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最后的时光)
云贞请了假。一是对无休止的会议感到厌烦,二来冥冥中也觉得二人时日不多了。
恩华如约来到云贞的小屋,一推门,眼前一亮,云贞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恩华围着云贞上下打量,两条俏皮的齐肩短辫,深色连衣裙外罩一件细毛线衫,既青春靓丽又稳重端庄。
恩华盯着云贞的辫子好一会儿,问,你把辫子剪了?
云贞转身从枕旁拿出两条漆黑如墨的长辫,说,古人以青丝寄情,我也效仿一回。回身又摸出两个素白布袋子,把两条辫子分别装了进去,一条压在自己枕头下,另一条递到恩华眼前。
刹那间,恩华心里涌起万般感动,他没接带子,而是连人带袋子一把拉进了怀里,一直以来自己努力克制着,不想在云贞面前流露出担忧,今天云贞以辫寄情,彻底摧毁了恩华脆弱的感情防线,再也顾不得男儿形象,也记不得‘革命战士流血不流泪’的壮志豪言了,豆大的热泪吧嗒吧嗒地滚落下来,热热的,咸咸的滴落在云贞脸上。
云贞紧紧搂着恩华,没有眼泪,千言万语都化作无尽的思念融会在紧紧的拥抱中。
忘却了时间,忘却了一切,眼里,心里只有彼此。
窗外秋风吹拂,树梢轻拍窗棂,发出嘶嘶的喊叫,惊醒了相拥的恋人。四目相对已忘言,把对方深深刻入眼里,融入心里,化入骨髓。静默无语,谁都不愿意捅破这薄薄的绚丽泡泡,这是彼此的希望,希望总比无望好吧,虽然那希望淼若烟海。
二人似心有灵犀一般,来到曾经就读的中学。葛大爷依旧在看门,二人登了记,借口找新华,顺利地进了校园。
校园依旧,在秋风里摇曳生姿。二人来到后山菜地,菜地疏于管理已荒废不堪。恩华云贞爬上大青石,那晚悠扬的笛声似还在耳畔。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来了?云贞一手托腮,对着天边出神,遥想当年偷听玉笛声声。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就会对她特别敏感,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恩华坐在云贞身旁,无限眷恋地追忆往事。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云贞不再矜持,不问怕以后会没机会了。
有次,你不经意回头,你的侧影就像剪纸一样分明,我看在眼里就再也忘不掉。恩华脸上舒展清亮,沉坠在无限的美好中。
你那?恩华反问。
不告诉你。云贞故意撒娇,内心有些小得意。恩华伸手就往云贞腋下袭来 ,云贞大叫,她最怕瘙痒。
好,我说。云贞缴械投降了。
你站在台上唱《美丽的梭罗河》时,我当时心里就有想哭的感觉,觉得你就是为我而唱。云贞偷看恩华,有些羞怯,面色微红如霞。
这么说,是我先喜欢你的,其实那也是献给你的。恩华有些自得,开始夸大其词。
吹牛吧。云贞心里美滋滋,嘴上却不依不饶。
就是在这儿,我第一次牵了你的手。恩华模仿当年拉云贞手的样子。你的手小巧柔软,像握着玉一般光滑,我都舍不得放开。恩华柔情似水的温柔包围着云贞。
你知道,害得我回去都舍不得洗手,一直留着你的味道。
当你坐在我身边时,我就想,要能永远这样多好。说话间恩华眼里泛出点点星光。
我何尝不是。云贞声音哽咽。
从大青石上下来,又来到那株梅花下。我以前并不喜欢梅花,枝条干枯不堪,花朵又小。自从和你赏梅后,我才渐渐爱上了梅花。她有你的影子,独立,坚强,又不与人争艳。恩华围着梅花树转着,说着。
又在校园逗留多时,才恋恋不舍离去。别了,我们初次相识的地方,别了,我们爱情 的摇篮。
告别校园,又坐车来到溪水镇。
小镇,别来无恙,溪水依旧淙淙,凤尾竹依然青翠如昨。二人牵手缓缓来到山顶,找到当年的石头,还原当年的样子坐下。
温暖的阳光依旧像当年一样撒在二人脸上,身上,二人依旧像当年一般牵手依偎,却没有了当年的感动。光阴改变了尘世,也改变心境。不再是无忧无虑,与世无争的懵懂少年,岁月把他们打磨成滚滚红尘里的凡夫俗子,心里装满了人世间的爱恨情仇。
中午仍旧到小镇的饭馆吃了一碗当年的米线,却已吃不出当年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