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长诗）155-172

           一五五

 

他们有着春天一样的年龄

却没有春天处事的策略

花开到结果不仅仅在于过程

更多的是和众多的阻力决绝

 

廉价的体力，机械一般的肢体

一年也挣不到金融大亨的一顿酒席

浑浊的社会，依旧保留着质朴的品质

不反社会，惟一的抗争形式就是死

 

             一五六

 

深圳有那么多的银行，那么多的暴发户

不去抢！不去绑架！不去作恶

从高到低，生与死取直线直达绝路

我的诗歌陪伴盼归的母亲心如刀割

 

专家在分析你们的死因，心理脆弱

你们缺乏父辈那样泥土一样的忍耐

毕竟你们的身份还是乡下的田螺

少数人的富有还要牺牲你们一辈子

 

我在楼顶上整整站了两个小时

这苦涩的人世，我能说什么

同样的人享受着两种户籍制

你们的生命不过是时间里瞬间的哀歌

 

               一五七

 

临时拥有一条地平线，我在贫困和富有之间

海水摇动着地平线，摇着自己儿子的摇篮

海也经常以暴制暴，大元远征的船队，西班牙炮舰

还在大海的腹中检讨覆灭的原因

 

我一直把自己置身在夜里，只有在白夜

才可以专心地挖掘埋在内心的宝藏

夜广阔无边，只有想象能够逾越

容纳我的肆无忌惮，连同不动声色的疼痛

 

             一五八

 

萩作为古老的蒿草，被移植进了字典

它比同时代的黎民幸运，留下了个名字

我可以通过字形想象它摇曳的苦难

顺便想想埋在下面的人叫张氏或者赵氏

 

翻看字典，我知道人的一生贵如游丝

断开时前一半可能叫春，后一半或许叫秋

当然不是吕氏的春秋，是无名氏的生与死

兰花因春馥郁，菊花为秋养育傲骨

 

              一五九

 

孤独借助春风的力量，迅速生长

它寄生在我们的身体里，犹如常绿乔木

欲望给孤独提供了良好的生存环境

它会在我们的身体内掀起革命，像极了领袖

 

宇宙深邃，渺小的人发出十万个为什么

它真的神秘吗？它遵守自然，不吃肉扒皮

恒星，星星，卫星，各施其职，不闹分裂

空虚和博大，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迷惑人类

 

              一六0

 

黄昏今天是最大的英雄，我拒绝颂扬

英雄杀人比强盗更具合理性，可以胸佩勋章

尸骨把草寇推到所有人的头顶

杀人、抢夺河山，让人性露出贪婪的原形

 

英雄的血，强盗的血，都是黑的，像暗夜

京观布满野草脚下的每寸黑土

赞美英雄成了宵小乞讨、要饭的职业

他们提前奔了小康走上了幸福之路

 

             一六一

 

我无法让自己统一，肉体和精神各自称帝

身体在北方，货物流通使用人民币

灵魂在南方，使用港币、澳元、台币

嬴政左手抚摸着佩剑右手把玩着方孔钱币

 

           一六二

 

冰冷惨白的月光拿夜做刺杀的靶子

剑被生生刺痛，发出冰川季的寒光

火，剑，贞洁，这些带血的种子

被植进时间的内核，放出光芒

 

夜包裹着一切，春潮秋水，治世和战乱

二化螟举行烛光集会，欢呼土地的公平

玉米螟拥抱着玉米，在阁楼中饮酒，赞美田园

安静的乡村只有犬违犯规矩，大叫大嚷

 

             一六三

 

肉体小丑般活着，灵魂要卧薪尝胆

尽量自己清除眼睛里的尘土

不在高树上标榜自己的高洁，融进人间

检讨过去的得失，从内心自我救赎

 

星星有运行的苦，石头有寂寥的难

世界上没有可以拯救苦难灵魂的主

雪地里羽毛一样飘着寒号鸟的忧患

他人不是地狱，自己才是自己的地狱

 

          一六四

 

没有人能改变落叶的方向和方式

坠落，飘零，一颗颗搏动疲惫的心

接受命定的安排，不是逃兵，也不是逃避

迁涉中的大雁遗失心爱的伴侣纯属命运

 

社稷一直都是一座倾斜的宫殿

一座功能齐全的焚尸场，墓地

我不迷信文字可以匡正社稷堕落的灵魂

进出宫殿的人各取所需，仰仗权力

 

            一六五

 

翻动史册，我不是要看相庄剑的寒光

血腥的霉味,影响我的正常饮食

也懒得听前朝的遗老遗少唱过零丁洋

我捧着一杯清茶看羊群在线装缝里饮水

 

历史是重的，史书很轻，被风轻易翻动

公园的长椅上有人读娱乐新闻，相互接吻

谈房价高企，足球寡妇，没有人谈盛衰枯荣

乞丐的头在不停地磕，就是没有磕疼悲悯

 

             一六六

 

宝马除了舒适快捷，还赋予哭幸福的标准

舒适的软座上适合安放玫瑰的哭泣

自行车负荷有限，车架上的笑相对短暂

拜金的社会早已压扁道义单薄的轮子

 

水汽，隐逸云层中，自以为脱离了人间

安享太阳细致入微的抚摸，亲昵

斜睨从身边带着苦难上升而去的青烟

昏聩的雨水在半空中一头栽向大地

 

            一六七

 

茅草，居住在荒芜的乡间，不事张扬

几乎所有的人都忘记了它曾是前军的旗帜

曾以霸主的姿态在春秋的空间猎猎飘扬

楚国消亡，告别了落花，做了隐士

 

虽然沦落荒野，生活靠饮风苦度

如剑的身体里一直都保留着侠骨柔肠

不忍诗人餐风露宿，在成都献身草庐

守护着杜老夫子的千古诗名

 

              一六八

 

天网恢恢，电波在天空中构建宣传网络

对鸟进行计划生育和优生宣传教育

鸟提高婚育年龄，筑巢量明显减少

初步统计，鸟明显提高了性爱欢娱度

 

为了控制人类人均空间占有量的下降趋势

狮子用牙齿下达了兽类数目减少任务

只有老鼠，热衷生育，数量失去控制

老鼠官方通讯社报道：老鼠晋升地球第一家族

 

             一六九

 

金，银，琉璃，珊瑚，砗磲，玛瑙

这些自然的骄子，与众不同，品学兼优

堕落人世，成为人人用命可以换取的七宝

一直藏身暗处，示人时已布满层层血垢

 

埋于深山，隐匿深水，仅为洁身自好

来到人间，奉为宝物，演变成人性毒瘤

搅进仇杀恩怨虽非本意，时感罪责难逃

久居江湖，不免麻木，不辩善恶

 

            一七0

 

一直试图逃离虎视眈眈的围堵，皈依我佛

不料佛也爱金身，不乐意泥身屈就

索性披挂人间烟火，管它福与祸

以虚假笑迎人类，以天地之心埋藏孤独

 

阳光钉着铁掌，在城市的水泥地上奔跑

像我春风得意的朋友，一日看遍古长安

其实我并不知道进士是个什么好鸟

竟然忘形到把弗朗马的蹄子跑出癫痫

 

            一七一

 

违背程序，森林带着黑骨头躲进地层

正常程序，森林的骨头应该化为灰烬

和人一样，树木同样具备魔鬼的天性

在大地转身的时候偷偷更换俗定身份

 

黑暗涂黑了森林内心的白，积蓄血腥

黑暗的囚禁，改变了森林最初的价值观

以牙还牙，煤炭，石油用黑染黑天空

现身尘世，仿佛大片的魔鬼莅临人间

 

             一七二

 

森林绿色飘逸的长发生出条条火龙

让投鼠忌器的人长出独霸天地的野心

屠杀和掠夺，喂不饱悍马奔跑的欲望

所有的凶手把责任推给冷血的冰川

 

发红的国家机器，黑煤矿，石油大亨

他们多无辜，他们是一群屈打成招的囚犯

战车，亚马逊小鹿般温柔地拜访中东

战火，美利坚女子浪漫的抱紧波斯湾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