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传略》(30. 31.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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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剑传略》(30)

原来那吴将当日为殴冶所引,循迹直往北追,至郧城方知被其追者实为楚王,季芊二人却早不知去向。既不得季芊,那吴将便欲擒楚王立功。未几却见楚王一行匆匆出郧,复往北行,吴将遂率部跟来。不料楚王却直入随国都城而去,吴将自知以己区区二百余人,无力索要楚王于随君,遂率部往西,欲入楚都郢城以报楚王所在。++

那伍子胥率部往北击郑,因郑国已衰,兵寡力弱,故子胥所领唯六千吴兵而已。即便如此,郑公闻吴兵将至,亦早惊惧失魂,急急出榜求贤:“有能退吴军者,寡人愿与之分国而治。”十七年前伍员取道韶关奔吴,曾为江水所阻而不得渡,竟至一夜愁白头,饥卧芦苇丛中。有渔夫怜而渡之,又与饮食,伍员方得脱困至吴。临去,伍员请渔夫名姓,渔夫只言:“子为芦中人,吾为渔丈人,富贵莫相忘。”如今那渔夫已亡故,其子长成,得了郑公榜文,乃肩负一桡橹阻吴军于道,口呼“芦中人”。子胥愕然大惊,问为谁何,方知其为渔丈人之子,特来求子胥勿犯郑国。子胥不忘前恩,遂舍郑还楚,于南归途中不期而遇那独臂吴将,闻得楚王在随,大喜过望,遂围随都以求楚王。

季芊已明了大部,又问:“六千吴兵?何以营寨如此之多?”吴将答道:“子胥知六千吴兵未足克随,故虚张声势,多立营寨,作数万之状,只盼随君恐惧,献出楚王。那随君果然中计,献楚王之期,即在明日。”

季芊大惊,猛转过身来,眼望殴冶,满脸焦虑。殴冶亦知今夜务必入城通报,迟则万事皆休。季芊又问吴兵部署,原来随城位于清发水之畔,另有水门。子胥料楚王见陆门有吴重兵,必不敢图,故子胥自领精兵守水门,以防楚王遁于水路。季芊思忖良久,又问吴将职分,原来姓唐,偏将。季芊亦记起那干将曾言此人姓唐,看来此人并无虚言,便不再问,只是思索。

殴冶亦自焦急,忽见那吴将脸有得色,不由心内有气,挥起一拳击其侧颈,便又晕去。殴冶低声问季芊:“如何?”季芊亦无良策,说道:“说不得只好再行险招,事不宜迟,且上马说话。”言毕将那吴将佩剑系于腰间,翻身上马,往吴营方向而去。殴冶亦知事急,急上马跟去。季芊于马上说了入城之策,二人计议。

看看已至吴营,季芊驻马,注视殴冶片刻,说道:“若有意外,你只奋力向前,勿要顾我,入城报讯要紧。”殴冶却道:“两军对垒,各自戒备,城上随兵见我吴兵装束,何敢纳我?此事非公主不能成功。万一有事,我即断后,公主只管叫城。”季芊叹口气,又说道:“但愿无他。只是我技短,害你涉险。待此事毕,我再不论刀兵。想军国大事,疏非我一介小女子所能谋者。”

殴冶催道:“公主,时刻无多,就此作为起来。”季芊颔首,二人催马而出。殴冶扬声喝道:“人来,接引公子!”但见转出一队巡行吴兵,其首仍为先前吞享季芊耳光者,原来因殴冶季芊离去历时不多,巡行吴兵尚未更班。

那巡夜首领见“公子”去而复回,慌上前拜见。殴冶道:“唐将军业已升迁,即时到任。力荐巡夜首领接替此处职守,你处究有几位巡夜首领?”那首领值此升迁良机,何肯错过?便是有百位巡夜首领此时也称只他一人。殴冶侧首看“公子”,待他示下,季芊微微颔首,解下腰间长剑。殴冶与那巡夜首领说道:“事发突然,任书一时未就,唐将军只怕你疑惑,特解佩剑与公子,携来且作信物。”季芊将手中长剑递与那巡夜首领。那首领验之,更深信不疑,满脸喜色。

殴冶又道:“明日之事,想唐将军已有所交代,你处可已齐备?”那首领回道:“俱已齐备,一如唐将军吩咐。”殴冶道:“如此甚好。公子现时与随君有所交涉,你领此处人等随护,不得有误。”那首领受宠若惊道:“愿侍左右。”

季芊始终未发一言,原来季芊自来不曾去得吴国,扮吴国公子口音不合,恐露破绽。殴冶生于吴越之交,口音相近,且其所扮者,侍从而已,远不如扮吴国公子需口音纯正。是以一应事宜,皆由殴冶出面。那吴兵首领却只当“公子”自恃身份不屑与己言语,不疑有他。

当下季芊、殴冶二骑在前,巡夜吴兵随后,离了营寨,一径行向随城城门。吴营之中,其他巡夜支部,自也见了季芊、殴冶动向,然既见彼一干人等从容不迫,均只当别部与随城有所交涉,谁亦不曾想得竟是敌手如此明火执仗夜走随城。况上司只令勿使人出随,未言不得有人入去,是以各部均未以此为意。

素来围城,为防城上弓箭,营寨必扎于一射之外。季芊一行渐近随城,已入其一射之内。殴冶举手示意巡夜吴兵止步,道:“公子需上前与城上交涉,你等且于此等候。若众人俱前,恐令随兵疑我动武,反误大事。”众人领命。季芊、殴冶遂急急打马向前。

二骑已近随城,城上军士望见,喝问:“城下何人?”殴冶答道:“速请楚王,抑或尹大夫,有要事相告。”城上军士道:“且报上职分,好与你通报。”

便在此时,身后吴营一阵喧扰,季芊、殴冶回首视之,原来那唐姓偏将不知如何竟挣脱束缚,回吴营率百十骑各执火把兵刃出营追来。季芊眼见势危,顾不得许多,望城上大呼:“我乃楚王之妹季芊,请速放吊桥开城门。”城上军士应道:“楚王之妹?稍等片刻,待楚王到来,辨认明白,方可入城。”季芊一把扯下头巾,披散满头秀发,高呼:“城上可有楚国兵将?识得本公主么?尹固叔叔可在?”

殴冶更是大怒喝道:“只我二人,连兵刃皆不曾携得,即便吴国奸细,入得城来又能怎的?且先放桥开门!”那守城军士只是不肯。眼看吴兵已近,殴冶无奈,叫道:“公主保重,我去挡住吴兵。”又望城上喝道:“只公主一女子入城,你等也要惧怕么?”不等城上回话,即拔短剑掉转马头去迎那唐偏将,季芊待要喝阻,殴冶已去得远了。季芊仰望城上,又看殴冶,只觉五内俱焚,亦掉转马头欲与殴冶共赴死。

便在此时,只听城上一声暴喝:“确是我妹,速放吊桥!”季芊如溺水之人遇得浮木一般,不由大呼:“子期哥哥,快去救他!”殴冶一径向前来迎吴兵,忽听身后季芊大呼:“回来,城门已开!”殴冶回头,见那吊桥正缓缓放落,急勒马而回,那唐偏将仍率众追来。殴冶见那吊桥终于放落,一人骑马持剑冲出,依稀便是楚王,季芊只是指向殴冶,高声呼救,楚王遂持剑策马径来接应殴冶。

殴冶见季芊已然无恙,心下一宽,突听身后弓弦纷响,想是吴兵追己不及,以箭射来。突后心一痛,眼前一黑,翻身落马...

也不知过了几多时日,殴冶只觉又处当年取大禹遗宝之石室,四壁凝水,寒气透骨,不由牙关相击,只叫:“冷,冷。”那胜邪姊姊因近前来搂入怀中,以体相暖。殴冶仍觉寒冷,便欲伸臂去抱胜邪温暖身躯,手臂一动,但觉左背左腋,痛入骨髓,一呼而醒。微微定神,方知实在季芊怀中,左侧躯体裹满布巾,血迹斑斑。季芊已着女装,双眼通红,憔悴不堪。

见殴冶醒来,季芊说了声:“可醒转来了。”紧抱殴冶,把脸贴在殴冶额头,竟呜呜哭出声来。殴冶想得一想,方问道:“你我入得随城?”季芊点头,却只顾哭泣,哪里说得出话来?

良久,有婢来报:“公主,楚王来探。”殴冶想季芊抱住自己,入他人之眼,终是不妥,便欲挣脱,季芊却愈紧抱,不肯放手。但见房门开处,二人进入,只叫殴冶目定口歪。原来二人相貌酷似,竟是两个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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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随都即当今湖北随州
【注2】楚昭王随都遇险一节见《左传.定公四年》及《史记.楚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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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剑传略》(31)

那二位“楚王”见欧冶醒转,齐露喜色,其一便说道:“壮士一路护王妹周全,感激不尽,又立下入城报讯大功,楚国上下俱拜壮士之赐。”言罢作下揖去。欧冶意欲阻止,牵动创口,呻吟一声。那楚王已揖毕落座,另一“楚王”则立其身后。欧冶方觉出二人差别:立者年长,且颇魁梧,显为武将;坐者俊雅,方为当日云梦林中所见。

楚王见欧冶一双眼睛只是闪烁他二人,心会其意,说道:“此为孤之兄长子期。当日出城接应壮士、斩杀吴将,便是我兄所为。孤家却无此能耐。”欧冶心下疑惑:“当日?斩杀吴将?”

那立者子期微微一笑,说道:“兄弟知难而进,慷慨赴死,此等气概,当真万里挑一,令人好生佩服。其间经由,且由我妹暇时亲告与你。只是听我妹言道,你来寻楚王,急欲知文种文大夫下落,可有此事?”欧冶答道:“正是如此,还望见告。”

子期说道:“文种大夫早在先王之时即辞官而去,算来已十余年。曾听人言文种游于南楚乡间,结交贤士,居无定所,兄弟若欲往访,恐是不易。”欧冶默然不语。片刻,楚王道:“壮士左臂之疾,孤已着人检视,苦无良方。待孤得返郢都,即遍告天下,广征良医,但凡有助者,孤愿裂地以封。”欧冶又默然。

楚王便歉道:“壮士有大功于楚,然所求者二,孤均不能达壮士之意,实愧之无地。但有求封赏,孤绝无不与者。”欧冶正不知如何作答,季芊已不满插话:“二位王兄只顾说话,全不念他重伤在身,更需歇息。便是求赏,也好歹容他思忖思忖,何如逼供一般?”

子期哈哈大笑:“大王快走,大公主恼将起来,不知又有何妙计出来招待。我早说欧冶兄弟硬气,必不便死,大公主却说倘若死了,必问我赔。亏得活转来,否则我哪里赔得起?”言未毕,已与楚王双双而至门外。

众人皆去,季芊扶欧冶侧卧,以养左身。欧冶见季芊已面有笑意,不似方才涕泪交流,因笑道:“原来救我者是你另一兄长,与楚王一般的挺拔俊伟,若非相识,实难区分。”季芊点头道:“确实如此。正因二人酷似,倘你我未能及时入城,我兄子期此时恐已丧了性命。”欧冶愕然道:“何以如此?”

季芊略微思忖,说道:“此事所涉甚广,我几不知从何说起。你可尚记得郧城罔怀?他当日本欲害王兄,为其兄郧公罔辛所察,急急护我王兄入了随都。随国弱小,以往我王兄没少为随君那老儿挡灾,今我兄来投,那老儿倒尚有几分良心,接入供养。未几,我兄子期率残部三千来寻王兄。二兄合作一处,即筹划复郢之计。

“不料伍子胥遇着那唐姓偏将,得知王兄在随,乃率部来袭。随君那老儿早吓得直抖,又听子胥传话:‘吴、随皆为周之子孙,不忍相残,然父兄之仇不共戴天,今只求随君出楚王与我,我即刻退去,并与重谢,否则必挥兵相击,破随擒王,亦非难事。’那老儿直吓得尿了裤子,欲献我王兄以自保。你且说说,可有此理?”

欧冶笑道:“怪道你只呼他为老儿,原来如此。”季芊撇撇嘴续道:“更有甚者呢,你且听好。我兄子期亦以为吴兵数万,道:‘子胥所求者,楚王一人而已。今我兵寡,力战亦不过多杀得几千,无法得保楚王。我与楚王酷似,不如将我献与子胥,谎称为楚王,料其不能辨。子胥以为得了楚王,必去。如此随国得存,楚王得保,再徐图复国。’”

欧冶不禁赞道:“果然真男子,好气概。”季芊一笑,道:“自是真男子。不料随君老儿上下,皆附此议,一心只盼吴军快去,何论他人死活?遂不顾我王兄异议,急急交涉子胥,愿献楚王。”欧冶点一点头:“是了,那唐偏将只说随君欲献楚王,却不知实为乃兄子期。”

季芊面色渐转凝重,说道:“便在你我入城当晚,我王兄眼见子期即将赴吴营代己死,哪里肯舍?二人相处,直至夜深,仍不忍分。恰逢你我于城下喧哗,他二人遂俱起身往城门来,不待回报,已识得是我在城下,急令落桥开门。你那时已返身去迎那吴将,我兄子期急持了王兄湛庐宝剑赶出。眼见你中箭落马,我兄不忍舍弃,只策马去抢。那吴将见我兄单人匹马,不知厉害,挥众上来,伸手却去摘你手中短剑。我兄子期大喝一声,将那吴将连人带马斩成四段。”

欧冶想见当日惨烈,不禁“啊”了一声。季芊略作停顿,续曰:“我时常听王兄言湛庐之利,今日一见,方知不虚。吴兵见主将被斩,惊骇而退,我兄亦无暇追赶,返身提你上马,策马而回,你手中仍紧握短剑不放。”言至此处,二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良久,季芊方续道:“其时你双目紧闭,全无声息,我...我只当你已死去,内心一片空白,只盯着你出神,连哭也忘了...直至...直至御医到来,为你取体内之箭。箭杆拔出,你竟负痛哼出一声,我方知你尚活着,只觉喜痛交集,我...我伏在我兄子期怀里嚎啕大哭。”言至此处,季芊不由又落下泪来,欧冶不知该作何言语,只伸出手去,在季芊纤手上轻轻一握。

季芊哽咽良久方止,强笑道:“你曾说你命大,不易死去,此言不虚。你所中一箭本发自你正后方,理当直入你左背。老天庇佑,那晚你偏偏未将皮囊置于马上,而是负在后背,那箭偏偏射中皮囊中那段恶金,滑而转向,斜入左背,于左腋穿出,奇迹般避开正心要害。御医皆不明所以,只叹侥幸。我检视你那皮囊及其内各物方明就里。只是胜邪姊姊为你所制皮囊被箭贯穿,我可不会针线,只好待我着人缝补。”言罢嫣然一笑,恰尤梨花带露。

欧冶一笑道:“楚王既知吴兵不过六千,可曾出击?”季芊见问,脸色一变,愤然不乐道:“此事说来,当真气煞人!我兄子期得了吴军虚实,大喜过望,便请率楚、随之众出击。此时城内之兵约万五之数,远众于吴,随君那老儿却畏首畏尾,言下竟不信我所言。大夫尹固说道:‘此易也。今暂不献楚王,且设法拖延。吴兵若果有数万之众,必作势相攻,我则可由此窥其虚实,到那时子期再出亦不迟。若果如公主所言不过六千,无力相攻,则必按兵不动,一如现时。甚或惧我已知其虚实而出击,因而退去。’”

欧冶叹道:“如此未免错过此等良机,可惜可惜。只是你我均非随君旧识,故有疑虑,也是常情。”季芊却说:“那老儿何只是疑虑?即便他确知随兵数倍于敌,量亦无胆出击。尹大夫谏其拖延,那老儿却说:‘如此一来,无论结果如何,吴与子胥均将有怨于随。随国弱小,万不能与吴相抗。今欲随国为楚之故而与吴结怨,除非楚随结盟。如此若吴来犯,楚即倾力来援,或可保全。若无此盟誓,随国恐不敢与吴为敌。’”

欧冶笑道:“此君也算精明,于此刻提结盟,恐楚王不得不应。”季芊白欧冶一眼,道:“你言他精明,我只说他妄想。”欧冶奇道:“两国结盟,屡见不鲜,何谓妄想?”季芊看着欧冶,忽脸泛红晕,垂首说道:“你可知那老儿欲如何结盟么?他...他欲与我兄妹互通婚姻。”

欧冶一惊,直觉不妙:“互通婚姻?”季芊垂首不敢看他,低声道:“正是。他有一妹,欲嫁我王兄。既称互通,那老儿竟求王兄将...将我嫁与他,以示结盟之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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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公子子期于随欲代昭王赴死之事见《左传.定公四年》及《史记.楚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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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剑传略》(32)

欧冶本有预感,今闻季芊亲口说出,仍觉愕然,半晌方问道:“你...你王兄可曾应承?”季芊悠悠回道:“当今诸侯为盟,均以质太子为至诚,我王兄尚无子嗣,自然无太子与随君老儿为质。质太子以次,即为通婚姻。为王为君者,故时时为交往诸侯而娶妇。君王之姊、之妹、之女多身不由己,唯应兄弟、父亲之需。我王兄之母即为秦公之女,为了楚秦之盟,与了先王。王兄夫人,便是当今越王允常之女,楚越因伊而盟。”

季芊顿得一顿,眼望欧冶,轻声续道:“我兄身为楚王,所虑者自以江山社稷为首,肱股之臣次之。王兄虽疼我,然值此危难,却不能只顾自身好恶,若能盟与随君,较之出献我兄子期,其利远胜。是故王兄权衡再三,竟应了婚姻之约。”

欧冶不由焦躁莫名,竟不顾伤痛,坐起身来,皱眉一叠声说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季芊见他如此,反满脸喜色,上前扶他坐定,一面取棉褥衬其身后,一面问道:“你亦不愿我去嫁随君么?那我便不去嫁他。”欧冶回头答道:“我不谙朝堂之事,只知山野百姓,男女厮守,总得与自己喜爱之人。你本不识随君,何谈喜爱?只是如今楚王业已应承,怎能反悔?”

季芊眼中忽闪过一丝狡诘光芒,说道:“我王兄准了婚盟,随君老儿才去设法拖延献楚王之期。不出尹大夫所料,吴军毫无动静,又过二日,竟齐齐退去,无影无踪,我兄子期直道可惜。王兄此时方将婚盟之事告之与我,我自不愿嫁随君,只哭骂那老儿痴心妄想。王兄便自责无能,累及王妹,竟潸然泪下。我可顾不得了,别事皆有可议,唯此事绝不可行,绝不!王兄方欲再劝,我一咬牙,便说...便说...”忽面红忸怩,似难启齿。

欧冶见婚盟之事或有转机,急急问道:“你便说了甚么?”季芊低下头,又瞟一眼欧冶,道:“我只怕王兄再劝,便说...便说我...我与你已有夫妻之实了。”语声虽轻,入欧冶耳中,却如惊雷,张大嘴巴:“你...我...不是...是...”真真张口结舌,不知所云。

季芊连日来即在思忖如何就此事与欧冶启齿,现终于说出,反觉轻松,欧冶此态,实亦在她算中,遂也不以为意,稍停片刻,又娓娓续道:“王兄听我如此说,亦自惊愕。我兄子期却于你大加赞赏,说你是好男儿、大丈夫,还夸你情深意重,为了保我无恙,自己性命亦可不要。又力劝王兄,说你于楚有大功,万不可为难于你,让天下英雄寒心。适才你也夸我兄子期真男子、好气概,你与他倒是相投得紧。”言罢嫣然一笑,欧冶依然木头木脑,仍未回过神来。

季芊又道:“至此地步,王兄亦不再劝,我兄妹三人便商议如何应付随君婚盟。我问那老儿日常有何嗜好,王兄说他终日除了进食歇息,便是与群臣议事,并无甚嗜好。我又问他对哪位臣下最为言听计从,王兄想一想,言随君似乎并不偏宠某位臣属,只是每行事之前,必令一方士先卜吉凶,如若不吉,则决不行之。

“我便笑道:‘治国安邦,我不及二位兄长,偷鸡摸狗,二位兄长只好居我之次。为今之计,只请王兄着人点醒点醒那位方士,只说那老儿如若娶我,必凶之极矣,家国性命,一概不保,倒看他有几个胆儿。’”听至此处,欧冶亦不禁为季芊暗暗喝彩,赞其急智。

季芊续道:“我以此为良计,二位兄长却有疑虑,言方士实通天意,今横加干涉,此乃逆天,恐得恶报。我见此计亦不成,立时急哭。我兄子期便说:‘大公主且莫哭,即依你计而行。吾王身负大楚国运,绝不可因此事受累,祸及国家。一切只在愚兄身上,终让楚、随结了盟约,亦不令大公主去侍奉随君。果有天谴,亦只罚我一人,与楚无涉。’”欧冶听见,不由愈发对子期肃然起敬。

季芊顿得一顿,道:“再后来,随君那老儿忽然称卜之不吉,请废婚盟,改为歃血。我兄子期只不欲王兄介手,便面面俱到,又自解衣衫,割破胸口,取血盟誓,只看得随君那老儿心惊胆颤,极赞楚王之诚。我兄子期,如此待我,我却无以回报,又哭了。他只笑道:‘若无你二人冒死入城报讯,为兄早被伍子胥视作楚王杀了泄愤,如今只是取血少许而已,其实是大公主救了为兄性命,且立下盟随大功。你果要报我,之后少些毒计整治我,便领情不尽。’我几位兄长,待我俱是极好的,只子期爱混讲,我几时出过毒计整治于他?”季芊言下,已满脸笑意。

殴冶终于恍然:怪道楚王、子期进来,季芊却相抱不放,极示亲密;怪道子期劝楚王匆匆而去,只留季芊独自相伴;怪道季芊只将随君呼作老儿,全然不念眼下尚寄居随都,原来诸事之后大有乾坤。只是季芊情急言谎,称与我有事,到让人认也不是,否也不是,如今危局已解,终须季芊与其兄自道实情原委,量其兄不致因此事为难与她。

季芊见殴冶出神,只当其困乏,乃搀其卧倒,问道:“可还疼痛?说了此许多话,且歇息一阵。”殴冶笑道:“并不甚痛。如今大公主长进了,连伺候人都会了。”又见其眼中布满血丝,实不忍现时即议论其言谎之事,因说道:“正经你该去歇息,多久未合眼了?”季芊答道:“我确乏了,自入得城来至今,竟没踏实睡过。”

殴冶笑道:“拼死拼活,终是重归你兄身边,衣食无忧,仆从成群,反倒睡不踏实了?”季芊哼了一声:“头一件,你总不醒转,我才是放心不下,何敢安睡?你道都似你此般缺心少肺么?”

殴冶知季芊口吻虽硬,实则对自己关切之极,不由心内感动,却怕表露出来倒令季芊不肯去歇,乃故作轻松,道:“我不是已醒转来?可曾少根手指足趾?你只管安心睡去,我也要稍歇。”言毕合眼假寐。季芊为其掩严被盖,轻声开门而出。殴冶伤重未愈,颇觉困顿,便亦睡去。

殴冶体本健壮,每日只是静养并不多动,又服御医所煎药汤,日渐康复。楚王、子期等每日忙于筹划,季芊无事,只来陪殴冶闲话,却依然眼布血丝,神气萎靡。殴冶问道:“歇了许多时日,如何仍与初来时一般?”季芊只垂首不答,问之再三,方臊红了脸答道:“自识得你,你总睡于我身侧,每每醒来,见你尚在,心便踏实,安然复睡。如今竟颇不惯独睡一室,夜间醒转,见四周空空,竟有些害怕,翻来掉去,总难再睡。”殴冶无言。

又过数日,殴冶活动自如,已无大碍,季芊亦终惯了独睡,神清气爽。殴冶便念入楚多日,欲归乡探母。季芊见说,兴奋莫名,又是市购,又是索赏,备下如山随行物品,俱置于殴冶卧室。

殴冶笑道:“我一人一马,如何携得如此之多?”季芊愕然色变,只盯殴冶脸面,半晌方道:“一人一马?你...你竟不欲我随你去么?”殴冶略顿片刻,坦然应道:“正是。”季芊身子一软,跌坐于一杌子之上,怔怔盯视殴冶,竟不知该作何言语。

殴冶似早料此节,缓声言道:“我本应早言明此时,只是不知该如何措辞。如今将去,若再朦胧,反害了公主。公主对我,我自了然于胸。只是我山野之人,虽不明大道,却亦知不可忘恩负义。我讲不出华丽句章,惟直告公主:我决不能负了胜邪姊姊。”

季芊闻言,心里一宽,道:“只为此事么?我...我...谁还能与她争呢?我早讲过,甘心称她一声姊姊。”殴冶一怔,万未料到其公主之尊,却愿列胜邪之次。思忖片刻,又道:“你为大国公主,养尊处优,何堪乡野清苦?尚未上路,早备下此多物品,便是明证。”季芊急道:“你哪里知晓,此处物品多为你娘、姊姊所备,并非为我。”殴冶又是一怔,又思忖片刻道:“你为公主,心思又极敏捷,天长日久,难免显出作派,我姊姊与你相较,处处不如,我只怕...”

季芊不由气往上冲,抢过话柄道:“只怕我欺凌于她,是也不是?你何只为她想,再不为我。与你同历了那诸多变故,倒让我还能归宿何人?原指望总在一处,刀山火海,也只心甘,不想你如此轻我。你便离去,再也别来!”捂了脸涕泣而出,殴冶内心歉疚,也只硬起心肠,并不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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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这是一发不可收了? -鲁冰花- 给 鲁冰花 发送悄悄话 鲁冰花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2/04/2009 postreply 19:30:35

都写完打好了,一次多发点,快点完事。谢谢 :) -kangqilang- 给 kangqilang 发送悄悄话 kangqilang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2/05/2009 postreply 05:07:54

一直在纳闷,前段时间忙,没怎么来,难道你都发完了? -金笔- 给 金笔 发送悄悄话 金笔 的博客首页 (54 bytes) () 02/04/2009 postreply 22:20:31

因为是不是每回定这么长还没确定,所以暂时不加标题,等定下来,会加的:) -kangqilang- 给 kangqilang 发送悄悄话 kangqilang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2/05/2009 postreply 05:11:08

刚才跟了一个,怎么没了呢。。。。眼花了俺? -千帆舞- 给 千帆舞 发送悄悄话 千帆舞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2/04/2009 postreply 22:34:42

不好意思,我没看到,可不可以重说一次? :) -kangqilang- 给 kangqilang 发送悄悄话 kangqilang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2/05/2009 postreply 05:12:45

觉得还是一次贴一集,内容丰富适当:) -有言- 给 有言 发送悄悄话 有言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2/05/2009 postreply 06: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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