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孪生兄弟
难以置信——议员会参与运钞车劫持？
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那不是议员，只是样貌相似而已。可
是朱迪斯不这样认为，他说：
“姜老无事不起早。”
这话也有道理。姜老让我辨认照片，不会只是简单的怀疑，
应当另有原因。
打劫运钞车确是姜老自编自导自演。随后姜老把这个罪名安
到了对峙匪帮头上。演这场戏，姜老目的有两个，一来返还
亨特的百万美金，二是通过它揭开另一个谜。
可以想象，一贯骄横的X被如此冤枉一把会狂怒到什么程
度。其实说来也不冤，他确实布置了抢劫，只不过被误导到
另一条路线上去空忙一场——没有捞到一文钱，却落了个劫
匪的罪名。不仅如此，姜老又继续添油加醋，更上一层楼。
劫案现场出现了一个有趣的插曲。
‘一位路人无意中’拍下劫持运钞车场面。录像中一名劫匪
的半张面孔颇似议员威廉姆斯。这个怪异的蹊跷又是怎么回
事呢？
这里不得不再说说议员威廉姆斯。
前文提到，他是亨特老人的学生，智商高，学业成绩极好，
曾为亨特老人所器重。但他不听从老人的劝阻，凭能言善辩
的本领抛弃治学跻身政界，最后爬上国会参院议员的高位。
老人从此冷淡他——亨特老人对官场的厌恶尽人皆知——但
他却始终敬老人为尊师，从不懈怠。老人在世时他拜望频
繁，尽管倍受冷落。
老人过世后，他主动接近亨特。亨特秉承爷爷的态度，对他
不冷不热。可是，他享有一个特殊待遇——可以直入亨特老
人在亨特堡内的图书馆，翻阅书籍查找资料不受干扰。这是
长时间以来自然形成的习惯。亨特从未对此表示过异议。加
之，威廉姆斯又是莫染的教父，莫染是亨特的未婚妻，这就
形成了威廉姆斯不是亨特堡人又像半个亨特堡人的状态。
姜老把威廉姆斯的半张面孔照片PS到劫持运钞车的录像中，
当然是有意而为。事出有因——是因为我的蓝衣人告诉姜老
他认得这面孔。
蓝衣人当初被姜老派驻在白赖黑帮堆里做卧底，跟随白赖的
两个头目到纽约与‘白人谋士团’初次会面。那个自称‘白
人谋士团’头目身穿斗蓬头戴礼帽，上半个脸完全罩在佐罗
式眼罩下。整个人也是佐罗打扮。这个造型富戏剧性夸张，
但很有效——几乎全部遮掩了真面目。可是仅露出的下半个
侧脸给兰衣人留下很深印象，因为从侧面看，鼻子、嘴巴、
下巴形成了一个滑稽的凹弧形。
几天前兰衣人在报纸上偶然见到议员威廉姆斯的侧面照，惊
讶地发现，与那个颇有特色的凹弧形一般无二。
“肯定是同一个人，不会错。”兰衣人毫不犹豫地说。
亨特对这件事有自己的看法，他针对威廉姆斯这个人，从人
品到性格作了一番分析。他认为此人虽然问题多多，但不大
可能是黑社会头目。而且亨特还拿出了一个颇有分量的证
据，证明威廉姆斯与那个白人谋士团的首脑不会是同一人。
证据是：兰衣人见到黑头目的那个晚上，也就是兰衣人被戈
地诱入亨特堡遭遇车轮战的晚上，威廉姆斯正带莫染及几位
政界友人在大歌剧院里欣赏一齣歌剧，其间没有离席。歌剧
散场后，威廉姆斯带所有人去吃宵夜，凌晨才返回家中。
威廉姆斯‘不在现场’的证明无可置疑——众目睽睽之下他
不可能分身。
亨特的分析加上证据，很有说服力。但兰衣人坚持自己的看
法，言之凿凿。一时难以定论。
于是，姜老想出了这个验证方法。他在劫持现场录像里PS了
威廉姆斯的侧影，混在众‘劫匪’里面。姜老再单独挑出威
廉姆斯侧影照放大，把这个放大照连同现场录像版本通过特
殊渠道交给了诺曼。因为诺曼是当时那个白人谋士团首脑之
一。
可以想象，如果威廉姆斯真的是白人团首领，他见到这个伪
造的录像会有怎样的惊愕和恐惧——这明明白白是警告他，
他的真面目已被揭穿，掌握在姜老手里。他的反应一定会很
激烈——真面目曝光不仅意味着他的仕途终止，连身家性命
都难保。
反应来得非常快，确实很见效，但内容大出人们所料，连姜
老也始料不及。
白人团派来了一名使者，由地下通道直接闯入亨特堡，这表
明他们知道此时此刻路路通畅，并且有人迎接。使者面见姜
老，递上一封信。信很短，没有废话：
‘威廉姆斯是我孪生兄，三十余载未晤面。
凭姜老之侠义，想必不株连九族。
望接受本人血誓言约：你我可一比高下，但不伤无辜。
诺曼’
信里附一张泛黄的旧照片，是一对孪生少年。照片背面一行
小字：‘我亲亲爱儿威廉和诺曼’。其中一少年的面容与现
在的威廉姆斯十分相近，没有造假的可能。
这封信引来的惊叹难以形容。
来信三言两语，内容却很丰富。首先是解除了对威廉姆斯的
怀疑——兰衣人见到的只是长相相同的孪生弟诺曼而不是威
廉姆斯。
其次，‘三十载未晤面’，意思是：我现在干的事哥哥完全
不知情——为威廉姆斯摆脱了共谋嫌疑。
以下言辞恳切——他期望重侠义的姜老，在与他的争斗中不
伤及哥哥。其亲情表露殷殷可鍳，但同时展现出几十年锤炼
出的匪性一面——他发血誓将遵从言约，匪业继续但从此不
伤及无辜。
这也算是姜老的一个附带收获。可以断言，诺曼会有所收
敛，因为这成了他的短板，对他形成了软肋式的约束。
威廉姆斯与诺曼帮的首领诺曼是孪生兄弟——这个事实恐怕
对心理学家亨特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相识多年，竟然毫
无察觉。
但这还是小事，诺曼对亨特堡了解到什么程度才是大事。诺
曼和威廉姆斯兄弟俩久未谋面可能是事实，但诺曼乔装威廉
姆斯N次进入亨特堡也一定是事实。
我们都记得，与X的数次交战，总有些诡异之感——此人怎
么对亨特堡了解这么多？现在谜底好像揭开了。
亨特没有沉浸在懊悔中，他立即着手核实威廉姆斯进入亨特
堡的纪录。整理出的资料令我们吃惊——在此前的一年多时
间里，威廉姆斯总共造访31次，9次停留时间超过四个小
时。
亨特估计，其中大多数是诺曼冒名顶替潜入，威廉姆斯到访
不会超过十次。至于诺曼在亨特堡里干过些什么，无从得
知——亨特发现，图书馆的摄像头全部被安装了伪造镜头影
像。这些镜头显示，假威廉姆斯静静地呆在图书馆里阅读。
其实，已无需再作任何统计。几次与X的鏖战清楚地表明，X
对亨特堡的了解仅次于亨特堡人。应当是诺曼起的作用。这
也让人怀疑，所谓X可能就是诺曼。
有关他的身世被姜老查了出来。当年媒体报道的一宗刑事
案，把事情说得很清楚。
早在十几岁的时候，诺曼杀死了一名毒贩，原因是这个毒贩
强行给诺曼的女友注射毒品——目的是想把这个女孩拖入卖
淫集团。女孩不堪受辱愤而自杀。诺曼杀了毒贩，把尸体肢
解，再包装邮寄给毒贩的家人。
事情闹得很大，贩毒集团誓言追杀诺曼。警方把这件事当作
黑道内讧处理，诺曼自然也成了警方通缉对象。在黑白两道
追缉之下，他只有逃亡一条路可走。当时诺曼是受害者，也
算是个抗暴英雄，名声鹊起。他在这种气氛的鼓舞下，潜入
临近地区组织了自己的小帮派。打出的口号是‘杀尽毒匪，
洗尽毒资’。
诺曼的组织几经磨难，在苦心经营下渐成气候。与此同时，
他的洗劫目标变得愈加宽泛，手段也变得更残忍。黑吃黑还
是他的主要目标，但对随机出现的捞钱机会也不放过。对商
家收保护费，逐渐发展为敲诈勒索乃至大宗抢劫。诺曼的黑
金资产至今已经累计达八位数。不过，针对毒贩的宗旨始终
没有变。
诺曼是黑道上的另类。他专杀大毒枭并侵吞他们的钱，而且
特立独行，不与任何黑帮结盟。这两点让他显得很神秘。这
也是他的聪明之处——大大减少与官方的对抗，也省去了结
盟黑帮引起的内耗。凭着机智，他长时间在夹缝中闯荡，愈
加变得游刃有余。但后期他参与了所谓‘白人谋士团’的活
动。
诺曼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过家。据他自己讲，这是为避免
家人受到贩毒黑帮伤害，另方面不想让亲人因为他而名声受
累。但他始终在暗中关注亲人，经常潜回纽约就近观察。尤
其对哥哥暗加保护，还多次施以变相资助，让威廉姆斯在竞
选中保有充足的经费。
我们推断，诺曼对亨特堡产生兴趣始于大鳄集团觊觎亨特
堡。从那个时候起他发动或参与了持续一年的亨特堡之战。
目的很明确——要一举夺取亚洲大毒枭——大鳄帮的天文数
字黑钱。但是他兵败亨特堡，未能得逞。
可以想象，对此他耿耿于怀。后来他与大鳄地域继承者白赖
搭上关系，继而联络到白赖的后台老板——H国副首相阿
布。这一回的目标是硬盘，他也为里面隐藏着令人眩目的宝
藏而动心。而硬盘掌握在亨特手里，所以他联合亚裔黑帮对
亨特堡再次发难。
白赖大肆进攻亨特堡，花样百出。但是当白赖和亨特的谈判
意图暴露时——亨特付一笔钱换取白赖暂停引爆炸弹——诺
曼不干了。原因有两个：一是白赖如此作为几乎是对他们的
背叛。二是白赖想在纽约开启毒品生意作初期投资。这让诺
曼决心下狠手狙击。
以上有关诺曼的故事多是推测。
姜老告诉我们，他和诺曼之间还会有一场仗要打，不久即会
爆发，请我们留意不要错过——看好戏。
姜老言语幽默，有意契合我们目前的心态，他故作导演口吻
在预告下一个节目。
几日平静，孕育着风暴。
姜老带着安妮外出办事，亨特回到他的书房撰写文章，只留
下我在地下监控室。我摆弄手机，希望出现安妮的短信，或
者听到安妮的声音。电话铃突然响了，一个陌生女子在说
话：
“嗨，KING，你好。”
我感到莫名其妙，这是个从未听到过的嗓音——颤巍巍，有
点胆怯。
“你在听吗？好了，听我说，我有礼物送给你们。只请你让
我进去。保证你们喜欢。”这句话稍有了点底气，但有一股
幽怨味道。
我看了看大门外的监视画面，那里没有人。不知她躲在哪个
角落。我明白，不速之客来了。此前姜老说过，诺曼的进攻
会以各种方式出现，不可掉以轻心。难道又是一次软式进
攻？
“你可以进来，畅行无阻。请吧，我等你。”我这样说着，
心里在骂——见你的鬼！
“好吧。”
我终于看到，从花园树丛中走出一个女子，来到大厦门外台
阶上。大监视屏幕显出一个时髦女，长相一般但体态婀娜，
衣着考究，头发有些凌乱，面色苍白。
我发出信息，召唤姜老尽快回来。
她吃力地推门，似乎门扉沉重。我开启自动打开程序，她走
了进来。在闪烁灯光引领下，她进入一间小屋。屋内四壁光
光，中间有一张小木桌、一把椅子。看到这情景她很无奈，
平静地坐下来，把手中的皮包紧紧抱在怀里。
“请把包放到桌上。”
听到这话她有些怒，抬头看看，寻找声音来源。
“你不想要吗？那我就走了。”她起身朝门口走去，但是打
不开门，因为找不到门把手。她怒火中烧，正要举脚踢门，
门奇异地后退了。不仅是门，四面墙都在向后推移，渐渐隐
去。现在，这女子看到的是一间宽敞大厅，一圈沙发上面坐
着几个人，正注视着她。
这就是亨特堡的优势，可以立时变幻环境，近乎随心所欲。
我们这样做没有故弄玄虚的意思。实际上，那个小屋的墙是
单向玻璃。这个女子在那里的表现，我们——包括我、姜
老、安妮——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样观察一下她很有必要，
一方面检查她携带的物品，同时观察她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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