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 小野在《在苹果树下躲雨》里提到了一位“用英语思考的阿维”。阿维是一个漂亮女孩，开一辆大车，提一个007手提箱，从来不说中文，而且告诉小野，要用英语思考。阿维放弃了两年的医学院研究，转来念分子生物。阿维对待工作非常严格，甚至苛刻。“阿维是那种一心想往上爬的女孩”。直到为送别小野而一起吃最后的晚餐时，阿维才告诉小野，她离开医学院是因为那个老板葛林，一个白人老头，突然提出要阿维嫁给他。阿维不同意，在医学院也待不下去了。“‘虽然白干了两年，转了系，可是也学到了很多宝贵的技术，葛林在这方面还是很不错的。’阿维似乎不太介意这件事，谈起来还笑嘻嘻的，脸上闪过红。”
“回到台湾后，出国的热潮依然高涨，看着那些娇小的身躯登上了巨大的机舱，总会想起比她们先一步踏上美洲新大陆的红粉金刚，当然也包括用英语思考的阿维。对她们，我永远是又敬，又替她们捏把冷汗。”
【读徐晓晴小说《抉择》】
徐晓晴的《抉择》是99年第三届“皇冠大众小说奖”的决赛入围作品。
白绫在一家医院的生物实验室作博士后研究，工作异常勤奋，人也特别聪明。金恩博士是一个科学天才，也是一个严厉的老板。渐渐地，金恩博士开始经常在实验室里写论文，白绫也会在同事聚会之后不知不觉地回到实验室，就开始了这么一段儿朦胧的实验室爱情。
看爱情小说当然不用找借口，不过我当时借这本书确实不是因为爱情。首先误以为这是本科幻小说。现在网上书店的图书分类也依然将其归为科幻。书里充斥着大量关于医学和生物化学的描写，最后金恩博士还发现了一种威胁人类社会道德规范的基因控制技术。其次是实验室的人们经常作一种“名言游戏”，挺有意思。一个人说句名言，对方要知道出处，并且以名言回敬。比如，白绫和金恩是在一次意外爆炸中碰面的，于是两人再次见面时金恩说：“‘患难始识真朋友。’”白绫回答：“西塞罗。‘临时结交的人，不能算朋友。’”“培根”。最后是因为书后有包括小野、倪匡、李昂、司马中原等诸多人的评审意见。事实上，小野和倪匡给这书的评价看起来并不是很高。他们觉得从大众性和故事性上来看，这书里有太多游离主题之外的东西。我是觉得后半本的间谍绑架案实在太幼稚搞笑。
但这确实是一本很好的爱情小说，一种别样却又熟悉的爱情。说别样，是不同于那种纯真少女遇见富家或贫寒子弟的浪漫故事。说熟悉，是实验室或办公室，以及那些随时可能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人物。这可以有个类比：最恐怖的电影，不是美国那种在梦境或坟地里的刀劈斧剁血肉横飞，而是日本那种，普通的厨房，普通的电视机，一个电话铃声。。。真正能触动人心最底层的，诸如恐惧或者爱情之类原始情绪的，不是震撼或者浪漫，而是熟悉。（好像弗洛伊德就是这意思吧？我不清楚，我是独立发现的。）
不否认有浪漫的街头巧遇一见钟情，但熟悉的还是一起深夜做实验，一起准备材料参加会议，以及大量的日常聊天甚至争论。人都说爱情是不期而至，这个不期不是在街头，恰恰是在自以为熟悉的心里。就好像“情人眼里出西施”，西施也不是在越国而是在情人心里。而且，就算是身边天天见面非常熟悉的人，爱上他也不会是因为他某次见义勇为上台领奖。就在那天他递给你一杯水或者偶然一次开车送你回家。或者干脆，是某天你一个人半夜没睡着觉的时候。很突如其来很莫名其妙，很那个不期。（对吧？啊？好像也有名人名言还是流行歌曲说过这意思，怎么说的忘了。）
白绫和金恩博士的爱情，按评审们的说法是“欲拒还迎的爱情互动”（南方朔）“互相吸引但又不愿先行招认”（廖辉映）。子敏评论说，这是“一种科学人的理性含蓄的爱情”。其实这就是一般人的爱情，爱情就是这样，你多想知道可是你怎么才能知道这是不是一厢情愿。“想他，想他就去吧”，说说容易，真去了那代价可是很高的。阿西莫夫的《说谎话的机器人》里就有这么一对儿科学家，机器人和机械人公司的首席心理学家苏珊卡尔文爱上了年轻的设计师米尔顿阿希，并在机器人赫比的撺掇之下真的就去了。结果是碰了个悲惨的灰头土脸。卡尔文博士盛怒之下，用心理学的方法把这个说假话的机器人“杀”死了。当然，阿西莫夫那个是纯科幻，《抉择》还是一本爱情，所以白绫和金恩博士最后突破了心灵堡垒，两情相悦皆大欢喜。
看徐晓晴99年笔下的这个白绫，想起小野79年笔下的那个阿维。现在2009年，这样的身影在海外还是只多不少。大家在学校的时候，也都会见过一个甚至几个这样的女同学吧。不是那种混文凭的，是那种拼了老命地勤奋工作，非要在自己的领域建功立业、出人头地的。不知道别人怎么样，反正我见了她们从来躲着走。应了《围城》里方鸿渐他老爸的话：“女人留洋读了博士，只有洋人才敢娶她。”就像小野说的，“对她们，我永远是又敬，又替她们捏把冷汗。”我倒还想在小野的话后面加一句：想到她们，我也会督促自己努力工作，因为我不愿意被她们瞧不起。
躲着她们走，就是因为怕被她们瞧不起。其实我挺喜欢她们的，虽然从小学、中学到托福、GRE，历次考试我都从来没追上过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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