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刘晓建静静地坐在窗前， 没有开灯， 凝视着夜空。不知道什么时候， 月亮已经落下了， 深黑色的夜空上留下繁星点点，闪烁着像眨着眼睛。偶尔的鸟鸣也消失了， 此起彼伏的虫鸣也渐渐地远去。整个世界好像都在沉睡。
被这浓浓的夜色裹着，刘晓建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的心里平静不下来。他只是坐在沙发上， 任凭夜风吹动的窗帘有时轻轻地抚过他的头顶。他看到在客厅的一 角，放着康梦杰帮他整理好的行李箱。箱子整齐地打好了箱扎， 系上了写有姓名和电话的标签。在箱子上面还有张纸， 康梦杰标明箱子里有那些东西，特别是给妈妈和林永亮的礼物。刘晓建知道， 康梦杰做事很仔细，自己工作忙，她总是把家里的事料理得井井有条。
天亮之后就要踏上回国的路程， 很快就要见到妈妈了，刘晓建心里充满了兴奋和喜悦。这次妈妈走失后，他深深感受到妈妈在他的整个世界中是那么重要。对他来说， 妈妈就好像是空气，在平时繁忙的日常生活里， 他体会不到妈妈的存在，感觉不到妈妈多少年来对他们的默默支持和奉献。当妈妈不见了， 有可能再也回不来的时候，刘晓建才猛然意识到有妈妈的生活是多么的珍贵。只要能找到妈妈， 他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现在妈妈找到了， 就要见到妈妈了。他心里怎能不兴奋， 不高兴呢。
在这静静的夜里， 刘晓建想起康梦杰听到他要回国工作时白天说的话。 细细地想想， 他觉着康梦杰的话也有道理。 他心里清楚妈妈不愿意来美国养老。为了和他们团聚，离开妈妈多少年生活的环境， 来到一个语言不通， 没有朋友，生活习惯也不一样的地方，而且后半辈子就在这儿了， 直到离开这个世界。要是换上他自己，可能都不会愿意。可要要是自己真的回国做海归吧，这可是个大决心，不那么容易做决定。
这时候， 刘晓建脑子里就好像有两个小人在争论。
左边的小人说，“你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孩子。你忘了你小时候他们怎么在困难的时候把你带大。他们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好东西都留给你。你病了，他们带着你到处求医问药，整夜整夜守在你身边。爸爸去世之后， 你整理他的钱包， 里面还有你小时候的照片， 妈妈说那张照片爸爸带了几十年。你当时泪流满面，才在你的手机里保留了爸爸妈妈的照片和全家福的照片， 当时下决心照顾好妈妈。现在妈妈老了，身体不好了，你难道就不能好好地在她身边照顾照顾她吗？”
右边的小人说，“我没有忘记照顾爸爸妈妈。我请他们来美国和我们一起生活，照顾他们。逢年过节，我都寄钱给他们。每次回国，我都会给他们带礼品，陪他们去公园，请他们吃饭。每个周日，我都要和他们通电话。在我的心里， 爸爸妈妈始终占着重要的位置。我已经是尽我的能力照顾他们了。”
左边的小人说， “你也知道妈妈现在一个人生活，她最希望的就是身边有个亲人，每天能和他说说话， 陪她一起吃饭，和她一起散步。这些都是用钱无法办到的。妈妈年纪大了， 身体又有病，可能也就是十几年甚至几年的寿命。难道你就不能在国内她的身边工作几年，在妈妈生命的最后这段时间陪陪她。让她有个幸福的晚年？”
右边的小人说，“我也想回国工作，可是我们在这儿的小家怎么办？我们现在有这么一个家真是不容易。这是我们十几年奋斗的结果。 当年我们是提着几只箱子来美国读书的穷学生。现在有房有车，生活舒适。要一下子放下这一切， 回国打拼。这可不是一件容易决定的事。再说了，孩子正在上学的关键时候，我这一走，康梦杰能管得过来吗。她又上班， 又照顾孩子，还有那么多的家务事。万一出点儿什么事，我会不会后悔呢？”
刘晓建思前想后，翻来翻去，拿不定主意。他叹息道， 难呀，既要照顾妈妈，又要顾及自己的小家，要能够两全其美，真是难呀！
远远的天边出现了一丝曙光，天空中的星星慢慢地淡了。刘晓建站起来， 伸了个懒腰，拍拍脑门，“先回去看妈妈，这回国工作的事有空再慢慢琢磨。”
天边开始显现出淡淡的金黄色的曙光。远处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大地开始苏醒， 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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