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印象

上周回国了一趟。这次是我回国时间安排最紧的一次，星期六走，星期六回，6天时间跑了上海西安重庆三个城市，拜访了8家大学。我倒时差很慢，总要3、4天时间，这样的短期往返，感觉非常疲惫。

见到了很久未曾逢面的好朋友。她的状况好于我的预期，让我无比欣悦。一个坚强智慧的女人，面对意外的打击从容应对，表现出的心胸和风范，令人折服。逆境中，顽强地保持着希望和乐观，事业上努力进取，家庭中全心照顾孩子，细致入微地做着每一件事情，这种沉着和素质，让人无法忘怀。

在西安住在家里。父母年纪都大了，身体也不好。每年找些机会回去看看，已经成了生活的一种寄托。

在重庆住了2个晚上。这是我第一次去重庆，城市花木连绵，绿意盈盈，高楼大厦在江边山头上上下下连绵起伏，自然环境很是不错。但两三天下来，我对这个城市的感觉非常恶劣。

除了拜访沙坪坝的学校，我基本在解放碑朝天门一带活动，算是重庆最中心的商业区。这里到处呈现着一种混乱的让人难以忍受的喧闹和无序。每一个街道都挤满了攒动的人群，擦肩接踵，纷纷嚷嚷。道路上挤满了车辆，大公共汽车疯狂的摁着喇叭，行人过马路，在车缝中穿来走去。街道两边很多小吃店，废弃物就扔在门口人行道上的筐子里，香臭交杂，很多人站着坐着，吃得津津有味。我想买花，找到了富豪酒店对面的花市，一条小街，两边是简易的窝棚，走进去，交叉的街道是一个自由市场，踩着地上流淌的污水，看着推车上便宜的杂物和蹲在筐子旁卖菜的农民，再看看百米之外的豪华酒店，恍若隔世。

在重庆，非常明显地感到老百姓生存的压力和无奈。熙熙攘攘的马路边上，看到很多衣着朴素面色疾苦的男男女女，坐在路边花坛上东张西望，身边放着一根一米多长胳膊粗细的竹棍或扁担。他们就是重庆称作的‘棒棒’，帮助别人背东西，一次几块钱十块钱。我一直没有看到有人请他们背东西。以前听说过‘棒棒’，一直以为只有男人，这次才知道，也有很多女人。去江北的路上，好几次看见路边有人拿着一个牌子，歪歪扭扭地写着‘指路’。我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需要指路，一次给多少钱，他们是否有收入能支撑一天的生活。在市中心的街道上，经常遇到挑着担子卖东西的人，筐子里有小平锅，烤小烧饼，也有卖桑椹、樱桃、菠萝这些水果的，他们挑着担子走，也会在人多的地方停下来，放下筐子，蹲在一边等人来买。我看着他们，在想，他们一天能挣多少钱，要这样辛苦。

这一切在其他城市中多少也能看到，但很少能像重庆这样密集、明显、强烈、无序的形成对比。解放碑步行街和周围小小的区域里，到处都是高楼大厦灯红酒绿，到处又都是贫穷和脏乱；到处是衣着光艳的摩登男女，到处又都是在贫穷边缘挣扎的人们，彼此这样紧密地共存，又这样漠然的相处。闪闪的霓虹灯，巨幅的艳丽广告，色泽光鲜的美女，和大群衣着朴素神色木然的底层劳动者，构成了这个城市灰暗的底色。

在重庆两天半时间里，坐了十几次出租车。重庆的出租车总是开得飞快，司机使劲地摁喇叭，不停地换道。弄得我经常提醒司机，不要着急，慢慢开。每到一个城市，我总喜欢和出租司机聊天，问问他们对时事的看法，问问他们的收入情况。两个原因，一是在陌生的城市，很难找到能真正自由说话的人，出租车司机工作很单调，一般不会拒绝聊聊，等知道些真实的信息。另一个原因，我觉得，问问出租司机的收入，基本能对当地经济情况有个大致了解。司机技能要求不高，进入门槛很低，时间报酬应该和平均水平持平，但他们工作时间很长，强度很大，因此最终收入应该高于平均，但不会高太多。很让我惊讶，在重庆，出租车司机的月收入，居然只有2000到2500元！在西安，我得到是数据是3000-4500，在北京，基本4000-6000。对比各个城市出租车司机的收入，重庆老百姓的生存压力，明显高于其他城市，巨大的人口基数造成的就业压力，使得劳动市场极度的不平衡，劳动成本被压迫在最低的维持生命的限度。  

重庆出租起步价3公里5元，每天交给公司的‘板板钱’是400元。一车两班倒，每个司机开12小时，承担200元份钱。加上150元左右的燃料费，也就是说，司机每天要挣到350元之后，才能开始给自己挣钱。前面的钱，全都是给公司争的。难怪司机们开车这么快，压力实在太大了。起步价才5元，要拉多少客人才能挣到350元！ 公司什么都不干，每天就拿走司机200元的血汗钱，每个月，从一辆车两个司机身上拿走1万2000元！一辆轿车，本身才6、7万块钱！这就是这个吃人的垄断制度。权力就是在以这样的一种嗜血的方式残酷的剥削压榨劳动人民。听着想着，心惊胆寒。 

这不是唯一的故事。看看中石油中石化，看看飞一般上涨的房价，看看电力铁路，这些部门，哪一个不是想涨多少价就涨多少价，想要你多少钱就要你多少钱？老百姓，真的就像案板上的鱼，张着大嘴喘着气，看着刀子一下一下地划在身上，等待最后的死亡。

回来这两天，看到网上报道重庆最新推出的一万亿投资计划，要修全球最高的双子塔，620米高，修西部国际会展中心，修5星酒店，修高速铁路和高速公路。看着想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默默地感到，那个世界，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  


本来要写重庆印象，扯得太远了，就这样吧，不删了。


2010.0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