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6月，唐纳德·J·特朗普（左）与当时的纽约市长爱德华·I·科赫（中）、纽约州州长休·L·凯里在一起。(Associated Press)
纽约——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在讲述自己作为真正的地产商开发的第一个独立项目时——把第42街上的一个衰败的铁路酒店改造成华丽的30层君悦酒店(Grand Hyatt)——说它从一开始就很成功。
特朗普在他1987年的畅销书《特朗普：交易的艺术》(Trump: The Art of the Deal)中夸耀说，这家酒店“从第一天起就很热门。现在每年的总营业利润超过3000万美元”。
不过，那本书以及这些年的无数评论都几乎没有提到该酒店得以修建的一个关键因素：40年的特殊税收减免，到目前免除或未收取的税额已使纽约市损失3.6亿美元，还有四年才到期，而该产业1980年修建时的成本仅为1.2亿美元。
这个项目奠定了特朗普在纽约的事业模式：他利用父亲——后来是他自己的——庞大政治关系网，依靠政府的大量支持，并以税收减免、拨款和奖励等形式利用纳税人，使他的曼哈顿地产帝国核心的15幢建筑获利。
据纽约市的税收、住房和财政记录，从那时起，特朗普在纽约的高档公寓楼、酒店和写字楼享受的税收减免、拨款和其他补贴高达8.85亿美元。这些补贴帮他降低了成本，因为降低了税收，他的公寓又可以以更高的价格卖出。
在竞选期间，共和党总统提名人特朗普明确表示，“作为一名商人，我想尽可能少地缴税”，并为此感到非常自豪。
来源：纽约市财政局、纽约州经济发展厅。(By Yuliya Parshina-Kottas)
尽管不可能搞清楚特朗普究竟缴纳了多少个人和企业所得税——因为他拒绝公布自己的纳税申报单——但对他在纽约的地产开发记录进行研究，可以发现他如何竭力争取压低旗下项目的税额。
特朗普曾对爱德华·I·科赫(Edward I. Koch)、鲁迪·朱利亚尼(Rudy Giuliani)和迈克尔·R·布隆伯格(Michael R. Bloomberg)三任市长领导的政府提起诉讼，并获得胜利。起诉的原因是，政府拒绝为特朗普在第五大道上的标志性建筑特朗普大厦(Trump Tower)和20年后的第一大道上的特朗普世界大厦(Trump World Tower)提供税收优惠。后者出售的共管公寓属于2001年纽约城标价最高之列。
单单这两个项目获得的税收优惠总额就达到1.57亿美元。
位于哥伦布圆环的44层特朗普国际酒店大厦(Trump International Hotel and Tower)获得了1590万美元的税收优惠。
他也不会错过任何补贴。在世界贸易中心(World Trade Center)遭遇恐怖袭击之后，特朗普利用一项帮助该地区小企业恢复的项目，为他靠近世贸中心遗址的一座大楼申请了价值15万美元的补助，尽管他在遇袭当天就承认这座大楼并没有受损。
“唐纳德·特朗普绝不会放过自己所能染指的任何一分钱的纳税人补贴，可以说在这方面，没有哪个开发商能比得过他，”白思豪(Bill de Blasio)政府负责住房与经济发展的副市长艾丽西亚·格伦(Alicia Glen)说。在为朱利亚尼市政府工作期间，她首次与特朗普进行过较量。
在寻求获得补贴上，特朗普与其他许多开发商没有多大的不同。但他获得补贴的规模和在此事上的汲汲营营，与他作为外来竞选人所夸谈的东西不符。他宣称靠一己之力获得成功，并反复谴责他所说的付费入场的政治文化和“被操纵的”政府体系。
在接受电话采访时，特朗普没有回应针对他追求税收优惠和其他补贴的具体问题，反倒为自己的此类行为进行辩护。“在很多情况下，它们关系到一栋楼能不能建成，”他说。“我在世界其他地方也获得了优惠。”
曼哈顿第42街上的君悦酒店，紧邻中央车站。(George Etheredg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史无前例的优惠力度
在70年代中期，30岁的特朗普渴望在曼哈顿留下自己印记，他将目光投向了位于第42街上的紧邻中央车站的海军准将酒店(Commodore Hotel)。已经破产的宾夕法尼亚中央铁路公司(Penn Central Railroad)正急着出售该酒店。
它看起来并不像一门好生意。纽约城正处在财务危机和更大规模的经济危机中；中央车站附近的社区已经变得有些破败；特朗普没有开发这个项目的资金。他需要父亲弗雷德·C·特朗普(Fred C. Trump)为他担保一部分建设贷款。将负责运营该商业地产的君悦酒店担保提供项目其余资金，以此换取50%的股份。
但特朗普坚持表示，如果不能获得市政府的税收优惠，这个项目便行不通。
迫使政府批准减税，证明特朗普是典型的有内部关系的人，至少通过他父亲做到了这一点：弗雷德·特朗普是市长亚伯拉罕·D·比姆(Abraham D. Beame)和州长休·L·凯里(Hugh L. Carey)的主要捐款人与朋友，后两位都是民主党人。
“弗雷德是布鲁克林的大人物，”曾在90年代为唐纳德·特朗普工作的说客马丁·J·麦克劳克林(Martin J. McLaughlin)说。“他与比姆和凯里关系极为密切。”
特朗普拜访了纽约市政府的年轻官员迈克尔·拜尔肯(Michael Bailkin)，后者围绕着为期40年的税收减免制订了一项方案——这至今仍是纽约市给出的期限最长的税收优惠。根据该方案，纽约州将拥有酒店底下的土地，并以每年1美元的价格出租给这个合伙企业。
“我当时将他视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开发商，自身经验虽然有限，但却来自经验丰富的家族，”拜尔肯接受采访时回忆。
特朗普还有另外一张王牌。“他的确说过，”拜尔肯补充道，“市政府会支持它。”
位于曼哈顿上西区的特朗普公馆的一栋大楼。因为一个市政项目，该物业出售公寓的收益所需缴纳的税款大幅降低。(George Etheredg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凯里被说服了。但特朗普还需要纽约州城市开发公司(Urban Development Corp.)的支持。他雇用了州长的首席募款人路易丝·森夏恩(Louise Sunshine)，后者安排他和该机构的负责人理查德·拉维奇(Richard Ravitch)碰了一次面。
拉维奇最近接受采访时表示，他在特朗普介绍完项目之后坦率地回应：“第42街上有一家君悦是件好事，我相信它会大获成功。但我并不认为它应该获得税收减免。”
拉维奇回忆，特朗普站起身，“说道：‘如果你不给我税收减免，我就让你丢掉差事。’”
森夏恩未回应置评请求。
最终，在比姆等民主党政界人士打了几通电话之后，拉维奇及其机构的董事会投票通过了这个项目。不过，酒店的合伙人必须拿出一定比例的利润来支付不多的土地租金，并允许在附近修建地铁入口。
特朗普称，这一决定是基于项目本身做出的。“我们和其他很多人一样，是捐款人，”他说。“但从未进行有偿交换。”
经过耗资1.2亿美元的大修，这座如今蒙着深色玻璃幕墙的酒店于1980年盛大开业。
不过，还没开业的时候，特朗普便背弃了允许在酒店东西两侧修建地铁入口的承诺，从而激怒了当时的新市长科赫。
最终，特朗普在西侧土地的役地权问题上松了口，并允许大都会运输署(Metropolitan Transportation Authority)修建一个楼梯间，但他搪塞掉了自己对另一个地铁口的责任。
2005年7月向国会的一个小组委员会作证时，特朗普展示呈现纽约城天际线的照片，画面中有他的特朗普世界大厦，就在联合国大楼附近。(Joe Raedle/Getty Images)
市政府官员起初估计，针对君悦的税收优惠每年会让特朗普省下400万美元。但纽约市财政局应《纽约时报》之邀于近日做的分析显示，每年的实际税收减免比这大得多：1983年为630万美元，到2016年增至1780万美元。这项税收优惠还有四年才到期，减免总额目前已达3.593亿美元。
监管该项目的纽约州经济发展厅(Empire State Development)称，酒店所有者在同一时期向市里支付了2.025亿美元的租金和杂费。
特朗普表示税收优惠发挥了该有的用途。“酒店对纽约城而言是巨大的成功，”他说。“它让人们对那一地区重新产生了兴趣。”
作者：CHARLES V. BAGLI
翻译：王相宜、常青、李琼
低税收，“优雅生活”
君悦酒店开业时，特朗普已经开始了他的第二个项目——特朗普大厦。这个58层的古铜色玻璃大楼后来成为他的宅邸、公司总部和旅游景点。
这一项目要拆除邦威特·特勒百货公司(Bonwit Teller)，他形容第五大道上的这个著名地址是一个“蒂芙尼(Tiffany)级别的地段”。
为了修建他所谓的“通过黄金眼看到的优雅生活的终极景象”，特朗普想根据该市1971年创立的旨在刺激住房建设的421-a项目获得10年地产税减免。随着该市经济反弹，421-a等项目被批评为给开发商的大礼。
科赫市政府拒绝了特朗普的申请，称该项目不符合资格，因为他要取代的是一个拥有上千名员工和年营业额达3000万美元的百货大楼，而不是一个“未被充分利用的地产”。
1981年，特朗普起诉纽约市。上诉法院(Appellate Division)的阿诺德·L·费恩法官(Arnold L. Fein)裁决支持该市的决定，称421-a项目“在大部分选择中几乎没有考虑它所出让的利益，在曼哈顿已经得到充分利用的地点建造豪华公寓楼”。
特朗普提起上诉，1984年，纽约州上诉法庭(New York State Court of Appeals)裁定，该市的行为“为获益设立非法障碍”，特朗普获得减税优惠。
特朗普当时称，10年的减税总额在700万至1000万美元之间。
不过，纽约市财政局称，根据其最近的分析，该收益总额达到2250万美元。特朗普后来又通过一个改造该大楼商务空间的项目，获得了1500万美元的税收减免。
特朗普继续挑战科赫市政府限制税收减免或要求开发商做出让步（比如补贴公寓）的努力。在政府拒绝为曼哈顿西区的另一个建设项目提供数千万美元的补贴后，特朗普宣称“纽约市由埃德·科赫领导是一个灾难”。
位于曼哈顿上西区的特朗普公馆的一栋大楼。因为一个市政项目，该物业出售公寓所需缴纳的税款大幅降低。(George Etheredg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一个大卖点”
不难理解为什么税收减免对特朗普这样的开发商很重要。
在一幢大楼两三年的建设过程中，在没有租赁或销售进项时，421-a的税收减免能给开发商省下数百万美元的税款，因为在财务状况得到提升之前，地产是按照实际税率征收的。一旦大厦建成，开始出售公寓，这些益处就转给了买家，能极大降低缴税额，大楼因此更具吸引力。
2004年，在河滨大道120号（这条大道从曼哈顿西区的第59街延伸到第72街）特朗普广场-南岸开发项目的一套新两卧顶层公寓的销售计划中，由于这座大楼的421-a税收减免，首年的地产税预计仅为617美元。如果没有这些补贴，该公寓（2004年的挂牌价是160万美元）的税额将是32916美元。
“那是一个很大的卖点，”特朗普集团(Trump Organization)已经退休的执行副总裁查尔斯·P·赖斯(Charles P. Reiss)说，“对公寓套房来说，每月的费用极大降低了。”
这种益处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降低，10年后，公寓所有者要全额支付税款。
在赢得对特朗普大厦的法庭争斗后，特朗普又从科赫市政府为特朗普广场(Trump Plaza)和特朗普宫(Trump Palace)争取到2080万美元的421-a税收优惠。
从20世纪90年代到21世纪的前10年，特朗普没有利用纳税人的补贴，在纽约建了很多大楼。不过他继续追逐或大或小的利益。
2005年7月向国会的一个小组委员会作证时，特朗普展示呈现纽约城天际线的照片，画面中有他的特朗普世界大厦，就在联合国总部附近。(Joe Raedle/Getty Images)
再次为补贴起诉
2000年，特朗普开始在联合国大厦附近推广一个新的共管公寓楼，宣传册上把它描绘为“特朗普集团最新、最壮观的成就”。他又想让纽约市给他421-a税收优惠。
纽约市当时住房金融部门的助理专员格伦认为该项目不符合公共利益。
在该市与特朗普就特朗普大厦进行法庭争斗之后，市议会通过立法，决定421-a的优惠不能再把纳税人的钱用于拆除可以使用的大楼。
在给特朗普律师的信中，格伦称，特朗普世界大厦(Trump World Tower)将建在一个功能正常的大厦的原址上，因此拒绝给予他税收优惠。
特朗普提起诉讼，州最高法院的一名法官命令该市复核他的申请。在那起诉讼陷入僵局后，他又提起一桩诉讼，后者在2003年以和解收场，据纽约市财政局的记录，和解协议豁免了特朗普371套公寓的10年税收，价值1.195亿美元。
根据法庭记录，特朗普为了完成修建经济适用房的义务，向另一位开发商支付了965万美元，用于在该市其他地方修建专供中低收入人士租住的124套公寓。他还必须在建设期间放弃税收减免。
2002年，特朗普世界大厦的公寓以每平方英尺1046美元的均价出售，一套小两卧单元的价格约为150万美元。
“他的一贯做法就是利用政府得到他能得到的一切，”在朱利亚尼和布隆伯格任市长期间担任住房专员的朱莉琳·佩林(Jerilyn Perine)说。“到头来，还是法律条文让他这么干的。”
作者：CHARLES V. BAGLI
翻译：王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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