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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赵紫阳有没有复出的机会”这个问题上,真正说得比较详细的,是蔡文彬。
蔡文彬也是河南人,是赵紫阳1975年主政四川时结识的。文革爆发时他是成都电讯工程学院学生,是四川学生造反组织的主要头头,1968年被周恩来提名,参加“三结合”,担任四川省革委会副主任,相当于副省长。赵紫阳来四川后相当器重他和放手使用他,文革结束后审查“三种人”,赵紫阳反对一刀切,设法保护他和安排他。1989年之后他离开体制创办民办高校和民营企业。在赵紫阳去世后,中办通知,点名四川省数人前来北京向遗体告别,前几位都是省里的主要官员,最后一位,就是赵紫阳“生前友好”蔡文彬。
蔡文彬在赵紫阳软禁期间,数次前往看望交谈。后来他主编了文集《赵紫阳在四川》,以及采访纪录片。2010年香港晨钟书局出版了张博树主编的文集《赵紫阳的道路》,书中收录了海内外多位重量级人物如鲍彤、吴国光、陈子明等人分析评论赵紫阳的文章,蔡文彬的两篇文章放在最突出位置,其中一篇透露:在1991年12月赵紫阳告诉他,邓小平于1990年第四季度和1991年第四季度,曾两次派人向赵紫阳传话,希望赵复出。
这个信息称得上是爆炸性的,此前从来没有人知道。蔡文彬说,邓小平派人找赵紫阳谈话,中心意思两条:一条是希望赵紫阳对“六四”能够有个明确态度,拥护中央决定;另一条就是希望赵紫阳出来工作,做什么工作都可以商量,包括总书记。赵紫阳说,邓不是通过组织程序来找他谈话,而是通过特殊渠道的传话。第一次来人谈了以后,赵紫阳就讲:“请你回去转告小平同志:一、我下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从总书记这个位置上退下来,我就没有再考虑过出来工作,在我辞职前我跟家里人开过会跟
家人商量了,我有思想准备。二、要我出来工作,对‘六四’应该有个说法,‘六四’没有个说法,我无法出来工作。‘六四’无论如何不能认定为‘反革命暴乱’,更不可以否认后来发生了流血,这场悲剧本来不该发生。现在应该对‘六四’有个公正的结论。三、如果一定让我再出来工作,我不当配角,不挂虚职,也就是不当委员长,不当政协主席。我也没有能力担任总书记,但我认为我做国务院总理比李鹏合适。”?
蔡文彬解释说,第一是此前数十年交往中从来没有对外泄露过两人的交谈,他(赵)信任我;其次我是一个局外人,这些话他不好和局内人讲;第三他还有些维护邓小平的意思,赵紫阳说“这是小平同志以个人名义向我传话,讲出去就不好了”。我根据赵的叮嘱,从未告诉任何人。2009年8月9日,单独对鲍彤讲了,问他:“紫阳讲这个事,你认为应该怎么办?”鲍彤说:“你应该把它写出来。既然赵跟你讲了,他的目的绝不是只让你一个人知道,但是也不是要你马上披露,而是希望这件事早晚有一天要公诸于世。”
鲍彤又说:“我对这个事亮明我的观点:我信。”然后他列出了他之所以相信的六点理由,其中一个重要理由是:邓小平对陈云和李先念在“六四”前极力推荐、自己别无选择提拔上来的江泽民,并不满意。江泽民主政一年多,感恩于李先念和陈云,靠近他们,让邓小平不能容忍,觉得比去比来还是赵紫阳好,所以很想重新起用赵紫阳。而且他的心病就是“六四”在自己死后被清算被翻过来。如果赵紫阳对此表态,他就放心了。
哥伦比亚大学客座教授张博树,在他担任双主编之一的《中国战略分析季刊》2019年5月20日出版的这一期,发表了一篇很长的文章《三十年后看六四》,其中用了很大篇幅写邓、赵关系的演变过程。文中对蔡文彬所披露的这件事说:“按照这个逻辑,邓在六四后的1990年、1991年两次传话让赵“重新出山”,也并非不可能。”
蔡文彬在文章中,还列举了一些旁证,包括宗凤鸣、杜导正等人书中的一些叙述。但不管怎么说,这么明确地说了邓小平两次要他复出,只要对“六四”明确拥护中央决定,当总书记、总理都可以,蔡文彬的说法只是一个孤证,还有待今后更多材料来证实。
[最近我读林雪上下册《寻道者赵紫阳》一书,其中也提到蔡文彬此说,她指出:此说史家大都没有采信。林雪辨析说:首先此说未得到邓、赵两个当事人任何材料、记载的证实;“第二也不符合邓小平的性格”。该书下册516页写道:“从来不认错(的)邓小平也不大可能召回赵紫阳,更不可能一次不行再去第二次,那只能是人们的期盼。”但林雪所说邓小平“从来不认错”,我看下笔轻率了,史实提供了大量相反的证明:邓小平甚至多次白纸黑字写下认错检讨。——老高2023年5月17日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