,黑胡椒等去腌制牛肉,吃时也不需辣椒酱等任何调料,只要细细品尝牛肉淡淡味道里独有的鲜甜,就很好了。

关于牛肉入菜,从古至今有很多,烤牛肉,卤牛肉很幸运的流传到了现在,然而更多牛肉的做法已经失传了,只能从名字里一窥那美味的风采。据说唐朝的四川有一种叫做“甲乙膏”的,其实是豆豉黄牛肉——或蒸或煮或烤或煎或炸,这已经不得而知——这种东西十分美味而珍贵,不是亲长贵人来,平常的日子是吃不到的,所谓“三年一享”也,和我们小时候盼过年吃藕夹和珍珠圆子一个道理。现在来看豆豉牛肉,觉得是一道再普通不过的菜,可是回到那个烤牛肉和大饼即为珍馐的年代,这样丰满而甚至有些超前的味觉盛宴,也只有蜀人才想得出来了!

很早以前在新浪驴坛看过一个妹妹写在云南某地喝过牛齑,就是牛胃肠里提取出来的消化到一半的草液,据说这种饮料墨绿墨绿的,味道还不算坏。当时看了以后,只觉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少数民族兄弟姐妹真的什么都敢吃!后来读唐朝刘恂的《岭南录异》,才知道原来这道饮料在唐代的两广已经盛行起来。据说两广的兄弟姐妹那时候还不爱饮早茶,只爱吃水牛肉,要么烤要么煮,请一次客非得吃光整整一头牛不可。撑到肚子痛了怎么办呢,上牛齑(时唤“圣齑”也)!这圣齑和藏族人的酥油茶有点像,是要加料的:“盐酪姜桂调而啜之”(“桂”窃以为是桂皮而不是桂花),喝了可以消食,“腹遂不胀”。

哎!当年杜甫如果有这牛齑,能不能多活几年,给我们多留下几篇诗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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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下雨,在我们家的桂花树底下,长出了几朵黄绿色的蘑菇,匀婷而秀美。菌,在古人的记载中很多见,最为心仪的是《聊斋志异》里那个饺子的故事:将卒的书生把吐出的饺子埋在地里,第二年长出了紫菌,他的好友吃了以后,耳聪目明,下笔如有神,科考无往不利。聊斋里那么多爱情故事,不知为什么,唯有这个讲生死契阔的友情的,最为打动我的内心。

这几天也做了好几道和菌类有关的菜,这几道菜是在网上看来的,觉得挺有趣,就试着做了一下,不敢专美,拿出来大家一起分享。



第一道是沙茶酱黑胡椒浇平菇。青菜和平菇烫熟,锅里加油烧沙茶酱撒黑胡椒,浇在上面即可。青菜和蘑菇的淡雅与沙茶酱的浓郁混合在一起,是一种有趣的反差。

说到青菜,不由想起大学时一段趣事,有一次在寝室高谈阔论“青菜青菜”,北京籍的同学很奇怪的看着我:“你到底在说什么菜?”——原来在北方所有蔬菜都统称为“青菜”,而在我们那个地方,这个“花瓶菜”才被叫做青菜——上海叫“金刚菜”或什么的,我已经忘记了。但是这段关于南北差异的小插曲,一直深刻的留在我的记忆之中。



第二道菜,我给取名叫“伶仃蘑菇包”,取圆生菜,韭菜烫熟,生菜稍微修剪一下大小,将馅料填入——可用肉馅,也可用素馅,由您自己决定——在其上插几根小蘑菇,然后像包烧卖一样裹起来,外面扎以韭菜,上锅蒸熟即可食用。

我做的是双色蘑菇包:另取新鲜腐皮,剪成圆形,按同样的方法做腐皮蘑菇包,与生菜蘑菇包间隔着吃,肉馅的鲜甜,腐皮的柔软,生菜的清爽,还有蘑菇的滑腻融合在一起,十分美味。



不知道古人以什么来烹饪菌类。齐宣文帝有专门品菌的凌虚宴,遥想当年,清芬的各式菌类该配以何等美酒呢?如今的三伏天气,我们已经可以从冰箱里取出冰块扔在酒杯里,古人在三伏天却是取巨大的荷叶,在里面盛酒,用簪子刺穿莲叶,使之与荷柄相同,荷茎轮菌如象鼻,大家传喝着,间以歌赋诗词,唤为“碧筒杯”。据说“酒味杂莲气,香冷胜于水”。

“轮菌”不是指荷茎上长出了蘑菇,这是一个形容词,指“盘曲状”或者“高大貌”。

我在只有睡莲的异国他乡,怀念着故国一池荷花。那时的夏天,市场里还有卖荷花的,嫩黄的粉蕊,青碧的小莲蓬,和从中飘散出的名叫思乡的水腥之气。


(混个面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