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伐林博客
北京电影学院崔卫平教授在中国大陆的《经济观察报》,发表了一篇很有份量的长文《和解的年代》。文章开篇讲述的是英国与印度的关系,文中所举的大部分例 证,都是西方国家,尤其是欧洲的那些世仇们,如德国与法国、波兰与德国、捷克与德国……是如何妥善地抚平历史伤痕,实现和解。
崔卫平的文章侧重论述 国与国之间、民族之间的和解,但她也讲述了南非、危地马拉、南韩、菲律宾、阿根廷、智利和萨尔瓦多等国家,由军政府转变为民主政府时,面临的共同问题,即 如何补偿由前统治者造成的严重的非正义;她还指出,即使是成熟的民主国家,比如美国、德国、瑞士和法国,同样必须面对自己的各种历史问题,诸如奴隶制、殖 民地、反对殖民的独立战争、战争罪行以及与纳粹权威的合作等。
读者很自然地会对照、联想起中国目前面临的难题----既有中国与外国、外族 的仇恨、对立;也有自己国内民族对民族之间的仇恨、对立,也有阶级(阶层)对阶级(阶层)的仇恨、对立。该怎么办?过去我们耳熟能详的两句话是“强权即公 理”“落后就要挨打”,且不说在过去年代这两句话是否能放之四海而皆准了,这样的两句话,在今天还能成为我们处理民族、阶级矛盾的不二法则吗?
笔 者前半生在中国大陆生活,大部分岁月是在毛泽东时代,那个时候,我们信奉的就是“斗争哲学”,是“八亿人民,不斗行吗”这样的最高指示。如果说,要选一个 词来概括20世纪,这个词是“革命”;那么要选一个词来概括21世纪,这个词应该是“和解”。不是说20世纪没有和解(中美在七十年代戏剧性地从宿敌变为 伙伴,就是一例);也不是说21世纪就没有革命、没有翻脸、没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动用武力的必要,但是从世界的总的趋势看,我想这两个概括,应该还是符 合实际的。崔卫平在文中提到:中国前辈外交学者何方先生于1986年,提倡运用“和平与发展时代”来替代从前的“帝国主义和无产阶级革命的年代”;而我也 记得,长期旅居海外,前几年海归回国的学者、作家赵无眠,有一次从国内回美,告诉我,他写了一个电影剧本,讲述的是日本1945年投降、美国占领日本、改 造日本,由你死我活、双方死伤千千万万人,逐步化解民族之间的仇恨的那段历史。赵无眠对我讲述的看法之一就是:20世纪是彼此争夺的世纪,21世纪是互相 合作的世纪。他认为,他写这段历史,正是为了给21世纪提供一个成功的历史范例。
结下仇恨的双方是否拥有高瞻远瞩的领袖,可以说是能否实现和解的关键因素之一,不是每个民族都有这样的幸运的。
当 然,谁也不会认为,世世代代的宿敌、有无数积怨旧债未偿、又有许多现实利益冲突的民族、阶级、集团,会因为器量、善心等等,一夜之间化干戈为玉帛,做到鲁 迅所说的“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更不是说因为要和解,于是对“公正”对“暴行”等等都一勺烩一风吹,统统存而不论,杀人犯与受害者抱作一团 互相亲吻;要实现和解,有无数的是非曲直要厘清,有无数的具体问题要一个个地解決、要妥善处理。这不用我多说。崔卫平教授的文章,涉及很多问题,在此推荐 给诸位网友一读。
正如崔教授说:“如何运用今天发展出来的眼光,来审视和矫正自己的过去,令民主和尊重生命的原则进一步得到延展,这便是和解的动力。在这方面,许多欧洲国家有了一个值得称赞的和解起点。一些棘手的问题也开始解冻。”欧洲如此,亚洲如何?