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存在记忆中的一个仲夏的夜晚,天气却是异常的闷热,那天白日里看了一个很恐怖的电影,心里惶惶不能睡得安稳。
那电影的名字已经忘记了,只依稀记得好像在什么地方挖出几具木乃伊,那干硬黑黄的丑陋的影像存留在白日的脑海里并带入夜间的梦境中。那些原本电影里的影像在睡梦中渐忽渐然地形成了某种动感、有了某种重量、亦或发出了某种声音,在距离床不远的一个固定的空间嘶吼并压迫着,躯体外听的见、感觉得到一种奋搏的挣扎。于是,我那时便猛然间从床上坐起,急剧的心跳中渐渐可以感到了满脸全身的汗,急促的喘息间瞥见外间屋的一缕,知道是父亲已经回家来了,剧烈跳动的心渐渐平息下来。
那时我还在上小学。父亲总是出门在外在家的时间不多,印象里,即便他在家也是一个早起晚归的。他晚上回家的时候通常我已经睡着了,偶尔朦胧睡中可听到他回来的声音,感知他已回到家里之后便很快沉睡过去,很少知道他回来后晚上都做些什么。
起身来到外屋,见书桌上台灯的黄黄灯光下摊开着的一本书,却不见父亲人。抬眼见那灯罩和灯下的鱼缸去,只见有许多小飞虫乱飞乱撞,静夜里听的见玻璃灯罩上丁丁地响着。不多久,几个掉进了鱼缸的水里,于是很快地被从水底浮上来的金鱼吞去,细小到几乎没有的“吧哒”一声,伴随着几个层叠的小小的圆圈水波在水面上。这声音和水波形状却骤然在心头一紧,蓦然回想起方才的梦,环视这夜的房间,奇怪地静寂,奇怪地陌生,完全没有了白日的熟悉样子,仿佛我从不曾生活在这房间里过,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有开始怦怦地跳动,握紧的双手已经微微汗出。
蹑手蹑脚地走到屋门旁,轻轻地半推开屋门向房间外张望。院子里的景象依然奇怪地陌生。夜幕中斑驳的树影将本来很整洁的院子变得凌乱不堪。这凌乱不堪的影子作祟般配和着那树后暮帷中的一弯孤月,星星们暗暗地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没有星的夜空里,那月倒也肆无忌惮的明亮,只是这鬼魅眼般的明亮将天空变得越加非常之恐吓,仿佛要白日里的所有一切都统统离开,宣告这里不再是人间。
仲夏午夜稀少了蟋蟀的叫声,远处、很远处时而有几声夜行动物的叫声,这声音从前听来只是怪怪的,那夜晚听得却很是骇人。墙角的几蓬杂草却不在树影的遮盖中,这时候却也全无白天里日光中蔫蔫的样子,似乎自以为深得这夜的意义,昂昂地挺起身来,仿佛口角上现出微笑,欣然地接受着繁霜洒在身上的月光。草间的一方孤零零的磨盘,此刻已忘记了自身的不幸,接受着草儿们的那摇曳的温存在梦乡中了。这磨盘在闷热的的夜中一定也会有梦,它一定会梦见冬日里的飞雪、雪花飘落中与爱人的缠绵,它一定会梦见秋日里的霜露、西窗冷雨中与爱人的分别、它亦或会梦见春的到来,它亦或会...
“非,你怎么醒了?”
“哦,我做梦了,白天看的,看的那电影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