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地方, 变成了远方

有的地方，永远是远方。有的地方，变成了远方，定格在记记中。 

小时候，每当坐在车上驶过那道河湾的时候，心里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当时不知是为什么。那种亲切感，熟悉感，那种真真切切有关联的感觉。后来我问老人，才知道原来我是在那里孕育的。那里是爸爸的老家，奶奶的家原本在河湾头上青石板铺成的弯弯长长的小街上。小街小到在家里就能看清楚街对面街坊家里饭桌上正在吃的菜。爸爸妈妈在奶奶家结婚，所以我就在那片山，那条河中成为了生命。感到很骄傲,因为你的生命印记开始于一座山一条河那要强过一幢楼和灰色的天空。感觉自己很幸运，与山水的联系那么紧密。

父母慢慢地老了，生怕不知道与我有关的那些故事，旁敲侧击明寻暗访终于清理出来了那逝去的岁月。

那群山之中有一个小医院，在那里有十几个医生来自全国的各个地方。有两家工厂隐藏在这山区，人们需要医生。妈妈毕业分配到小医院。她经常需要去到20英里小镇处理一些事情。奶奶住在小镇。然后有一天,我奶奶，聪明的奶奶当起了红娘，找个借口请那个从平原新来的骄傲的姑娘去城里时，带点东西给他在城里中学教书的儿子。什么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她带去。所以，奇迹就发生了，必然地发生了。那骄傲小女子来到学校，托人传了个话，就站在旁边的几棵小树荫下，穿着当地人很少见的碎花连衣裙，等着那即将下课的小教书先生。很快，那年轻人出现了，一路小跑过来见他妈妈给他送来的东西。矫健的运动员身材，阳光灿烂的英俊笑脸，温暖而真诚，奇迹就发生了。我自己从来就不相信一见钟情，后来才知道，我的父母就是一见钟情。而我就是他们一见钟情的产物。给女儿们看她们外公年轻时的照片，现代感十足的女儿们也称奇：老外公也太英俊了吧。说实在的他的那种英俊是不需要任何衣物装饰的，不需要才高八斗，满腹经纶装饰的潇洒。自自然然，平平和和的英俊，只要简单地轻轻一笑就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妈以貌取人的决定激怒了我的外婆，从没见过大山的外婆独自从数百英里远冒着被几十道弯弯到天边的风险，风风火火地赶到看不到地平线的大山里找到女儿，抓起她就走：我们不要这个工作了，跟我回家！你怎么能在这个穷山沟里过一辈子？外婆生养了四个女儿，一个嫁给了国民党的军官，一个嫁给了共产党的军官，这个最会读书的，也是最爱的，身体又最弱的女儿却到这个大山里来，那怎么行。商人家庭的她太看重经济条件和城市生活了，她哪知道一见钟情的力量。外婆那世俗的安排怎么能阻止得了坚持的妈妈呢。而年轻的女人在恋爱时很多时候是没有现实感的，特别是家境还不错的女人。妈妈留了下来，所以，才有了我；我才有了最好的爸爸和最可亲的奶奶。一生都爱抱怨的妈妈一抱怨爸爸不好时，我就说“谁叫你当初以貌取人了呢”她还不承认，谁以貌取人啦，他多土多难看啊。OK,有的女人就是不真实，我妈就是一个。

我就幸运地在那群山中长大，度过了童年。春天那满山遍野的杜鹃花，红成一片片;还有 那满山的野果野花成了记忆中最美的，永不消失的画面，在梦中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可能没有多少人试过在花铺成的山坡上滚过花海是什么感觉,在河里顺着溪流漂向下游，看着两岸的树，天上的云从眼前飘过是什么享受。那是记忆中我的童话。

对妈妈来说，那可能是个流放之地。那是她孤独和贫穷生活的失望记忆。她工作的那个小医院全是全国各地被发配的医生，都是家庭成分不好的一群知识分子。可对我来说却是最美的经历。那个群山怀抱的山区医院和以后走向世界的我有着那么强的关联。我十一岁时，妈妈终于调到了爸爸工作的城里。搬离了那里后，妈妈再也不让我回去了，理由是：那里进山的路太危险。后来，求学，工作，出国，再也没有机会回去。看到奶奶时，总是她来看望我们，但我想念她的小镇。一直记得，每当我去拜访她，奶奶张开双臂拥抱我,并叫我的小名的温暖。奶奶91岁去世时，我在海外。

现在故乡只能出现在梦里, 故乡就这样变成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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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赞一个 -苏.苏- ♀ (0 bytes) () 04/20/2015 postreply 19:25:50

• 谢谢！ -草之书- ♀ (0 bytes) () 04/21/2015 postreply 15:2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