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江湖 第二部 02 见到傅佳玮

二〇三八 · 燕行江湖 · 莫归
第二章 见到傅佳玮

2.1 傅佳玮同意见见林燕

傅佳玮从山里逃回家虽然将近一个月，但几乎不见外人。那天傅佳玲和她母亲来报社时，曾告诉许录等几位记者，说她妹妹回来后，人变得非常沉默，完全不象以前那样爱说爱笑，有时候一天也难得说上几句话。她在山里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对家人来说也是个迷。

报社本来不指望能直接和傅佳玮接触，可没想到傅佳玲忽然通知他们，说她妹妹愿意和林燕林记者见面。傅佳玮在网上读了林燕的一些文字，似乎很有好感。这时林燕已经回新垲去了，许录一个电话，让她立刻到省城来，准备采访傅佳玮。

林燕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一来傅佳玮居然对她另眼相待，二来，这个系列的报道让她终于有机会拜到许录的门下－－许录依然是新闻界的大腕儿，跟着他混不会有错。林燕在新垲通讯处的主任任期不过两年，现在已经过去快一年了。到时候返回省城的总社，如果能进深度报道部，那她在新垲这两年就值了。

傅佳玮的父母也同意女儿和林燕见见面，并提议林燕最好是白天来，因为白天大家都上班去了，家里清净，她的情绪通常比晚上好一些。

傅佳玮现在和父母住在一起，家就在N大的教授楼区。那天林燕去采访时，先到学校英文系去见了她爸爸傅霆教授。这也是事先约好的。

“傅教授，我当年还听过您的课呢，但您一定想不起来了。”一见面傅霆的面林燕就这么说。其实这就是和采访对象套近乎，这方面她已积累了不少实战经验。

“噢，是嘛？”傅教授捋了捋花白的头发，一脸怀疑的表情。

“听您讲艾略特的《荒原》，讲得好极了，后来我还特地去找了别的参考资料去读呢。”

“光读资料有什么意思。这首诗，是要读者用自己的生活阅历去体验的，但，你必须是一个敏感的读者。”傅教授若有所思地说，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

聊了几句当年在学校的情形，林燕便步入正题，小心翼翼地问起傅佳玮的近况。上星期莫玲玲在报社时，曾说傅佳玮的精神状况不太好，可是现在傅霆教授却以肯定的口气告诉林燕：“我的女儿，精神很正常，根本没什么问题。她现在的表现确实比较……怎么讲，是和平常人不大一样，可我看这恰恰是正常人的反应嘛。你说她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她抑郁，她生气，她愤怒，难道不应该吗？”傅教授又小声告诉林燕，他觉得他女儿有一件很重的心事，一直悬而未决，但是又不肯告诉家里人。

傅霆给妻子打了个电话，接着便让林燕去材料系的实验楼找莫老师。林燕走到那个实验楼的时候，莫玲玲已经在楼下等候了。她是特地请了假，陪林燕回家去和女儿见见面。一路上莫玲玲和林燕聊了起来，说女儿失踪这件事严重影响了她的工作。这几年她又是请假又是看病的，难得一个星期能工作满40小时，而实验室里正常情况下大家都是要加班的。

“刚开始，系里还是蛮照顾我，出了这种事情嘛，一般人还是同情的，也没有为难我。但是时间一长他们也有意见了。这也可以理解，确实是耽误工作，确实耽误工作。现在她人都回来了，还是这么多事情，没办法，就是有这么多事情。”莫玲玲说，她也想着是不是索性辞掉这份工作，但思来想去，还是不愿意离开实验室，因为待在家里没事儿干，又要天天面对女儿这种状态，心里会更累得慌。

林燕默默听着，一直没出声。她觉得莫老师只不过是想找个人唠叨唠叨，也没有要她发表什么意见。

然后莫玲玲又说：“本来我这个二女儿还谈了一个男朋友，两人处得很好的，可是现在那个男孩子已经快要和别人结婚了。前几天他听说玮玮回来了，就打电话给我，说要来看看她，我说你别来了，见了面更伤心，还是别来了。哎，小林，你看看我现在这头发，白头发多不多？差不多一半都白了是吧。就是这几年里白的，就这几年。以前我那头发乌亮乌亮的。”

N大的教授楼区和省城别的高档住宅小区一样，闹中取静，环境幽雅。两人到了傅家所住的那套单元，莫玲玲拿钥匙开了门，一进屋就喊：“玮玮，在吧？小林记者来啦，昨天电话里讲好的今天来看看你，现在她人来啦。”

没人答话，但林燕听到房子里有一阵阵“嘭嘭”的响声，不知是哪个房间里的动静。莫玲玲点点头说：“她在。”引着林燕走到一间屋子门口，先敲了敲门，然后把门推开了。

林燕看到房间里面有一个人，带着一副厚厚的拳击手套，正在奋力击打着沙袋，发出沉闷的声响。她练的非常专注，根本不理会门口站着的这两人。

“玮玮！”莫玲玲过去扶住了沙袋，小声和她说了几句。

眼前这个人就是傅佳玮无疑了。林燕打量着她，只见她一头汗水，短发的发梢湿乎乎的黏在额头上。本来在林燕的想象中，她今天将会见到一个面容憔悴、满脸哀怨、精神恍惚、容颜衰老的女人，而眼前的傅佳玮却是面色红润，神志清醒，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肯定不到三十岁。

但她的眼神是空洞的，冷得让人不安。
* * * * * *

2.2 莫归

傅佳玮停住了拳击，摘下手套，从盒子里扯出一张纸巾来拭了拭额上的汗水，这才冲林燕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她对莫玲玲说：“妈你去上班吧，我没事的。这个记者是我校友嘛，不是坏人。”

林燕立刻说：“绝对不是坏人，保证不是坏人。”

三个人立刻都笑了，房间里的气氛顿时缓和。莫玲玲又去厨房里忙乎了一阵，拿了水果、点心、还有果汁，都摆在外面客厅的茶几上，招呼两个人去用，这才匆匆出门去了。

林燕迅速打量了一眼傅佳玮的房间，觉得里面弥散着兵气，连床上的被子都叠得方方正正的。墙上挂着一副飞镖，林燕问能不能玩儿，傅家玮说随便，林燕便去取了镖来，一支一支地扔出去，几乎每支都扎偏了。傅佳玮拿过镖来自己甩，结果成绩也不怎么样，两人都笑了起来。这时林燕吃惊地注意到，她的右手小指缺掉了。

另一面墙上挂着一幅卫星地图，是自己打印的，好几张纸拼在一起成为一张大图。

“哎，傅佳玮，”林燕叫她，想问问这地图是哪里，趁机找个话题和她聊天。

“我以前从来不认识你，”傅佳玮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为什么你也要管我叫傅佳玮？”

林燕顿时楞住了，顿了一顿才说：“对不起，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呀？”

“我重新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莫归。”

“莫归？”林燕重复了一遍，急忙忙地在脑子里搜索记忆，想想以前在哪里见过这个词，好像在一句古诗里读到过的。

却见傅佳玮嘿嘿笑了起来，说：“他们肯定和你说过吧，我的精神出了问题，可能快要疯了。”

林燕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傅佳玮好像并不在意，一脸轻松地说：“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我发现，被别人看成另类未必一定是坏事。这倒成了一个壳儿，起保护作用，你随时都可以躲进去，说错了话也无所谓，谁会跟一个神经病计较呢。”

林燕忽然想起傅霆教授的话，说他女儿的精神肯定没问题。这么一想，她便试探地问到：“莫归，是一种自我放逐吗？”

“自我放逐？那太奢侈，我做不到。”

林燕有点伤脑筋，不知道该找个什么话题和傅佳玮继续聊下去。正没主意，却听傅佳玮说：“别扯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了。我知道你现在在新垲工作，给我说说新垲吧。”

“好啊，你想听什么？”

“有意思的事情呗，随便什么都好。”

林燕便说起了自己在新垲这大半年的见闻。做为一个媒体人，林燕天天能听到各种狗血事件，家长里短，争风吃醋，算尽机关太聪明，偷鸡不成蚀把米……林燕娓娓道来，傅佳玮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傅佳玮说：“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是我在那个村子里听到的。”

林燕一听她居然主动提到村里的事情，立刻打起了精神。傅佳玮给她讲了一个很凄惨的故事，说有一个小女孩，名字叫做娇娇。这个孩子很苦命，两岁的时候妈妈就不在了。娇娇平时跟着奶奶生活，可是奶奶嫌她是个女孩儿，经常打她，不给她吃饱。后来长到五六岁，也可能是七岁或者八岁，这个老太婆遇到了邻居一家人，那家里三个儿子，虽然年纪都还小，但是家里已经在为将来娶媳妇发愁了。两家一商量，老太婆就把娇娇卖给了那家人做童养媳，“卖得不贵，三四千的样子吧，比将来买媳妇要便宜多了。”

“童养媳？”林燕睁大眼睛，“现在还有童养媳？”

傅佳玮耸耸肩膀说：“有什么好奇怪的。把小女孩养到十六七岁，就正式结婚。”

林燕本来想说，《婚姻法》不是规定女方的婚龄不得低于二十岁吗？但话到嘴边她就咽回去了。那种地方的人连媳妇都能买卖，还会在乎什么法定婚龄呢？于是她问：“那后来呢？娇娇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嘛，我还没想好呢，”傅佳玮耸耸肩说：“这就是个故事呀。”

那天晚上林燕还是住到高海燕那儿。说起见到傅佳玮的情形，两个人议论了半天。高海燕很深沉地说，傅佳玮现在必须是疯的，不疯不行啊。她到蛮荒世界中经历了一番劫难，现在重返文明世界，再也不可能跟从前一样了。不单是她自己，连周围的人也会感到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打交道，所以只能把她归入另类。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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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F! -若妖- ♀ (0 bytes) () 07/24/2013 postreply 07:59:05

• 谢谢啦！ -枫昀- ♀ (0 bytes) () 07/24/2013 postreply 09:38:20

• 和妖妹并排坐：） -青柏- ♀ (0 bytes) () 07/24/2013 postreply 22:34:51

• 谢谢青柏 ! -枫昀- ♀ (0 bytes) () 07/25/2013 postreply 05:33: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