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有风有雨有阳光 》八

   吴小敏那段日子可谓祸不单行,先是好朋友萍萍在她的眼皮底下和前世仇人胖子谈恋爱了。最纠结吴小敏的是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三浦友和”是什么时候送的情书，以前每次有男生写情书给萍萍，要么通过吴小敏这里中转，要么给吴小敏灵敏的洞察力从萍萍的异常中发现蛛丝马迹，然后软磨硬泡的一睹为快。可这次怎么一点都没有先兆啊？吴小敏向来是个直性子，和萍萍更是有啥说啥。

“他有什么好”？吴小敏当场表明立场。

   虽然她心里有一点不痛快，因为没有在第一时间掌握第一线索，也有点好朋友被人抢去的嫉妒，但她也不是完全出于私心。吴小敏后来劝萍萍集中精力考大学。

“谈恋爱肯定会分神的啊！” 吴小敏将老师的话都用上了。

   萍萍那时的年级排名一直在30名左右，根据老师的说法，想要进重点大学这是不够的。萍萍当时频频点头，口头答应，但吴小敏知道，她的话没起作用。萍萍和“三浦友和”没断。

   还有一件就是她的忘年交猫奶奶病了。

   吴小敏家附近有家大工厂，一周有几次会将工厂烧过的煤渣倒在厂门口，等第二天有装运车来将它们再运走。那些煤渣里有不少没完全烧尽的煤块，用它们放在煤球炉子里烧水熬汤煮不需大火的东西还是可以的。所以附近的居民到时都会去捡那些煤块，捡煤队里尤为小孩为多。每个人还都装备着一把小的带三个钩子的耙子和一个半大不小的桶，为了能捡到大的好的，孩子们之间还会经常有摩擦甚至打架，所以每次倒煤的那天下午，都会有不少人早早等在那儿。只比吴小敏小一岁的弟弟高中时进了市重点住读，所以捡煤块这附近每家都积极投入的家庭第二产业，非吴小敏莫属。

   吴小敏原来一直是捡煤队精英，她眼光准，动作快，人又灵活，每次拿回家的煤块都被爸爸妈妈夸。其实那也没啥窍门，煤块上的孔越少，拿着越重，可燃性就越好越长。但在一群争先恐后又是男孩居多的采煤童子军里能不落后那也是不那么容易的，一部分的原因还得归功吴小敏从小的假小子个性，附近很多男孩原来都是她半个发小：甩豆腐夹子（用纸折成方块在地上用另一个将它打翻过身），斗鸡（单脚的游戏），打弹子(玻璃珠子)都一起玩过，所以男孩们不好意思和她抢，甚至有时还让她点。

   高二时吴小敏的功课紧了，晚自习后回家都快六点了。即使是倒煤日，那个时候的煤渣堆里也没人了。吴小敏通常会快快吃了饭就拿着工具去打扫战场，多多少少总也能捡点。有天她突然意外的发现原本该没人的煤堆场上有个人影，就近一看是个老奶奶。

“奶奶，你也这么晚来捡煤块啊？” 吴小敏是个自来熟。

“是啊，人多时我怕挤。”老奶奶边说边艰难的移动着身体，一个手撑地，换个地方继续用小钩子挖煤。

   吴小敏如果晚去的话一般会在煤堆的边缘地方找煤块，这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经验。中间堆的高的地方已经被不少人翻过了，反而是边上还能有些被遗漏的不大的小煤块。吴小敏没一会就挖了差不多有大半桶，正准备回家，看见那个老奶奶的桶里却还只有零零落落的小半桶。

“奶奶，我的给你，你回家吧， 我眼睛好，挖的快！” 吴小敏没经思索脱口而出。边说边把自己桶里的煤块倒到了老奶奶的桶里。

“不用不用，啊呀，这怎么好意思呢？”老奶奶抬头说话蹲不稳一屁股跌倒在了地上。

   结果那晚是吴小敏搀着老奶奶回家的。老奶奶就住在两条街外的一条大弄堂里，而那个弄堂平时吴小敏的妈妈是不许她去的。

    那个弄堂里随处都是住户们自己搭出来的各色各样的简陋的“建筑”，而屋顶大多都是铁皮或厚的塑料纸，很长很大的弄堂却有好多处只有很窄的过道，而且过道上还有很多人站那闲聊。吴小敏东张西望的随着老奶奶穿过几条小巷在离垃圾箱不远的一个角落上停了下来，老奶奶打开门就见一只狸花猫从门后跳了出来，“喵喵”的冲着老奶奶叫着。

“奶奶，你养了个猫啊？” 吴小敏惊喜的问道。

“这是小俊，有年冬天受伤了倒在我门口，给了它点吃的就不走了，很有良心的猫猫。”奶奶的口气里是满满的爱意。

   吴小敏在老奶奶的五平方的小屋里坐了几分钟，很有效的把老奶奶的政治面貌和家庭状况彻底的扒了个门清。

   老奶奶是个孤寡老人，年轻时守寡，有个儿子在很年轻时车祸死了，媳妇没几年也带着孙子改嫁，也已好多年没音讯。奶奶自己就是个战争时离散的孤儿，很早嫁人后也没工作，亲戚朋友更是不知在哪。她是靠老伴单位的很低的劳保生活的。

    吴小敏那天慢慢的走回家时，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以前从来也没感受过的沉重。吴小敏家里亲戚多，爷爷奶奶，叔叔姑姑就有七八个，还加外婆舅舅们，然后是表哥表姐堂兄堂弟一大群，平时来往也多，逢年过节时流水似的拜年请客，热闹得让吴小敏的妈妈“头痛”不已，可孩子们却都喜欢这样的亲情和人气，在一起时打打闹闹，没见着又会互相惦记，大人们虽然心里有时也会因为孩子们的学习互相较劲，但谁家要有个难处需要援手的时候，七姑八姨间立马也是义不容辞的。吴小敏不能想象没有任何亲戚的生活，更不要说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她觉得老奶奶可怜极了，平时连说话的人都没有，闲书看不少的吴小敏心里甚至猜测“小俊”其实就是老奶奶那英年早逝的儿子的名字。

   老奶奶大慨每两周才会去捡一次煤，后来吴小敏摸着规律每次都会事先给老奶奶备着一桶，见着了就陪着给送去。吴小敏的妈妈对闺女和老奶奶的交情很是赞赏，但耳提面命的叮嘱她自己一个人不许去那条弄堂，见吴小敏不以为然，又严肃的提到那里晚上发生过几次很不好的事情，小姑娘家的不安全。

   这次已经一个月没见老人了，吴小敏一边挖着煤堆，一边心里猜测着老奶奶去了哪了。以前的那次复兴公园的事件，给吴小敏这大咧咧的人心里也留下了阴影，所以这会她自己和自己来来回回的斗争着要不要去看看。

“吴小敏，你在干嘛？”随着声音就见一辆自行车停在了吴小敏的身边。

“安东申？你怎么在这？”原来是吴小敏后桌。

   吴小敏其实心里挺尴尬的，被同班同学看见在捡煤渣，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来说，怎么也是件失面子的事情。

“你捡这有用啊？” 安东申毫不察觉吴小敏心里些许的难堪，停了车还蹲了下来，细细的研究着桶里的煤块。

   吴小敏这时已镇定了下来，安东申怎么也是老抄她作业的一哥们，人又长的高大，现成的资源不用白不用。

“唔，它们可以当煤球用的。我可以送点给你。” 吴小敏明知故问。

“不用，不用，我家不用这个的”，安东申回答着却也不起身。

“你才回家啊？今天算你运气，我带你去看一个我的宝贝。” 吴小敏说完就站了起来。

“什么宝贝？ 在哪？” 安东申跟着也站了起来，声音里透着好奇。

“快快快， 上车，就两条街外。” 吴小敏将装煤块的桶往自行车的把手上一挂，就指挥着安东申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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