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性工作者在曼哈顿

中篇小说《风月曼哈顿》

作者:杜 潜

 

 

 

收音机传出钢琴独奏音乐,那是贝多芬的名曲《致爱丽丝》,太优美动人,莉莉听着音乐在化妆。她三十五岁,是个曾经有点漂亮的女人,眼前依然犹具些风韵,那就是胸挺臀圆腰细。做她这一行,化妆很重要。她在报上和网上打的广告,广告词是:莉莉,住家少妇,二十八岁,以温柔体贴服侍,让你欲仙再欲仙。三十五岁说成二十八,也过得去,适度的化妆掩盖真实的年岁。

莉莉喜欢音乐,在中国读高中时特别想学电子琴,《致爱丽丝》是她喜欢的乐曲。她很想完整地欣赏这首钢琴曲,但身后床头柜处传来的电话铃声让她不得不去接听。

“……哦,是李先生,你好你好……记得,我怎么不记得你啊……我还想你呢……可以啊,你来嘛……好的,十分钟后见,  I waiting for you!”

她记得李先生么?实际上她需要努力努力地回想,因为她的客人太多了,无法数清。

莉莉来美国已经十二年,从做洗衣婆到傻保姆到铁脚收银员再到无脸面的按摩女郞,工作不少于五种,最后选择了做“鸡”即性工作者。只做了五年,她就在曼哈顿唐人街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有时候照照镜子,看着里面的自己的一张脸,由曾经的青春靓丽到现在开始的花谢凋零,再回头打量自己那套位于纽约黄金地段曼哈顿的房子,就觉得这一切的辛酸艰难经历总算有个舒心的回报。莉莉的真实姓名是赵雅丽,来美国后才给自己起了个英文名。随乡入俗,几乎每个华人都有一个英文名字,男的是庄尼,庄逊,华逊,杰克等,女的是美琪,洁茜,塔丽莎之类,都是根据自己的喜好。从事性工作的女士,英文名会讲究一些。漂亮的叫柔诗,文静的叫安洁拉,高雅的叫海伦。她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个“丽”字,按着普通话即满族话的读音,顺理成章叫“莉莉”。

她赶紧把妆化完,匆匆地收拾了桌上的化妆品然后打开冰箱。冰箱里堆满了各种食物,其中速食占了一半,还有各种牌子的巧克力。她接生意没有规律,餐饮不正常,需要储存大量速食,有时候来不及煮,巧克力是最好的热能补充。

她喜欢吃饺子,但是最近不敢进货,因为华人超市里的食品,大部分都是来自中国,上礼拜一批饺子被查出不合格,所有超市的饺子都受到连累。她拿出些面包和鸡肉片塞进小烤炉,再取出些牛奶放进微波炉里叮。

她匆匆的吃早餐,又匆匆地嗽口。

莉莉终于想起了客人李先生,他是广东人,五十多岁,是个小生意人,去年有七八次做他的生意,但今年应该是第一次。因为是熟客,所以莉莉要走出家门到街上迎接。

她走到依丽莎白街夹嵌努街的街角,她知道,李先生熟门熟路,一定会在这里等到他的。

曼哈顿是全世界的经济文化中心,华尔街的一个喷嚏,全世界的经济就得感冒;百老汇的一场歌剧,足以令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主演跃身巨星;矗立在时代广场那巨大的电子荧屏,在上面做一分钟的广告,付费不下于五位数字。唐人街位于曼哈顿的心脏附近,从这里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闻名遐迩的高楼群,“911”之前是双星塔,现在则是新的更漂亮更有现代感的自由塔。从唐人街走到第五第四大道那著名的世界品牌商铺林立的中心地带,也就是半个钟左右。而从唐人街旁贯穿而过的的嵌努街,也是热闹非凡,密麻麻的商铺一家紧挤一家,几乎是终年人流不息,有人说这里每天走过的游客,他们说的语言超过说一百种,他们象河里逐春的鲫鱼,一堆一堆不停地来回游走,让人有窒息的感觉。

李先生走来了,他身材略胖,一副小生意人模样,挺着有小腹的肚子,撇着八字脚走路,有点得意和自以为是。

莉莉在人丛中很快找到李先生,于是举高手向他招摇。李先生向她走来,她上前伸手揽住他的胳膊,职业地冲他一笑:“Nice to see you again!”

“讲广东话。”李先生伸手揽她的腰,脸上浮出色迷迷的神情。

“讲不好……”

“我教你……”

“好嘛。”

“我教你广东话,不收钱,我打炮,你也不收钱!”

莉莉故作亲昵捏他一把:“学讲广东话,是我难受!你打炮,是你享受  !”

李先生大笑。

莉莉挽了李先生回身向家里走去。

在美国从事性工作的女士,她们各有各的生意门道,有人长期包下酒店房间,有人钻到租了房子或买了房子的“妈咪”、“大佬”那里某事,有人租下房子开展自己的营生,有人则赚到钱买下房子,既做生意也居家。莉莉属于后者。

莉莉带李先生进了自己的家。她买下的房子属于阿柏门,即中国人说的“公寓”,这种楼房,进了自己家关起门来,没人认识你也不想认识别人,既是住宅也能做生意,还很安全。

李先生开始掏钱,这是规矩。他掏出八十块,递给莉莉。莉莉接过,拉了抽屉放进去,再锁上。在曼哈顿,打一炮即做一次性事,价格有高有低,视性工作者的自身条件。莉莉知道自己竞争不过那些二十出头的年轻同行,所以在价格上从优,好在不用交房租。

放好钱,一转脸,看到李先生眼神充满欲望地盯着自己。莉莉指指卫生间问要不要洗澡?李先生走近来,一把将莉莉扑到床上,揿开她的衣服就一番乱咬,凑嘴要吻她的嘴唇,她礼貌地推开他。李先生也不勉强,拍拍她的脸,然后开始脱衣服,说着一些问候的话。毕竟,他们有过N次的生意来往,多少有些话题。

李先生到卫生间洗澡,莉莉于是也脱光衣服,因为她知道李先生洗澡不会太久。她找出一去润滑剂,将液油往下体里挤,之后准备好安全套。

李先生赤条条从卫生间出来,将手中的毛巾扔一边,见莉莉赤溜溜一条鳗鱼般躺在床上,他眼睛便放光亮。莉莉捉了他的手往自己胸口上让他抓摸,然后将他拉伏到她身上。李先生身上有些水,压着她让她感到有点点怪,但顾不得那么多了,动起手来去搓揉他,要尽快让他兴奋起来快快的进入快快的动作至放炮完事。

几乎每个性工作者都讲究效率:速战速决。跟你讲爱啊情啊?好笑!

李先生刚挺起来了,莉莉给他上戴安全套。十几分钟后,李先生嗷叫着放射,兴味十足的下了床走进卫生间,莉莉也跟他进去一起洗澡。

走之前李先生从钱包里掏出二十块钱,想想,又加十块,递给莉莉:“小费。”莉莉欢喜地接过:“Thank! You are nice mam!”

李先生捏她的脸,“如果你吹簘(口交),五十!”

莉莉笑笑,依然故作亲昵推他一下,那意思表明她不会接受。

李先生拥抱她:“拜拜,下次再来!”

李先生离去后,莉莉数钱,一百三十。她很满足,从接电话到完事,前后不过五十分钟。她锁抽屉的时候想,在众多的客人中,李先生算是好好人了,规规矩矩也算大方。

 

 

 

通常礼拜一的生意会较淡,莉莉便会剩地铁到中央公园去。中央公园是人造公园,虽然没有旧金山的金门公园大,但是在曼哈顿这样的铜臭商业地区,哪真如皇冠上的绿宝石般绚丽夺目。她喜欢那里有各种野生水鸟在湖上悠荡的景致,和各种树木织出的满眼绿漓,这真有些象她孩童时家乡的环境,让她唤起许多亲切感。而坐在树丛中的长凳子上与弟妹视频通话,那感觉特棒特棒。

莉莉的老家在湖南乡下,父母生病早逝,留下三个儿女,莉莉是大姐,脚下是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父母逝后家里生活特别困难,莉莉只读了高中二年就辍学,她要养活自己和弟妹。她离家远赴温州打工,先在一家服装厂车衣服,服装厂倒闭后便到一家玩具厂挑缝布头娃娃,玩具厂老板挟资潜逃后她转辗进了一家打火机厂,这之中她总是失身于那些哄着她上床的老板。二十五岁那年,她经不过一个同乡的诱说,卖了老家的房子,凑了三十万给一个蛇头,由蛇头将她藏身于一艘货船上偷渡前往美国。在海上漫长的漂渡中,那凄苦那艰辛那恐惧无法形容,包括被蛇头和他的手下一次接一次不停的强奸。

三个月后总算进入美国。

进入美国九个月后终于摆脱蛇头的控制,之后,慢慢进入属于正常人的生活轨道。

但是收入太低,两千多的收入,除了自己生活,仅够为大陆的弟妹提供读高中大学的费用,无法为他们提供好的生活,直到做了按摩这一行。在关起门的昏暗的按摩房里,有些男客人除了享受舒筋活络的中国推拿,也会付出比按摩高得多的费用,来交换他们想要的性的服务。不少按摩女士抵受不住诱惑而俯身顺从。莉莉一开始却无法认同,这不是可耻的卖淫吗?但是人家挣的钱就比你多,还说关在房间里,只有你说你自己是如何清高!

按摩房里,与卖淫的一线之差是为客人“打飞机”,即用手帮客人放射。打飞机的收费,在美国各地不一样,纽约地区普遍是三十五元或四十。莉莉守着这条底线,在安全的情况下,只提供打飞机服务。但客人总想更直接,而越过这条底线,以莉莉当时的条件,每次至少收费一百五十元。莉莉很想守着自己的贞操,但看着同行用贞操换来了美国的房子,或中国老家的电梯房,想想曾在大海漂渡中,为了一碗饭一瓶水就让蛇头及他的手下强奸……莉莉终于还是越过了这条底线。一开始还有些羞耻有些不安有些自责,后来则如每日刷牙洗脸一样习已为常。

每每和弟妹通话,莉莉总是说在美国很好,挣美金太爽了,物价特别便宜,吃的东西也令人放心,空气格外的清新,什么是雾霾的滋味?没有啦!和弟妹通话,以前是买张卡拨打大陆,一美分一分钟。现在不同了,莉莉用手机直接与弟妹视频。时光飞流,弟弟二十八了,妹妹也二十一。弟妹也算争气,一个读至博士,一个在名牌大学。好在,她也有能力寄钱回家让弟妹买了新房子,过上不愁衣食的生活。

“姐姐,你今天休息啊?”妹妹问。

“是啊。”

因为姐姐在美国,弟妹总关心美国发生的事,龙卷风啊大暴雪啊校园枪击啊示威游行啊之类的新闻,总象乱飞的石头一样砸在他们心口。

“美国又有枪击案,死了人,流弹也伤了人……姐,你这边没事吧?”妹妹说。

“一年才几宗枪击案呢?总不会有人拿枪射击我吧,我又不是总统,没事!”莉莉把手机对着公园四周:“看到没有,美国的公园,多漂亮安静……”公园里,有悠闲的游客,有吹萨克士风的艺人,也有拉二胡的阿叔,拍摄风光的青年,嘻哈追逐的孩子。“你看,有人散步,有人拍照,有人玩耍……还有小松鼠……”

莉莉没想到的,她摇晃手机拍摄公园时,把其中一个叫巴克的正在摄影的中年男子也拍进视频里。

巴克是个摄影家。

莉莉更不知道,这个巴克之后注定要走进她的生活里。

“姐,你一个人在那边,要保重……”

“我知道,不用担心,我身体好得很。”想起弟弟的博士毕业论文,她分外关心,特别提起,“你哥博士论文的事,办得怎么样?”她明白大陆学府里的论文要顺利通过,然后拿到该拿的学位,少不得送红包打点,中国特色。

妹妹说哥正打听要送多少钱的红包才合适。

莉莉对妹妹说,该用的钱,就要用。“过两天,我会给你们汇点钱。”

妹妹感激又惭愧:“姐,我们总用你的钱……”

“别人啊?我是你们姐!再说,我是在美国啊,挣的是美金!”提到美金,莉莉振作的语气显示了内心的满足。“告诉你哥,只要博士论文能通过,花多少钱都值得,姐会支持他的!”

虽然挣的是“肉金”,但这些钱汇到家里去,让莉莉有幸福感。父母早亡,两个弟妹还在读书,她这个当大家姐的,有能力照顾他们,这让她感到自豪。

这时有电话打进,莉莉一看号码就知道有客人了,赶紧对妹妹说:“我有个电话进来,先挂了。”她心想,钱来了。

莉莉从来没对弟妹说过在美国做些什么,只是大大概概地说“在公司打工。”

 

 

 

 

 

从中央公园坐地铁回到唐人街,也就是十几分钟。

客人也是个熟客,是个老头,六十七八岁,没什么钱的那种。这样的客人,年轻的性事女子是不会接的,一来这样的老头穷光裤,舍不得给钱,小费不高;二来做起事来半天在那里吱吱呀呀的折腾,让人特烦还占着时间。要在早几年,莉莉也不会接的,但过了三十五岁后,她就现实了。再怎么,一个小时下来,工费带小费加起来也接近一百,也算不错的工时。当然,她也得看人来,如果是那种七混八沌的脏脏臭臭的让人看着恶心的老头,再多点钱她也不接。

客人姓弓,也是广东人,他对莉莉说过,人家都叫他虾米公,住在第八大道那边。莉莉在接客时,会先问清楚客人住那里?如果是唐人街的,再多钱也不接。想想唐人街有多大,那些死广东佬嫖客,口无摭拦,嫖了会到处跟人说:这边街第几幢第几幢可以叫鸡!你看,就是这个!你要跟他做过了,让你走在唐人街上浑身不自在。

虾米公保证,他真的住在八大道那边。这个老头的样子看着也OK,虽然身上有点脏也散发些难闻的老人味,但做事中不折腾,放炮也算快,小费也有三十五,所以做他的生意前先让他洗澡用力擦香浴液,莉莉也可以接受。

虾米公祖籍广东,父辈早年背井离乡远赴越南,在种植园事农劳作,到他这一代便开始做小生意,后经营烟草总算改头换面,七十年代末因为越南共产政权开启公有制即掠夺地主资本家财富,他白手起家的生意受到政府洗劫,为逃离迫害他用五十辆黄金买通一船主,携妻儿一家八口乘船逃到公海,于风浪中获得英国船队救援,后来国际难民署介入接济,再后来又获得美国收留。

虾米公已经退休几年,这几年以来他每月会有一两次光顾莉莉,每次做事前先说死老太婆管住他的钱,然后说他在越南时是做大生意的。他讲一口怪怪的带广东味道的满族话即普通话,让莉莉听着特别吃力。

“进来啊!”她开了门。

有点色有点懵有点脏有点心虚的虾米公小心走进来,他一点也没有了当年在越南生意场上的精明与洒脱气度。莉莉关上门看看他,觉得他今天有些怪怪的。虾米公凑近来张开手要拥抱她,她巧妙地推开他:“弓老先生,你要做,就按老规矩。”她伸手。

虾米公浑身上下摸,莉莉看着他,知道他今天是掏不出什么钱的,内心掠过一丝失望。虾米公左翻右抄的终于摸出三十元,看看莉莉,有些不好意思,慢慢递给她钱。

莉莉摇摇头:“老先生,你忘了,要八十!”

虾米公伸手捉了莉莉的手,把钱塞到她手上。

莉莉还是礼貌地笑:“老先生,这点钱只够帮你抓两下。”

虾米公又伸手过来摁在莉莉的胸脯上,莉莉拿开他的手,把钱塞回给他:“你下次再来好吗!”她推他往外走。

虾米公坚持不走,涎着脸:“三十,帮我冲凉!”

莉莉想了想,就帮他洗个澡,不过是十来分钟,也行,就对他说,讲好了,就冲凉。

心里打着小算盘的虾米公高兴地色迷迷地笑了,洗澡中他捉了莉莉的手要她抓他的那东东,莉莉敏捷地推开他的手,说抓东东要五十。虾米公有些失望地淫淫地干笑几下,又开始讲自己的银行卡给家里的死老太婆拿走了。

洗完澡后莉莉环手抱胸斜眼看着穿衣服的虾米公,看着他慢颤颤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到他当年在越南的情景,心里多少有些为他难过。虾米公穿好了衣服,却不想动,莉莉过来轻轻推他往外走:“你再不回家,你老婆要找来的。走吧走吧!”

“我还没吃早餐……”虾米公又涎着脸说。

莉莉一听不禁讨厌又点不屑,对他说今天笏街的天主教堂,这个时候有免费面包派发。

越南人吃不惯面包,我们只吃米饭,虾米公说。

莉莉只好自认倒霉又无奈,想到他几年来一直光顾自己,便从抽屉拿出十块钱塞到他手上:“拿去吃饭吧!”

因为自己的小聪明奏效,虾米公的小眼睛闪烁着一丝笑意,接过钱有些得意地离去。

 

 

 

 

 

 

四十五岁的安娜挽着一个六十岁的男人在街上行走,俨然一对夫妇。

安娜是桂林人,长相平常,身材也平常。十年前,安娜在大陆失业,于是下海做生意,一时风光无限,买了小车请了男司机还跟这司机搭上,于是开始对丈夫呼呼喝喝,不久低着头挺不起胸的丈夫就跟她离了,再不久她的生意日趋艰难最后失败,这时她遇到了一个从美国回来的初中同学,同学说去美国挣钱啊,在洗衣房只叠叠衣服,一小时十几美金。安娜心中飞快一算,一天工作八小时,哪不就是一百多,折成人民币一千多?她于是向亲戚朋友左借右骗,凑了十万元交给初中同学,由同学安排赴美签证落脚旧金山。来到美国后她才知道,同学所造的签证资料,全部都是假的。她没有怪同学,毕竟,自己顺利进入美国,没有同学的帮忙,那是摸地无门啊,而比起莉莉偷渡所遭的苦难,那不知要幸福多少倍。

安娜也做过了几乎是数不清的工作之后,步入了挣快钱的性事行业。不懂英语,在美国能做什么呢?安娜的经历有些象莉莉,也是做了按摩一行后才放下了身架。和莉莉不同的是,三十五岁那一年,在按摩房里,她遇到一个想跟她结婚的客人。那客人是个蒋姓台湾男子,四十八岁,个子不高样子也有些丑,但脾气温和亦有礼貌,每次小费总有二十五。蒋先生每次来按摩,从不提出非份要求,老老实实趴在那里打着轻呼。安娜自从成为一个入行的按摩师后,就知道用什么手法撩男客人,但面对蒋先生的规规矩矩,她就规规矩矩的不去越线。有一天,蒋先生说我请你吃饭你会赏面吗?于是他们开始约会,之后到酒店开房,再后来进入谈婚论嫁。蒋先生决定让她到他的杂货铺当老板娘,但是实在不幸,就在他要领她去旧金山市政厅结婚注册的时候,他不幸遇车祸离世。

安娜大哭了一场,痛苦了足足一年。那以后,每遇到身份是台湾的客人,安娜就心存幻想。

安娜独自租了房子打广告接客,是离开按摩院后的事。在美国,华人经营的按摩院店,绝大部分都提供色情服务,美国警察也经常采用各种手法对付,一旦取证到手便抓人封店。安娜有些幸运,出事那天她上午请假,下午去上班看到一帮人围在按摩院门口,刚要进去就见老板和两个按摩女被几个警察抓出来塞进警车。心有余悸她赶紧离开旧金山,到了纽约一个年轻的老乡海伦那里躲避,那时候海伦才二十五岁。

海伦认识安娜是因为她是自己母亲的同事,二十三岁那年海伦刚来美国,非常缺钱,安娜阿姨借给她五千块钱,之后她们成了好朋友,有事没事会打个电话问候。海伦虽然来美国时间很短,但在挣钱的环跑中,她更机灵地一早闯进了性工作的短跑道。

既然在按摩房里也是做,倒不如索性竖起旗号来做,“租下房子打广告拉客,自己给自己打工!”海伦劝安娜。开始安娜有些犹豫,担心拉不到生意,但最后还是听了海伦的。租房子的时候,她们认识了莉莉。

那时候,莉莉也想自己单干,报上才登出一套两房一厅的房子,她就跑去看。那一天,她遇到了安娜和海伦。

她们只简单的询问了几句,就确定对方与自己是同行。莉莉很有心与安娜合租这套房子,这样既住得舒服也省下一笔钱。安娜有些犹疑,莉莉比自己年轻漂亮,客人来了看到她,转而投向她的怀抱,哪不等于自己拉了生意推给她?海伦看出安娜的担心,说客人是看货付钱,你的客人付不起她要的价钱,怎么会投到她怀里呢!莉莉也说放心吧,你的客人到时,我缩在房里不出来。于是莉莉与安娜合租了这套房子,一来一往她们成了好朋友。

很快,海伦买了自己的房子,搬离去。不久,莉莉也买了房子搬走了,安娜只好也换了套一房一厅的。

安娜挣到的钱,大部分都塞到儿子手上。她与丈夫离婚后,儿子跟着丈夫过,高中毕业考不上大学,但玩游戏机却是高手,整天泡在网吧里一日三餐。打游戏机是高消费的玩意,各种高难度的游戏层出不穷,游戏机商有一千种办法伸手去掏打机手的口袋,直到将你的钱掏光。这有点象贩卖毒品让人吸毒,但名正言顺打开大门做生意。儿子沉迷于游戏机,安娜觉得与自己的责任太大,如果不是扑身于生意场,如果不与丈夫拆家,儿子就不会走入邪途。补偿儿子只有寄钱回去,至少保证儿子能够生存。有了美金后,儿子是摆脱了打机瘾,但却迷上了灯红酒绿,泡妞上馆子还买了小车。最终,儿子成了安娜的吸金无底洞。

晚年怎么办?儿子是靠不住了,她需要有个伴,象蒋先生一样的对她真心的伴。

她遇到了金大哥。

六十五岁的金大哥说自己是台湾人,他身材高瘦样子有些古怪,一口黑黄的牙齿表明他常抽烟。他每次来找安娜,都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双皮革黑亮黑亮,每次付费时,会从口袋摸出一个钱包,故意让安娜看到里面有大叠的钞票。但是他付钟费从不超过四十,小费也只给二十。“我在台湾有三家金铺,什么时候我送一条金项链给你。”每次,金大哥都认真地对安娜说。

安娜顿生幻想,虽然一直连金链的影子都未见过。

安娜在笏街通接威波街的那一路段上租了房子,这里的环境有点象广州西关的某条街,窄窄的弯曲的小巷般的路,各种小商铺一家挨一家,说着台山话的广东人大呼小喝地走过,放学蹦跳的孩子也乐呵呵的唱着香港流行歌。安娜第一次迎接金大哥的时候,他指着附近的一个天主教堂说,我跟你上楼打炮,会不会刺激上帝?接下来他讨价还价:三十,三十五,四十,不能再多了。

安娜在电话里要的价是六十五,给压到四十,她心里有些恼怒,但金大哥说四十美金在台湾,可以叫两次嫰鸡即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一听他说台湾,安娜顿生亲切感,于是爽快地接客。

一来一往,和金大哥相交也有两年了。她也掏出了他的底,他没有老婆。

 

 

 

 

 

安娜挽着金大哥的胳膊往她租住的家走去。笏街的只几层高的楼房几乎都是百年历史,老式的建筑独具韵味,略呈灰黑的褐墙述说历史的沧桑。结实的木楼梯,精致的楼梯扶手,楼房上的小窗口,由刨出几何线条的木框构造,一切都在表述感怀过去和现在的落差。

因为住在三楼,上楼梯时,金大哥显得有些吃力。“最近运动过多,肌肉有些疲劳。”进了房间后,金大哥为自己解释。不知为什么,安娜听着觉得他有些心虚。也好,他也需要有人照顾,娶个老婆回家大家就有照应了。

在做事前,金大哥照例掏出他的钱包,照例让安娜看看钱包里的一大叠钱,照例只掏出四十元拍到她手上。收了钱后,安娜为金大哥脱衣服,金大哥象往常一样,双手抓住她的前胸,歪着脸上的肌肉,露着大黄的长牙,开始说着一串串淫荡至极的话。但是他的家伙却挺不起来,安娜便熟练地去搓揉,希望尽快让他兴致上冲。

金大哥终于有了反应,安娜没有给他上套。自从过了四十岁后,她不但将接客的价钱降低,还顺从客人的要求不上套。海伦知道后劝她,“你不要这么死笨,那些死男人是爽啊,但吃亏的是你!”安娜说我的姐啊,我不是二十岁小妹啦,也没你漂亮,更没你身材惹火。你的两个波,弹弹的我都想抓。她拍拍自己的胸:我有人抓就不错了!

即使是没上套,但金大哥很快便软塌,象隔一夜的油条。

安娜看着他:“要不要伟哥?”

金大哥有些自卑有些羞愧有些恼怒:“换个姿势……”

换姿势后,他依然力不从心,最后还缩小缩小像孩子的小鸡鸡。看他脸色铁青,安娜让他服了一粒伟哥。

最终,还是伟哥帮助他完了事。

“也许是做之前我对上帝不敬……”穿好西装蹬上皮革后,金大哥翻着眼睛说。

安娜拍拍他的脸:“金大哥,我好还是你老婆好?”

“我没有老婆,有情人,青梅竹马。”

“哪我好还是你的青梅竹马好?”

“你好。”金大哥随口说。

安娜半开玩笑:“飞了她!”

金大哥随口应:“好。”

安娜赶紧追接:“真的?金大哥,你要娶了我,我爱死你!”

金大哥拧一把她的脸,给她二十块小费,想了想又添五块:“这是伟哥的。”

“五块钱买不了伟哥!”安娜瞟他一眼,语气撒娇。“伟哥是处方药,找熟人去开处方,要付费给人家的。”

金大哥犹豫一下,再添十块。

“再加点。”

金大哥肉痛,安娜伸手飞快地抽了他手中的一张币,扬了扬,“我们去市场买菜,我做饭给你吃。”安娜依然是那种语气,拖了他的胳膊要往外走。

金大哥摇摇头,说要赶飞机回台湾,然后推开她开离去。

安娜有些失望,听着金大哥“咚嗒咚嗒”下楼梯的声响,她忽然觉得为刚才的撒娇而对自己气恼。

儿子来电话了:“妈,我的车被撞了!”

儿子要换一辆新车,已经看好了一款,要五十万。

“死仔!我前世欠的你!”安娜骂。

“你不欠我啊,小时候你怎么对我啦?人家的孩子有娘亲,我有吗?!人家不叫我野种,是我赚了!”儿子吃准了她。

安娜好一阵恼怒,但最后想想,挣下的钱,要么花在自己身上,要么花在儿子身上……算了,谁叫我是这个命呢……再说,儿子在中国穿好的吃好的开好的车,我这个做娘的不是很有面子吗?

安娜于是去银行把钱汇给了儿子。

汇完款刚走出银行门口,就有生意来了,带一口广东话口音的客人在电话里说他叫关先生。

“你好,阿桂哥……你来过,好啊,你来嘛,就想见到你。”

安娜赶紧快步回家化妆。

阿桂哥来了,五十七八模样,油腻的杂乱的黑白半参的头发和一身油腻的衣服,表明他是华人餐馆里又累又受气工资又低的打杂工。

安娜看看他,拉他进来然后关上门,伸手要他给钱。阿桂哥从身上掏出一把钱,凑了五十块钱给她。

安娜说:“六十。”

阿桂哥不屑地说:“五十!”说守转身要走,安娜赶紧拉住他,浮着笑脸:“见你是熟客,优慧你吧,打了炮小费可要给多点啊!”她伸手一把抓过钱,然后把钱放进一个小保险柜里锁好,并拿出安全套。

阿桂夺过安全套扔一边。

安娜语气不够坚决:“要戴套……”

阿桂哥伸手坚决地:“把钱拿回来!”

安娜犹豫:“哪……加五十块钱。”

阿桂哥摇摇头。

这次是安娜生气了,语气坚决:“哪不做。”她要把钱退还,阿桂哥想了想,掏出二十块钱递给她。

“五十。”

阿桂哥只好又加上十块,态度坚决。

安娜在犹豫。

阿桂哥要收回钱,安娜咬咬牙,一把夺过钱。

做事中,阿桂哥绷着脸瞪着眼,好象仇恨安娜骗了他的钱。安娜努力动作夸张哼叫,要尽快让他放炮。

歪脸斜嘴的阿桂哥终于放炮,之后懒洋洋穿衣服,安娜盯着他。穿好衣服阿桂哥要走,安娜拉住他,脸上浮着笑:“你忘了小费!”

阿桂哥想了想,摸出五块钱,拍到她手上,逃走般离去。

安娜关上门,对着门恨恨地骂:“台山佬,死去吧,小器鬼!”

 

 

 

 

 

已经二十八岁的海伦看着依然嫩口,她打的广告词是:靓丽时尚留学生,肤白美臀黑发飘,黄蜂细腰波峰摇,快来疼惜用力咬。

海伦的中文名是程凯琳。她父亲是桂林一个区里的文化干事,因为患了哮喘常年咳嗽,处于半上班半退休状态。她母亲与安娜是工友,在一家五金厂开冲床。出身在贫寒家庭的海伦偏偏长得清秀漂亮身材迷人,十六岁时便是一个多情少女,迷上了二十五岁长相象港星林峰的帅哥班主任,每天怔怔的幻想班主任吻自己。那老练的帅哥班主任不久察觉到她的痴情,于是让海伦情迷晕浪的留堂补习开始有了,接下来她补习的地方是他宿舍房间的床上。但是三个月后,她发现帅哥班主任还给班上的另外两个小女生补习,气得她跑到学校六层楼的楼顶要往下跳。这严重的事情后,帅哥班主任给调走了而海伦也转学。十八岁的时候,海伦才觉得两年前的自己真太傻了,居然会想跳楼。读大学的时候她显然长成了,大一的时候就瞄上了大三一个李姓高干公子哥,李公子开着一辆百多万的红色的跑车,不久她就跳到了他的车上。李公子同时与五所大学的校花交往,大二与她分手的时候亦算温情滋润,甩手给了她一张三十万的支票。还会有爱情吗?她认定是没有了!大三的时候,忽然一段让她刻骨铭心的爱情来临了。一天中午她到课室赶作业,课室后面已经有个马姓男同学,正在写着什么,她便在前面的课桌坐下。正在思考一道题时,忽然后面响起美妙的吉他琴声,她扭头一看,马姓同学正在弹琴,见她回眸便对她咧嘴一笑。一直没有留意班上的这一位,这天他的微笑竟然如阳光从窗口透进。

见她认真倾听,一曲弹完,马姓同学说“不打扰你吧?”她说我听他们玩吉他,好象不是这种……他说他学的是古典演奏,一种充分利用了吉他六根弦和演奏者五个手指的演奏技法,这种技法能将吉他演奏出钢琴的效果……我很啰嗦是吗……这首曲是贝多芬的著名的钢琴曲《致爱丽丝》,我一直想弹给你听,是一直……我自己也写一些吉他独奏曲,如果你想听……他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定他。她带着新奇的情态和他就这样一直聊,直到班上有其他同学来上课。这天放学后她才知道他叫马智允。晚上,她在网上查阅贝多芬以及《致爱丽丝》,之后,她接受了马智允的约会邀请。和他交往后让她领略了什么是温情体贴和真诚呵护,后来又知道他是亿万财产的家族生意继承人,这让她感到无心插柳柳成荫那份实在意外意外的收获是如此丰厚。

然而,幸福来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十个月后,他与他妹妹几乎是同时撒手人寰。他妹妹患了肾衰歇,他决定捐出一个肾。捐前他征求她的意见,她略有犹豫后支持他的决定,但是手术最终失败他被感染……接到噩耗的那天,她的感觉是站在山之巅脚下突然裂开她掉进恐怖的深谷。

大四那年,学校一个五十多岁的物理系主任苦追她一年,以送一套两居室的条件让他爬到她身上。但是不久她发现抓在手上的房产证是假的,为了平息她的愤怒主任写下保证,应允她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毕业后是留校任教了,但那是临时的,她又一次算输给主任,总被主任控制着。

留校任教半年,主任拿到了去美国做“教学交流”的名额,主任又对她说,我可以带上你,包你签证成功。她把护照交给了主任,当天晚上也允许妙计多端的主任爬到她身上。

主任带着她来到了美国,那一年,她二十四岁。主任的教学交流,其实是和他在美国加州柏克利大学供职的同学会面,由同学开着车带他们游览旧金山的著名景点,包括观看艳舞表演和裸体秀,之后是直奔洛杉矶的环球影城和迪士尼乐园,最后一站是拉斯维加斯赌城。回到柏克利的时候,她打了个电话给安娜,安娜便找了个朋友开车来把她载走。再接着,安娜借了五千块钱给她,她就飞到纽约找一个远房亲戚。

她决定留在美国,她要摆脱从前的生活。一想起回到桂林,她会一遍遍的思念逝去的马智允,他对她温情脉脉呵护如掌珠,那份伤心那份感触她就会涌上心头。她亦会一次次回忆那些交往过的男人,他们以爬到她身上为乐,那份悔怨那份愤怒就如火焰在胸口燃烧。

留下来留下来,在美国开辟新的生活。

但是怎么生存呢?好在她有大学的英文基础,在纽约的公益英语学校修习了半年后,口语就可以应付生活所需了。然而没有美国承认的大学文凭,是无法找到高薪的好工作的。

和莉莉安娜一样,海伦经历了她们的好些经历,不同的是,莉莉和安娜被束缚在那些挣钱少又受气的工作很长一段时间,而海伦则在短短时日内悟出了挣快钱的人生之道。这个选择很偶然,一天她在法拉盛缅街经过时,看到一幢楼房门口挂出招工的广告牌,上面的文字令她无法移开视线:招年轻女郎,月入过万,请移步二楼。她于是不再往前走而是转身步上楼。接待她的是一个操上海口音的中年妇人,转着机敏的眼睛上下扫瞄她,温和地含蓄地介绍了那份工作,让她很快明白只要往前走一大步,她很快就可以在美国买车习楼。“你回去考虑一下,我明白,不容易。”

想到那些一次次往她身上爬的男人,海伦说不用考虑,尽快安排我上班吧。

上班的地点不在法拉盛,海伦也叫不出那地名。她和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子,被安排住在三房一厅的套间,食宿由妈咪即那上海女人全包。这个套间在一幢浅红色的楼房里,客人要来靠电话联系。上海女人在华人的报纸网站打广告,又请一个年轻女子接电话。客人电话打进来后,接电话的女子负责指引客人一路往前,同时打电话给海伦她们。接客有规定,今天是头牌的,明天是二牌,如此轮次。未轮到的,客人到了要缩在自己房间不可以走出,收费是一百五十元,妈咪与小姐平分,小费归小姐。接听电话的女子,小姐每做成一个客人的生意,获得十元薪资。每天中午前,妈咪便开车前来收取昨天的赚到的钱,顺便给小姐们带些食物。

接第一个客人最不容易,总有些别扭不知所措,运气好的遇个绅士,温文尔雅小费也好,让人往下走就容易适应;运气差的遇上粗野的黑人,一身腥臭还把你的头发揪得麻痛,事后小费一分不给,让你心里留下阴影。海伦的运气还好,接的第一个客人是个广东佬,虽然要求多多但不勉强,卟嘢后手一甩就是五十文的小费。

在中国人里,谁最大方?广东人!小姐们认同。香港人也讲广东话,但香港人小器。当然,最小器的是上海人,吱吱唧唧象女人,其次是台湾人,躲躲闪闪做贼一样。

海伦做了两年多,便离开凤楼自己独谋营生。

 

 

 

 

美国的性工作者,拿着过万元的月薪,大多都不亏待自己,穿好的衣服吃好的东西,闲来上酒楼喝茶,光顾按摩店享受脚按摩或全身按摩,当然也学会了抽名牌烟,也学会了大把的赌钱。海伦讨厌抽烟但迷上了赌场,手上有钱了,心思思的便打电召车去赌场搏杀。

纽约以及纽约周边的各个赌场,少不了华人的身影,但几乎都是新移民,极少见ABC。华人赌客大多喜欢玩百家乐,百家乐的英文是:BACCARAT。华人翻译为“百家乐”是如此绝妙,没有比这再好的了。这种起源于中世纪意大利的纸牌游戏,最公正最变幻莫测最难以战胜,其每下一注有百分之五十的胜率机会,比赌股票更高利,故对华人有最极大的吸引力。只是,大部分长期沉迷百家乐的赌客,都一定是输钱的倒霉的家伙。

海伦也不例外,她挣到的钱,一大半变成了赌场老板的利润员工的薪资。然而,她遇到了迈高杰森,那一年她二十六岁,来美国两年后。

迈高杰森是ABC,祖籍台湾,故他能讲流利的满族话即普通话。他身材高高挺拔,长相清秀斯文,弹一手好钢琴,因为喜欢黑人天王歌星迈高杰森,于是也取了个相同的名字。

那一天海伦在赌钱,迈高杰森在她身旁坐下,看着别人在赌,后来见她下注总是赢,于是就看着她,她每中一注,他先是高兴地为她喝彩,接着是和她击掌相庆。那一天,海伦赢了不少钱,她问他为什么你不下注?他说不会玩,她就送他一百元筹码。他们就这样认识了,离开赌场时,海伦要召的士,迈克杰森说坐我的车吧。开车往回走的路上,他对她说自己是大学生,专业是天文气象,工作不好找。但他能弹一手很棒的钢琴,一点不输给钢琴王子查里德里斯曼。“你会弹《致爱丽丝》吗?”想起她心爱的马智允,想起那首贝多芬的著名钢琴曲,她问。这时候车到了他的家前,他请她进去,他要弹《致爱丽丝》给他听。陌生人的家能进去吗?他总不会比嫖客更坏更凶险吧,况且,他还带孩子般的神情,她放心的进了他的家。

他们走进一个独立呺士,客厅有架残旧的钢琴,他坐到钢琴前打开盖子,“很旧是吧?但音色还行,也不用调音。”他比划着手势,“如果带个音箱,那就太棒了。”他看看她,咧嘴一笑,让她又见到他一嘴洁白整齐的牙齿,“致爱丽丝!”他先弹出一组琶音,然后停顿沉思,很快他的神情表明他沉迷在乐曲里,那优美的钢琴声便满屋悠悠回旋。她看着他,他的姿势随着旋律的变化而动,她的眼前闪过了马智允,正专注地弹吉他给她听。这一瞬间,她很感动很感动,热泪盈眶,于是坐到他身旁,怔怔地看着他。他侧侧脸看了她一眼,那神情还是如此沉迷如此陶醉,直到一曲弹完,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音乐美境里。

“致爱丽丝……”他终于从云端降落,对她菅尔一笑。

“买一架带音箱的钢琴,要多少钱?”她忽然很冲动,就要送他一架钢琴。

“不知道,反正不便宜。”他站起来,“看看这里吧。”他带她参观这套房子。

这是一套两层的独立呺士,楼下是客厅、厨房、餐厅和带洗手间浴室,楼上有三个房间和两个带浴室的卫生间。有前院后院环绕着呺士,院子里有一个车库。

房子很旧了,一切都显露着破败的迹象。

“有八十年了……老爸的老爸买下来的……没钱装修,还得交地税。”他说,耸耸肩,好象议论别人家。

“你爸你妈呢?”她问。

“他们在台湾,退休了,不愿过来住。”

她忽然多了个心眼,“你没有兄弟姐妹?”

“有个哥,他老婆是泰国的,他就嫁到泰国了。”他有点自卑,“我哥好,他是电脑工和师,年薪百万。我呢,三十三岁了,一事无成,只会幻想开独奏专场表演,一场一场地开……”

他的话让她想起自己,这一点他们很相似,不同的是她只幻想有个人真正的爱自己,每一天每一天的爱。

这天他下厨做了个西餐给她吃。吃西餐的时候,他们眼神对望,互相都有情侣的感觉。他跟她聊在赌场里怎么好玩,游戏机的音乐虽然重重复复但有特色有气氛,那里的摇滚歌手表演也是迈高杰森的水准,唱的歌也是创作的新歌。“他为什么不红呢?”他奇怪。她听着他,附和着。他没问她的职业,她也不敢问他在做什么,只是直觉告诉她,他的小日子应该是紧紧巴巴的。

她和他就这样成了朋友,两个月后他们的感觉是被爱情拥抱。而将爱情的旗帜插上顶峰,那是她生日这一天。“来我这里吧,致爱丽丝。”他说。只需要“致爱丽丝”这一句,足以令她尘封的少女的憧憬再次被破窖拎出,让她象刚脱萤的蝴蝶快快乐乐地飞扑向他。他给她订了蛋糕,开了一瓶他爷爷留下的红酒。最最重要的,是拉她坐在他身边,他为她弹了一首《致爱丽丝》。晚上,他们缠绵在一起,她没有让他戴套,她故作矜持,她不能让他有接触风月女子的感觉。但是她全程真诚投入,象当初迷恋帅哥班主任般,象热烈地爱着马智允般。

这之后,他们如胶似漆。“工作好累,幸好有钢琴,现在还有了你,你就是爱丽丝。”他把她抱在怀里,一刻不想她离去。她小心地维持着这飞来的爱情,总担心有一天他知道她从事着妓女的职业。如果他最终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她不敢想,但是她很清楚,一定不能让他知道。再做十年,就金盘洗手,到时候做些正当的生意。

有一次很危险很危险,那时候她还在给妈咪打工。电话里说,来了两个客人,进门前她从监视屏上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仔细一看是迈高杰森,当时就慌了,赶紧对另外一个小姐说:“有一个是熟人,我不想让他知道。”她让那小姐顶班,她就宿进自己房间不出来,头脑里杂七杂八很乱,他也会嫖娼,也是死男人……但是哪个男人不坏呢,都是抱着怀里的,眼睛盯着另外的。他是真爱我吗,真爱我就不应该出来偷吃……也许他逢场作戏……她愤怒她妒忌她沮丧,但是很奇怪,她听到他跟那小姐在客厅说话,她打开一点门缝往外看,见他坐在沙发上写着什么。客人走后她问小姐,小姐有些不高兴,说那家伙扮清高,说是陪朋友来的。她想起那天在赌场,他也是看看啊,并没有赌钱。她瞄一眼给她顶班的小姐,和自己一样也是年轻漂亮性感十足。

“虽然这个客人他不愿做,但下一个客人还是轮到我。”那小姐强调。

她想想合情合理,自己让人家顶班,客人不愿做,下个客人轮到她也应该。

“好嘛。”她笑了,内心庆幸。

情场得意,赌场就失意。不知道是谁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恰恰很适合地在她身上验证了。之后,她每每到赌场玩,都是输个精光,很快,银行卡里的十几万元,就贡献给赌场老板和他的员工了,当然,其中一部份分流给美国政府。

“真蠢啊,把钱输给赌场!这十几万块钱,可以给迈高杰森装修房子和买一架漂亮的钢琴!”走出赌场时,她沮丧她愤怒她懊悔,又无精打彩,好在这时电话响,她接听。

“晦,您好,我是海伦,请问先生怎么称呼……好啊,二十分钟后见……”

放下电话,象暖风吹来,心中的恶气顿然拂去。

“钱来了,Money coming Money coming, My love!”

 

 

 

 

 

 

门铃响了,海伦开了门,然后走到楼梯口那里。她已经忽匆匆的洗了澡,化了妆也刻意地打扮,因为这是一个新客人。刚刚在赌场上搏杀了几乎一个通宵,她有些疲倦,但强打精神。

客人走上楼梯,他是个中年人,戴着眼镜打着打领带,手里还提了个包包,一看不是律师就是会计或者股票经纪人和IT工程师。

这种人是水鱼,是龙虾!

楼梯口处,敞胸的海伦以一个挑逗的性感的姿势,右手叉腰左手撩起超短裙一角站在那里,走上来的男人抬头一看,便被她的派头镇住。走到她跟前的时候,看到她用热情似火的眼睛盯着自己,顿时他有些心虚和自卑。

海伦揪着男人的领带拉了他进房间,示意他关门,男人便顺从地关上门。海伦将敞胸的外衣脱去,只剩下三点式。她像钢管舞女郎一样贴着男人的身以舞蹈的姿势转了一圈,当她转回到男人跟前时,向他伸手。

男人被她的动作吸引,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愣住。显然,他玩妓女的经验并不多,有点象当官不久刚包二奶的心虚。

“Money!”她说。

男人回过神来,拿出一百五块钱给她。

她笑:“是二百。”

“我看广告,你收一百五……”

海伦又贴着他的身体以舞姿动作旋转一圈,伸手抓他的下体轻揉,脸侧一侧向他瞟媚眼,挑逗地说:“我一定让你觉得物有所值。”

她伸手摸摸他的脸后,手滑下来伸向他的裤裆处,抓住那里软软的家伙,轻轻的揉转。

“真的?”男人放松下来。

“Yes!”

“OK!”

男人爽快地加了五十,她接了钱,随手拉开桌上一个没锁的抽屉放进去。回身看看,男人还有些愣站在那里,她就舞蹈一般脱光了自己,接着走到他身边,又以舞姿般为他脱了衣服。男人伸嘴要吻她的嘴,她依然以舞姿动作推开他。男人兴奋起来了,她便取出安全套。男人指指她的嘴,她摇摇头,心想你又不是迈高杰森。

三十来分钟后,男人心满意足,走之前伸手抚她的脸,说你很会做,我会记住你的。他掏了一百块钱小费给她。

“Thank so much! 你真是位绅士!”她很愉快,在男人的脸上“呯”的响响的啧一口,递给他一张名牌,“以后找我!”

男人不接,“这种名片让我老婆见到还得了……”

“你看看再说嘛。”她稍稍摆出撒娇的样子,声音带点娇滴。

男人接过名片:“……心里放松治疗师……嗬嗬,玩字眼呢。”

“你们男人不是图新鲜吗,心里老想着打不同快乐的洞,不憋得死狂得慌,病不就来了?我们就是你们的治疗师啊!”

“呵,对对对,看来还是你了解我们男人。”

男人乐嘻嘻的离去,她赶紧关了电话,然后钻上床就睡。

下午六点她睡醒,懒洋洋地给自己做晚餐。刚把米倒在电饭锅里,就有电话来,客人说一刻钟后到。她赶紧把腊肠扔进电饭锅里,这样客人走了就可以吃饭了,然后急急走回房间化妆,完后把暗红色的电灯拉亮,房间里顿时弥漫兴奋温馨气氛,客人在这种环境下容易上情绪。

客人来了,是两个三十几岁的年轻人,讲一口广东话。年轻一点的个子不高,有些肥胖,但脸带横肉,透着杀气,披着一个黑大衣,戴着顶黑礼帽,可能他的偶像是《上海滩》的发哥。年长一些的高大健硕,对矮个子恭恭敬敬,口口声声“呢是我大哥,你要好好服侍!”她被他俩的杀气镇住,留意到矮个子的右脚腕上,戴着一个圈圈。这俩人倒不避忌,高个子说,“我大哥在里面(监狱)威过,啱啱出来,FBI好关照!”这话不知是恭维还是愤怒。那大哥挥一下手,“唔好吓了靓姐!”又对海伦说,“玩3P!”高个子强调,“要吹簘!”

她有些害怕,但强自镇定,浮着轻松愉快的微笑说好嘛。她取出安全套,高个子一手夺了扔掉,那神情蛮横自大并表明就是不戴套。她还是浮着笑容,但语气坚定,眼神果敢,说先生对不起,不戴套我这里不接受,吹簘也没有。再说,也是为你们好啊。“给你八百!”高个子说。她笑着摇摇头。高个子有点下不了台阶,“你唔比面我俩兄弟?”她说先生不要生气,这是美国,你是做大事的人,犯不着跟我们小女子较劲,你总不会太过份让我叫警察吧?高个子一怔,噎住。

她虽然有些害怕,但也非常明白,在美国,想犯事的人,谁都怕警察,只要你一提警察,他们就不敢乱来。矮个子又挥一下手,笑笑说,“好啦,唔好为难靓姐了,戴套吧。”

她告诉他们,做之前不能服伟哥,而且要按钟点算时,俩人一共限时四十分钟。

高个子又恼:“咁多要求?!”

她说没办法,你服了伟哥,搞上一两个钟,哪不等于让我受刑?多多钱我也不干。

俩人一听“受刑”,倒笑了,可能想起他们曾经在中国犯事被抓的经历。“好吧,不服伟哥,就按你说的,四十分钟,但要服侍好,我们俩兄弟不会亏待你!”

她说讲好了,因为你们是俩个人同时做,两个洞都给你们占了,每人收费三百。

“当我地系水鱼呵?”高个子听她说上面一句本来想笑,但听下一句又不舒服了,正要恼,矮个子豪气地一摆头,“哎,小钱嘛!”

高个子一甩手将六百元拍在桌上,“我大哥天生豪爽,今天你拾到宝啦!要服侍好,花利(小费)比呢仲多!大哥,系咪咁?”

大哥便点头,高个子就为他脱衣服,“大哥,你先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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