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戈地神技
小褶子受过传统家教，又在曼谷教会学校上过学，懂英语。
他被掳到白赖的队伍里，被头目发现其才能重用起来。尽管
仍然是个兵，却有机会参与些重要的事，见过不少重量级人
物。他还有一大特点，记忆力超强。凡经历的人和事，他有
能力完整叙述，甚至有准确的细节描述。这一点更让我们觉
得如获至宝。根据小褶子的叙述我们大致弄清了刚发生过的
袭击的内情。
前一天半夜，小褶子被几个蒙面白人从宿舍床铺上带走。他
被蒙眼送到一辆汽车上。车里十一个人只有他一个是亚裔，
其余都是白人。他被告知，只听命令不准出声。车行驶到一
条阴暗街道，这些人下车，钻进了一个下水道。在里面走了
一会儿，埋伏了起来。这样静静等待了一段时间，听到有两
个人走来。小褶子认出那是白赖手下的两个小兵，他们手里
拿着一张地图，在认真寻路。好像终于找对了地点，两个少
年兵高兴地欢呼起来。就在这一瞬间，埋伏的白人蹿出来，
捂住他们的嘴，把他们绑起来。小褶子向白人解释——他们
是白赖的兵。但是他受到严厉警告：不许出声。
这些人来到一处很昏暗的地方审问两个少年，小褶子充当翻
译。两少年讲，他们是接受命令来这里等人，再带人去某个
指定地点。问清楚所谓指定地点的准确位置后，两名凶狠的
白人用匕首割断了两少年人的喉咙。这时候，白人凶手指着
小褶子问他们头领：
“是不是把他也宰了。”
“不，留着他，还有用。”
听了小褶子的叙述，大家陷入沉思——X下狠手，不惜杀人
搅局，矛头直指白赖。这个内讧出现比我们预料的早，而且
更诡秘残忍。
白赖得知派来的两个小兵已经遇害，他下了新指示：一小时
内将派轻型直升机飞赴亨特堡楼顶平台，接谈判人员。
这个安排出乎我们意料。显然，白赖的谈判心切，考虑改变
接人方式。他们认为躲开幽暗的地下，从天上走更安全，但
我们不敢苟同。白赖内部的保密能力令人怀疑，这样的安排
如果被‘有心人’得知，飞行旅程会更凶险。
但是时间紧迫，已经不容迟疑。戈地提出，如果他一起去基
本上可以不必担忧。具体怎样排除威胁他没有讲。戈地有超
一流的应变能力，还会驾驶直升机，对其性能有不一般的了
解。对此没有人提出异议。
我們登上亨特堡屋頂平臺。
如同每一次來到這裏一樣，我立即有些感觸——瞬間回憶起
當初的天臺會。那是亨特堡之戰開始醞釀的階段。至今仅一
年时间，卻有隔世之感——我無法解釋這怪異的感覺，但它
很實在。
現在亨特堡的屋頂呈現出被削平的山頭狀，數個山顛平臺分
立。其中一個比較大，上面有橘紅色旗在招展。我们站在旗
子下面，遥望海湾的天海远景。这里依然安谧如初，远处传
来的市声衬托出的仍然是宁静。我们迎风而立，每个人都默
默不语。我深信，亨特堡的天台有催人遐想的催眠功能。不
知道那两位创建亨特堡的老人给这平台注入了什么魔
力——它是一块诱人神驰天宇的宝地。
直升机出现了。它兜了个圈，熟练地停在我们前方。透过机
头玻璃窗我们看到驾机者是个白人，面孔粗糙有棱角，是沧
桑老练的机师形象。戈地率先登机，我们随后陆续进入。机
舱狭小勉强容下这几个人。戈地俯身和机师说了什么，机师
突现恼怒神情，但看到戈地亮出的证件他没有再作声，乖乖
地让出了驾驶座位。这一系列表现，让我认定他不是X的
人——他的恼怒很真实，表明他对先前的一切都不知情。
戈地告诉我们，从现在起警戒升级为最高级，大家都系好安
全带。戈地驾驶直升机没有飞向高空，一起身便立即朝低处
盘旋，循树丛和楼宇的间隙穿梭。显然他在避开可能出现的
地面攻击，飞行了一条令人意想不到的航线。这样的飞行险
象环生，不时让人冷汗直冒。我们只觉得无数次躲闪过几乎
撞上的幢幢黑影。戈地有这样的驾驶水准，让人感叹不已。
按白人机师的指点，戈地找到了指定降落地。但他驾机一掠
而过，高速飞离，兜了个大圈降落到一片林中空地。我们迅
速下机。戈地掏出几张纸币递给愣在那里的机师：
“这是小费，感谢。你可以回去了。”
事后从俘虏口中得知，我们的这次飞行躲过了数个袭击。某
地有肩扛式地对空导弹准备伺候我们。可以想象，如果不是
戈地驾机我们会死得多么惨。这大概就是安妮预感到的风险
吧。
我们走出树丛进入了一个葡萄园，再翻过几道篱笆，看见一
条静僻的小街，它弯曲地通向我们要去的那栋小楼。戈地在
空中已经认定那个目标——一杆三色小旗插在屋顶。
我们埋伏在路边茂密的灌木丛中。戈地用高倍望远镜观察四
周。他的举动与亨特相似——他所观察的大都是我没有注意
到的地方。戈地的望远镜对准距小楼百米之遥的一座水塔。
那是个锈迹斑斑的废弃建筑，高高矗立，有凌乱的附属物攀
附在四周。
“水塔上有人，还有肩扛式火箭筒。”戈地悄声说。
我接过望远镜观看。但除了残破的水箱、盘桓的管道和铁梯
我没看到任何可疑之物，也没有发现人影。
很明显，现在不能去小楼了，那里已经成了袭击的标靶。X
如此凶狠地扛上这次谈判，动辄杀人，刻意使用致命武器。
他们用火箭筒，当然就是打算把我们连同小楼里的人一起轰
掉。
这个匪帮内讧升级到如此地步，却仍然保持表面的伙伴关
系，我难以理解。但仔细一想，也合乎逻辑——角力的双方
目前有相互依存的必要，暂时的结盟不能猝然终止。但X不
甘心让白赖如此嚣张，暗下杀手实属最佳选择。
“那边还有。”戈地指着另一个方向，那里有个塔形谷仓，
很有些高度，最上层有黑洞洞的小窗口。这次我用肉眼都能
看到，窗口有异型凸出物，很可能又是个枪筒。
该怎样处理目前的局面，我心里没谱。如果没有戈地在这
里，我会立即率部撤退。但戈地考虑的更长远。他扭头对念
珠女说：
“用你的手机联系白赖，告诉他——谈判地点小楼已经被隐
蔽枪炮手包围。把那些埋伏点的方位讲给他听。”
念珠女瞪着惊奇的眼睛，表示不解——有那么多枪手吗？在
哪儿？
“你打开手机接通白赖，然后重复我的话就可以了。”戈地
一边继续观察一边说。
戈地通过念珠女向白赖的人报出了多个隐秘袭击点的位置，
精确到：在几点钟方向，相距多少米。接下来我们等着看结
果。
没有多久，那几个埋伏点先后响起轰动的爆炸声，随即出现
烈焰浓烟，但没有枪声。戈地告诉我们，这是集束炸弹加燃
烧弹共同引爆的结果，手法残忍，系一次性赶尽杀绝。
戈地说，白赖在美国不具备这种行事能力，但他懂得出大价
钱购买这类服务，在美国不难做到。
金钱‘魅力’又一次让我有生动体验——我们瞥见了飞起的
鲜血淋漓的肢体残块。
美国——是了不起的‘盖茨比’。这个世界异样斑斓但又遍
布诡异，永远是这么多姿多彩，令你目不暇接。当初我在街
头画像时，身处社会底层的安静角落，几乎没有这类体验和
思考。现在长进了，蒙亨特堡所赐，我已经站在一个新的高
度去观察美国。
白赖来电对念珠女说，他们再次安排了一个新去处——游弋
在大西洋城附近的一艘豪华游艇。
“见他妈的鬼！让他自己去喂鱼吧！”戈地怒了——这屡屡
的错误安排尽显白赖内部的混乱与无能。“告诉他，下一个
谈判地点就在亨特堡！”
我们走出埋伏地点，正准备按GPS显示的路线返回亨特堡，
突然有了状况。附近的一片树林鸟群突然腾空而飞，我们身
后也传来响动。无疑，我们暴露了。来者肯定是那些同样心
狠手辣的X手下。
戈地当即决定：念珠女和杰克森先就地隐蔽，等戈地和我把
来人引开，他们再尽快返回亨特堡——那里的谈判必须抓
紧。
念珠女和杰克森藏进了茂密的灌木丛。
戈地递过来一把手枪给我，我迟疑着没有接。我身上没有武
器。长时间呆在亨特堡里，虽然几经‘战火’，却没有养成
带武器的习惯。我曾经多次去靶场打靶，对手枪不陌生。但
现在觉得接受戈地的枪不合适——这样一来他变得两手空
空。
“拿好！”戈地的口气是命令式。
他没有多余的话。那张冷面孔上的眼眯缝着，似乎有些怒。
我无言地接过武器，心里五味杂陈。戈地突然有警觉神色，
因为有脚步声响起。戈地摆手让我跟上，我们拨开树丛大步
流星地走上公路，故意弄出许多响动，朝公路对面的屋舍区
跑去。
那里地形复杂，高坡上有建筑群落，坡下是葡萄园，围绕着
铁丝网。更远处堆着些废旧汽车，旁边有个破铁皮屋，下方
是个池塘，水的面积很大。
我们的奔跑速度相当快，而且不忘记制造杂音。戈地经过葡
萄园时顺便推倒了一根不牢固的立柱，造成铁丝相碰的哗哗
声，引来了一阵狗吠。我一脚踢飞了一块薄铁皮，发出刺耳
声音。戈地悄声告诉我，敌人跟上来了。他的意思我明
白——诱敌已经成功。下一步该做什么呢？似乎要考虑脱身
了。但戈地不着急。我们隐身在铁皮屋后，透过破开的缝隙
观察动静。
我看戈地没有‘立即脱身’的打算，他在凝眉思考神情专
注，明显是在策划什么。我猜的不错——戈地告诉我：
“来了五个人，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看上去是领头的。这些
人肯定有武器，可是没拿在手上。”
他们有枪不亮出来，有两种解释：端着枪乱窜可能被人报警
招来麻烦；或者他们很自信，视被追逐者为待宰羔羊。但无
论怎样，我都看好这一情况——我不喜欢对付拿着枪的敌
人，对枪我总有些怵头。
敌人进入了这片区域，他们呈散兵线包抄过来。三个人在左
两个人在右，形成钳型攻势。
“记住，他们随时可能掏枪，尽量不给他们这种机会。”戈
地低声对我说。“你对付那两个人，这三个是我的。争取抓
活的！”
戈地最后这句话立即让我壮了胆——如此傲视群敌，让我想
起亨特和我在迈阿密的那次遭遇。同样是在被人追逐的情形
下，亨特说过类似的话。戈地和亨特本质上是同一类型的
人。
我按戈地的安排，进入铁皮屋深处。这里空间很大，昏暗潮
湿，有一股刺鼻的霉味。仔细看，里面堆放着数不清的杂物
十分凌乱。我挺满意这样的环境，适合与敌人周旋，当然也
适合擒敌。
为了引诱那两个人，我抛出一支破酒瓶，打在铁皮墙上发出
清脆的震响。从缝隙我看到他们朝这里奔来。他们没拿枪，
但手里握着匕首。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过来，四下张望。
我琢磨着最好是把他们分开，个个击溃。我又捡了一块破木
片抛出去，落在较远的地方。这一下他们真的分开了——从
两个方向迂回包抄那个出响声的地点。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
这么容易上当，只要一听到响动就直奔而去，是不是弱智
了？这样想着，我躲在阴暗角落里仔细观察。发现来人身材
高大，肌肉异常发达。他们行动张扬，毫不掩饰自己的到
来。这又是那种蛮横成性的打手，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似乎他们是在捕捉小兔子。不错，这也算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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