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苏联作家法捷耶夫为何饮弹自杀

前苏联作家法捷耶夫为何饮弹自杀

    1956年5月13日,前苏联最著名的作家法捷耶夫在他的别墅内饮弹自杀,终年54岁。此时距离斯大林逝世三年两月,距离苏共二十大召开仅三个月。

    法捷耶夫是斯大林时代极负盛名的作家,同时也是苏联文学界的领军人物,其长篇小说《毁灭》、《青年近卫军》在国际上流传甚广。他的最大读者群是在中国,他的名字及作品在中国几乎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

    1956年2月24日夜,赫鲁晓夫在苏共二十大上,作了《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秘密报告。报告长达四个多小时,披露了相当多的关于斯大林的历史真相,用铁的事实证明斯大林是一个人间恶魔。

    史料记载,与会代表因听了“秘密报告”而晕倒或引发疾病者,多达30余名。会后还出现了数起自杀事件,其中最有名的当数法捷耶夫。

    法捷耶夫没有亲耳听到赫鲁晓夫的“秘密报告”,而是在会后听了“传达”。作协的工作人员注意到,听“传达”时,法捷耶夫的脸“似乎蒙上了一层铅灰色,而主要的是两眼饱含着泪水”。 1956年5月13日,法捷耶夫在别墅开枪自杀,身边摆放着斯大林画像和写给党中央的遗书。

    在遗书中,法捷耶夫自述死因:“我看不出再活下去的可能,我为之奉献终生的艺术已被党的自负而无知的领导所扼杀,现已无法挽救。优秀的文学干部在当权者罪恶的纵容下,或被从肉体上消灭,或被折磨致死,其人数之多,甚至历代沙皇暴君做梦也难想到。”一方面,法捷耶夫难以承受斯大林神话破产带来的幻灭。他在信中怀念列宁时代,“列宁死后我们被贬到孩童地位,被消灭,被恫吓”。另一方面,他对未来也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在信中,他将赫鲁晓夫等人称作“暴发户们”,断言这些人“已背离伟大的列宁学说,这令我对他们完全不信任,因为他们将比暴君斯大林更恶劣。后者还算有知识,而这些人不学无术。”

    法捷耶夫在遗书中哀叹:“我本应是我国优秀人民引以为荣的人,因为我具有真正的、质朴的……天才”,结果却“(在斯大林时代)被变成一匹拉车的马”。

    法捷耶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究竟为何要自杀?

    法捷耶夫1901年12月24日在加里宁州基姆雷市出生,1908年举家迁往远东。在远东南乌苏里边区度过童年和少年时代,家境贫苦。1912至1919年 在海参崴商业学校学习时,接近布尔什维克,并参加革命活动。1918年 加入苏联共产党。1919年受党委派去苏昌游击队工作,由普通战士提升到旅政委。后来参加镇压喀琅施塔得叛乱。1921至1924年 在莫斯科矿业学院学习。1924至1926年 在克拉斯诺达尔及顿河罗斯托夫做党的工作。1926年 底去莫斯科,此后完全从事文学工作。

    法捷耶夫是斯大林的狂热崇拜者,是斯大林主义的狂热践行者。但同时他又是一个有创作理念和人格良知的人,他一生都生活在矛盾和痛苦中。

    他以饱满的热情歌颂党的领袖和领导者,歌颂伟大的社会主义制度,但是,他同时又认为党的领导干部是真实平凡的人,作品必须展示他们平凡真实的一面。因为这个理念,他创作的《青年近卫军》遭到猛烈批判,为了神化党的领导干部,他被迫对《青年近卫军》作了三次修改,直到党的领导人物满意为止。他的《青年近卫军》取得巨大成功,荣获斯大林文学奖。之后,他成为俄罗斯无产阶级作家联合会(“拉普”)领导人之一。并历任苏联作协筹委会副主席、作协主席团委员、作协书记、作协总书记、理事会主席。

    他在担任作协最高领导人期间,斯大林开始了党内大清洗。法捷耶夫忠实地履行了作协内部的清洗职责。一大批他过去的亲密战友和同事被他送上了刑场和集中营,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但同时,他的良知告诉他,这些人是被冤枉的,但他无能为力。他只能忠实地执行命令。他保留和隐藏了这些被害作家的手稿,并为出版他们的作品绞尽脑汁。

    法捷耶夫对斯大林虔诚到了迷信的地步。他以为大清洗是秘密警察头子叶若夫及其接替者贝利亚瞒着斯大林干的。他深信斯大林一旦得知定会制止、纠正。他常说:“斯大林受骗了。”

    他同斯大林也有意见分歧的时候,但他都遵守下级服从上级的纪律。例如在评选斯大林文学奖时,他只能按照斯大林的意志去肯定一些平庸之作。除了虔诚,他对斯大林还怀有一种恐惧。他曾说:“我怕两个人——我的母亲和斯大林,又怕又爱……”又怕又爱——极好地道出了法捷耶夫对斯大林的复杂感情。

    斯大林死后,苏联社会政治生活发生巨变。作为作协主席,法捷耶夫给苏共中央写了几份报告,提出克服官僚主义体制的设想。但党中央不予理睬,也不肯接见他,反而把他关进克里姆林宫医院强制进行“治疗”。

    法捷耶夫1953年10月召开作协14次中央全会。法捷耶夫在开幕词发言稿中提到为一些受批判作家恢复名誉问题引起了争论,最后发言稿被否定,开幕词被撤销。虽然还选他为作协主席,但第一书记由苏尔科夫担任,他已无实权。1956年苏共20次代表大会上,著名作家肖洛霍夫发言激烈:“作协已经蜕化成一个行政机构,由权欲熏心的法捷耶夫把持着,在工作中他不愿考虑集体领导的原则。”这令法捷耶夫十分伤心。他开始以酒浇愁。

    在法捷耶夫自杀之前,还发生一件事,在他的别墅周围,有一个流浪汉在转悠,这个人和他照面时,对着他吐口水。法捷耶夫发现,这个人以前是他的同事,被他迫害后沦落成为流浪汉。

    史学家认为,法捷耶夫自杀,主要原因是他的精神世界完全坍塌。他不能接受他的精神领袖一下子变成恶魔。还有人认为,他是斯大林主义的狂热践行者,他害怕受到清算,他害怕他不能得到人民原谅,故而选择自杀。

    由于法捷耶夫的遗书当时被隐瞒,所以他请求埋在母亲墓旁的愿望也被隐瞒了。他葬在俄国社会名流的墓地——新圣女修道院陵园。他不愿死后再与大人物为伍,只想伴着自己的母亲。但死者这惟一遗愿没能得到尊重。他活着时是个充满矛盾的悲剧性人物,死后也依然落个悲剧性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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