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能当饭吃吗?(四)
2016年夏天回了一趟国。由于回去前三次梦见奶奶,说想吃水果了,我便在一天早晨开车回20里外的老家上坟,去烧些纸钱,上些瓜果点心类的祭品,然后再去村里的老房子看看。
(注:我爷爷先娶了一位夫人,一直没有生育,就在40多岁时又娶了我奶奶。我奶奶多次炫耀地向别人讲,在提亲后我爷爷如何派人骑大马,舞刚刀到她们村四处呼喝:“谁敢再向xx提亲,就是和xx村的x家做对,决不轻饶!” 我奶奶以此为荣,我妈妈却以此为耻,认为我奶奶家受了我爷爷家的欺负。我爷爷就是个混人,据说身高约有1米9,有次被抓住游街时,站在马车上向围观人群的头顶撒尿。小时候有些大人偶尔会把这个笑话讲给我听,讲完后大家就哈哈哈大笑一阵,觉得有趣。有那么一阵子我常常想象该如何站在马车上,向别人头上撒尿。觉得我很难做到)。(我爷爷最终被皇协军刺死在村北。村民不敢收殓,我奶奶又逃到了外村,返回后仅寻得一根大腿骨入葬。)
由于道路改变了许多,这次回村只好走靠北的一条新路。沿着这条新路开车向东,刚出县城不足2里地,闻到了越来越强烈的刺鼻气味。几乎无法呼吸时,看见了一个化工厂,在路北紧挨着路的围墙里。路东南就是张村,一个很大的村子,房子已盖到了路边儿。难以想象这里的村民能日夜忍受如此刺鼻的气味。
返回时细看了一下化工厂的名字,是我们县最大的,是全国500强企业。1993年左右听说这个厂在厂子里钻了两眼4,5百米深的井,直接把污水排到地下。县里和省里没人管,人们(包括厂里的工人)就多次向报社举报,但记者们都是从厂里拿了钱就再也不闻不问。后来有人气不过,举报到中国青年报。两个北京来的记者呆了4,5天,对厂里的攻势是软硬不吃。在他们调查完返京时,厂里的汽车在京广高速上把他们截停,直接把两袋现金扔到了他们车里,报道就没有出来。从此后,人们就死了向报社举报的心。
回家后问我妈,一个大婶也在,对话大致如下:
我:娘,张村的人也不嫌味儿?xx化工厂呛死人了。
娘:不是呛死的,说是水污染造成的。
我:真死人了?
娘:他们村许多人都得了癌症,老的少的都有。几乎家家都有,有的一家有两三个。连二三十岁的人都得。
我:那怎么不把化工厂迁走啊?
娘:谁管啊。
我:怎么能没人管呢?
大婶:你出去久了,不知道咱国的事儿了。在咱中国,只要你不反政府,干什么事都没人管。
我:他们不会去闹事儿吗?
大婶:闹啊。可是村子里都有乡政府的眼线,把领头的一抓,就都散了。再闹,再抓。
娘:不只张村这样,从张村一路向东直到咱们村都有好多人得癌症。说是咱们这儿的地下水脉是向东流的,污染就一直流下去了。咱们村更靠东,得病的就没有张村多,但这几年也有十几个。咱们队的同书,振如,增书,秀菊就是。
我:这污染不是早就有了吗,怎么过去没有听说有这么多人得癌症啊?
娘:说是前些年这污染还没有渗到咱们喝的水脉,近几年才慢慢进去了。
我:得了癌症,能治吗?
娘:手术后一般能活个三四年。有的不能手术,死得就快些。
大婶:俺儿媳妇的表姑家就是张村的。她家有一个孩子得了癌症,家里有点儿钱,又还年轻,就去北京治。结果医生给开了一种药,说是进口的,管用,就是一个月得3万块的药钱。吃了大半年就吃不起了,去年底死了。治病欠了些债,留下孤儿寡母。
我:不是有医疗保险吗?
大婶:保险不管进口药,而且每年超过多少钱后就不管了。
我:算下来,这药一天就要1000块,怎么可能这么贵?
大婶:说是从印度能买到便宜的,可是农村人找不到门道儿啊。
我:为什么咱们国家的倒贵?
大婶:是很怪气。后来问一个从北京回来的,说可能是因为咱国收好几倍的关卡税。
我:豪华汽车才收一倍的关税,黄豆苹果的关税更低,这治病救命的药咋收这么高的关税?
大婶:这去问谁啊?
我:污染了咱,害咱得了病,不迁厂改正,也不赔偿。最后还使劲儿挣咱的药钱,挣完了还硬要咱的命。这还有天理吗?
大婶:谁说不是哩,我小时候的日本人也没有这么坏。
回美国后我上网一查,才知道象张村这样癌症如此高发的村叫癌症村,中国有许多。在中国,水土污染每年怕是要导致上百万的人患癌。再一查治疗癌症的进口药,网上都说这些药在中国是出奇的贵,才知道大婶说的基本靠谱。但药贵是关税引起的,还是垄断了进出口权的权贵们牟取暴利引起的就不得而知了。不管是谁造成的,咱们的裆和真腐可也真够缺德的:害人得了绝症,还要收人家天价的药费,钱花光了,吃不起了就要人家去死。
试想,在民主社会这一系列不讲理的事会发生吗?会有这么多的人因污染得癌症吗?会得了癌症也没有赔偿吗?会不但没有赔偿,还不得不任人宰割,买贵得出奇的高价药吗?
从独裁走向民主,就是要实现权力和利益的重新分配,要把一大部分权力和利益从当权者手中分配到民众手中。按照各国成功的先例来说,通过自上而下的变革来实现民主的不足10%。绝大部分国家是靠自下而上的民主运动甚至民主革命来实现的。在中国这么一个被儒教奴化了近2000年,被佛教驯化了近1500年的人口大国来说,想通过自上而下的变革来和平地实现民主基本是不可能的。
民主之花璀璨圣洁,她的成长要靠大量鲜血来浇灌,在盛开后仍需要鲜血来维持。失去鲜血的滋养,民主之花就会枯萎。
2019年6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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