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之旅（七十二）
程起随着伍果儿坐到了沙发上，伍果儿放上了她那些年在英国的录像片段，程起煞有兴致地看着，伍果儿突然发话了：“程起，你说婚姻真有那么重要吗？”
程起被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问住了，以为她又要拿他失败的婚姻来说事。不过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好像不是要损他。便想了想说：“那要看你对生活的期望值了。”
“程起，你学了这么多年经济，就学会了来这套虚的？等于没说。”
伍果儿显然对程起这外交性的话很不满，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香槟，轻描淡写地说：“伍仁儿在他自己的国家有三个老婆，几个孩子我不知道。”
程起这回没惊讶，他早知道那些非洲小国家的王子都有多个老婆，所谓身份的象征。这下也明白了为什么伍果儿一听他提这就变了脸。
“伍仁儿的爸妈去世得早，他是叔叔养大的，在英国时，有回我爸妈在，他叔叔正式上门来提了亲，被老两口客气地请走了。那一次把他们俩气坏了，就开始逼我来美国。” 伍果儿顿了一下，自顾自地说下去，“他们唯一没想到的是，伍仁儿马上跟过来了。我对他还是挺有感情的，他曾发誓只要我嫁他，我会是他承认的唯一合法的老婆，他坚决不会再回他那个国家。”
程起听到这里才知道原来看似满不在乎的伍果儿也有这么感性的一面。
“可是程起，不管我有多叛逆，多无所谓，我也不能不顾及爸妈的感受，现在我能瞒就瞒着，伍仁儿一直觉得委屈。可真让我嫁个非洲人，你让一向特要面子的两老脸往哪搁。而且非洲人的基因强大，和他们混出来的孩子基本就是那肤色。我都不敢想象他们要听到孩子叫姥姥姥爷会是什么神情。”
伍果儿说到这里做了个鬼脸，自嘲地笑了起来。程起听着她的苦笑不由一阵心酸。伍果儿说得对，他们这一代无论如何西化，如何自诩要活得潇洒活出自己的个性，但他们的血液里还是多多少少残留着上一辈根深蒂固的狭隘意识，那是时代的烙印，也是他们这一代的困惑，更是悲哀。
“果子，我懂。”程起心疼地搂过伍果儿的肩，想起自己也正生存在骨子里的自由散漫和上一辈对自己传统期望的夹缝里，不由有了点惺惺相惜的感觉，当然他父母因为来美早，给他的压力相对小些。
“程起，别说他们，就我自己，我自己都无法想象有个深色孩子叫我妈妈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伍果儿靠着程起的肩幽幽地说着。
两人一下子沉默了。
“果子，还有一周的时间，我就失业了。”程起突然就说出了自己被裁的事，伍果儿是继顾小茜后第一个他主动告知的人。
“程起，不是我说你，一开始听爸妈说你在纽约上班，就觉得很奇怪。小时候一直觉得你特狂野，在我眼里绝对是敢作敢为的英雄。我都无法相信这么多年你会心甘情愿做着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你早就该失业了，祝贺你，程起哥，四十而立，我要再敬你一杯。” 说完一扫刚才的阴郁，抓过程起手里的杯子就跳着倒酒去了。
程起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笑了，联想起顾小茜听到他被裁的消息时那关切的眼神，人的思维还真不一样。不过这一刻，因为伍果儿那句“你早就该失业了”的话，他一下子也跟着欢快了起来。是啊，四十而立，为时不晚，他居然还没伍果儿这觉悟，五年的饭白吃了。
“程起，要不来波士顿吧，我认识很多人，你想要做什么，大家一起出谋划策。” 伍果儿递过斟满了香槟的酒杯。
程起说了声要好好考虑考虑，这可是他事业的第二春。这些年他对经济这一行还是有些感情的，不想走得太偏离。“果子，谢谢你这么说，等我回纽约再想想下面该怎么走，我爸妈还不知道，拜托暂时保密。”
“放心，我还要你保密咱伍仁儿的事呢。” 说完伸出小指头。程起一看乐了，小时候两人可没少拉过小勾勾，当然很多时候都是伍果儿缠着他拉的，赖着要程起答应带她玩。时过境迁，一晃大家都已成人了。
“程起，你说要是我们都没长大多好，什么也不用想。” 伍果儿躺在沙发里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程起也正这么想着。那时候的日子多美好，无忧无虑，不需要定什么人生方向，不需要想媳妇儿，不需要想孩子，不需要惦挂双亲，想干什么就什么。
“程起，你回去北京过吗？”
“去年回了。”
“你家院子的那棵杏树又长高了好多。我前年回去看到了。”
“所以果子，我们也没有不长大的理由。”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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