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一袭红泪终不止,满目青山望欲穿)
没了恩华的日子,太阳照样东升西落,照样斗转星移。天也没塌下一角,地也没陷下一块。但云贞的世界却没了太阳,没了星星,完全生活在幽暗的世界。
文方惦记幼贞,要赶回老家,不愿在此多呆。
母女俩从明之处回来,把炉子弄开,一会儿,炉火就窜了上来,云贞烧了壶开水灌了两个暖水袋,剩下的灌入暖水壶,又暖了会儿屋子,等屋子暖暖的,便封了火。
自恩华离开后,妈妈就成了云贞心灵的安慰,妈妈明天也要走了,凄凉孤独又涌上眼角眉梢。文方以为云贞是舍不得自己离开,招招手,云贞抱着被子挤到了妈妈的床上。
云贞抱着暖水袋,安静地躺在妈妈身边,像回到了小时侯。人为什么要长大?长大了就会有数不清的烦恼,一辈子不长大该多好。
床头的台灯照亮了云贞半张脸,鼻梁高挺,眼眸黝黑闪亮,精致的五官,纤细的手指。文方眼里又出现了那个怯怯的,脸红红的小女孩,瞪着黝黑聪慧的大眼,躲在床边。一转眼,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花季少女。
云贞默默趴在妈妈身边,享受着妈妈的抚摸,每一次抚摸都是一剂强心剂,给干涸的心田注入甘露,浮生出一片希望。
妈妈,讲讲老家的事。
王婆婆死了。
王婆婆死了。云贞喃喃重复着。
是喜丧,活了七十几了,也算是寿终正寝。
孙二狗,你还记得吧。文方声音高了八度。
记得。当初就是他诬陷爹,爹才被打成现行反革命的,如果不是他,自己也许也不会是今天的样子。云贞的精神一下被提了起来。
年初,武斗时被打死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文方的语气像吐了极恶心的东西。
云贞像是听着极遥远的故事,毫无反应。孙二狗死了,可自己一连串的不幸并未随着消亡。
妹妹幼贞那?
幼贞断断续续地上了几天学,文革一开始,学校罢课了,没学可上,就随村里人到外省讨生活去了。我就是不放心她,你们几个都有了归属,数她命苦。我得回去等她,我不回去,她回来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文方叹气,抹泪。
夜,像首无声的哀歌,伴着秋夜成眠。
云贞提着一个大包,鼓鼓囊囊装满了东西,有新华留下的日用东西,还有云贞为娘和妹妹买的花布,文方拿着个小布包跟着云贞。
火车怒吼,驶出了车站。
云贞,等我。
云贞猛然追出了站台,追向远去的列车。突然,前面空无一物,阡陌纵横的铁轨,闪着白亮。云贞遽然停步,一袭红泪悄然而下。
送完母亲往家走,刚拐进小巷,一阵清脆的玲声,邮差小刘骑着绿色的自行车迎面而来。
小刘,有我信吗?
孟孃釀, 没有。小刘拖着长长的话音骑了过去。
云贞低头算算,可能时间尚早,也许恩华的信还在路上,是自己太心急了。
云贞回到屋,把自己常用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打成个小包,准备带到思华处。思华的肚子愈发明显,行动也显得很笨拙,妈妈也走了,自己还是般过去住,方便照顾。
云贞每天都要回来一趟,不为别的,只怕错过了恩华的信。一天,二天,三天,还是没有信,屈指算来,恩华的信就在这几天了。云贞不放心,会不会寄到单位那?又往街道跑。小刘哼着小曲,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从后面过来。
小刘,有我信吗?云贞心里抱着一线希望,也许小刘看漏了。
孟孃釀,你是不是等什么重要的信,一连问了好几天了,有,我肯定会给你送去。
没什么,我就随口问问。云贞处在原地,尴尬失望。
街道也不会有了,这一片都是小刘送,有,他早就会给自己了。
云贞失望之极,来到思华处,这是唯一的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