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
2018年六月的一个周三早上,六点十分左右,到了公司。在离大门最近的地方,有两辆车停着,中间有一个空位,我就停了进去。右边的车里有一位女士还没出来。当我下车时,她也刚出来。正好和我对面,我就礼貌的嗨了一声,她也是。但嗨完后,她笑盈盈的看着我,没有走的意思。我觉得有点奇怪,也对着她看,突然觉得有些眼熟,渐渐的想起了她。很多年以前,我刚到公司时,经常和她在工作上打交道,颇为熟络的。后来由于我们不再做同一个项目,没有接触机会了。
看着今天眼前的她,脸上一刀刀刻着岁月的痕迹,我不禁暗自感叹,这么老了,我想,她也一定是这么想我的。“明天是我最后一天”,她说,我以为她要换工作了,“我退休了”,她接着说。“是吗”?“你要退休了”?时间过的多快呀,我们同时感叹。“我还有那顶遮阳帽”,她说,我有点不解的看着她,她看出我的迷茫,“你给我的遮阳帽,杰克(她丈夫)得的病,不能见太阳,只有带上帽子才能出去”。
我突然想起来,那是好几年以前,有一次中午我在外面走路,头上戴着我从中国带回来的一个遮阳帽,整个脸都罩住的那种。碰巧她也在走路,她对我的帽子非常感兴趣,问我在哪儿买的,我说是中国带来的。她觉得颇为遗憾,她的老公得了一种不治之症,不能见太阳。我说我明年回国带一个回来给她,她高兴极了。第二年,我带了一个给她,那就是她说的帽子。“杰克病后,不能见太阳,你的帽子帮了大忙。现在他走了,我自己一个人生活”。我赶快说感到遗憾。她说,“没什么,生活还要继续,你还要向前走”。“那你退休后,准备做点什么呢?”,“我准备帮助我的孙子孙女们,今年夏天我要教他们跳舞”,说着,她的身子也轻轻的摆动着,好像跳舞的样子。
她说她的小孙女四岁,有一点迟钝,学习较慢。她在当奶奶的时候就想,她不愿被叫Grandmother, 她说她查了所有关于奶奶的叫法,最后发现一个Meema, 她说这个好,她就要她的孙子孙女们叫她Meema。她说她的小孙女自己就叫爷爷ddyda。因为Meema 是mommy 反过来读,而ddyda. 是daddy 反过来读。她说小孙女虽然迟钝,但会如此联想,而她的孙子特别聪明,却没有这种联想,他们的思维方式非常的不同......
我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名字。只记得我刚进公司时,她在研究部,她的工作是把数据键入计算机。那时我做一个程序,就是给她的部门用来建立数据用的。刚做出来的程序肯定有不少问题,问题会被记录,然后由我来修补程序。有时候,我不能重现问题,就要跑去问发现问题的人,请他们操作,把问题显示给我看。同时有好几个人用这个程序,她是其中最爱和我讲话的人。
那时我刚进公司,英文不太好,工作的事可以对付,聊家常就不行了,人家说的事我不熟悉,也不知道说什么,一般的老美都只和我谈工作,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唯独她不同,她会很高兴的和我讲很多事,还把她喜欢听的新世纪的Yanni 的CD给我看,我也很喜欢新世纪的音乐。
其实米国有很多这样善良的普通人,对人非常的友好,他们不太关心世界上的事,关心自己的家庭,朋友,日常的生活。一转眼,她要退休了,老天好像特意安排我和她见了今生的最后一面。到了办公室,我还是想不起她的名字,于是决定要找一下。我一开始觉得她的名字以B 开头,可是找不到。突然看到了一个Pat, 点开一看,就是她,她叫Pat。愿你有一个幸福的退休生活,P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