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原创——《大劫持》第六十六章 智擒诺曼

 

66，智擒诺曼

我按照姜老的安排，干了一件造假的活儿。

就在姜老飨宴贵客之时，朱莉娅四处乱转。她对陈列的艺术

品没兴趣，只愿意找人搭讪。我已经回到顶层监控室，在那

里摆弄监控录像。她推开监控室的门，一发现我在，立即发

出欣喜的小尖叫：

“啊——，你去哪里啦？我正想找你---。”朱莉娅发嗲的

亲热语言只说了一半就打住，眼睛盯着我面前的电脑录像画

面发呆。

 

画面上显示一个人正被两名壮汉押解着，走在走廊里。那里

灯光明亮，被押解的人恰好回头，那张脸很清晰，就是威廉

姆斯。

“诺曼！”朱莉娅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声，手捂在嘴上，一脸

的惊恐。她以为看到了诺曼，还居然被人押解着。

 

我立即关闭影像，大声呵斥道：

“谁让你进来了！连敲门的礼貌都没有。”我怒气冲冲地站

起身把她轰了出去。

 

后面的事不必细说。朱莉娅肯定尽快联系诺曼，她急于证实

诺曼是否被抓。可想而知，诺曼得知这件事的反应——暴

怒、大骂、陷入狂躁。随后会冷静下来，考虑怎样解救被姜

老绑架的哥哥威廉姆斯。

 

至此，姜老要达到的第一期效果出现——制造了绑架威廉姆

斯的假象。如姜老所料，凌晨时分诺曼来电。

 

电话中他语气温和，只略带调侃：

“老兄把戏玩儿的不错。”

“一般般，承蒙夸奖。”姜老轻松回应。

“不过，我听说中国老江湖是讲义气的。没想到我运气不

佳，撞上了无赖。”

“可能吧，偶尔我会赖上一把。”

“既然如此，请开个价吧。”

“壹千个亿。”姜老停顿了好一会儿，来了个大喘气，接着

说。“或者，劳您大驾，亲临亨特堡领人。怎么样？”

 

看上去是要诺曼拿自己交换哥哥作人质。但是姜老不愿对方

过早产生这种判断，紧接着说：

“威廉姆斯是我的客人，你来了也是我的客人。你来他去，

保证你有来有回，就这么简单。”

‘有来有回’姜老讲得挺清楚，决不食言。他语气中的江湖

承诺，诺曼不会听不出来。

 

“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

诺曼沉默了好久。姜老耐心等待。

“等着我。”诺曼最后闷声闷气地说。

 

诺曼从地下进入亨特堡，沿大走廊直接来到指定的会客室，

一路顺畅，轻车熟路。他在以这样的行动表达一个意思：我

熟悉亨特堡——熟知你们的一切。

 

诺曼已有知天命之年，五十岁挂零，人很精神，身材高大。

形体与威廉姆斯相似，但更结实。他一身考究的西装不系领

带，很随意地披着米黄色风衣。头发蓬乱却有型，面孔肌肉

硬实，很有些棱角。皮肤粗糙，配上连鬓胡须，颇有粗砺的

饱经风霜的沧桑感。这和我的预感一样——粗壮蛮横，一个

披着文明外衣的江洋大盗。诺曼这类人物，可以说是美国这

个万花筒世界中不可或缺的一员。

 

接待诺曼的会客室宽大敞亮，只在一个角落里有两把椅子和

一张小圆桌。他走进去注目观察。屋里空荡荡，没有人等在

那里。

他走向那个角落，坐在椅子上。很不客气地从烟盒中抽出一

支烟点上，仰头吐出一串烟圈，安静地等待主人。

 

他身后响起嗒嗒的清脆敲打声，明显是高跟鞋的声音。他回

过头去张望，脸上露出些诧异。我也有同感——在监控屏幕

上我看到的是安妮，而不是姜老。

 

安妮一身素雅打扮，女式紧身夹克衫加牛仔裤，头发束成结

盘在头上，显得干净利落，别有一番干练味道。可是，以我

内行人眼光，这更像是武打装束，只有高跟鞋不大对路。

 

安妮没有言语，直接坐到诺曼对面的椅子上，两人面面相

觑，相互凝视，没有一句招呼。

在过去一年里我们没少和诺曼打交道，他的种种恶劣行径还

历历在目。所以安妮的态度不奇怪。我想，诺曼也清楚这一

点。他注视着安妮的眼神有些惊艳。

 

“我得和女人打交道吗？”诺曼出声了，故作轻蔑的姿态。

安妮不予理睬，抬手用遥控器朝墙上的屏幕一点，那里出现

了影像。那是一间卧室内景。威廉姆斯正陷在柔软的枕头

里，酣然大睡。身旁有他夫人在为他整理被子。这是电脑传

递来的现场画面。看到这个情景——威廉姆斯正睡在家里的

床上——诺曼脸色登时一变，怒容立即出现。

 

我理解他的恼怒——那不是对别人，而是对他自己。从电脑

画面看，威廉姆斯早已在家中安然入睡，应当是在诺曼出发

来亨特堡之前。也就是说，威廉姆斯根本没有被绑架，这一

切不过是个巧妙的圈套，诺曼浑然入套，没有人胁迫他。

 

他随即冷静下来，再度抬眼望向安妮。

“既然如此，恕不奉陪了。”说罢他起身朝门口走去。

“未尽地主之谊，不合规矩。”安妮的话音刚落，她人已经

出现在门口。这种神移速度让诺曼惊讶——那话声是从他背

后传来，转瞬间安妮已经到了前面，挡在去路上。

 

安妮有这等本领我早就知道，但每次目睹我总有一份激

动——惊讶羡慕，自愧不如。

安妮现在背对诺曼，像一尊雕像堵在门口，不说话也不转

身，执意把后背亮给对方。诺曼退了回去。按理说这是袭击

的好机会，但深陷敌营的诺曼还是满理智的，他不敢轻易造

次。

 

他凝神安妮的背影，阴阴的表情里有一丝无奈。

诺曼知道自己不可能轻易离开，向外走也只是个挑衅性的尝

试。他回到座位上低目沉思黯然神伤。可能对自己如此轻易

上当很有些追悔。

 

诺曼渐渐回复平静，摇晃着脑袋傲慢地说：

“‘虎落平阳被犬欺’——中国那句古话是好像这么说的。

我认栽了。”诺曼低头抚胸作出虔诚状。他会引用一句中国

俗语，用得还很巧妙——骂人不带脏字儿。

 

“我这只犬是专门伺候恶虎的。请问，你这老虎的鼻子碰得

吗？”说话间安妮曲指一弹，一枚白色弹丸打到诺曼的鼻子

上。

在这之前我就发现安妮把一小块纸巾揉成团放到嘴里嚼，不

明白那是干什么。原来是在制造‘纸弹’。

 

这打击的准确令人钦佩，这种待客方式可不大恭敬——极尽

奚落轻蔑之能事。一贯骄横的诺曼挨了饱含唾液的纸弹击

鼻，可以想象他会怒到什么程度——登时那半张脸由红变

紫，额头青筋可见。

 

面对羞辱，黑道上的汉子一般会大打出手。但是诺曼依然没

有动，只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他脸色依然绛紫，但身体却窝

在椅子里。只把袖子摞起来，露出两只粗壮的胳膊，上面密

布一层淡金色卷毛。

 

安妮的胳膊也露着，光滑细腻，与诺曼比显得瘦弱无力。诺

曼眼盯安妮的胳膊看。也许他在琢磨——这样的胳膊能打人

吗？

“听说你的老板只有八九个兵，你是其中之一？”

诺曼毕竟黑道历练已久，他沉得住气，转变了话题。他以为

自己的话点到了姜老的痛处——区区十人，其还中有你这样

的女子，何足挂齿。

 

“你倒是有三支队伍，三百余人，六名高参，其中三个还渗

入警方卧底。加上外围的流氓歹徒号称千人。但在我们眼里

那就是些虾兵蟹将而已。”

此言一出诺曼跳了起来。他的恼怒中增加了惊恐——如此准

确道出他的家底，太不可思议。这些军事机密，被安妮如数

家珍地道出，形同利剑穿心，他再也无法平静了。

 

我想，安妮所做的一切都是姜老精心筹划。安妮这样直接了

当地抛出诺曼的内部机密，要的就是让这个老练的黑老大在

狂乱中失去理智。诺曼动武了，他昏了头，想立即抓住眼前

这个女人，审问出消息来源。

 

诺曼跳起来扑向安妮。他们相距不远，眼看诺曼蹿上来，安

妮保持坐姿不变，但是人和椅子一起向后快速移动，让诺曼

扑了个空。这看上去很古怪。

 

原来安妮的椅子是带脚轮的——我不明白这是否也是预先的

安排。安妮如此淡定显得高深莫测。诺曼稍停顿了一下，再

次冲上去。这一回安妮猛地从椅子上做了个后空翻，人站到

了椅子后面。椅子快速滑向冲上来的诺曼，他收不住脚被撞

倒了。安妮一连串动作在极短时间内一气呵成，再次显出姜

老风格——精准神移，干净利落，总的就是一个‘快’字。

 

诺曼摔倒安妮并没有趁势反击，她原地站定给对方喘息时

间。这样的大度当然又是一种奚落。

诺曼不再冲动。他慢慢起身，慢慢走近安妮。

 

可以看出来，他并不真正了解安妮，不清楚这女子有什么功

夫在身。诺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让他心存侥幸，

以为自己有能力制服她。把她绑作人质，作为谈判资本应该

是当下的最佳选择。

 

诺曼改变策略。好像是身处拳击场上，也像是在美式摔跤场

上，他甩掉风衣，脱去上衣，裸露出胸大肌和八块腹肌，加

上粗壮的胳膊和脖胫，展示出了一个五十岁的人不应有的强

健体魄。

 

诺曼很以他这身肌肉为傲。由此看出，他对姜老一方实在缺

乏了解，对中国武术几乎没有认识。这一点很奇怪——长时

间与东方人厮混，他居然不具备这方面的常识。

 

面对诺曼的一阵急迫攻击，安妮步步退却，几乎没有反击。

这助长了诺曼的气焰，他变得更加凶猛。

房间宽大明亮，容得下激烈搏杀，可利用的空间很多。安妮

稳当躲闪，速度很快，但不时有脚下踯躅的情形出现。这让

我有些担心——她受伤了么？

 

不久我就明白了，安妮又在使用‘拖刀计’——佯装怯阵乱

方寸。果不其然，诺曼毫无顾忌地追上来，疾出一记直拳，

身体过分前倾，还没来得及回身时我听到了‘啪’的一声。

这声音因四壁回音显得格外清脆。诺曼挨了一耳光！

 

安妮在格斗中给对方耳光已经不是一次，每次都会收到预期

效果，这一回也不例外。诺曼狂吼着再扑上来——这等羞辱

他着实难以容忍！诺曼狂躁中有失理智，破绽百出。安妮及

时飞腿，脚尖找到了诺曼的鼻子（我觉得她这是从我那里学

来的）。这一击呈现出同样的惨不忍睹，诺曼的鼻血染红了

连鬓胡子。

 

诺曼整个人向后倒下去，像拳击场上的K.O.。诺曼昏迷数秒

钟后抬身爬起来。但是他面对墙壁愣住了。墙是镜面，四壁

都如此（这里原来是一间舞蹈健身房）。诺曼清楚地看见自

己，一个红胡子怪物，毛茸茸的胸膛上也有斑驳的血色。他

大叫一声，再次昏过去。

 

诺曼在匪首里算是硬汉，但显而易见这位硬汉的自恋太深，

以至神经脆弱得像公子哥儿。他现在的种种表现已经看不出

当初进攻亨特堡时的胸怀气魄。我又一次长了见识——看似

理智又强悍的匪首居然也有这么脆弱的神经。姜老偏偏懂得

怎样去挑斗这根神经。他的徒弟安妮青出于蓝，玩得更纯

熟。

 

姜老带着全班人马出现。他亲自检查诺曼，既不翻眼皮也不

查鼻息，只闭目把脉。不一会他吩咐手下把诺曼抬到椅子

上，摆成坐姿。这个昏迷者的脑袋向后仰在椅子背上。姜老

掐了掐他的人中，搧了他两个嘴巴。

 

诺曼醒了，这次醒得彻底。他摇摇脑袋睁开眼，吃惊地望着

周围矗立的壮汉，再转头搜寻，发现了站在稍远处的安妮。

他皱了皱眉。

“怎么？还想打吗？”姜老用流利英语问他。“没问题。你

可以挑选我们中间的任何人，一对一单挑，奉陪到底，而且

保证不再碰你的鼻子。”

 

诺曼轻轻抚摸鼻子，沉默片刻。

“你把我骗来，就是想看看我的功夫？”诺曼坐起身，摆了

个舒适点的姿势。“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兵不厌诈，愿者上钩。你自己走进来，怨不得任何人。想

出去也并不难。”姜老微笑着说。“但是，和你一样，我也

是职业劫匪，不讲道义没有信用。再说，同行是冤家，见面

动武很正常。”

 

听了姜老这番话，诺曼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的处境堪忧，比预计的要糟很多。他本想进入亨特堡，讲

讲价钱付款走人，让哥哥获得自由，也就如此了结。不料，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让他意识到不那么简单。安妮道出他

的内部机密，尤其让他感到如五雷轰顶。那些内情如果曝

光，他的一帮只有等官方围剿的份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