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重游洛水城
艾晃想起前几次那些事， 是在路老板的party上。后来路之告诉她，就是为了把她“唤醒”，他才搞的这次party。
联欢会是在路之的豪宅里办的，共来了二十多人，包括皇朝移民公司的老板罗律师和全部四名员工。那天路之对艾晃照顾得格外殷勤，亲自给她斟酒，惹得几个年纪相仿的姑娘们各种羡慕嫉妒恨。
艾晃喝过一杯酒，觉得头有点儿晕。路之又亲自把她安排到自己的书房里休息，说那儿安静。艾晃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可能睡了两个多钟头吧，一觉醒来，人就不一样了。
她想起来了很多奇特的经历，同时，她觉得自己看待这个世界的眼光也不一样了。从书房出来，party上的人已经少了一些，但依然喧嚣。艾晃看着这些人，竟有种居高临下俯视芸芸众生的感觉。随后她便感到深深的惆怅，因为她想起了刘放。
艾晃悄悄问路之，为什么要让她恢复那些记忆。路之回答说：因为好玩儿。
那次聚会过后，艾晃和路之的关系明显熟络起来。几个同事也开始对她羡慕嫉妒恨。艾晃私下里对Sally说，她和路老板纯粹是熟人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更没有其它的。Sally表示难以理解。然后Sally说，对路之这种花心大少，交个朋友还是不错的，有钱有趣，何乐而不为呢，只要别把自己陷进去就好。
又到了周末。路之忽然提议，带艾晃去一趟洛水城，问她想在哪个年代落脚？艾晃一听，欣然同意，说她要在2183年5月3日那一天落脚。路之问她为什么专门盯着那一天，艾晃说她唯一一次去过洛水城就是在那天。
“哦，如果是这样，那我不但不能选择在这天，还得专门避开这个日子。”路之说。
“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这是穿越的‘严禁重叠’法则呀。”路之解释说：“穿越时有个法则，就是千万不要自己看见自己。哪怕是年轻时的自己看见年老时的自己，都应该尽量避免。”
“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那容易出事，也容易让穿越者陷入时间涡流，造成神经错乱。所以，就算你自己故意要重叠，洛水城的哨卡也不会放你进去的。你拿不到穿越许可证。”
于是路之挑了另一个时间点，是2120年 的某日。他上网去洛水城哨卡给自己办理了一张穿越许可证，说是帮艾晃也办一张，便趁机向她索要各种私人信息。艾晃不乐意，说她自己来办。路之也不勉强，就 把自己的计算机借给她。艾晃由此得知，在这个时代是可以与未来世界进行网路通讯的，只不过需要特别的设备。她也明白，自己输入的那些私人信息已经落入了路 之的掌握，不过，无所谓了。
拿到许可证 – 那就是一串数码，两人就搭乘路之的瞬间转移器来到了洛水城。上次艾晃跟着刘放来这里，显然没出22分 局的地盘。这次路之带她来，才真正体会到洛水城的韵味。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中国仿古城，虽然处处能看见高科技的迹象，但都完美地整合在悠悠袅袅的江南韵味 之中，即便视野远处那一群高楼也丝毫不觉得突兀。人走在路上，便是沐浴着六朝烟雨，那街道，那河汊，那店铺，那车船，每一步每一景都如诗如画， 如痴如醉。
路之告诉艾晃，洛水城主要是为安置时空管理局第22分局而建的。此时是2120年，是洛水城建成初期。再过几十年，街景就会成另一番样子，常驻人口也会增加一倍。艾晃问到时候会变成什么样？谁忍心把这么美的景致破坏掉？路之嗤笑说：“破坏才是常态嘛，咱们人类就这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到洛水城的人口分布，路之又告诉艾晃，这里的常驻人口就是穿越管理局各部门的人，除了不同级别的警察，还有文职人员，后勤人员，以及一个庞大的技术队伍，维护各种大大小小的设备。22分局的核心计算机系统，运算量巨大，仅机器的物理体积就占据了二十栋十二层的楼房，还专门配了个发电站。艾晃不解地问，难道22世纪的计算机要这么大个头？路之解释说，此时采用的是第二代量子计算机技术，体积还没有降下来。
路之说，在二十二世纪初叶，管理技术还没跟上，因此常驻人口有自己的活动区域，通常是避免与流动人口相遇的。他们现在看到的这些街景，纯粹是为流动人口所提供，街上这些服务人员，比如商贩、车船司机等，都是机器人。如果见到活人，那必定是穿越过来旅游或者办事的流动人口。
路之介绍了很多关于洛水城的情况，不过艾晃听得似懂非懂，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知道我为什么挑这个年份带你来这儿吗？”路之忽然问。
艾晃答：“为了避免和我上一次去的日子撞上？”
路之说：“那我挑哪年不行啊，非要这一年？告诉你，这一年你可以见到一个人，呃，就算是一个人吧，机器人。明年就见不到了。”
“谁呀？”
“洛水先知。走，咱们这就去见她。”
路之带艾晃来到一条小河边，要了一条船，两人跳了上去。那船是自动驾驶的，路之在屏幕上输入了一个地址，船便开动起来。顺着小河行走，开始时能看见河两边的房舍，过了几分钟就来到了一个湖里。湖面不大，湖边有芦苇，岸上有柳树。
横 穿过这个湖，船在渡口稳稳停住，两人上了岸。艾晃跟着路之，顺着一条清澈小溪往里走，不知不觉就进了一个花园，阵阵清香扑鼻而来，目力所及是青竹、是兰 草、是弱柳扶风，是雀鸟翻飞。渐渐地有悠扬的乐声传来，循声而去，来到一座小亭子前面，艾晃猛地停住脚步。只见亭子正坐着一个白衣女子，衣袂飘飘，正在那 里抚琴。
“这就是洛水先知？”艾晃悄声问。路之点了点头。
“你说她是个机器人？”艾晃又问。路之又点了点头。
艾晃虽然对未来世界的各种奇闻早有心理准备，对机器人也不陌生，但还是被眼前这位先知迷住了。这先知，容颜之美妙、肌肤之细腻、体态之轻盈、风度之优雅，都是艾晃见所未见。
路之带艾晃走进亭子，对洛水先知微微鞠了一躬。先知笑盈盈站起身来，点头致意，随即对艾晃说：“艾晃，我早就在等你了。”
艾晃没想到先知竟然这么说，又惊又喜，转头看看路之。路之似乎也很意外，但他耸耸肩膀说：“先知，不愧是先知。”
三人在亭中坐下。先知轻轻拍了拍双掌，不多时一位小书童打扮的人走了出来。先知吩咐他去拿些点心和清水。书童很快就回来了，端了一只大盘子来放在桌上。艾晃一看，里面的点心中式、西式都有。她小声问路之这点心能吃吗？先知在一旁说：“点心完全可食，放心好了。”
路 之怂恿艾晃和洛水先知好好聊聊。艾晃见这先知态度可亲，与人交流又非常自然，便开始和她说话。她先问刚才那个书童是真人还是机器人，先知回答说是机器人。 艾晃又问起先知“本人”的来历，是谁设计的？那年出品的？先知回答说，她的设计者是一个二十人的团队，其中的总设计师名字叫神童。
“神童，大家都这么称呼他。”先知说。
“那你的样子是谁设计的？”艾晃问。
“也是神童。”先知说。
艾晃随后得知，眼前这位美人先知只是一个终端设备，真正的核心部分藏在后面的房子里，外人是见不到的。
路之这时插话说：“艾晃你就不想问点儿别的事？她是先知啊。”
艾晃一想，也对，她正好可以问问自己的前途，比如，自己这辈子嫁得出去么？会找到什么样的老公？
话才到嘴边，忽听先知说：“七王子这样说话是不怀好意。”
路之一愣，随即干笑了两声。艾晃这时猛地想起刘放，知道如果他要是在这儿，必然是反对向这位先知问话的。艾晃又一想，不问先知，也不全是出于纪律约束，那其实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艾晃决定不问自己的前景，但面对一位先知，又有些心痒难耐，觉得还是应该问点儿什么。这时她忽然想起了那位赵老板，也不知道他后来怎样了。
“先知，我有一个朋友，嗯，算朋友吧，可能有牢狱之灾，我能问问他的前景么？”
“可以呀，说说你那朋友的情况吧。”
于是艾晃就把自己所知的关于赵志翔的情况说了。其实她对赵老板了解得也不多，只知道他是个企业家，但是两次违禁穿越。
先知听艾晃说完，只是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艾晃正在纳闷，忽然看见那个小书童又出来了，手捧一只电子阅读器交给艾晃，让她查阅有关信息。
艾晃接过来一看，见阅读器里装的简直是赵志翔信息大汇总，各种关于他的资料都有，有媒体报道，有视频，有音频，还有私人性质的诸如微信、博客、QQ之类。这些材料也没有经过筛选，可以说相当原始。看来眼前这位洛水先知确实只是个初级版本。在船上时听路之说过，等升级后，先知就不再随便见人了。
艾晃懒得看这么些东西，便一目十行地迅速扫描，看到一则标题：《云城新乡绅 -- 企业家赵志翔采访实录》。她点开一看，文章写于2045年，是一篇记者采访，文章前还附有赵志翔小传，正是她需要的资料。
看起来，这赵老板混得还不错。他的企业规模很大，是他们省的龙头企业。赵志翔不但是一位成功的商人，还与妻子黄丽一起热心于公益事业，特别是在老家云城捐资修建的养老院，受到中央领导的高度赞扬 ……
可是那篇文章只字未提穿越违禁的事情。艾晃心有不甘，便搜索了关键词“赵志翔 + 穿越 + 犯法”。这一下果然又搜索出一堆报道。艾晃挑了几篇来看，得知赵老板确实被穿越特别仲裁庭第21庭判了刑，并在21庭附属监狱服刑。一开始他被判了25年，但后来连续两次得以减刑，实际上只坐牢11年就出狱了。
艾 晃又想起了那个叫白雪的女孩子，也问了先知。先知让小书童拿来另一只阅读器。白雪的信息比起赵老板来就少多了，基本上都是私人性质的。她似乎是在一所私立 学校里当老师。艾晃不想多看，因为有种偷窥的愧疚感，只是在她的一个博客上看到给女儿过生日的内容，连忙打开。只见那篇博文上没几个字，贴了一堆照片，是 女儿三岁生日时照的。照片上的小娃娃粉嫩粉嫩的，大大的眼睛，嘟嘟的小嘴。娃娃背后是两个大人，开心大笑。艾晃对白雪不禁有些嫉妒，心想自己啥时候能过上 这种生活啊。
从洛水城回来后，艾晃才想起来问路之，为什么要带她去这一趟呢？
“路老板肯定不会是忽然大发善心，肯定是有什么打算吧？”
“哈哈，”路之笑着说：“怎么我在你们眼里都是这种形象啊。”
接着路之说了自己的打算，实际上是旧话重提，就是希望艾晃能加盟他的团队。路之打算在多伦多开办一间穿越技术服务公司，并希望艾晃能在公司里担任要职。之所以选择多伦多，是因为路之很喜欢现任市长福特。他说福特身上有股混蛋劲儿，深合他的胃口。
“你放心，这家公司完全合法。非法的事情我不会让你做。”路之说得斩钉截铁。
“噢，非法的事情你让别人做。”艾晃忍不住回了一句。
“这你别管。”路之居然不否认。
艾晃答应了下来。她好像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这么好的offer。两星期后她正式辞职，跳槽到“双替穿越服务公司”担任客服部经理。
路之让艾晃进修一下有关穿越的专业知识，便再次送她去了洛水城。这次的时间点是2183年10月，地点则是穿越管理局第22分局。艾晃想起来，这离她第一次来洛水城只隔了几个月。落地后，她忍不住想再去看看那座小桥，但是没走几步便被两位身穿制服的女警给拦住了。其中一位女警察客客气气地把她带到了法制楼。
艾 晃这次是来接受普法教育的。根据有关规定，凡是从事与穿越有关的工作，都要接受一系列普法教育。艾晃按执勤人员的指点，七拐八绕，终于找到了法制楼的那间 小教室，进去一看，里面已经来了三个人，倒像个小联合国，一人一个族裔。坐下来聊了几句，得知都是在类似的穿越服务公司供职的。
九点整，规定上课的时间到了。门一开，老师走了进来。艾晃一看，不由得乐了。这天的授课老师正是特警刘放。
（全文完）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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