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荒唐岁月）
伴随着春暖花开的不是宜人的春色，而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5月16日，五一六通知拉开了这场浩劫的序幕——文化大革命开始了。
5月29日，清华附中，成立了第一个红卫兵组织。
6月1日，陈伯达的《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呼吁进行文化革命。
6月18日，废除高考制度。一时间社会大乱，学生不学，工人不工，各行各业都纷纷停工停学，不是批斗就是游行，一切变得杂乱无章。
一个深秋的周末，金黄的树叶被无情的秋风扫落，无奈地躺满了大街小巷，被来往的行人车辆碾压，痛苦地撕裂着扭曲着。恩华，云贞，新华都聚到了思华文生家。云贞，文生掌勺，简简单单几个菜，配上一瓶二锅头，五个人围坐一处。
“恩华，你们医院怎样？”文生一口酒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
“你说，这叫什么事，我们医院新出台了一个‘新医疗操作规程’规定，一边做手术党支书一边要念毛主席语录。”文生也不等恩华回答，就自顾自地往下说。
匡铛，云贞的筷子惊落于地。读毛选就可以治病，也太神奇了吧，那不也可以读给庄稼听，农民就不用下地了，岂不更好，云贞心里满腹狐疑。
“这可不是开玩笑”，文生一脸严肃地看着云贞，云贞却一脸茫然，一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惊呼，赶忙弯腰把地上的筷子捡了起来 。
“老院长被打到了，现在是党委掌权，要紧跟革命形势，就出台了这么个规定”，文生一仰勃，一两酒就剩了一杯底。
“一边手术一边读毛选，真是稀奇，都读些什么？”新华来了兴致，新华究竟还是小一些，对任何事都充满了好奇。
“读什么？上次我们内科有个手术，读的是‘我们需要的是热情而镇定的情绪，紧张而有序的工作’遇到疑难问题时，就念‘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争取胜利’，一次，差点出人命“，文生夹了口菜，扭头看了看半掩的门。云贞会意，起身把门关紧。文生压低了声音“有一个急性腹腔炎患者，不得不进行手术，打开腹腔，主刀医生就傻了 ，由于常年炎症，腹腔广泛粘合，根本分不清瘤子肠子腹膜，可耳边书记正在念‘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难，争取胜利’，主刀医生又年轻，毛主席语录像个紧酷咒一样催逼着，心里发慌，心一横，心中一轮红太阳，刀山火海也敢上，只得硬着头皮下刀，一剪下去就把大肠给剪了。本来是小肠的问题。最后病人高烧，昏迷，连血压也测不到，不得不把反动技术权威，大右派张老找回来，又是用升压药，补液，清洗，重新手术，折腾了十几个小时，才脱离危险。荒唐啊，荒唐。”文生说到最后，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 我们医院也一样，有一个政治处的干部，为了向卫生厅邀功，不知怎么说服了院领导，强制推行针刺麻醉，一次病人手术中醒了，疼得大喊大叫，手脚乱动，根本没法手术，不得已又注射了够量的麻醉剂，才完成了手术。由于医生都抵制，才不得不 放弃了”，陈恩华接过文生的话题，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
”我看是都疯了”，思华一边摇头，不屑地插了句。
“新华，你们那？”思华又问起了小弟。
“我们，”新华提高了嗓门。高考取消了，无事可做，不是今天游行上街，就是批这个就是斗那个，要不就是上街打架。”新华越说越激动。
“学校也不管？”云贞奇怪地看着新华，脑海中回想着自己当初求学是的光景。
“管，谁管，校长都被打倒了，差点给打死，老师也是 一样。都是红卫兵掌权，他们还计划明年要到北京，延安串联那”新华黝黑的眸子闪着光，激动的脸微红。
“你可别乱跑，别去惹事”思华盯着弟弟，心里为这个弟弟担忧不已，天天这么闲着，早晚要出事，怎么办哪？回印尼？苏哈多政变，印尼反华反共浪潮一浪高似一浪，数十万华人遭屠杀，这时回去？岂不是，，不行，留在这儿，也不读书也不工作，一样也危险，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两难啊。
一时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大家都只顾闷头吃饭。
“说说你俩的事”，文生用筷子指指恩华和云贞。
“我俩啥事？”恩华嘿嘿笑了两声。
“别装糊涂，你也毕业了，个人的事什么时候办？”文生看看恩华，又看看云贞。
“我听恩华的”，云贞端着碗，含笑看向恩华。
“我们计划明年，，，一来才工作，还年轻，想先熟悉一下工作，二来等经济条件好点。不过我们会先写申请。”恩华看了一眼云贞，很认真地说。
“也好，等事业稳定了再结婚也不迟”文生点点头，自言自语着
“过完年，我要参加一个培训赤脚医生的项目，要到下面去一段。”
“嗯，到下面多看看多走走，了解真实情况，对你以后发展会有帮助的。云贞吗，有我们帮你照顾，放心吧”说完，思华文生互相瞟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云贞低头不语，恩华也跟着讪讪地笑。
从思华家出来，已是月上柳梢头，一轮清冷高洁的明月孤傲地挂在幽深的夜空，撒下无数条细如发丝的银光。云贞和恩华走在树影斑驳的马路上，月光如水，静谧祥和。
“你为什么不说话？”恩华看看身边低头不语的云贞。云贞两手玩着辫穗，低头不疾不缓地走着，月光投在脸上，给精巧的五官度上了一层银辉。
“想什么那？”恩华又问了一遍。
“要是这条路没有尽头多好，你就可以一直送下去。”云贞灵动的目光在月光下泛着亮光。
“虽然这次下乡是长了点，但中间还是可以回来。”恩华伸出手臂把云贞揽住。’
“这也是我们第一次分开这么久，要不，我申请不去？”把云贞揽得更紧。
“我有那么小气吗？”说话间，云贞紧紧地靠在恩华肩上。
“等我回来，我们的结婚申请也该下来了，到时我们就结婚。”恩华在云贞耳旁喃喃私语，这喃喃声就像醇香的美酒使二人陶醉沉迷。
穿过曲曲折折的过道， 到了云贞的小屋，打开门，云贞伸手要开灯，随着一股热气，一张炙热的嘴唇贴到了云贞的嘴上，两只胳膊也被紧紧抱住，黑暗既带来了柔情也带来了勇气。二人紧紧相拥，恩华伸手在云贞身上探索着，一点一点，随着恩华手的移动，云贞心里充满了矛盾，不知是该顺从还是该阻止。
“你哭了”恩华吻到一股咸咸的泪，头脑立刻清醒了，显得有些手脚无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默默地替云贞把扣子扣好。拉开灯，两行泪珠挂在云贞腮边，泪珠在灯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恩华掏出手绢轻轻拭泪，嘴里不住责怪自己不好，不该有这种肮脏龌龊的思想。云贞哭得更凶，抽抽嗒嗒说，我的心早就给你了，身子将来也是你的，我只是想等到我们结婚那天再，，，，。
“好，我像毛主席保证，我也会等到结婚那天”，恩华拉着云贞的手，像墙上的主席像郑重其事的宣布着。
你休息吧，我该回去了，否则赶不上末班车了。恩华怕把持不住自己，急于要离开。
春节后，恩华把结婚报告递了上去，就参加了培训赤脚医生的活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