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大鸟再入侵
我们大家在监控室观看姜老和比拉罕斗法。
比拉罕神色缓和下来。
“姜老其实不必如此。我本来就打算把一些重要的事告诉你
们，只是想先整理一下思路而已。”比拉罕说着站起来走到
桌前，端起茶杯大饮了一口，慢慢坐在了一把软椅上。
比拉罕说：
“这场传染病确实是我制造的（!)。”他终于承认了。“而
且，第二次传染扩散也是我的‘杰作’。之所以称之为杰
作，是因为它是可控的。也就是说我有能力让它发生、发
展，也可以随时让它止步。这些都始终在我掌控之中，不必
担忧。”比拉罕言辞傲慢，但语调平静，听上去意在表述事
实。
他说制造‘传染病幻象’目的单纯，就是要延长H国副首相
阿布在纽约的滞留时间，以便——劫持他。
比拉罕医生明言‘劫持’，毫不含糊，态度之从容好像那是
小事一桩。不知是故作姿态还是有其真髓，这个人的举止言
谈有些不同凡响。
接下来他转变话题，开始描述自己凄苦的童年经历和后来的
经历。
比拉罕出生在H国一个偏远小镇，家境贫寒。父亲是教书先
生，收入微薄但日子过得还平静。比拉罕七岁那年家乡遭遇
大难——附近的土王以平定叛乱为由屠城。实际上就是攻城
掠地，扩充地盘。
屠城的领军人就是副首相阿布的父亲。随军参战的副首相阿
布当时还很年轻，但凶残无比，杀人不眨眼。比拉罕亲眼目
睹父母惨死在这个年轻军人的刀下。这个血腥场面永久烙在
了比拉罕的脑海中。五十年过去了，他每每还会在睡梦中因
这个血腥场面而惊醒。
比拉罕随难民逃亡，流离中被一户人家收养，辗转来到泰
国。立志报血海深仇的比拉罕十八岁离开东南亚，奔赴欧洲
刻苦谋生勤工俭学。在德国考入著名医科大学，最后以博士
学位毕业。他修习的科目中，毒物学、传染病学是重点。
之后的经历不难猜测。
比拉罕返回东南亚，被H国国王聘为御医。当副首相阿布成
为实权人物时，拥有真才实学的德国医学专家比拉罕自然就
成为副首相阿布的私人医生。
“我随时可以结束他的性命，但至今没有这么干。因为他不
该死于暗杀，而是应当上广场的绞刑架。”比拉罕停顿了一
会儿，之后看着姜老说。“我想，这可能与你们的愿望不谋
而合。”
这最后一句话里有个委婉示意——‘我了解你们，而且有不
一般的了解’。
姜老不予理睬，催促说：“请继续。”
“副首相阿布只要出国即用替身。其实他很清楚，明眼人早
已识破了这种把戏，但他仍然这么做。但这一次他不能只用
替身，必须亲自到场。”比拉罕半闭眼，慢悠悠地说着，突
然大睁开眼直盯姜老问道。“你真的认为副首相阿布没有来
吗？”
姜老回答：
“昨天没来，今天刚到。”
比拉罕皱了一下眉，可以看出他有些沮丧。他本以为这个问
题会难为姜老，不料姜老曝出的信息如此准确。
“真副首相阿布就在劫匪中间。”姜老又添了一句。
这话让我大吃一惊——这么说副首相阿布劫持了自己人！实
质上防疫医务人员才是真正的被劫人质。
姜老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我莫名其妙。
细想一想，阿布扮劫匪闯亨特堡，是个很聪明的策略。
他的私人卫队隐匿身份进入美国，再扮成劫匪直入亨特堡。
这样一来，既实现了武装卫队不离身的心理安慰，同时摆脱
了美国警方始终陪伴的恐怖感——他心中有鬼，惧怕美国执
法者的接近。
而且这么一来，假若警方攻破劫匪防线，他还可以摇身一
变，以H国副首相身份又成了被解救的对象。也就是说，无
论局势怎样变化他都将安然无虞。
用这个另类方法一次性解决了他来亨特堡的种种难题，堪称
杰作。至于说这是他足智多谋，我很怀疑。这一类霸王级人
物谋士成群，其中不乏专攻诡计的术士高人。这里又有X的
疑似身影出现。
然而无论怎样，他实施了这个并非全无风险的诡计也算是有
勇气。
比拉罕继续讲：
“小弟钦佩，姜老实在是名副其实。我原打算以这样的内幕
消息作为加入亨特堡团队的门票。看来，自以为是了。惭
愧。”比拉罕拱了拱手，很像华人的旧时礼数。“但是不揣
冒昧，我还是想问一问，姜老是否知道，这位副首相阿布，
他有几路人马支应？”
“无可奉告。”
“抱歉，恕不该问。我只是一个外人。”他拉长声调地说，
其中大有埋怨的味道。
“你当然是外人，而且很可疑。”姜老不给面子，没有一丝
婉转。同时也回应了他那句‘加入亨特堡团队’的表白。
比拉罕平心静气地回应道：
“这是您的水平。换做我也会如此。”
他这话不再谦虚，实际是一种反击。意思是，我与你没什么
两样，也不吃素。
姜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走了。
传染病疫区被劫持一事突然在媒体曝光。传媒人作了详尽报
道，警方居然还蒙在鼓里，岂非咄咄怪事。首先由一家小报
刊登号外，紧接着引来铺天盖地的传媒喧嚣——‘亨特堡再
现劫持案！’
警方最初以为这是个无聊的鬼话。警察日夜看守着传染病
区，没有任何异常出现。但很快，他们的自信变成了惊
呼——病疫区五层的一个大窗外悬挂出一具死尸。病疫区唯
一的出入口大门紧闭，根本不回应警察的敲打。警督罗伯逊
赶来，命手下按劫持案程序布兵，派出谈判专家联络绑匪。
对再次发生亨特堡劫案，美国政府表示严重关切。联邦调查
局再度派兵来到亨特堡。但是他们同样不得不对当地警方有
所依赖。高级警督罗宾逊和FBI上校勃兰特被安排共同指
挥。
劫匪的表现不仅是猖獗，也极为怪异。不讲诉求先杀人的做
法实为少见。他们根本不理睬官方的谈判要求。以尸体悬空
做广告，明白无误地宣告——‘我们是魔鬼！只杀人，不谈
判’。
为什么？这难道真的是一群疯子？
“差不多吧。应当有个‘疯人’在主导。他这样做的目的
是——排除官方干扰，直接进入主题。”朱迪斯这样
说。“主题当然就是：向亨特索取硬盘。就这么简单。”
“这个‘疯子’，头脑十分清醒。应当就是那位X先
生。”姜老接过话头。“他策划了整个事件：从假阿布先行
进入亨特堡，接下去就是真阿布率众劫持传染病区。招数不
断，。”
“这也说明X先生已经认定，副首相阿布要想通过谈判取回
硬盘几乎不可能。到如今只有一条路——诉诸暴力，逼迫亨
特屈服。。”戈地顺着这个思路说下去。“如今硬盘已经像
英王王冠上的宝石那样难以得到。所以一场夺盘之战势必会
在亨特堡爆发，已经没有回旋余地。”
那么，X先生在亨特堡挑起一场大战，怎么可能躲开官兵？
我有这样的疑问。
“当然可以。既然成功进入了亨特堡，他们就不再担心FBI
进攻。”戈地补充道。
这个说法有些道理，但也牵强。劫匪在亨特堡内握有大批人
质，名义上包括重量级外国官员，加之亨特堡易守难攻，
FBI可能一时奈何不得。但这毕竟是美国的纽约，难道美国
政府会听任绑匪这么猖狂吗？
“这就是X先生的高明之处。”姜老参加讨论。“他们断定
亨特堡人不会与官方联手，因为亨特堡人并不想把阿布送交
给美国政府。X清楚那不是我们的初衷。”
我恍然大悟——RTE欲对屠夫副首相阿布法外执法；姜老为
保护数百万人免遭阿布屠杀；亨特与前两者意愿完全吻合，
立场坚定。三方已经深深地共同卷入了这场‘硬盘之战’。
这就是事实。
但我方的初衷X怎么会如此明晰，乃至利用来做对付美国官
方的筹码？
“X统合几方人马制造劫持，算定我们不会与官方合作。在
某种程度上他已经把我们绑在他的战车上——我们与他针锋
相对，但是在排斥官方介入这一点上却形成了统一战线。能
够把全部事情厘清到这种程度，又安排得如此井然有序的
人，是个真正意义上的高手。”朱迪斯不无忧虑地点点头
说。
显然，一向聪明自负的朱迪斯现在承认遇到对手。这对手当
然就是X。
“所以，病疫区劫案是序幕，争夺硬盘之战才是一场真正的
劫持，刚刚开始。”姜老如此总结，非常精辟。
山雨欲来风满楼。杀人悬尸的匪徒必有后续动作，我们严
阵以待。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袭击会来自天上。
翌日清晨警报响起，我发现天上来了恐怖大鸟——动力滑翔
伞降临，全黑色的翅膀上闪烁着荧光点，黑压压一片。仔细
观察赫然发现，飞临的滑翔伞下吊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
个人——一个大人腹部绑着一个孩子。为了弄清楚这种怪
事，我把图像放大同时打开声频。原来每个孩子身上有大
字——人质。我听到了孩子的哭泣声。
一阵恶心涌上来，我头皮发麻。没人性的家伙居然拿孩子当
盾牌，卑鄙无耻到这种地步，禽兽不如！我发誓：这该杀的
匪徒！我对付你们绝不手软！
我立即用扬声器把这件事加上我的诅咒高声公诸于众，让亨
特堡内外所有人都听到，包括警方。
有人拍我的肩，我在昏乱中反手一把擒住来人的手腕。扭头
一看，是勃兰特上校。他轻拍我手背让我冷静。
“不好意思。”我松开手表示歉意。
“我理解。”他说。“先静下心看看。”
这话提醒我要冷静，条理一下思路。我把天台上的飞来人定
格放大，仔细观察。那些女人身上除了孩子还背负着方形炸
弹！现在清楚了——这是一群带着孩子的人体炸弹，X发动
的是一次软式炸弹进攻。
这是新点子——比硬性强攻来得阴险可怖。他们参透了亨
特，参透了亨特堡人的底线。我真感叹上苍之不公——恶人
常常能以‘人道良知’作为武器对付善良人。
我们不能用任何袭击手段对待这群入侵者，只能眼睁睁看她
们缓步进入亨特堡。戈地快速作了统计，她们约三十余人。
所携带炸弹的数量，如果按高爆当量粗算，同时爆炸
（即‘殉爆’）会掀翻半个亨特堡。
“这些人密集地聚在一起行动，为的就是‘殉爆’。”戈地
解释。“殉爆——就是一颗炸弹爆炸引爆旁边所有炸弹。非
常残忍。”
所有的人，包括呆在亨特堡外的警察，全体陷入沉闷，无人
出声。警方和HBI都听到了这些话，也看到了显示屏上的画
面。他们同样无语。勃兰克面色凝重，他走到我身边说：
“先把人安顿下来。”
这群入侵者被我限制在高层东北角。她们一度企图向下层进
发，徘徊在走廊里寻找电梯或楼梯。结果白费功夫，只在一
个圆形走廊里转圈。最后不得已进入了我为她们准备好的一
间大厅。
到现在为止，亨特堡里已经有了多批外来者盘踞，都是不请
自来。
姜老的人（和亨特堡人一起）留在地下层；
劫匪和人质呆在遭劫持的病疫区里；
武装警察和FBI 兵散布亨特堡；
克里斯蒂娜一伙在警方撤出后，再次进驻他们原来占据的
地方；
刚到来的‘人肉炸弹娘子军’滞留在上层大厅。
亨特堡形成了五方割据，很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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