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江湖·莫归(7.2) 林燕进了看守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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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三八·燕行江湖·莫归
第七章林燕被抓起来了

7.2 林燕进了看守所
林燕胳膊底下夹着一条略带霉味的薄被子，进了西郊看守所的一间监室。身后的铁门“嘎达”一声锁上，眼前则是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注视。林燕心里阵阵发毛，勉强朝这些临时难友们挤出个笑脸，说了声“嗨”。

“你是什么事？”一个大眼女热切地问。

“什么？什么什么事？”林燕随口反问，开始打量这间屋子。房间面积不小，但人也很多，显得相当拥挤。

“问你是为什么进来的？”一个矮个子女人继续发问。

“我……抢小孩。”林燕咬牙说。

“哎哟，你也是做这种生意的？看不出嘛。你做多久了？”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女人走了上来，亲切地把林燕拉到身边，“来来来，坐这里坐这里。”

“怎么，你也是？”林燕立刻反问了一句，自己都佩服自己反应够快。她直觉这个女人是个拐卖儿童的人口贩子。

“咳咳，我嘛，也算吧。”

这个中年女人很健谈，一坐下就聊了起来。旁边立刻有好几个人围过来，七嘴八舌一起打趣说笑。林燕听了一会儿，听出一点眉目来。这女人外号笑面虎，是个“采购员”，专门跑到全国各地的乡下从别人家里“收购”小孩，然后转手卖给蛇头。笑面虎直为自己的被捕叫屈，说很多人家养不起小孩，父母自愿卖儿卖女，怎么能怪她？

说了一会儿，大家就把眼光再次转向林燕，问她平时都在哪里做生意。林燕摇摇头说：“我不能讲。真的不能讲，你们不要逼我。”

“哦，我明白了。”笑面虎神秘兮兮地点点头，“你是那个，咳咳，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林燕正想问问她什么这个那个的，忽然听到屋子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嗯哼！”

仿佛是一个信号，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挡在林燕眼前的众人很自觉地分站到两边，于是林燕看见一个铺位上端坐着一个虎背熊腰、棱角分明的女人，剪一头短发，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

“这是老大，快过去拜见。”最先和林燕说话的那个大眼女立刻狐假虎威地发出命令。

林燕心里有点恼，一时拿不准要不要这么卑躬屈膝。根据一向的传闻，每当新犯人进牢房，必被老犯人暴打一顿。林燕刚才进来时盘算着，如果要打的话就和她们硬打一场，开头强硬了以后别人就不敢欺负她了－－好歹她在大学时也练过一年女子防身术不是吗？可是等看到眼前这位爷们似的“老大”，林燕的腿肚子不由得开始抽筋，先前那股豪气顿时烟消云散。

旁边那些人七嘴八舌地朝林燕嚷嚷，催她赶快过去跪拜。老大威严端坐，一副唯我独尊的派头。就在这时，监室的门上“当当”响了两下。大家一起扭头，只见一位身穿制服的女管教站在门外，拿警棍敲打着不锈钢栏杆。

看起来还是官府的人最有威信。女管教这一现身，监室顿时鸦雀无声，连老大也赶紧站了起来。女管教拿警棍朝里面指了指：“老Q你出来。”说着把金属门打开了一条缝。

老Q就是老大，老大就是老Q。霎那之间，她已从天上跌到地下，点头哈腰一溜小跑，低眉顺眼地跟着女管教出去了。可是没过几分钟，她又回来了。随着女管教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老大的腰杆越挺越直，众囚也纷纷恢复原状，重新将她拥立为王。老大来到林燕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看不出，你还有挺有来头。但是我不管你是谁，到这里来就要守这里的规矩，明白么？”

林燕轻轻点了点头，强装镇静。老大指了指墙边的抽水马桶和盥洗池说：“我对你的规矩只有两条：第一，用完马桶后一定要放水冲洗；第二，擦完腚一定要洗手。”

林燕一时摸不清她是不是在开玩笑，却见老大捋了捋头发，扬起脑袋对着屋顶上的监控摄像头说：“感谢领导，感谢政府，我们都要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十三年前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还是用的木头便桶，那屋子里的臭气，咳－－我现在想起来都要吐。”

* * * * * *

林燕就这样在看守所里住了下来。一同关押的共有二十几人，偶尔有新人进来、旧人出去。同室难友们互相打探身世，得知这些女人之所以被关进来，一大半是为了男人，诸如什么协助男友犯罪啦，帮老公分担罪责啦，为争夺男人把原配打伤啦，甚至还有个女人为了取悦奸夫，协助其强奸亲生女儿的，诸如此类。

老大是个惯偷，也是看守所里的常客。据她自己吹嘘，这次就是个行政拘留，下星期就会出去。老大在监室里是当之无愧的大王，不但帐上钱多，而且后宫充实，有好几个女朋友，其中三个漂亮小妞还动不动争风吃醋。林燕后来最讨厌那个叫香妃的，因为她居然把林燕也视为假想情敌。林燕和大眼女的关系还不错，第一天晚饭把自己饭盒里的荷包蛋让给了她。

林燕进看守所的第四天，一大早管教就通知她：“去见你的律师吧。”

林燕心头一喜，知道父母正在外面替她想办法。跟着管教走在长长的过道上，林燕心里揣测着她妈究竟会给她找哪个律师，是陈卫江那种学者型的？还是李金柱那种激情型的？或者是杨北海这样和家里有点私交的？来到会见室，林燕一眼看见她的律师，却是一位陌生的年轻男人。

女管教交代了几句就走了，让律师和林燕单独交谈。那个男人自我介绍说，他叫李胜文。看到林燕充满狐疑的眼光，李胜文微微一笑：“我是庄律师的助手。”

“庄律师？哪位庄律师？”

“还能是哪位，自然是庄大壮律师。”

“哦！”林燕忍不住轻呼一声，“庄律师居然接我的案子？”这时她不得不佩服她妈，因为在新垲市打官司，庄大壮无疑是个上佳人选。

李胜文长叹了一声：“的确是有压力啊，庄老师也是考虑了很久才下决心接你这个案子。”

“怎么，有什么压力？”林燕有点不明所以。据她所知，李旺土就是一个普通村民，根本没什么背景。

但是李胜文告诉她，压力来自外面的舆论。林燕被捕之事已被媒体曝光，而且很快有人挖到了她的背景－－高干子女，当今代理省长的外甥女。现在网上已是群情沸腾，强烈声讨官二代在村子里横行霸道、肆意打人的野蛮行径，要求将林某尽快绳之以法。

林燕顿时就懵了。她本来想，这李旺土家参与了买卖人口，警察不来追究他们就够不错了，怎么还敢自己把事情闹大。但现在想想，要证明李家买卖人口谈何容易，证据呢？而她自己公然强抢孩子，证据却是板上钉钉。

林燕颓然坐在凳子上，这时才真心后悔自己的鲁莽。想起昨天在监室里，老大在弄明白林燕被关押的真正原因后，曾大声嘲笑了她一番，说自己闯荡江湖这么些年，还从没见过这么缺心眼的二货。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跟着一起笑了，只有一个因为经济问题进来的女会计报以同情的目光。

林燕在老大面前尚能保持一股傲然之气，现在在李律师面前却撑不住红了眼圈。不过李胜文立刻告诉了她一个值得欣慰的消息：傅家已经给娇娇做了DNA鉴定，证实就是傅佳玮的亲生女儿。“这个结果对你也是有利的，我们会要求法官考虑这种特殊情况。”

李胜文又让林燕不要着急，“庄老师说，这个案子有庭外和解的余地。他正在和李旺土、傅教授两家人进行沟通，目的呢，就是让李家撤案。”

* * * * * *

7.3 杨璧华来接林燕

检察院批准了林燕的取保候审申请。在看守所里待了11天，林燕终于重见天日。办好手续，取了自己进来时被搜去的那点儿东西，林燕走出看守所大门，站在日头底下百感交集。她想给爸妈打个电话，摸出手机一看，早就没电了。

正琢磨着要不要回看守所借个电话要出租，忽然听见有汽车喇叭“滴滴”一响，接着，只见一辆银灰色双人座迷你汽车开了过来，正好在林燕面前停住。窗户放了下来，林燕看清里面的司机，不由得一喜，原来是杨璧华杨经理。

坐进车子，林燕正想问她怎么刚好会出现在这里，忽然注意到杨璧华的小腹明显隆起，似是怀孕。林燕寻思着，她和杨璧华在招待所虽然不是天天见面，但隔三岔五总能碰到一回，怎么就从来没注意过呢？

杨璧华摸了摸肚子，笑说：“是呀，已经快六个月了。我已经向领导请好了假，以后你在招待所里恐怕很难见到我了。”

“哦，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这事呀？”林燕听到她请假的消息，忽然有些难过。

“好啦，先回去再说。”杨璧华把车子发动起来。

一路上聊起林燕的案子，杨璧华问她：“被拐的妇女儿童多着呢。比你那校友更悲惨的那么多，你都会去救啊？”

“那当然不会。我又不是神经病。”林燕赶紧声明。

“我就说嘛，”杨璧华的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其实我挺理解你的。”

“理解我什么？”

“理解你的疯狂啊。理解你为什么在李家一看到那个孩子就会拼命，完全不计后果，一定要把她夺走心里才舒服。”

“我……当时我没怎么多想。”

“呵呵，你用不着多想，这是一种本能。你那个圈子里的人嘛，绝不会容忍自己的骨肉流落到李旺土那种家里。档次差得太远了，你受不了。”

“璧华姐，你怎么这么说呀？”林燕想不到杨璧华会这么看待此事。

“我说得有错吗？”杨璧华扭头瞟了她一眼，“人嘛，在社会上行走总是要扎堆的，总是要护着自己这个小团体的。不过，你做得也是莽撞了一点，看看现在自己吃多少亏？”杨璧华说着，冷笑了一声。

林燕给她呛得没办法。她甚至觉得杨璧华说的未尝没有道理，也许自己潜意识里确实有等级观念。

“别光顾着说我，也说说你吧。璧华姐，你啥时候结婚的呀？我印象里你好像一直是单身呀。”

“你的印象没有错，”杨璧华噗哧一笑，“我是单身。而且，我肚里这孩子的爸爸是个有老婆的。”

杨璧华说得轻描淡写，林燕却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杨璧华便补充说了一句：“对，我就是个小三儿。”

（第七章完）

注：看守所里的情节，重点参考了孙宝强的《女囚琐事》。又名《红楼女囚》，在网上可以搜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