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爱多久
二十年前,一位以癫狂出名的教授给我们上课,问:
“如果一对怨恨分手的恋人垂暮之时重逢,他们会说什么?”
刁钻的同学问:老师你会说什么?
“我会说,我恨你,生死都恨,来生还要恨你。”
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彼时我们正在迫不及待地准备赴轰轰烈烈的爱情宴会,还不知道爱过了还可以这么悠长刻骨的去恨。
后来记起癫教授还有下半句:“就怕她说不恨我,才难过。”
为什么?
“没有比遗忘更让人伤心,恨一世,是爱一世。”
某著名学者拒绝去出席旧情人的葬礼,好事者问:“难道您还不能放下恩怨吗?”
“惦记一个人,或情牵或敬重,或兼有。我对她二者皆无,所以不去。”
难怪他说最喜欢“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这样的境界。
不要告诉你
一个失踪很久的朋友突然来电,小心翼翼地问:“还记得我吗?”
“天,我找你好苦,突然蒸发,所有的电话都停掉,窗帘紧闭,公寓门紧锁,见到你先生都已经一个星期后,我以为你们都被他谋害,差点报警!”我越说越激动。
“对不起,本来交给律师调停的,那天口角,一时不忿就走了”电话那边极富魅力的声音柔柔地。
“你现在哪里?你父母家么?”
“没有,我们家是回不去的,我在那附近租了个小单位,孩子们的转学也办好,欢迎你来玩。”
“好好,你定个日子。其实你先生,很不错的人,你也好,为什么不能再继续了呢?要说公司破产,也不是原因,都过去好几年了,一切都刚起步……”
“唉!”她深深叹息。“你不知道他多么自私,任性,这把年纪还凡事都跟母亲汇报,我忍他很久,都是为了孩子。”
“那你不能再忍忍吗?我知道他也很爱孩子们。”
“看不出来他爱谁,也许争夺亲权只是为了同我作对。”她愤愤地。
“你们已经正式分开了?我指的是法律上。”
“嗯,昨天,手续都办完,签字生效,孩子们抚养权都归我。”
“哦,已经这样。”
我想起因为找不到她心急,佯称送毕业相册,砸开她家的门,男人像洞穴人一般摇晃走出,仿佛骷髅覆着一张皮。我问她还回来吗?他竟然不顾体面抱着头蹲在那里失声痛哭,吓得我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他道歉改过,你会原谅么?”我轻轻地问。
“他什么时候道歉过?我生孩子的时候刚好被人家追债,他的火气比追债的还大。为了替他还我把名牌包包都拿去卖,每天家里黑白一大群,我边奶孩子边应付,他几曾说过一声对不起。”她哽咽。
“一次也没有吗?”
“这是怎么说呢,若有,我会不记得?”
那天,男人头埋在腿里,喃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怕周围人误解,连忙逃走。
“现在心情很轻松吗?”我问。
“当然啦,我首先要去把驾照考回来,其他的一步步重新开始。”她声音开始活泼。
“他有说过对不起,我从没见过男人哭成那样,高大俊朗的男人竟然缩到我膝盖以下呜呜地像被抛弃的小狗……”
可是我已经不用告诉她,美丽的女人不会注定成功,也不会落魄。
歌里唱:偿还过,才情愿,闭着目承认故事看完,什么都不算什么,即使你离得多远,也不好抱怨。
又能爱多久?
高速路费用下调,造成超级拥堵。一贯气躁的我却从不烦恼。
一是我们出生地那里要更堵。二是我可以趁机温习旧唱碟。
“我老早就说需要在车里装电视的。”夫牢骚。
“出门旅行不能太舒服,会忘记回家。”
他气闷不语望着窗外开始鉴赏别人的车,偶尔有刻薄评论发表。
我对着歌词哼唱,孩子睡觉。
不知何时我们又回到双方的谈话里,狭小空间的好处是声音比平时好听。
“哇你真土阿,全是老旧的人。”他看到麦克尔鲍顿卡本特惊呼。
“是啊,这么老的还在我车里,你看我多么念旧。”
“哈哈哈哈……”
“重要的东西不要总放车里,温度变化大,会很快变形。”他补充。
“哈哈……很有道理么!”
刚听完二零零二年第一场雪这据说很流行的闷哼,童安格清脆的鼻音:“爱一个人可以爱多久,誓言要怎样说才不会错,”犹如天籁。
娃娃脸的金嗓子早已头秃胖肚腩,与通勤电车上每天都能碰到的油脸肥大叔们无异。
可是,就算一切都不变,对一个虚幻又能爱多久,生活是枯燥却实实在在的东西,长大了就要学会适应。
朗日,微风。
残留的余寒仍暗流涌动,半树梅花衬着樱粉嫩的小脸,野猫合唱也又开始排练。
花瓣雨,飘落在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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