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敏认识那东西,她的几个师兄都有。有次他们在互相显摆时吴小敏还凑在那看呢。那时大男孩里风行这种弹簧刀,有门道的是瑞士产的,日本的,差点的是国产的。这种刀不同于折叠刀,是有按钮控制刀身的。尖利的刀锋完全可以致人于死地。
只见那倒地的男孩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弹簧刀,“啪”的一声打开了锋利的刀刃,一手撑地正试图从地上站起来。
突然,一声急促而清晰的喊声从不远处传来,每一个字都拉长半拍,似乎是喊的人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虎、子、哥,快,他、们、在、这。”
那个正试图爬起来的男孩听到这急切的喊声,猛的一惊,转过头惊慌的四处看着,心惊胆战的找着声音的来源。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他看到那个让他闻风丧胆的“虎子”,只见一个满脸漆黑鬼样的女孩飞似的冲了过来,边跑边还喊着:“虎子哥,你快点啊!”
还没等男孩搞明白状况,“蓬”的一下,一把泥土兜头兜脑的就从上面砸了下来,顿时眼睛鼻子里全是灰土,什么也看不见。急的用手去揉, 惊的把原来手中的刀也落到了地上。
这边张兴生和另一个男孩在这瞬间的戏剧性变化中也熄了战火,怔怔的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路人甲。
只见鬼面女孩儿迅速的用空了的那个手一把拉过张兴生,顺势仰手将还有一个手中的灰土朝站着的另一个男孩脸上洒去,并一脚踢开了地上那把弹簧刀,然后拉着张兴生就跑。整个动作迅捷无比一气呵成。张兴生被拉着跑了两步急着回身将那把刀捡了起来,塞进兜里,然后飞似的拉着女孩儿的手飞跑,身后是那两人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张兴生的体育是学校里的佼佼者,特别是跑步,短跑,长跑,跨栏无人能及。要不是他的身份问题,早就被来学校选好苗子的军队特招去了。此时吴小敏被他拉着几次差点因为跟不上而摔倒,都是张兴生那有力的手膀托住了她。
那天吴小敏缠着师兄给她试试弹簧刀,长长见识,结果被大师兄当场拒绝,二世兄还趁机埋汰她“你拿刀是扎别人还是扎自己呢?我看哪,你还是学学韦小宝,口袋里放两包石灰粉,遇到了危险就马上掏出来撒,然后趁他们睁不开眼的时候赶紧开溜,不过,你这两条小短腿能不能跑掉可难说!”“就是,就是,哈哈,哈哈!”在一众师兄的哄笑声中,吴小敏气的只能到师傅那里告状并偷偷的将二师兄自行车轮胎的气给放了。
刚才吴小敏急中生智,压着嗓子吼了一下,随手就在校门口的花坛里抓了两把土,并用合着的黑乎乎的拳头在自己的脸上迅速的抹了一下就不管不顾的冲了出来。
吴小敏此时双腿发软,只觉得儿旁风声呼呼,被硬拉着穿进了大弄堂,又转了几个小巷,喉咙口堵的生疼,正感觉上气不接下七,当中就要断气的时候,张兴生在一条小巷子口停了下来。吴小敏忍住不断翻涌的恶心感,将头伸出弄堂口小心的看着,想到刚才那两个人说的“下趟打死忑侬…”不禁手脚冰凉。
“我不会让他们找你麻烦的。” 张兴生那坚定的声音在儿伴响起。
吴小敏回头看着张兴生,心想:你自己都差点小命不保,说什么大话呀。“没事,他们认不出我。”她说话的同时,额头上的汗水正顺着脸颊上的泥土往下淌,腮帮子上一条白,一条黑的煞是滑稽。
“你神经啊和他们打架,他们两个人,还比你大,还有刀子,你不要命啦!你不会早点跑啊?” 吴小敏大喘一口气后突然醒悟了似的,甩开还被拉着的手指着张兴生的鼻子就骂上了。
“赶快把这压在头上止血,回去别忘了撒三七粉”。看着张兴生额头上那还未干的血迹,吴小敏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皱巴巴的条纹手绢塞在张兴生的手里。
此时已是初冬,将暮未暮,一阵寒风拂过,将吴小敏的刘海轻轻带起,天空中的余晖映在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睛上,灵动的宛若皎月。这一瞬摄在了少年心灵的底片上,那么真切,那么清晰,成了他以后岁月中无法割舍的永恒。生命中以前十多年在贫困鄙夷羞辱中苦苦挣扎的日子,何尝感受过这样的关怀,这样的珍视。
“我讨厌打架。” 吴小敏恨恨的跺了跺脚,冲出了弄堂,往家的方向跑去。
那天张兴生一直远远的跟着吴小敏,直至看着她拐进了自家的胡同。
于是,在那夜寒凉的月光下,就有了这样的一首稚嫩的小诗,写在那块方格的手帕上:
在我冰冷而紧闭的心房
被撞开了一条缝隙
你悄悄的入侵
放逐了我黑色却温柔的梦境
暮色里你远远的身影
是我追不上的距离
在视线尽头
凝结成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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