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春天（七）

1.小续

大赛结束两天了，本该出炉的文章却迟迟未动笔，脑袋里翻江倒海，情感上颠三倒四，文章里错综的思绪老是捋不顺。

生平第一次参加马拉松赛，完成的如此完美，始料未及。当晚的庆功宴，喝的晕晕乎乎，得瑟的不知其所以然。第二天到20公里外的温泉池一泡，筋骨放松了，头脑也泡胀了，懒懒地提不起神。直到星期二的深夜，才勉强坐下来，逐一条主线索，开笔走字。

 

2.史无前例的大PARTY

 2014年11月2日，星期天。晴，有少许薄云。早晨3：30起床、盥洗、清除体内垃圾，吃了一碗米饭、几片牛肉，喝了一碗老伴煲的黄芪鸡汤。4：00，看一眼爆屏的微信，汇总各路消息：ANGELA俩口已经上了从市中心到北岸起点的渡轮；小马哥一家三口参加半程马拉松，虽然起跑时间比我们晚半小时，但也在热热闹闹地准备着；二哥已吃过早餐，静静地侯在家里。

4：40，老伴开车，接了二哥，送我们去TAKAPUNA汽车总站。一路上马拉松赛经过的车道已经封锁，仗着离家近熟悉地形，左转右拐来到了运送参赛人员的公车站。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只赛会发给的黄色袋子。大家悄悄地说话、静静地等待，但每个人都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说话的颤音比平时多了许多。

5：05，第一辆该到的巴士没到！5：15，第二辆该到的巴士没到！5：30，同时来了三辆巴士，把上百号人一下子拉走。通往DEVONPORT的路全封了，巴士绕着弯，在管理人员不断挪开的路障缺口处钻进驶出。

5：50，来到起点，我和二哥一下汽车就被人海淹没，匆忙把自己的衣物脱下来装进黄色袋子，放到一个有编号的箱子里（它将被运到终点）。路边设立了许多临时厕所，但每家门前都排起长长的队伍。离鸣枪还有5分钟，要不要处理一下内务？开始兄弟俩还比较矜持，但走出去两步，想到漫漫长途内急的滋味，不得不放下架子，排起长队。待我们处理完毕，大赛已进入最后一分钟准备。我们一边联系ANGELA，一边随着人流向前蠕动，没找到小伙伴，也没看到起点拱门，就听到发令枪响。

6：00，2014年奥克兰国际马拉松赛，一场蓄谋已久、一辈子只玩儿一回的游戏，在我们还没有各就各位时，匆匆开场了。

兄弟俩‘扬了二正’地被人流裹携着往前走，看到所有的人都是连跑带颠很是诧异。不是竞走比赛吗？咱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管他呢，事已至此，爱咋咋地！

按事先的约定，我拉开步子向前走，但一起步就是大上坡，走起颠步非常不舒服，小腿筋抻的生疼。一个个大妈在我身边跑过；一个个身着奇装异服的特立独行者从我身边跑过；两个用毛巾把两只脚绑在一起的小伙从我身边跑过。路边三三两两的啦啦队举着牌子，吹着喇叭或尖声呼叫着。每个路口处都有几位赛会义工站在那里，间或能看到救护车停在巷口，要道口都停着警车，魁梧的警察叔叔，一脸庄重地凝视着我们。几位残疾人坐在轮椅上为我们鼓掌，还有穿着睡衣的小童站在家门前，举着自制的牌子给大家加油。

以前曾见过类似阵势，但都是旁观。今天，唯有今天，我生平第一次参加42公里全程马拉松竞走赛，第一次真正融入17000人的国际大PARTY，对我来说，堪称史无前例！

奥克兰马拉松国际赛，由于奖金不够丰厚，知名度不是很高，参加者多为业余选手，正因为如此，节日的欢乐气氛远远超过比赛的紧张。许多人穿着奇装异服烘托气氛：有老爷子穿女仆装，小伙子穿蜘蛛侠紧身装，星球大战武士铠甲，还有只着几寸遮羞布的。参加竞走者大多不太认真，似乎只有我们哥俩坚持着脚跟不能同时离地的讲究，大妈、大爷们根本不管，高兴了跑几步，累了就晃几步。北岸马拉松赛，我认为他们是犯规，现在突然领悟到，这不是什么比赛，只是一次自娱自乐，一次慈善活动。没人在意你的名次，更没有技术监督，真正较劲的，就是‘一路有你’的几个小伙伴，一再强调走的不能跑，但跑的可以走，要么成绩不公平。

我依然走着我的颠步，五公里处腿痛的感觉消失，走起来十分轻松。约十公里处上了一次厕所，出来后发现二哥就在身后，等他走过来，我俩就开始玩上了。和路边拿气球的啦啦队妹妹照相，让人家给我俩合影，走走停停，忘了自己是干什么来的了。

半程马拉松比我们起跑晚，这时候第一梯队追了上来，虎虎生风的年轻人像骏马般驰骋，青春活力令人震撼。擦肩而过时，我的心底荡起一波莫名的荣耀。半马的第二梯队上来了，呼呼啦啦的人流托着我们涌入高速公路。

第一次走在高速公路专为比赛留出的通道上，觉着什么都新奇。呼啸的车流在身边驶过，平时不鸣笛的新西兰人，也按几声喇叭助威。公路紧挨着海边，路面紧贴着水面，风平浪静的水面辉映着蓝天白云。走在路上犹如浮在水上，浮在水上犹如行在云里。每一座横跨高速路的天桥，都聚集了很多观众，一阵阵掌声、一串串汽笛、一声声尖叫，都是冲着我们来的，老哥俩不是无所谓的旁观者，哥们今天是主角，是勇于挑战自己的英雄。

气温15度，微风刚好拂去脸上的汗水，早晨的阳光烘的后背暖融融的，威武的跨海大桥在蓝天下显得格外精神。这座奥克兰地标式建筑，行人是不可以通过的，可今天，我们来了。  

桥头有一个鼓队，八只大鼓一字排开，不可思议的是领鼓在鼓队的后面。阵阵鼓点能辩出寿司的味道，除了中间的小伙和后排领鼓的妹妹是小鼻子，其他鼓手都是清一色的大鼻子。我跑到鼓阵旁，煞有介事地挥着手和他们合影，鼓手们玩儿的更欢了，八只同频大鼓整齐划一，在领鼓的指挥下，擂出令空气颤抖、海潮退却、人心振奋的马拉松大谐音。

伴着鼓声走上大桥，哥俩时而倚栏留影，时而转身拍照，时而鸟瞰帆船码头，时而仰望大桥冲天的巨梁，被巨梁分割的纯正新西蓝（非人工制作的APEC蓝）。哥俩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好像混进队伍中的游客，东张西望，走走停停，但二哥的话很受用：

“拍下这些珍贵的花絮，比什么都强。”

走到桥中央，往前看，人头攒动宛如长龙，沿着高速引桥走SHELLY BEACH路、CURREN大街折回，穿过大桥来到帆船码头，隐在万丛帆桅中，回头看，彩色长龙源源地从海里走来。前不见龙头，后不见龙尾。

走到码头，小伙伴纳新追了上来，彼此问候，相互鼓励后，她匆匆离去，冲向终点。我幡然梦醒，不再观景瞭阵，重新捡起颠步，开始新的征程。

 

3.追赶大妈的后半程

帆船码头的出口，与半程马拉松队伍分手，他们冲刺，我们继续下半程。喧嚣的世界一下子沉寂起来，我的心亦陡然降温，些许紧张，些许慌恐。

21公里处，3小时45分钟，我在群里宣布了成绩并告知小伙伴们，今天的目标是走进六个半小时。很显然，简单的乘法走不出这成绩，但根据此时毫无倦态的身体状况及练习中积累的经验，我知道自己能达到这个目标。

王子码头，‘一路有你’的啦啦队在此驻守，大徐拿着他只拍照不出片的单反，像真的一样抢着镜头；FRIDA举着“一路有你”的牌子，热情地大呼小叫；LANNY手疾眼快，跑过来塞给我一只剥开口的香蕉。我在精神、体能上得到补给后，开始了最后20公里孤寂的旅程。

出现第一个目标，一位大屁股妹妹，扭搭扭搭地走在前面；追上她以后，我的目标又锁定在百米外的一对情侣。慢慢追，一个个撵。六七十岁的大妈、大爷一群群被我超越。一种漠然的感觉油然而生，她（他）们为什么走到前面去了？是我前半程太散漫还是他们太勤奋？看着他们被超越时无可奈何但又力不从心的神态，我有些不忍，又有些得意。我有实力走得更好，走得更快。

23公里处又遇见一个鼓队，一听就知道他们演绎的是韩国鼓谱，但演奏者同样是清一色的洋人，这也许正是奥克兰的魅力，多元文化的融合，在任何场合都可以体现。

这条路太熟悉了，为练习马拉松，来来回回走了300多公里，沿途勾起了许多痛苦的、幸福的回忆，写出了许多淌着汗水、泪水的文字。

赛会巡视人员骑着摩托车来到我身边，对我的规范竞走步伐大加赞赏，心里的不平衡终于得到了补偿。路边咖啡座，不时传来阵阵加油的掌声，我更加得意，感觉自己像电影里的英雄。一位小姑娘捧着一盒糖果跑过来，我拿了一块软糖，她微笑着离开。

开始返程了，还有最后10公里，没有饥饿，没有疲倦，整个人像一部机器，木偶一样匀速前行。还有最后5公里，路边的鼓手依然在那里为我助威，连续敲四五个小时，他们也在走‘马拉松’。视野内的最后一位大妈被我超过，终点越来越近了。

3公里，2公里，500米，100米，我听到终点解说员荡漾在空气里的呼唤：

“ALAN TAO! FANTASTIC! WELL DONE!”

透过模糊的视线，我看到喧嚣的人群，看到大徐架在手臂上的单反相机，LANNY小妹妹飘逸的秀发，FRIDA站在扶栏上激动挥舞的手臂。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刺，似乎没发现拿着话筒随我一同前行的解说员，也没有注意听他在唠叨什么，只是机械地拥抱了小伙伴，彪呼呼地冲向了终点，计时器定格在6小时14分59秒。

 

4.后记

比赛结束了，和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原以为会很累、很饿、很孤单，实际上前半程心情太放松，感觉不到累，后半程忙着追逐大妈，也忘了累。半程时LANNY的香蕉，加上三支能量棒，两瓶氨基酸饮料，一点没觉着饿。一路上，老伴儿和‘一路有你’的小伙伴们，‘游侠客’的众网友，在微信中给我加油打气，路边热闹的啦啦队为我呐喊助威，没感到孤单。

原计划出发前、冲刺后，三位参加全马的小伙伴一起合影留念，但由于接驳巴士迟到，出发时没见到ANGELA，等ANGELA冲刺后，LANNY与小朋友的约会要来不及了，我们要搭她的车，只好匆匆离开。

原计划以专业的态度对待比赛，拿到一个好的成绩，实际上参加竞走比赛的大多是大妈、大爷，她们没把比赛当回事，根本就不在意什么规则。她们觉着跑不动了才来走路，跑几步是理所当然。正所谓竞走和乱跑比赛，规范和无序竞争，道理讲不清，LANNY的评价十分贴切：

“老师的优点是实在，缺点是太实在。”

原以为有很多竞争对手，事实上就是超越自己，原以为能挤进前十名，结果是惨不忍睹的第75名。

回到家没吃东西，洗个澡睡了半个时辰，除了脚掌有些痛，其他感觉几乎没有。当晚，FRIDA在私房菜酒家摆下庆功宴，小伙伴们乐翻了天，席间颇多感悟，此刻倍感‘一路有你’的款款深情。

席间，老伴、FRIDA、LANNY、大徐都表示2015年要参加半程马拉松赛，二嫂也说要在途中混进比赛队伍。‘一路有你’将集体上阵。随后整理出若干马拉松赛事信息：

2015年4月，OREWA海滨半程马拉松赛；

2015年4月，奥克兰环海湾步道10公里赛；

2015年5月，HUNTLY小镇35周年庆半程马拉松赛；

2015年9月，北岸马拉松赛；

2015年11月，奥克兰国际马拉松赛。

经过讨论，‘一路有你’选择了2015年4月的环海湾赛、5月的HUNTLY半程马拉松赛、9月的北岸马拉松赛， 11月的奥克兰国际马拉松赛当然是我们的重点保留项目。

小马哥乘势抛出一个帖子，现代土豪的新标签：

“满世界参加马拉松赛。”

这种被土豪的感觉不错，没出奥克兰就有参加不完的赛事，若把范围再扩大一点，那就真戴上现代土豪的新标签了。

明年起我将参加半程马拉松跑，给自己树立一个新目标。遵守老伴儿及小伙伴们的劝诫，全程马拉松赛到此为止。

 

2014.11.6. 於奥克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