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原创——《大劫持》第五十四章 阿布赴纽约

 

54，阿布赴纽约

我们返回纽约的第二天，亚瑟匪帮绑架了外出跑步的杰克

森。亚瑟王香港行动暴露面目，他便不再搞‘半遮面’把

戏。他拿杰克森出气。但是，据后来的情况看，这不仅是报

复，还是个有计划的捉放，颇有些用意。

 

通过姜老的内线，我们得知亚瑟王关押杰克森的准确位置。

我放出飞蚊机器人追踪而去。通过飞蚊传递我们找到了杰克

森。

刚好是亚瑟王见杰克森第一面的场景，非常奇特。

 

他给杰克森松绑，又请他坐到自己身边，脱下杰克森的上衣

看肌肉。之后发出吱吱的感叹声。再后来索性用相机拍摄杰

克森的全裸肌肉造型照。这些做法充斥善意，似乎很温馨。

但是接下来的事十分狗血——亚瑟王要割下一块杰克森的肌

肉做标本！

 

亚瑟王这个乖戾举动令人吃一惊，我怀疑他有精神病。亚瑟

王的前后表现我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要怕，”姜老通过飞蚊传声给杰克森。“他是在制造恐

怖，让你战战兢兢才好服服帖帖。”

杰克森先是一愣，而后明白有我们的飞蚊在他耳边。

 

 

姜老还想说什么，但止住了。他是想看看杰克森怎样反应，

下面的安慰话没有说出来。

杰克森把自己的胳膊平放到桌子上，面不改色地盯着亚瑟。

“这一块怎么样？”亚瑟王指着杰克森胳膊的某个部位，面

露凶相地说。

 

亚瑟拿着刀和杰克森近距离对视。他在观察，想从中看到胆

怯，但是我相信他只发现了癖性。就我对杰克森的了解，此

刻在他眼里能找到的只有癖性。杰克森与人搏斗时，他的眼

睛犹如夜里泛出冷光的狼眼。那是我几次在放大的屏幕上捕

捉到的。

 

亚瑟继续盯着杰克森，把刀贴在杰克森的皮肤上慢慢划动，

接触中已经见血。杰克森用手指蘸上这血，抹到伸出来的舌

头上。他缩回舌头蠕动双唇，突然一口唾液喷出，铺满了亚

瑟的脸。

 

亚瑟的兵丁大叫起来，一拥而上。

“站住！”亚瑟大喝一声。

 

他的愠怒中我们听出了冷静。这很怪，与一般不可一世的匪

首不一样。他呵止住部下，用毛巾擦擦脸，再脱掉外衣内

衣，裸露出全身肌肉。这同样是一个矫健的身体，覆盖着与

杰克森几乎同样发达的肌肉群。他这样展示强壮，要动武

吗？没有，他没有立刻一逞暴虐。

 

“你有那么好的一身骨肉，居然任人宰割，没出息！”这是

我们听到亚瑟带着怒气的话。这是谴责，不是谩骂，反而像

是在教训不争气的孩子。“你应当跳起来打，那才是个男子

汉。”

 

我相信这时候杰克森也糊涂了——应当表现暴虐凶残的匪首

忽然间变成了严父？

亚瑟王大叫：“站起来！跟我打！使出你的本领来！不然我

就把你劈了！”

这应当是激励的喊声。

 

下面发生了激烈打斗，场面十分火爆。两个赤裸的肌腱异常

发达的身体，展开了似乎是拼死的搏斗。我们听到噼噼啪啪

的击打声，频率很高，声音刺耳。

 

杰克森的利爪伤到了亚瑟王，我们听到亚瑟王发出‘啊，

啊’的尖叫，显然是剧痛引起的。杰克森已经进入毫无顾忌

的状态，放开了手脚。

 

姜老缄默着，很平静。他没有继续告诫杰克森什么，只听凭

他自己去处置和发挥。

 

我有些糊涂——亚瑟王究竟算哪一类人物？乖戾、暴虐、喜

怒无常？还是老谋深算、城府过人？如果是后者，我们就有

得忙了。

 

“乖戾睿智二者兼有。”听了我的话，亨特说。“这个人既

神经质，又擅长谋划。而且故意夸张此道，让你摸不到他的

规律。这个人不简单。”

 

亚瑟王好像并不在乎杰克森怎么看他。他有意作秀，明告杰

克森，要发狠做皮肉惩诫。他很快就让杰克森大吃苦

头——我们听到接连的噼啪声，杰克森嚎叫起来，又惨兮兮

地呻吟。

 

杰克森被打惨了。他远不是亚瑟王的对手，受伤倒在地上。

但亚瑟王转而安抚杰克森，让他坚强些。

 

有谁料到了这个场面吗？老实说，没有。包括几位老将在

内。朱迪斯摇摇头说：

“这是变相考试，不是刑讯。”

“不错，聪明的洗脑培训。”姜老接着评论。

“另类方式而已。”戈地添上了一句。

 

三位老将言语吝啬，交流简约，没有一点废话。他们既是在

说真相，也是评判，显示出的却是一种较量味道——三位老

将在和亚瑟王隔空斗法，押注在杰克森身上。我理解到这一

层。

 

数天内，亚瑟王用‘打三巴掌揉一揉’的办法在不断折磨杰

克森。其中竟然出现过手把手教授搏击窍门的情节，真让人

哭笑不得。在短短的时间里亚瑟王已经摸透杰克森的脾气秉

性。他施苦肉计不仅在杰克森身上，还包括自己，这样做很

有感染力。他光身与杰克森激烈械斗，弄得浑身血淋淋。之

后也不疗伤，就接着再来一遍，以至于皮肤上斑斑伤痕在滴

血。亚瑟王身体力行，给杰克森留下不一般的印象。

 

亚瑟王对症下药，撩拨着同时也麻木着杰克森的神经。没多

久杰克森就有了真正被降服的表现——在一次搏击中杰克森

突然扒到亚瑟王身上哭了起来。呜呜的带着抽泣的哭声真正

发自内腹，任人都能感觉出来。亚瑟王也顺坡下，轻抚杰克

森的头，动作温柔，但没有言语慰藉。在旁人看来，这是一

对情深师徒在发泄师徒情。

 

 

不久，杰克森被放回来。亨特堡人聚在一起迎接他。杰克森

形象没有改变，外表也没有伤痕，但表情阴郁情绪不佳。他

心中有结，不能自拔——这在我们意料之中。杰克森是重情

重义之人。亚瑟王揉入情感昵近的武力洗脑，手法十分高

明，效果惊人。杰克森好像变了一个人。

 

“没什么好担心。杰克森的本性会自动排斥邪恶，而亚瑟不

可能不邪恶，到头来就是一场空。”亨特并不忌讳杰克森在

场，信口说出这精辟总结。没有前言序语作婉转，有些突

兀，迎来一阵沉默——在场没有人再说什么，可是每个人心

中都有数。杰克森当然也明白，他没有反应。

 

“这些日子我们疏忽了克里斯蒂娜，这不应该。”朱迪斯很

认真地说。

我们刚刚结束亚瑟王的话题，朱迪斯就说起克里斯蒂娜。真

有些跳跃感，好像他即刻想起这个风骚的女人。朱迪斯如此

重视克里斯蒂娜，我不明白为什么。直到现在也不清楚，他

帮克里斯蒂娜建起一个‘流浪者’团队的目的是什么。

 

“现在刚好派上用场。你跟她谈谈。”姜老对朱迪斯说。

姜老的话我也听得稀里糊涂——‘刚好派上用场’指的是什

么？

 

克里斯蒂娜在亨特堡挺自在。她的那些伙伴都一一离去，剩

下她一个，却并不无聊，除去每天练练泰拳，就是琢磨吃

喝。她几乎把贞妮大婶逼疯了——参与烹调，动手做她喜爱

的泰国饭菜，完全打乱了贞妮的厨房秩序。但是她也很会哄

人，又常常把贞妮逗乐。

 

克里斯蒂娜有时候通宵达旦玩电子游戏，第二天一天睡在房

间里不起床。

 

其实这一切都说明她心中好郁闷——她惦记着硬盘，但不知

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她把夺取硬盘的希望寄托在朱迪斯和安

妮身上。

 

和朱迪斯谈话之后，克里斯蒂娜突然变得精神起来，梳洗打

扮得非常亮丽。她找回两个原来的同伙，在亨特堡召开了一

个记者招待会。克里斯蒂娜买了许多糖果点心和花卉布置会

场，还专门准备了大型咖啡壶。总之，竭力表现出热接热待

的意思来讨好记者。

朱迪斯帮她张罗，尽可能招徕更多记者，还专门请广告制片

人制作了相应的纪录片，搞得非常专业。

 

记者会准备得如此卖力，实际内容只有一个——宣告克里斯

蒂娜正式参与‘硬盘主人认证谈判’。记者会上，克里斯蒂

娜表示手中有过硬的证据证明硬盘属于自己，并声称届时会

有证人莅临谈判现场，云云。

 

媒体传播此消息不遗余力，很快形成了一个高潮。其原因并

不在于这次招待会，而是硬盘的故事早已在坊间流传，由它

带来的起伏跌宕的故事十分精彩，民众自然在追寻故事的后

续发展。

 

我终于看明白，克里斯蒂娜‘派上用场’是怎么回事。在这

件事上我也确实冤枉了朱迪斯一把。

 

朱迪斯是在利用克里斯蒂娜叫板H国副首相阿布。克里斯蒂

娜隔空喊话，为的是刺激阿布的神经，让他的惴惴不安更上

一层楼。克里斯蒂娜喊出争夺硬盘的话，通过媒体传到他耳

朵里。其中最令他胆颤心惊的是这句——‘这个硬盘的一个

附件在我手里，它可以帮助打开硬盘，揭开其中的秘密渊

薮。’

 

我相信，这不是克里斯蒂娜自己的话，而是姜老、朱迪斯教

她说的。她照本宣科说出这句话，其实根本不解其意。这只

是要逼疯副首相阿布的一个伎俩。其中的臆造成分非常明

显，但亨特从心理学角度分析，在副首相阿布目前的精神状

态下，这条信息对他是个致命的冲击——渊薮一词多与罪恶

相连用，会让他立即联想到硬盘里那些血淋淋的影像。此时

的副首相阿布头脑肯定混沌，他会倾向于宁可信其有，而不

敢误判。因为关系实在重大，实属生死大劫。

    

    副首相终于沉不住气了。亨特三番五次拒绝他赎买硬盘的

要求。现在，除了姜老正在武力夺盘，又一个女人进驻亨特

堡，就近游说亨特，声称有硬盘拥有权，而且说她有什么附

件可以如何如何。硬盘不保的危机感愈加沉重。

 

H国正式通知美国政府，副首相阿布将于某年某月某日赴美

国纽约作一次私人访问。美国政府对有外交关系的这个国家

副首相当然以外交礼遇相待——答复将全程保护。这就是

说，H国副首相阿布的安全属国家层面的外交大事，FBI与当

地警方有义不容辞的安保责任。

 

亨特召集我们讨论有关副首相阿布来访的具体问题。

比一般人怕死，这是达官贵人的通病。这种‘怕怕’往往达

到惊人地步。H国副首相阿布，据传有一次在宫廷花园里看

到一个陌生面孔，竟然立即昏死过去，经抢救才苏醒过来。

实际上他碰到的不过是在玩化妆游戏的儿子。

神精脆弱到这种地步，他敢来纽约吗？纽约可称是世界上头

等冒险家乐园。

 

副首相阿布的行期一拖再拖。言明的理由不外是身患小恙，

或某重要国事耽搁等等，显然都是借口，引来公众舆论的各

种猜测。我怀疑副首相阿布的出行决心，觉得他难以成行。

 

“不。”姜老十分肯定地说。“H国形势逼人，已经容不得

他三心二意。硬盘是决定他命运的钥匙，他必须得盘而后

生。”

 

不久传来一封电邮。安格把它送到亨特手里。电邮是H国政

府发来的，内容很简单：

“尊敬的亨特阁下：

我国副首相阿布同意与阁下的会谈安排在贵府——亨特堡。

陛下与阁下的观点相同，认为亨特堡是唯一可以保证会谈顺

利进行的地点。

H国副首相阿布府总管谨启”

 

我觉得副首相阿布的这个表态有些古怪。亨特堡久战恶匪，

与他的雇佣军血腥鏖战，令他惨败。他应当非常忌惮这个不

祥之地才对。

“不是这个概念，KING。副首相阿布并不蠢，那些失败的

遭遇反而让他认识到亨特堡的价值——是他这种人特别钟爱

的特殊价值，那就是千奇百怪的逃遁路径和方式，对君王级

贵胄可谓是堪比庞大卫队的安全保障。”朱迪斯以这样分析

反驳我。

 

其实还是那个道理——所有强权者都有极强的忧患意识，说

不好听就是后事心态。尽管宣扬神权天授（或胡诌什么‘人

民选择’），却始终有‘横遭天谴’的梦魇缠身，对自己贵

胄地位的稳固绝对没有信心。

 

一个阴雨连绵的周末，副首相阿布的卫队先期抵达亨特堡。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挑选这么个天气。

 

翌日凌晨时分，警方进驻亨特堡，花园中和外面的街道也都

布岗。一长串轿车在蒙蒙细雨中开进亨特堡大院。副首相阿

布一行被接进大门，由亨特亲自引领来到一组客房。这里是

十数间高级屋舍组成的一套，位于高层西北角落，自成一

体。与其他房间不相邻，有宽宽的走廊相隔。这些走廊上，

警方负责布置巡视。副首相阿布的贴身侍从侍卫充斥各房

间，作细致检查。

 

一切停当之后，副首相阿布来到中心套间歇息，这里可以说

是堡垒中的堡垒，它被其他侍卫房间包围在中央。副首相阿

布的起居安排已尽善尽美。

 

H国副首相阿布莅临亨特堡恰谈索取硬盘一事，顿成重要新

闻。前一阶段，闹得沸沸扬扬的亨特堡风波竟然演变为谈

判，令众人颇感兴趣。于此同时，姜老却销声匿迹了。

 

各媒体做出许多揣测性报道，关注姜老的去向。媒体顺应大

众口味，大量刊登有关姜老的传闻逸事和目前的行踪动向，

几乎都是荒唐的编造演绎。

 

姜老的粉丝群对姜老无声离开有怨气，几乎同声质问——姜

老强势声言‘拯救百万生命’，如今古怪消失，实在有悖情

理。但是有一个声音很特殊，它言明姜老仍然在亨特堡，并

没有离开。所持论据很简单——姜老义气冲天，绝无可能背

信弃义一走了之。这声音逐渐放大，慢慢感染许多人，他们

甚至开始猜测姜老的下一步谋划。

 

看到这些我暗自感叹：姜老的魅力能在哑然无声中征服人

心，其来由也几乎是个悖论——行为张狂到屡屡触法，收获

的居然是普遍的欣赏与期戴。民众心里自有一杆秤。

  

    副首相阿布在进驻亨特堡第二天，即强烈要求立即开启谈

判。副首相阿布不想多一刻停留，急迫之情毫不掩饰。他要

求尽快解决问题迅速返国。

 

可是偏偏这时出现了一个‘意外’，让副首相阿布一筹莫

展。

情形古怪。副首相阿布的一个侍从突患急症送医。随即传来

消息说此人患的是某某病。众人大惊失色——此病曾流行于

多个东南亚国家，传染性极强。

 

美国国家检疫部门勒令H国全体来宾不得离开居所，并派大

批检疫人员到达现场。经一番严格医检，并未发现新病例，

令副首相阿布随员松一口气。但检疫官员宣布，他们必须接

受三十天隔离观察，在此期间不得外出。检疫官员在亨特堡

重新布置了警戒线，由FBI士兵看守，禁止随意出入。

 

这个变故让副首相阿布形同软禁，他速战速决的梦碎，只能

老老实实地在亨特堡呆下来，已经是不可变更的事实。

“不是坏事。”朱迪斯搓着两只手兴奋地说。“姜老，我相

信你不会为此感到遗憾。”

 

我听明白了，朱迪斯是在婉转探问姜老与这件事的关系。我

甚至觉得他怀疑是姜老制造了这个‘软禁’。

 

我们聚在湖景厅。朱迪斯、戈地、安妮和我坐在圈成U型的

沙发上，只有姜老一个人站在大玻璃门前，眺望阳台下的小

湖出神。那里景色幽暗朦胧，林木湖水被雾气缭绕，晕染得

若隐若现。

 

“这不是意外，是个巧妙的诡计——手段狠辣。”姜老一直

盯着飘渺中的小湖，目不转睛地说。“你们说，它是不是我

所为？”

“是谁干的不重要，但目的不难猜测——与你的相同。”朱

迪斯话说得坦率，意指却很含蓄。

 

姜老爽朗大笑，选了个舒适的姿势坐到沙发上。

“不错，副首相阿布将被迫逗留三十天，让我宽松了许

多。”

这是姜老第一次明确承认他的目标是副首相，之前他总是给

人以硬盘为目标的假象，虽然我早已把硬盘看作是一个道

具。但是姜老还是避开了朱迪斯含蓄的逼问——滞留阿布是

不是他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