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删除的纪念——写给雅阁的一封信

来源: 立于 2017-03-27 04:16:59 [档案]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次 (5039 bytes)

为了删除的纪念

——写给雅阁的一封信

雅阁：

你好！感谢你的留言。

中国文人自古就有相互交流的传统，喜欢写诗应和。那时写诗是中国文人的一种生活方式。看到你简短的留言，却勾起了我心中许多想说的话题。我觉得文化人之间的开放与交流，其实是非常重要的。不在于辩论出对与错或者好与坏，关键是那是一件快乐的事情，而且有时能激发灵感。在过去许多著名的诗篇，就是诗人在酒席上的应和之作。所以，多在一起吃饭喝酒不利于健康，但有利于文化的繁荣。不过，凡事又总是有两个方面。今天的中国人写不出像样的文章与诗歌，又恰恰在于餐饮业的过于发达。食物太精美，数量太丰盛，而中国人又特别好客，文化人聚在一起酒量很大，又一个比一个能吃，又有那么多好吃的、好喝的，所以，聚在一起就光顾着吃和消化了，顾不上写诗了。

说到诗，我喜欢简单的诗。我一直想写一些抽象的诗，它的形容词和意象都趋于最小化。她非常的简单，而在我看来，那就是一种美的极致。现代的诗已经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太复杂了。我总觉得诗是一种有些不同的东西。太复杂就做作了，假了。我不相信复杂的诗。

关于结构。我觉得结构单一或复杂，线性或非线性，连贯或跳跃，这都属于风格，而非优点或缺陷。是啊，人生充满了遗憾，而文学又可以说就是一种遗憾的艺术，你选择了某种风格，就必然失去了另外的风格之美。对于读者也是如此。但对于读者，这是只是一种小遗憾。你吃了一个桃子之后，感觉味道不错，但你马上忘了那个桃子的味道还不错，你感觉遗憾了，你想要是这个桃子有西瓜那么解渴，那该多好啊！这其实很好解决。你不必要求培育出有西瓜那样含水量的桃子，你只要在吃完桃子之后，再去找个西瓜吃就行了。但对于作者有时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因为，雅阁，在看完你的留言之后，我通宵达旦的穿着背心短裤坐在灯下不停地扇着扇子，开始修改我的诗歌。满头大汗，一半是因为热，另一半还是因为热，和焦虑。我不停的问自己：怎么才能在不增减一个字的情况下——也就是说在不减少我的诗歌的优点的情况下，可以把这首诗，改成一首结构更复杂的诗呢？后来我竟然做到了。那么雅阁请看，修改后的诗歌，一字未变，但结果复杂了。好吧，我把结构简单的自己留下；把结构复杂的送给你，留做删除时的纪念。

此致敬礼！

立

2017-03-27

夜晚住宿小鎮

樓下酒吧的音樂聲，
把我吵醒，深夜，
走出房間，坐在中央旅店
二層樓道的椅子裏，
我很困。
樓下燈火通明，
許多人在說笑，
聲音響亮——含混。
今夜，
我是小鎮唯一的旅客。
一個中國人。

遠離家鄉，
媽媽變成了一種聲音。

我看見月亮懸在天上。
離我很遠，
但我比樓下的人
離她更近。

我，是一名書寫者。
用母語寫作。
寫出自己的挽歌。

漂泊在異國語言的海洋，
母親的語言，是我的船。

現在，我，
獨自坐在眾人喧囂之上，
等待一場狂歡的散去，
等待所有的光的熄滅，聲音的熄滅。
樓下音樂震耳欲聾。
不再有殉道者的年代，
痛苦是否依然
延續生活。

清晨我將離去，
用發動機打破空氣的禁忌。
無人察覺。
昨夜的狂歡者們還在沉睡。
要到接近中午，他們才會睜開雙眼，
在灼熱的陽光中，再次發現自己的家，然後
安心於又是一個
美好的
休息日。

立
2017-01-14 於Stroud， central hot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